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 (2)
”
鄭佩雲被他拉着,不好繼續走,她回頭認真地說:“因為你是少爺,我只是個寄人籬下的過客,我的話你可以當成玩笑話,你的話,我卻不敢當成玩笑,必須每一句都當真。”
“……”杜敬羲聽得一愣一愣,卻心有所感,然後點點頭:“佩雲姑姑是不一樣的,你始終,跟那些女子不同,果然不同。”
他斷斷續續的話,叫人理解不了,大抵的意思就是覺得特別?
鄭佩雲也不是真的要走,如果今天走了,就沒法跟這位小少爺發展革|命友誼。
她重新回到桌子邊坐下來,笑道:“好了,飯菜都晾了,再不吃就沒法吃了。”
“嗯。”杜敬羲也回來坐下,殷勤地給鄭佩雲布菜:“佩雲姑姑吃多點,不用客氣。”
“羲少爺對我這麽好,我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鄭佩雲一邊吃,一邊惶恐地拍拍心口。
“噗,你才不是那種人……”杜敬羲心想,若鄭佩雲是個重規矩的,只好連他的院子都不敢來。
可是她來了,也坐下來跟自己一起吃飯。
如果是旁的女子這樣做,杜敬羲恐怕會反感,但是跟鄭佩雲一起在經歷這些事情,他卻覺得這樣很好。
所以,鄭佩雲到底是個什麽人呢?
出身農門的寡婦?神秘的調香師?美貌又自信的奇女子?
她應該沒有讀過書,可是看起來卻不像沒有知識的人,真是奇女子,奇怪的女子。
“我的少爺,看着我就能吃飽?”鄭佩雲歪頭回望他,若不是他的雙眼純澈無垢,鄭佩雲還以為對方情窦初開了。
那可就罪過,鄭佩雲從來沒有想過要染指這麽小的少年,那絕對會有負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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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雲姑姑,你什麽時候教我調香?”杜敬羲問道,也開始端起飯碗吃飯。
他們家的飯桌上,是可以交談的,這就是普通人家和大戶人家的區別。
地主杜府再怎麽有錢,底蘊上也是不足,私下裏其實沒那麽多講究。
如果是真正的大戶人家,一個年輕的女性調香師,卻是萬萬沒可能走到少爺們的院子裏,還能把酒言歡,談笑風生。
“你下午有空的話,我便開始教你。”鄭佩雲說道。
“有空的,這些天我都沒出門,就等着佩雲姑姑你教我調香。”杜敬羲乖巧地笑道,一看就知道他刻意賣乖。
卻讓人讨厭不起來,反而覺得可愛。
“那看來下午要出一趟門,我之前采買的原材料幾乎都用完了,你要用來練手的話,盡管買一些常見的原料,也不怕浪費。”鄭佩雲實話實說道。
杜敬羲卻不高興:“難道佩雲姑姑這麽不看好我?”
“看不看好,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下午要出門,鄭佩雲肯定不敢大張旗鼓地跟着杜敬羲一起出門。她跟杜敬羲商量好,自己先出去一刻鐘,然後在平安藥鋪的門前等候。
“為何要去藥鋪,而不是直接去往制香閣?”
“我要為凝香丸采買藥材。”
“原是這樣。”杜敬羲笑笑:“佩雲姑姑,那你去吧,等我一刻鐘,千萬別不耐煩。”
鄭佩雲還沒說話,他又說:“若果真的不耐煩,你且去酒樓坐着,我到了便去找你。”
“不必的,也就一刻鐘罷了。”不與他多說,鄭佩雲回了一趟淑英院,收拾妥當就挎着小竹籃出了門。
門房的夥計都認識她,這些天為她開門關門,早已熟悉。
跟保安打好招呼是必要的,所以鄭佩雲每次都笑容燦爛,回來還會給他們帶點糖果糕點之類的零嘴兒,現在門房看見她就笑呵呵。
“三叔,你上哪去?”杜敬羲在通往大門的路上遇到走在前面的杜硯,連忙笑容滿面地追上去。
杜硯聞言,回頭挺住腳步,看見是自家的潑猴,笑道:“餘家公子請你三叔去賞畫,你又去哪裏?”
