8 : (1)
負責掌櫃下人們飯食的廚娘,面癱着一張臉,即便是對鄭佩雲也沒有好臉色。畢竟大家都是下人,誰比誰高貴?
他們這些社會底層的人,當然不清楚一個調香師的價值。
“沒了就是沒了,下次早點來,否則活該你餓肚子。”那廚娘泛着翻白眼說,然後繼續做自己的活兒。
“……”靠。
鄭佩雲暗地裏罵了一聲,然後摸摸幹癟的胃部,只好忍氣吞聲:“那大娘,能不能借廚房給我用一下,我自己做碗面?”
不吃午飯怎麽行,熬到晚上可要胃痛了。
“借廚房?那怎麽成,府裏沒這規矩,不行不行。”廚娘二話不說就拒絕了鄭佩雲的要求。
“可我,總不能這麽餓着?”鄭佩雲真是,覺得這廚娘忒不講理。
“那也沒辦法,府裏的規矩就是這樣的。”廚娘說了這一句話,便再也不理會鄭佩雲。
鄭佩雲站在廚房中央咬了咬牙,然後調頭走了。
她心想着,大不了再進一次秘境,吃花朵去。
可是沒有溫度的花朵,始終比不上熱騰騰的食物,她還是想吃飯。
走出廚房,迎面碰上一個穿着挺體面的少年,那人還沒進門就喊話:“廚娘,我家三爺回來了,還有午飯沒有?沒有就趕緊做。”
裏頭廚娘趕緊回答:“哎喲,是三爺回來了?有有有,主子們的午飯還熱着呢,就只剩下三爺的份兒了。”
不一會兒,少年提着精致的食盒走出來,周身帶着一股子食物的香氣。
鄭佩雲聞着味兒,胃部狠狠抽搐了幾下,想吃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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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她就跟着那少年的身後,稀裏糊塗走了一段路。
看見少年進了一個院子,她就沒法跟着去了,只好在原地咽了口口水,真是心酸吶。
“三爺,午飯到了。”明玉提着食盒走進杜硯的書房,瞧見那位爺斜靠在窗邊的竹榻上,手裏拿着一本書,正在看書。
“放着吧。”杜硯這些天忙着收租,回來有些累了,便在竹榻上靠一會兒。
肚子倒不是太餓,便讓明玉放下,先不必擺出來。
心知自家爺累了,不想被人打擾,明玉便悄悄退出房間。
杜硯翻着書本,忽然整個人怔了怔,然後望着窗外。剛才好像聞到一陣陌生的香氣,微風吹過之後又沒有了。
這氣息有些兒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聞到過。
他的書房窗口,正正臨着花園,從這邊望過去,越過波光粼粼的湖面,可以遠遠地看到花園中的抱廈。
突然視野中出現一抹淺藍色的窈窕身影,在橋上走過。
楊柳青青,美人多嬌,這是一幅令到杜硯一生難忘的畫面。
想到鄭佩雲是個嫁過人的寡婦,杜硯搖了搖頭,暗笑自己多情。
此時餓着肚子回到自己房間的鄭佩雲,把房間門拴上,回頭就進了秘境。
她本來是直奔那些花朵去的,但是看到那個面積不小的水潭,就想看看裏面有沒有魚。
走到潭水邊一開,這潭水很深,一眼望不到底,就算有魚也難抓。
她便只好吃花瓣果腹,所幸不是第一次吃,吃完之後也沒有肚子痛。
“潭水這麽深,我取來平時洗澡喝水也綽綽有餘,不用豈不是浪費?”鄭佩雲想着,馬上回房間拿木桶來,在秘境的水潭裏面取了不少泉水。
而且通過今天餓肚子的事情,她覺得自己應該去求老太太,給她設個小廚房,方便以後要用。
不過自己要求這麽多東西,肯定要拿出好處來,好讓人看見她的身價。