“啊?”杜敬羲老實說:“我跟佩雲姑姑約好,一道去采買調香原料。”
“她?”杜硯眉毛擡了擡,頓時看着杜敬羲的身後,但是卻只看見杜敬羲的書童梧桐,并沒有其他的人。
023:制香材料
也許是三叔杜硯的表情太過明顯,杜敬羲連忙笑道:“佩雲姑姑早就出去了,不在府裏。”想到鄭佩雲還在外面等着自己,杜敬羲不敢多逗留,急急忙忙地道:“三叔,我要走了。”
杜硯問道:“走路去?”他用扇子指指門外面:“我讓人架好了馬車,送你一程吧?”
杜敬羲還是有分寸的,躊躇道:“會不會耽誤三叔會友?”
“不會,時間并不急。”杜硯走在前頭,已是做了決定。
“那就謝謝三叔了。”杜敬羲不好拒絕,反正馬車比較快,既然三叔願意送的話,也省得自己頂着日頭走路去。
叔侄兩人上了馬車,車夫便驅趕馬匹向前走。
“去往何處?”杜硯問道。
“平安藥鋪。”杜敬羲說:“佩雲姑姑在那裏等我,這還沒到一刻鐘,不知道她到了沒有。”
“既然相約一起采買,怎不一起出門?”杜硯再問。
“是佩雲姑姑說,一起出門不好,別人會說我閑話。”杜敬羲心想,府裏有誰敢說他。
杜府的規矩說大不大,說小也真的挺小的。
主子們就是規矩,主子承認的事情就是對的,沒人敢說不是。
“哦,難得她是個守規矩的人。”杜硯不置可否地說。
杜敬羲卻翹着嘴角笑道:“佩雲姑姑才不是守規矩的人,她是個有趣的人。”
說到這兒,杜硯再不接他的茬兒。畢竟叔侄兩在一起讨論一個女人,并不是一件什麽好事。
“如果不是她說自己出身農門,我還以為她是哪裏來的奇人異士。”杜敬羲自己感嘆了一句,發現三叔不跟自己搭話,也就歇了閑唠嗑的心思。
他三叔就是這樣,看着挺好相處的,實際上很威嚴。
馬車漸漸走到平安藥鋪,然後停了下來。
“謝謝三叔了。”杜敬羲掀開簾子,被下面的梧桐扶下車。
透過被打開的簾子,杜硯看到站在藥鋪門口的女人,一襲湛藍的裙裝,還是那麽亮眼。在這個小地方中,她這份豐腴和嬌媚,顯得那麽突出。
只見來往對她注目的行人,就知道她是怎麽樣的存在。
“禍害。”杜硯從薄薄的嘴唇中吐出兩個字,然後移開視線,不再去關注那個女人。
馬車噠噠地遠離平安藥鋪,最終杜三爺還是沒忍住,擡手掀開窗簾,回望了一下那邊。
自己的侄兒站在那女人跟前,二人有說有笑,那發自內心的笑容,卻是跟自己所見略有不同。
她對杜敬羲,是真心相待。
對自己是敷衍?
杜硯勾着嘴角一哂,突然覺得無趣,還有點生氣。
到了餘家的字畫鋪子,裏面文人墨客衆多。往常杜硯一來,就直奔那些字畫而去,今天卻先坐下來歇一會兒,消消氣。
然後也看了幾幅字畫,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麽好。
“硯兄,今天的字畫未能入眼?”
杜硯垂着嘴角,刻薄地說:“平平而已。”
那位餘家公子搔了搔頭,可是今天的字畫都是上等水平,其中還有杜硯以前最鐘愛的秦先生的作品。
“對了。”餘公子突然眼睛一亮,壓低聲音在杜硯身邊說:“硯兄,近來我得了一本特別的畫本,請硯兄到室內一觀?”
杜硯眉頭一動,據他所知,這餘公子不是那種愛好風月的人。
“可。”
兩人進了餘公子的書房,那餘公子從密封的櫃子裏,拿出自己的珍愛的畫本。像獻寶一樣,捧到杜硯眼前:“硯兄,這不是一般的畫本,你非那等粗俗之人,一看便知其中奧妙。”
杜硯接過來,打開厚重的盒子。
映入眼簾的是色彩鮮明的畫面,裏頭的男女衣衫不整,面容精致,再一看,這一頁頁的畫,卻是縷空。
翻動畫紙的時候,出現不一樣的效果,十分生動。
得是多麽匠心獨具的畫師,才能畫出這麽精妙的畫本?
餘公子說的沒錯,奇妙之處不在于畫的內容,而在于畫功。
“如何?”餘公子卻怕杜硯誤會,連忙問道。
“不錯,可珍藏。”杜硯看了看,畢竟是餘公子的私藏之物,便還了回去。
餘公子笑着推拒:“硯兄若是看得上眼,便拿回去賞玩。”
杜硯笑了笑,不知道為何,腦海中突然出現一抹豐腴的倩影,再跟畫本中的美人一比較,頓時覺得畫本再精致也無用,她終究不是活的。
“算了,餘公子自己收着吧,杜某,告辭。”
袍子一甩,杜硯大步走出餘公子的書房,叫人車夫前往制香閣。
那邊廂,鄭佩雲和杜敬羲彙合之後,直徑去了城中最大最有名的制香閣,裏面熱鬧非凡。
即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習慣買點便宜實惠的香,回家點一點。
不好的可以熏熏蚊子,好點的可以徹夜流香,為自己添加一份風雅。
制香閣裏頭,售賣最多的是成香。也不全是制香閣自己制出來的香,有好些是從外地,或者京城進貨而來。
兩相比較,制香閣自己制作的香賣得便宜些,畢竟是小地方,能請到的調香師天賦有限。
而外地進貨而來的成香又要貴上兩成,算是中等價位,一般家中有點積蓄的人家都消費得起。
最貴的香,那要數京城運來的香。
只有城中稱得上富貴人家的門庭才消費得起,比如杜家這樣的,往日裏用的就是京城運來的香。
杜家小少爺杜敬羲,是這裏的常客,制香閣的夥計一見到他,立刻熱情地迎上來,請他們到後堂的隔間看香。
這就是所謂的VIP客戶,鄭佩雲心想,其實差別待遇從古到今都有之。
坐進布置清雅的小隔間,夥計給二位奉上一杯茶,笑得很是熱情:“杜少爺今個來得真巧,咱們制香閣前日裏剛從京城運來一批名貴的香,這還沒拆封了,正好拿來給杜少也掌掌眼。”
杜敬羲說道:“不不不,今個少爺我不買成香,我想買你們的制香原料。”他賭氣一般地強調道:“記住要拿上好的。”
“哎?”夥計就傻眼了,因為大多數顧客都是直接買成香的,包括杜府也是,怎麽突然就不買成香,改買材料了呢?
再看看杜敬羲身邊陌生的美貌女子,夥計依舊摸不着頭腦。
024:張羅壽禮
白白受人饋贈是一回事,自己付出賺來的又是一回事。更何況鄭佩雲覺得,自己為杜家的付出,完全對得起這些待遇。
而且自己現在确實缺錢,好些東西都沒有餘錢去采買。之前想着慢慢安穩下來,了解市場之後就投入生産,現在看來,在這個有點風吹草動就路人皆知的小地方,還是不能太過顯眼才好。
相比起身懷寶貝的才女,某富家少爺的粉紅知己應該更容易生存些。
當然不是說鄭佩雲已某人的粉紅知己自居,而是在外人眼裏,她始終是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
以她村野寡婦的身份來說,粉紅知己這個名頭已經夠文雅好聽的了,說難聽點就是姘頭。
始終會被人誤會,鄭佩雲也不計較,想了想就答應下來,說道:“既然是作為羲少爺的束脩,那麽佩雲就恭敬不如從命,大膽地收下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三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不客氣。”按照杜硯表面的性子,應該有滿腔的表面話要說,可是眼下他卻不想說,只是淡淡地一句。
“佩雲姑姑急用錢?那怎麽不與我說?”杜敬羲滿臉懊惱,要是自己早點想到就好了。
可他是個跳脫的人,在這些事情上沒有經驗,也不夠細心。能做到這樣,其實已經很不錯了。
古代的男人,還是富家少爺,畢竟比不上現代的暖男。
鄭佩雲卻喜歡杜敬羲的直率,她相信這個少年心地是很好的,所有反應都是發自內心。
“這倒是不能怪我,假如我一進府裏就伸手問羲少爺要錢,那畫面,您自個想一下?”