對着采來的花朵想了想,鄭佩雲決定做個養顏蜜丸。
用上她之前在外面買來的藥材,再去府裏領了點蜂蜜,加入花瓣和泉水,制作蜜丸的基本材料就備齊了。
不過仍然需要廚房,用來煮蜜。
鄭佩雲計較了一下,當即去了一趟老太太哪裏,卻發現老太太這會兒正在睡午覺。
榮喜院的大丫頭芙蓉在床邊伺候着,聽聞鄭佩雲來了,她眼皮子一掀,起身出來招呼。
因為老太太在裏頭休息,她聲音放得很輕:“原是鄭家小娘子,這會兒老太太正在歇息呢,可見你來得不是時候,以後可別這麽莽撞了。”
明裏暗裏地,都在指責鄭佩雲沒有規矩。
“是我疏忽了,一時着急便沒有多想。”鄭佩雲到不介意,笑道:“那我先回去,晚點再來求老太太。”
芙蓉撇了撇嘴,瞧見她妖嬈的背影就更沒好氣:“呸……”輕啐了一口,這才走回老太太的卧室。
下午快四點的時候,鄭佩雲又來了,這回老太太醒着,精神頭還不錯。
她對鄭佩雲還是喜愛的,忙讓丫頭帶鄭佩雲進來。
“佩雲給老太太請安。”鄭佩雲面容光彩照人,一進屋就有種喜慶的氣氛。
老太太年事已高,最喜歡看見這樣有精氣神的人在跟前,當下笑容和藹,連聲贊嘆:“佩雲丫頭真是得天獨厚,瞧這滿面紅光,一看就是福氣人兒。”
站在一旁的芙蓉撇撇嘴,真是個福氣人兒,小小年紀就當了寡婦。
“老太太可羞煞我了,您才是霞光籠罩的老佛爺,論福氣誰也比不上您。”鄭佩雲羞澀地一低頭,趕緊拍個馬屁,然後說正事:“不瞞老太太,中午佩雲來了一趟,才發現府裏的規矩我卻都不懂,得趕緊熟悉,以免鬧出笑話來,丢您的臉。”
老太太笑道:“這事兒我聽芙蓉說了,不妨事。你初來乍到,慢慢熟悉也就是了。”
“好,都聽您的。”鄭佩雲目光坦蕩,身上有種落落大方的氣質,還有種教人難以忽視的自信。
“到這裏來,坐。”老太太指了座位,還讓芙蓉上茶。
“是。”鄭佩雲瞄了眼臉色不自然的芙蓉姑娘,從善如流地坐下,當然只坐了一半,以示尊重。
老太太瞧她言行舉止,頗有種大家之風,因此暗暗點頭,到是個得體的人兒,比自家那暴發戶出身的大兒媳婦有涵養多了。
018:手藝超群
卻也着實感概,一個農家出來的姑娘,也能有這份不凡,難道是天生麗質?
“老太太,佩雲這份前來,全是為着調香的事情。”鄭佩雲柔聲說道:“眼下抱廈那邊已經初步完工,只差個小廚房便可以進一步調出更多名貴的香,包括佩雲獨創的養顏蜜丸。”
說到這兒,勾起了老太太的好奇,她刻意頓了頓,才繼續說:“老太太見多識廣,也知道,好的香在市面上價值千金。佩雲空有一身調香手藝,卻沒有相應的材料和制香條件。如今老太太肯信任我,給我這個機會一展身手,我是怎麽都不能叫老太太失望的。”
一番話說到了老太太的心裏去,聽得老太太十分舒心。
她雖然也是地主出身,娘家不是什麽書香門第,個人卻十分向往大戶人家的風雅。
身邊往來的姑娘和丫頭,皆不能滿足她對大家小姐的要求,畢竟這裏只是個小地方。
想要一個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有點難度,一要看家世熏陶,二要看個人天賦。杜家的少爺倒是個個風雅,可是偏房出身的姑娘就不行了。
如今鄭佩雲的手藝和端莊自信的氣質,正合老太太的審美觀,因此越看越歡喜。
不住地點頭:“這話說得在理,可見你是個知恩圖報的。”
心知一個調香師,在哪都不會過得太差,老太太就琢磨着,以後要對鄭佩雲好點再好點。
當下就說:“調香确實需要小廚房,你看看設在哪裏比較方便?”
鄭佩雲笑道:“最好是設兩個,一個設在抱廈的屋裏,一個設在淑英院。”
老太太毫不猶豫地點頭,她孫兒還要學習呢:“沒錯,你在抱廈教羲兒調香,确實也需要一個,那麽就叫何管事去安排,盡快弄好才行。”
“是。”瞧老太太心情明朗,鄭佩雲把最後一個要求一并說了:“因着我時常需要出門采買原料,懇請老太太允我一面牌子,只許我一個人使用就行了。”
這考慮得也算周到,老太太想了想就答應,連忙喊芙蓉去自己屋裏拿牌子來,直接給了鄭佩雲。
到時候吩咐一聲門房,也就是了。
達成目的,鄭佩雲告辭了老太太,笑容滿面地去尋找何管事。
年輕貌美的姑娘,走在府裏是一道漂亮的風景線,叫人情不自禁地駐足凝望。
杜三爺帶着書童明玉走過回廊,遠遠看見鄭佩雲行走在鵝卵石子鋪就的花園小道上,那滿面的柔和,着實吸引人。
她是個不同的女子。
杜硯在心裏這般想,不知不覺,就看着那位姑娘走到了盡頭,背影驟然消失。
一陣失落襲上心頭,當回過神來之後,杜硯面帶尴尬,對自己的書童明玉說:“明玉,走吧。”
明玉也是剛剛回神,聞言臉色緋紅:“是,三爺。”
跟着三爺走了一段路,還是沒忍住,說道:“三爺,那位姑娘,就是咱們府裏新來的調香師麽?”
“嗯。”杜硯溫聲應道,給人溫潤如玉的感覺。
“說來……我今天差點跟她迎面撞上呢,然後急着給爺送午飯,便沒有細看。才發現……發現……”明玉說着,發現自己無法繼續說下去。
杜硯也不問,因為他知道明玉想說什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按理說,鄭佩雲這樣的身份,配明玉是綽綽有餘的。而明玉長得相貌堂堂,雖說家裏普通了些,但是人品性格樣樣具好,也不失為良配。
若果明玉真的喜歡鄭佩雲,叫主子牽牽線,也無不可。
可是,杜硯抿着嘴,沒有接明玉的茬兒,他自己很明白這是為什麽。
明玉自己正羞着,自是不好意思往下說,很快就把心思收攏回來,跟着爺去做正事。
卻說鄭佩雲找到何管事,說明情況。
既然是老太太首肯,那自然馬不停蹄地去辦。當下何管事就帶着五六個高大的漢子去忙活,一下午就把淑英院的廚房先打好,只不過還不能開火,得放上兩三天。
這幾天裏,鄭佩雲又做了點東西拿去孝敬老太太。
聞着這些新鮮難得的香氣,老太太越發覺得自己撿到了寶,自然是把鄭佩雲當成座上賓。
而且老太太發現,自己用了鄭佩雲調配的香之後,睡眠好了,精神頭也好了,連吃飯都吃多了半碗。
前來請安的小輩們,個個都說老太太氣色好。這時候老太太少不得又把鄭佩雲提出來誇一遍,直叫鄭佩雲心驚膽戰。
她并不想拉仇恨值,只想安安穩穩地壯大自己而已。
這天老太太誇鄭佩雲的時候,杜敬羲也在,聞言就心癢癢地道:“那小廚房也不知道能有了沒,我急着讓佩雲姑姑教我制香。”
屋裏邊杜硯也在,他卻是第一次聽說,鄭佩雲要教自己的侄兒制香?
驚訝的眼光不由移到鄭佩雲身上,疑惑她怎麽會答應?
調香手藝是每個調香師的獨門看家本領,輕易不會外傳。況且鄭佩雲備受老太太推崇,看起來手藝了得,那就更加不會随便教導別人。
難道是不得已?