“額……”杜敬羲噎在那兒,不得不說鄭佩雲考慮得是。如果鄭佩雲一進府就向自己要錢,自己會怎麽看待鄭佩雲?
可是現在不同,短短的幾天,師徒情誼小嫩芽已經茁壯成長。
“羲少爺能想到帶我逛這對我來說陌生的城,我已經感激不盡了。”鄭佩雲真心地感概道:“遇到老太太是我的福氣。”
杜硯和杜敬羲看着她,倆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女子,跟他們從前接觸的女人都不同,很多很多不同。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仿佛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男女那層阻擋,可是他們又明明白白地知道,鄭佩雲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漂亮的女人。
他們當然不知道,鄭佩雲有心在建立對彼此的尊重,首先就是要去除身份和性別上的差別,努力降低身份和性別上的差異。
三個字形容就是帶節奏,五個字形容就是溫水煮青蛙。
古代應該沒有女人會想着去影響男人,她們都戰戰兢兢地為男人而活着。
可是鄭佩雲不一樣,她在為自己而活着,就算以後在這裏有了丈夫和孩子,她也會以自己為根本。
不是說她自私還是怎麽樣,只是她做人的信念不同。
一個人把握不住自己的根本,心中沒有自我,哪有資格去論無私二字?
“祖母得了你,她老人家也開心得緊。”過了會會,杜敬羲吶吶地道,看來又是被鄭佩雲給唬住了,或者說感觸?
“不錯。”杜硯也笑了起來,輕聲說:“母親最是喜歡你這種漂亮又得體的姑娘。”
鄭佩雲反将一軍說:“三爺不是說,佩雲不是姑娘了麽?”
杜硯一愣,自己什麽時候說過?誠然心裏面有這麽想,但是……
“哎,佩雲姑姑真的嫁過人?”杜敬羲越來越不相信,鄭佩雲是嫁過人的人。
“難道還有假的不成?”鄭佩雲一笑,然後把話題岔開了去,再怎麽說,跟兩個男人讨論這些事情總歸是不好,即便她自己沒什麽想法:“我聽說老太太的壽辰就快到了,不知具體是哪一天?”
杜敬羲頓時為她解惑:“其實還早呢,五月初三才是,只不過府裏的人乖覺,早早地就開始準備着呢。”說罷徑自苦惱,皺着眉頭說:“去年給祖母送了一對翡翠镯子,今天還不知道送什麽。”
想了想又看着三叔杜硯:“三叔,你想好了嗎?”
杜硯不答,看起來也正在思考。每年送壽禮,确實是一件頗費心思的事情。
見他處置二人被老太太的壽禮難倒,鄭佩雲問道:“不知老太太有沒有頭暈頭疼的症狀?”
這回是杜硯回答,他點頭說:“确實有,母親偶爾會頭疼。”
鄭佩雲沉吟片刻,開口說:“那不如我教三爺一套按頭的手法,以後三爺每日裏幫老太太按個一刻鐘,半個月後保證立竿見影。”
“哦?如此生效?難道又是佩雲姑姑的獨門手藝?”杜敬羲充滿好奇,頓時覺得鄭佩雲多才多藝,似乎什麽都會一樣?
“算不得獨門手藝,不過獨到之處卻還是有的。”鄭佩雲說。
“如果是這樣,那就有勞佩雲姑娘。”杜硯看見侄兒頗感興趣,連忙率先答應。
“三叔……”果然看見杜敬羲在那瞪眼,本來應該教給他才對,沒成想被三叔截了胡。
杜硯不看他,低下頭佯裝喝茶,嘴角的笑意卻出賣了他的得意。
這對叔侄兩的互動,令鄭佩雲感到好笑,說道:“羲少爺也不必着急,去年送了翡翠镯子,今年可以送個繡屏,擺在老太太的屋裏,天天日日都能見到。”
一見到那繡屏,老太太自然就想起自己的乖孫兒。
杜敬羲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可是沒過一會兒,他又蔫了下去:“不行,城裏的繡品并不出彩,現在臨急臨忙地去趕制,也做不出好的東西來。”
看見他苦惱的樣子,鄭佩雲又想了想。
她皺眉思考的時候,杜敬羲和杜硯都看着她,不約而同滿臉寫着期待。
這位與衆不同的姑娘,會出什麽主意呢?
片刻之後,鄭佩雲向杜硯問道:“三爺,你的畫功如何?”
杜硯還不曾回答,杜敬羲就忙自豪地說:“佩雲姑姑可是外行,我三叔的畫技在我們這個地方可是一絕的!你在別處再也找不到比我三叔還拔尖的丹青好手。”
025:銀樓風波
杜敬羲這話說得可是有點過于自信了,古人不是十分講究含蓄與謙虛的嗎?
再一看被誇獎的主人公杜三爺,他竟然也但笑不語,并不阻止侄兒這般推崇自己。
“這麽看來,三爺的丹青之技,确實一絕?”鄭佩雲就笑道:“那正好,如此一來羲少爺送給老太太的壽禮就有着落了。”
“怎麽說?”杜敬羲歪頭問道,雙眼閃亮亮。
鄭佩雲想了想:“三爺且畫一幅童子賀壽圖,就是胖嘟嘟的小童抱着壽桃哪一種。”
說完就看到杜敬羲紅了臉,難為情道:“怎麽是小童?還得胖嘟嘟?”
“哦,這只是個理想,三爺想畫得肖似你小時候,也是可以的。”鄭佩雲說道。
“佩雲姑娘想借我之手,幫羲兒準備壽禮?”杜硯眼中閃爍着懷疑,真的有這麽簡單?
“需要三爺伸出援手的地方就只是畫畫而已,後頭還有難處呢,需要羲少爺自個動手,這樣才顯得有誠意,是不?”鄭佩雲其實是這樣的,讓杜敬羲自己制作一幅珠繡。
雖然不夠珍貴,但是勝在新奇,給老太太看個新鮮。
“怎麽個動手法?佩雲姑姑到底想做什麽?”杜敬羲迫不及待地追問。
“不忙,咱們先把手頭的事情做完。”看見夥計來了,鄭佩雲收起心思,把夥計收拾好的原料,略略檢查了一邊,發現沒有漏掉的,原料的成色也不錯,就付錢。
當然付錢的是杜敬羲,這些原料說好買給他練手,當然不會是鄭佩雲出錢。就算是鄭佩雲出錢,也是話公中的錢。
調香是一種燒錢的活兒,原料的價格也不容小窺。
非富家少爺,消費不起這種燒錢的消遣。
“接下來可去銀樓,買一些合用的穿心珠子。”
不知道鄭佩雲為什麽這樣提議,不過杜家兩個男人沒有異議。走出制香閣之後,把馬車留在制香閣的門前放着,三個人帶着兩個書童不緊不慢地走向銀樓。
兩家鋪子離得很近,夥計也都相熟。
只不過杜硯和杜敬羲很少踏足這裏面,今天終于來了一次,而且還帶着以為貌美的姑娘,夥計一看就知道生意上門,笑得越發熱情。
“兩位爺,姑娘,想看點什麽?簪子還是耳環?”