杜硯眉頭皺了皺,因自己的懷疑而難受,他不應該這麽揣測自己的血緣親人。
卻見鄭佩雲笑得毫不勉強,點頭說:“小廚房我昨夜試用了一下,給老太太做了凝香丸,目前還在晾蜜,估計再過兩天就能做好。到時候老太太用着好,我再做兩瓶。”
“早前就聽說了這凝香丸,可把我等得心癢癢地。”老太太迫不及待,概因這幾天用了鄭佩雲給調配的香膏,皮膚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她可是十分期待凝香丸的效果。
“老太太,凝香丸主養內,是一種極其難得的養生蜜丸,有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之功效。制作之艱難,旁人即便有了配方也做不出來。”鄭佩雲笑着說:“到時候老太太用着好,也可以給各位少爺太太們試試。”
杜敬羲馬上道:“既然這樣,佩雲姑姑可不可以均我一瓶,我也要試試。”
對上杜敬羲閃亮亮的雙眼,鄭佩雲柔聲點頭答應:“好,也均給羲少爺一瓶。”
019:杜硯邀請
坐在對面的杜三爺,在那位置上,正好瞧見鄭佩雲溫柔的笑容。他眼神微微轉暗,然後端起手邊的茶碗,低頭抿了一口。
“雖說佩雲姑娘對自己的手藝十分自信,但畢竟是入口的東西。祖母年紀大了,食補一事需得十分注意。”他說道:“不如就讓我們羲兒叔侄兩先試一試,若是沒有妨礙,再給祖母服用也不遲。”
衆人一想,也是這個理兒。
畢竟要是老太太出了什麽事,誰也擔當不起。
“三爺考慮的是,此前是佩雲大意了,口服之物需得謹慎再謹慎,佩雲以後會注意的。”鄭佩雲十分自責,站出來屈膝請罪。
老太太憐惜她,馬上叫她不必多想:“這些天來,你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我可是十分依仗你的。”
這一點鄭佩雲也知道,所以才不吝啬給老太太使用添加了花瓣和泉水的東西。
其餘人用的,她肯定不舍得放那麽多,統共也就放一點點。
到不全是因為鄭佩雲吝啬,而是花瓣和泉水的功效太過逆天,若是被有心人發現,自己就成了活靶子。
身懷寶物的同時,還是低調一些比較好。
因着這些天,鄭佩雲得了老太太的倚重,在府裏的權利也跟一般丫頭不同。她不但有自由出入權利,還有自由分配時間的權利。
也就說,即便是早上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會說她。
知道她有時候制香會忙到很晚,老太太那邊許了她不用天天來請安。
這正合鄭佩雲的心意,于是她就成了府裏獨一份的存在。
隔壁的芙蓉姑娘,每次瞧見鄭佩雲優哉游哉的模樣,都咬牙切齒得不行,憑什麽她就這麽得老太太的青眼?
見到隔壁的眼光,鄭佩雲一般都是不理會的。
人與人之間,命運各有不同,羨慕別人并沒有用,只有自己努力才有用。
回到屋裏關上門,鄭佩雲來到制香的小廚房,坐下開始幹活。
桌面上是一簸箕搓好的蜜丸,呈深褐色,每一粒有鄭佩雲的小拇指那麽大。
她撚起一粒聞了聞,再捏一下試試硬度,然後就用早先準備好的白色瓷瓶裝起來。
每一瓶裝十粒,一瓶可以服用十天,這十天過後就能初見效果。
這次一共做了十瓶,其中要把兩瓶送到杜三爺的聽松院,兩瓶送到杜敬羲的淩雲閣。
鄭佩雲身邊沒有使喚的丫頭,只有她自己,思來想去,也只有自己親自送去。
在出門之前,鄭佩雲瞧了一眼鏡子,确定自己衣裳整潔得體,鬓發整齊。
至于上妝抹粉,她日常根本不需要,只要擦點花瓣做的香膏,随時保持皮膚的濕潤度即可。
一來是這具身體還年輕,才十六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華。二來是秘境的花朵和泉水的滋養,這幾天以來鄭佩雲堅持服用,已經把之前落下的毛病改得七七八八。
因營養不良而導致暗黃的皮膚白皙水潤,因做農活而粗糙的雙手改頭換面,變得柔軟細嫩,雖然距離完美還有一段距離,但是也能算得上是一雙入眼的手。
想了想,鄭佩雲還是拿出一盒水紅色的口脂,用食指的指腹沾了少許,輕輕地往嘴唇上抹均勻。
淡淡的紅色,不會顯得過分奪目刺眼,卻又十分讨人喜歡。
放下口脂盒子,鄭佩雲拿着四瓶凝香丸出了房門,直徑走出淑英院。
這會兒正是晌午時分,各房主子們即将用午飯的時候。
鄭佩雲加快腳步,走過花園中的鵝卵石小道,又上了一座白磚砌成的九曲長橋,終于走到湖對面的聽松院門口。
圓形的院門打開着,院子裏頭郁郁蔥蔥,花草各異,收拾得十分清幽雅致。來到二門前,這才看見門楣上挂着聽松院的匾額。
仔細一看,才發現落款人正是住在這裏的杜三爺自己。
自己給自己給住處的匾額和對聯,果真是個知識分子,風雅人士。
明玉走到窗前,就看見那道俏麗的剪影,正擡頭看着自家三爺提的牌匾,以及門柱上刻着的對聯。
見那姑娘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好像了然于心,她竟是懂的嗎?
“明玉,明玉?”杜硯提着一只精致的茶壺,走到明玉身後,有點好笑,這小子是神游了不成?喚了兩聲都沒有反應:“你在看什麽?”
“額,三爺,我……”明玉回神,頓時紅了一張臉。
這會兒不用他開口,杜硯已經看到了站在自己正房門前的女子。
一身幹淨利落的裙裝,跟那天看到的藍色不同,今天穿着鵝黃色,顯得越發活潑年少,可她本人卻是沉穩端莊的。
好幾次在老太太那兒見到她,具是笑容得體,不過分燦爛,也不顯得寡淡,是個極有分寸的人。
“走吧,出去看看。”杜硯放下茶壺,推開茶室的門走了出去。
聽到旁邊的門打開,鄭佩雲側頭看着那裏,文雅俊秀,芝蘭玉樹,說的就是這樣的男人吧,連走路都帶着不一樣的氣度。
在正午的陽光下,他令人眯起了眼睛,包括看慣了各種俊男美女的鄭佩雲。
“三爺安好。”在對方走到面前之前,她屈膝行禮,依舊落落大方。
“佩雲姑娘。”杜硯這樣叫她,明知道她嫁過人。
而鄭佩雲覺得略尴尬,她知道這樣不合規矩,但是面對二十歲的青年,她實在是無法開口讓對方跟杜敬羲一樣,喊自己佩雲姑姑。
“三爺,這是制好的凝香丸,您與羲少爺各兩瓶,服用方法是佐以清茶,一天一粒。”鄭佩雲只好說出正事來,準備速戰速決就離開。
“好,有勞佩雲姑娘。”杜硯伸手接了鄭佩雲遞過來的兩只小巧瓷瓶,在鄭佩雲開口告辭之前,卻道:“請佩雲姑娘到茶室歇歇腳,杜某有一事請教。”
“啊?”別怪鄭佩雲懵逼,她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對方會邀請自己去喝茶的!
不,想到當時杜硯在老太太那兒說出試藥的提議,對方應該是對自己有敵意才對,所以說,這一次八成是宴無好宴。
020:佩雲赴約
“佩雲姑娘請。”生怕對方沒有聽清楚,杜硯再次開口,順便讓鄭佩雲現行。
“多謝。”鄭佩雲硬着頭皮,抱着滿心的疑惑,走進杜硯的茶室。
這間茶室從建好到至今少有人踏足,不過鄭佩雲并不知道,她眼中的杜三爺是深沉可怕的。雖然年紀不大,氣場卻不小。雖然看起來溫文儒雅,實際上卻深不可測。
自己雖然快奔三的年紀,在職場上也混了不少年,但是對上杜三爺,也只能是旗鼓相當。
所以鄭佩雲才會打起精神,絲毫不敢大意。
“請坐。”杜硯微微一笑,把鄭佩雲帶到自己平時喝茶的地方,讓其坐在茶幾的另一頭,而自己也撩起袍子,盤膝而坐。坐姿不算特別文雅,卻帶着一股子男人的風流潇灑,不會讓人覺得粗魯。
鄭佩雲默默坐正姿态,吐槽杜家的男人都一樣,表面再怎麽裝,也有接地氣的地方。
“明玉。”杜硯看了一眼明玉,卻發現那小子滿臉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于是微微壓着眉,身影提高幾個度:“明玉,煮茶。”
這麽大聲,明玉終于回過神來,一張清秀的臉早就紅成蝦子,忙回應說:“三爺!我馬上煮!”
“噗嗤。”鄭佩雲忍俊不禁,用手掌捂了一下嘴巴,笑出聲音來。
因為這少年忒有趣了,果然是古代土生土長的,沒經歷過那麽多信息轟炸。姑娘對他們來說,還是比較少接觸的,是以才會臉紅。
殊不知她的一笑,使得明玉錯誤百出,連忙拿着水壺逃走,去別處燒水。
“……”杜硯是尴尬的,因為那是他的書童,這般不争氣地丢了臉。
“明玉小哥很率真。”鄭佩雲看到杜三爺臉上那份尴尬,頓時就不覺得緊張,再怎麽樣,杜三爺也不會吃人,其實沒什麽可怕的。
這句話解了尴尬,杜硯點頭笑笑:“明玉他品性單純。”接着說:“佩雲來府有十天沒有?”