“你這兒有穿心珠子嗎?要小粒。”鄭佩雲的視線在周圍瞧了一圈,好像沒有。
夥計為難地說:“珠子倒是有,但是沒有穿心的,不過咱們這邊有工匠,您是個什麽要求,能做的肯定幫您做到。”
鄭佩雲便道:“那就把個頭最小的珠子拿來給我看看。”
“好嘞。”夥計馬上去拿。
杜硯和杜敬羲站在她旁邊,默默不語地看她想做什麽。
不一會兒夥計拿着兩個盒子回來,放在櫃臺上一一給鄭佩雲打開:“姑娘,本店就數這兩色珠子個頭最小,你看着合不合用?”
兩盒珠子,一個是紅瑪瑙,一個葡萄紫,水頭很不錯,成色也都均勻,只是稍顯大顆,跟現代珠繡用的珠子大上兩倍。
鄭佩雲倒是不強求,覺得兩樣都适合用,就問道:“能不能叫工匠穿心?大小能過兩股繡線即可。”
“能的。”夥計說:“只是珠子有點多,恐怕需要點時間。”
“這倒是無妨。”接下來就是談價錢,鄭佩雲往後看,那叔侄兩正在看着:“咳咳,羲少爺,既然是你要送的壽禮,你自與他讨價還價吧。”
杜敬羲大步地走上來,笑着道:“本少爺買東西,從來不讨價還價。”親切地瞧着夥計:“你說個價?這兩盒珠子賣多少?”
夥計也瞧着他,哪敢要高價錢,就報了個實價。
杜敬羲二話不說就解了荷包,卻道:“別忙,給我佩雲姑姑挑幾樣成色好的物件,簪子耳環都使得。”
鄭佩雲連忙擺手:“別買,買了我也不會戴。”
“為什麽不戴?”杜敬羲不明白,哪有女人不戴首飾的?
“羲兒別鬧笑話,你若是真心疼你佩雲姑姑,給她銀子自個買也就是了。”杜硯老神在在地搖着扇子,嘴邊噙着淺笑。
“嗯?又是為了避嫌?”杜敬羲受不了地笑道:“我真不知道你是村裏出來的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規矩真多。”
“規矩還是要的。”鄭佩雲慢慢一笑,在心裏嘆道,最可怕的不是要講規矩,而是這些規矩只針對女人。
也就是說出了事男人可以沒事,但女人就遭罪了。
即便是平城這種小地方,民風相較開放,也要注意着點。
杜敬羲沒法子,就把自己手中寶藍色的荷包遞給鄭佩雲:“喏,少爺借給你用,等你手頭寬裕了再還給我。”
這倒是可以的,畢竟鄭佩雲有雄心壯志,不認為自己會還不上錢。
抿嘴一笑,屈膝雙手接過來道:“謝謝羲少爺。”
“……”杜敬羲撇了撇嘴,然後又忍不住笑起來,這人真是別扭,可是怎麽瞧着又有點可愛。
倒是杜硯對于鄭佩雲的舉動微微驚訝,他還以為鄭佩雲會拒絕到底……不禁想,如果是自己借給她銀子,她也會收下?
想到鄭佩雲對自己跟杜敬羲的差別待遇,杜硯一哂,搖着扇子在旁邊等候。
鄭佩雲也不是不愛美,只是銀樓裏面的花樣比較大衆,她還真瞧不上眼,就說:“眼下事多繁忙,還是等下次再來挑簪子吧,兩位爺可還有要去的地方?”
正說着,門口走進來幾人。
一位公子兩位小姐,穿着光鮮,瞧着非富即貴。那打頭的公子跟小姐們言笑晏晏,但是一走進銀樓,笑容就淡了下去。
“杜硯?”
這一聲引起了杜硯的注意,瞧了一眼就了然,原來是平城縣令家的公子呂濤。
呂濤其人長得儀表堂堂,雖然比不上杜家三爺的光風霁月,但是也不少姑娘小姐視他為金龜婿。
他跟杜硯之間有間隙,緣故還得追溯到三年前平城龍舟會,杜硯不給他面子,使他吃了大虧。
026:仇人相見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然指的不是杜三爺,他看起來風輕雲淡,壓根兒沒把呂濤當回事兒。
畢竟鐵打的平城首富,流水的縣令大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呂大人家的公子。”杜硯溫文儒雅地一笑,算是回應了呂濤口氣不善的招呼。
“你在這做什麽?”呂濤看見杜硯在這兒,自然往他身邊看看,杜敬羲他認識,卻還有個美貌的小娘子很是陌生:“哎?”俏麗的顏色,令他眼前一亮。
鄭佩雲見他視線往自己身上掃來,連忙不着痕跡地向旁邊移動。
站在鄭佩雲旁邊的就是杜三爺,他發現背後的小女人這般動作,不由有種愛護之情在心頭滋生,也移動腳步主動為她擋下呂濤肆意的目光。
“呂公子又來這做什麽?”杜硯高挑修長的身影,完全阻隔呂濤的視線,這下呂濤不依了,他還沒看清楚了,就叫杜硯給擋住了,他當下不虞地說道:“這是怎麽了?見不得人?”
看見旁邊的杜敬羲一臉反感,呂濤發出心照不宣的賊笑:“還是說……你們叔侄兩有這等嗜好?喜歡一起玩?”
“呂公子慎言,即便不是為了杜某的聲譽,也為了你家的姐姐妹妹着想。”杜硯瞥了一眼跟在呂濤身後,此刻羞紅了臉的兩位小姐。
“……”呂濤聞言,也頓時想起來自己身邊還跟着自己的親妹妹以及表妹,連忙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畢竟他在兩位妹妹的眼中可是正經人。
“哥哥,這位是?”呂濤的妹妹呂瑩,今年才十五歲,長得扶風弱柳,因身體的緣故很少出門,因此不認識杜硯和杜敬羲兩位杜府的少爺。
今日一見杜硯的風采,便覺得心神向往。
“他啊,他是杜地主家的兒子,商賈之人罷了。”呂濤可不願意為自己的妹妹介紹杜硯,他無視那邊三人,連忙招呼自己的妹妹和表妹:“走吧,進去裏面看看,看上什麽合意的,哥哥為你們付錢。”
“表哥……”年紀更小的小表妹林雪雁今年才十四,長得嬌俏可人,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在杜敬羲身上掃過。
杜家的少爺長得都出色,還沒有長開的杜敬羲雖然才十六歲,卻也紅唇齒白,眉目精致。假以時日,定然又是另一個杜硯。
“佩雲姑姑,我們走。”杜敬羲察覺到林雪雁大膽的注視,當即有些厭惡。這就是他不喜歡平城姑娘小姐的緣故,他們平城有錢人家的小姐,都不懂得含蓄為何物,一群滿腦子金銀珠寶的俗人。
“嗯。”瞧了一眼少年的神情,鄭佩雲讀出了嫌惡的味道,心裏邊多少有些好奇,不就是被小姑娘看了一眼,至于嗎?
難道像杜敬羲這樣大的少年,不是應該很享受小姑娘們的追捧?
走在路上搖了搖頭,鄭佩雲覺得自己低估了杜敬羲。
于是他們三人一前一後,杜硯擋在前面,杜敬羲擋在後面,不約而同地護着鄭佩雲。即使是這樣,走在路上也依然受到不少行人的注目。
一來是杜家兩位少爺本來就吸睛,再加上鄭佩雲,三個都要被人瞧看。
好不容易上了馬車,杜敬羲松了一口氣道:“下次再也不敢不坐馬車就上街。”然後又笑嘻嘻地道:“佩雲姑姑,咱們去布莊看看。”
“好。”鄭佩雲笑道,馬車分兩個坐處,她和杜家叔侄兩對面而坐,膝蓋幾乎碰着膝蓋。
之前是坐在杜敬羲對面,這次不知道怎麽地就沒注意,直接和杜三爺打了對面。
“應得真爽快,我還以為你也要推托?”杜敬羲打趣道,沒有惡意。
他是個喜歡個熟悉的人開玩笑的人,鄭佩雲差不多摸清了他的性格,于是就說:“那你說說,首飾跟衣裳那樣更重要?”