鄭佩雲心裏一算,搖頭說:“還不曾有十天。”滿打滿算,也才七天不到。
“住得可還習慣?”杜硯又問道。
鄭佩雲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他想問什麽,如是點頭說:“淑英院安靜清雅,我那廂房朝向也好,住得很是舒服。”
“那就好。”杜硯點點頭,不緊不慢地道:“我和佩雲姑娘曾經見過一面。”
“是,您來家收租,當時是我開的門。”上午見面,下午又在杜府見了一面。所以呢?鄭佩雲望着杜硯,不知道他的意圖。
“你的遭遇我曾聽聞,不過我想,你是個有主意的女子,手中又握着調香之技,應當會過得十分灑脫。”杜硯笑了笑,眼睛透過鄭佩雲的鬓邊,仿佛在看以後的她。
“謝三爺吉言,不過灑脫二字最是人間難求,我能做到一半,生活無憂矣。”鄭佩雲唇邊挂着淺笑,始終坦然安定。
杜硯是驚訝的,他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夠在這座不算繁華的小城之中,遇到讓自己值得一顧的女人。
他此生遇到的女人,有些像草,有些像花,但是不管是草還是花,都是一眼看透的存在。
他并不想娶一個淺白的女子回家擺着,從根本上來說,他是個自負又驕傲的男人,看似溫柔和善,但其實只是一種敷衍。
杜家這麽多男丁之中,他最是疏離淡漠的一個人。
“冒昧相詢,佩雲姑娘所求除了灑脫,難道就沒有別的。”杜硯放下溫文的面具,正面對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
她已經嫁過人,就不算一個姑娘了。
“有。”鄭佩雲是個敏感的人,她能在職場中屹立不倒,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敏銳度,此時杜硯的變化那麽明顯,她當然察覺到了,她看着杜硯的眼睛說:“佩雲是一介弱女子,除了追求灑脫的人生,自然還需要一位良人。”
杜硯迎上她不含懼意的目光,慢慢地一笑,有一種惑人的味道,跟他平時挂在嘴角的溫柔大相庭徑。
“你需要的良人是哪一種?”
鄭佩雲愣在那,回過神然後說:“三爺剛才跟我說有一事請教,就是這個?”
杜硯失笑,點頭:“如果是呢?”
這時候,明玉提着大大的水壺走了進來,耳朵終于不紅了。他避開鄭佩雲,直徑低着頭開始泡茶。
有第三者在場,鄭佩雲醞釀了下,謹慎回答:“三爺,你想為我保媒?”
可憐的明玉,因此打翻一個杯子。
“抱歉,三爺,我再洗一個……”這下子不僅僅耳朵紅了,只怕全身都紅了。
“……”
“……”
鄭佩雲和杜硯,着實被打斷得不能好好談話,思緒全被明玉小哥給帶了節奏。
“謝謝。”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裏面裝着褐紅色的茶湯,可以看得出來是紅茶。
古人喝紅茶向來精致,像鄭佩雲這樣喝不出好壞的舌頭,品茶跟她無緣。
端起來喝了一口,兩口,然後全部喝完,把杯子放下。
“這茶如何?”杜硯慢悠悠地端起茶,自己不喝,只想聽姑娘的回答。
“挺燙的。”鄭佩雲想了想,如實反饋說。
“……”杜硯忍得很辛苦,這才沒有把手裏的茶抖出來。
而明玉小哥卻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得很激動,還不時拿眼睛去看自家三爺。
特意拿出珍藏的上好大紅袍,本意是以茶會友,結果對方卻不解風情,來一句挺燙的。
“抱歉,我還以為三爺問我燙不燙,那确實是挺燙的,不過茶也很好,是大紅袍吧。”鄭佩雲除了能喝出是大紅袍,再多的就不會了,她乖巧笑道:“多謝三爺的大紅袍,這茶葉很是難得。”
不過鄭佩雲能喝出來大紅袍已經了不得,杜硯瞧了瞧面前這位年輕的小寡婦,她真的是出身農門?怎麽越看越不像?
021:強大氣場
面對杜三爺投來的目光,鄭佩雲在裏面感受到了質疑和不解,她面上自老神在在,內心卻有多少緊張。
自己的表現并不符合一個農家村姑該有的表現,如果對方真追究起來,好些事情無法漂亮地圓過去。
她眼觀鼻鼻觀心,端起明玉給自己倒的紅茶,又喝了一杯。
“三爺,問題請教過了,茶也喝過了,那麽佩雲該告辭了。”
她自動請離,杜硯也沒有強留的道理。
“去吧,明玉,送送佩雲姑娘。”杜三爺坐在那,氣勢壓人,明顯對鄭佩雲的不服帖有所不滿。
“是,三爺。”明玉拿眼尾偷偷瞧了瞧鄭佩雲,而後又垂下:“佩雲姑娘,請。”
“謝謝明玉。”鄭佩雲笑道,然後邁步離開。
她心裏是有點暗爽的,因為杜三爺明顯是想操控自己,掌握全場,但是可惜,他所遇到的不是一個真正的十六歲小姑娘,而是一個新時代職場女強人。
是以,鄭佩雲也沒有搞清楚,杜三爺為什麽想操控自己?
出了聽松院,她搖搖頭,将剛才的遭遇抛之腦後,然後拿着剩下的兩瓶凝香丸,疾步趕去杜敬羲的院子。
而叔侄兩位的院子居然是反方面,隔得有夠遠的。
據說杜敬羲跟小叔叔杜三爺的關系十分好?
想着這些有的沒有的,鄭佩雲就到了杜敬羲的淩雲閣,看見一個小丫頭在那探頭探腦地,她疑惑地上前笑問:“請問,你是這裏的丫鬟嗎?”
丫鬟被吓了一跳,然後臉一紅,低頭就趕緊從鄭佩雲身邊跑了出去。
“原來是個偷窺的……”鄭佩雲黑線,然後心想,就杜敬羲那十多歲的小毛孩,居然有丫鬟為他臉紅?難道不是應該去窺探杜三爺?
那才叫男人呢……
畢竟杜三爺也沒娶妻,房裏也沒有通房。
“咦?您是少爺師傅?”梧桐聽見動靜,走出來看到院門口站着一位姑娘,正是這幾天自家少爺新得的調香師傅。
這幾天少爺老挂在嘴邊,說師傅忒忙,這會子還沒時間教他調香。
“不敢當。”鄭佩雲認識梧桐,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少年,長得秀清可愛,也是跟明玉小哥一個款的,都是可以搓圓捏扁的好脾氣:“你家少爺在嗎?我給他送東西來。”
梧桐眨了眨眼,連忙點頭:“在的,您請進來。”跟着杜敬羲多了,他心中調香師的地位特別高大上,所以一口一個您地,還嫌自己不夠恭敬。
“好的,謝謝。”鄭佩雲習慣性地道謝,卻讓梧桐小弟弟折服,覺得很不一樣。也難怪少爺那般推崇,果真是與衆不同。
“少爺,佩雲師傅來了。”
杜敬羲正在屋裏洗手,準備吃午飯,聞言把手中的水珠一甩,拿起旁邊的布巾擦了擦眉開眼笑道:“佩雲姑姑來了?”
古靈精怪的雙眼,瞄了瞄桌面上的飯菜,他喊道:“梧桐,快去備多一副碗筷,我和佩雲姑姑把酒言歡。”
“是!”梧桐把人領進來,然後一溜煙地跑了。
“羲少爺安好。”鄭佩雲進門來,照例屈膝行禮問安,然後才綻放出笑容:“我的少爺,我這回可不是來和您把酒言歡的。”
“可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看這飯菜都擺好了,就差一壺酒。”杜敬羲說着,讓鄭佩雲先坐下:“且等我一等,我去把我珍藏的花雕拿出來,給你嘗嘗。”
坐在椅子上的鄭佩雲略無言,敢情這叔侄兩都是愛現的臭毛病,一個顯擺自己的好茶,一個顯擺自己的好酒。
“你怎地好酒?不是應該喝茶嗎?”
“這你就不懂了,茶跟酒一樣,具是風雅之物。卻有有所不同,酒是放,茶是收,我還沒到收的年紀,自然好酒。”杜敬羲說道,手裏拿着一個漂亮的酒壺,裏面應該是滿滿的一壺酒。
“哦?這跟年紀有關?難道不是跟性子有關?”鄭佩雲仔細琢磨杜敬羲的幾句話,覺得十分有道理,放,就是輸出的意思,而收,就是斂藏。
看看杜敬羲的性格,可不就是個愛表現的,情感很奔放的人。
而愛好茶的杜三爺,他卻是萬事藏在心裏,連真實的性格都藏着不為人知,他是收的典型性格。
如果有選擇跟其中一個人相處,鄭佩雲肯定選擇杜敬羲,因為相處起來毫無壓力。
“說跟性子有關也使得。”杜敬羲拿出兩個小巧的杯子,滿上酒,坐下來說道:“那麽佩雲姑姑,你愛酒多些,還是愛茶?”
鄭佩雲迎上他認真的目光,突然不知道怎麽回答,敷衍了事?她并不想,這個杜府裏頭,杜敬羲給她的印象可以說是很不錯。
“認真來說,我不喜歡茶,也不喜歡酒。”以前上班的時候,喝得最多的就是紅棗枸杞桂圓泡開水。
“如果一定要選一樣呢?”杜敬羲很執拗。
“如果一定要選一樣,那我會選茶,畢竟茶喝多了不傷身,酒喝多了卻會醉。”鄭佩雲說道。
“可是喝茶沒勁,喝酒卻不同。”杜敬羲撇撇嘴,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完。
“各有所愛,你不用因為我的答案跟你不同就感到心情不好,喝酒與喝茶都不沖突不是嗎?”鄭佩雲說罷,梧桐跑了回來,手裏拿着一個木盒子,裏面有一套箸具。
看來今天勢必要留在杜敬羲這裏吃午飯,不過要謹慎點,不能被別人知道才行。
否則杜敬羲沒事,沒人會說他不合規矩,而自己卻要倒黴了。
鄭佩雲嘆了一口氣,其實她是不想的,不過看看興致勃勃的杜敬羲,也不好掃興不是嗎?
“喏,凝香丸給你,要記得每天服用一粒。”本來想叫他用茶來服用,卻看見他即時拿過去,打開其中一個瓶子,倒出一粒放進嘴裏,用酒服下去了。
“味道甜甜地,真的是獨門秘藥?”杜敬羲笑笑,還砸了咂嘴,一如既往地活潑。
“你在懷疑我?”鄭佩雲佯怒,眉毛也挑了起來。
這副威儀的模樣,把杜敬羲看得一愣一愣,然後不由自主地吶吶地說:“沒有……”
說來奇怪,他這輩子打小就是府裏的寶貝疙瘩,無需看過誰的臉色,可是不知道為何,面對跟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鄭佩雲,他卻有種不敢造次的感覺。
020:出府購物
看見在杜府橫行霸道的小少爺被自己唬住了,鄭佩雲也十分錯愕,她剛才只是裝作生氣而已,并沒有真的氣勢全開。
只能說杜敬羲的段數比他小叔叔杜三爺差了幾個級別,不過這樣也更得鄭佩雲的心。
“羲少爺,我在跟你開玩笑呢,你不是當真了吧?”她湊上去,眨眨眼睛,一副無辜的樣子。
“……”杜敬羲看着她白玉無暇的臉,開開合合的嘴唇,突然間有種不自在的感覺油然而生,連忙收斂心神,撇開頭佯裝生氣:“你居然戲弄我。”
“啊?我沒那個意思。”鄭佩雲汗,這小子居然倒打一耙,也是個人精了。
“不是戲弄是什麽?”杜敬羲微擡着下巴,害自己出了醜,就是戲弄。
“就是你懷疑我,我有點不高興,不過一想,如果你真的懷疑我,就不會那麽輕易地服用我給的東西,所以我覺得你很信任我,這是我榮幸。”鄭佩雲只好柔聲解釋,連哄帶騙。
“哦?你現在膽子大了,對本少爺說話具是一口一個我,還你你你地,還有沒有彙規矩了?”杜敬羲卻不是那麽好哄,說罷,下巴擡出一個新高度。
梧桐在旁邊見了,捂着嘴偷笑,他們家少爺是什麽德行,他可是最清楚不過的。
這是在戲弄佩雲師傅呢。
“哎?羲少爺,那行,佩雲以後說話,就改成您您您,再也不你你你了。”鄭佩雲連忙站起來:“還有,這酒席也不敢吃喝了,這樣顯得沒規矩。”
這還不算,鄭佩雲屈膝告辭道:“羲少爺,佩雲告退。”
“喂……”杜敬羲傻了眼,回神之後趕緊去拉住鄭佩雲的衣袖:“別別別,佩雲姑姑,剛才跟你說玩笑的呢,你怎麽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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