沒有首飾可以照樣過日子,沒有衣裳确實不行?
“嗯,這倒也是。”杜敬羲點點頭,覺得有道理,不無感概道:“佩雲姑姑跟別個女人就是不一樣。”
鄭佩雲正經八百地坐着,嘴角卻挂着淡定的笑意:“哪裏不一樣?我比她們漂亮?”
不說杜敬羲,連杜硯都被她的不要臉逗笑了。
“你真不害臊。”
他們身為男人,還是第一次聽見一個女人這麽說話,卻奇怪地覺得并不反感,只是有趣而已?
真是奇怪。
平城最大的布莊,叫做尚衣閣,到了這裏,杜敬羲打開側面的馬車門,一躍身跳了下去。
“佩雲姑姑,下來。”
他站在下頭,伸着手來扶鄭佩雲。
馬車确實有點高,但并不是不能自己踏下去,不過鄭佩雲不想拒絕杜敬羲的好意,就伸手給他扶着。
“謝謝羲少爺。”
杜硯還在後頭,看見他們交握的雙手,眉毛皺了皺。他知道杜敬羲素來潇灑坦蕩,這樣做只是出于愛護自己的師傅,但是也太不講究了些。
如果杜敬羲的大哥杜敬恒在這裏,肯定會把杜敬羲罵得狗血淋頭。
甚至連鄭佩雲跟着兩位爺一起坐馬車也會被他噴死。
不過杜硯不是杜敬恒,他的內心可比杜敬羲還要奔放,是個思想自由浪蕩,行為卻自律的雙面人。
也許他也不介意去握那樣一只手,只是沒有行動罷了。
“三爺。”鄭佩雲順利下來馬車,站在旁邊仰頭看着馬車內,杜家三爺還在裏面。
杜硯對着她一笑,溫柔的桃花眼此刻是邪氣的,然後說:“你和羲兒去吧,我在車上假寐一會兒。”
鄭佩雲微微發愣,卻是杜敬羲反應快:“三叔累了?那你在車上歇着,我和佩雲姑姑很快就回來。”然後喊了聲剛回神的鄭佩雲:“佩雲姑姑,走吧。”
“好。”鄭佩雲穩了穩心神,跟着杜敬羲走進尚衣閣。
沒看見背後的杜硯,狡黠地笑了笑,似乎對鄭佩雲剛才的表現很滿意。
027:杜家主母
尚衣閣中的掌櫃和夥計也認識杜敬羲,看見杜敬羲領着一位貌美的姑娘前來,連忙上前招呼:“羲少爺。”
鄭佩雲感到驚訝,這怎麽跟府裏的人稱呼一樣。
杜敬羲忙解釋道:“佩雲姑姑,這是咱們自家的鋪子,所以這些衣服你盡管挑吧。”
卻不知道他這句話讓鋪子裏的掌櫃和夥計也很驚訝,不由仔細觀察鄭佩雲,這姑娘是誰?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可能卻能讓杜敬羲親切地喊她佩雲姑姑……
“掌櫃的,這是我祖母新請來的調香師,姓鄭,你不可怠慢了。”杜敬羲對那愣眼的掌櫃道。
“是,是是,原來是鄭師傅,我是這尚衣閣的劉掌櫃,您盡管看看,需要哪些樣式的衣裳?”劉掌櫃的一聽說鄭佩雲是調香師,态度便肅然起敬,可見調香師的地位确實高。
“謝謝劉掌櫃,不麻煩,我挑兩件日常穿着也就是了。”鄭佩雲笑道,眼光在店鋪裏轉了一圈,很快就看中了兩套素色的裙裝。
接着又由一個婦人,帶去裏屋挑選女人家的貼身衣物。
付賬的時候,杜敬羲阻止她:“佩雲姑姑,喊劉掌櫃記賬也就是了,到時候由你的月例上扣。你手裏的這些銀子,就留着急用吧。”
他倒是個體貼的人,連這層都能提鄭佩雲想到。
“謝謝羲少爺。”鄭佩雲想着不好拒絕,便恭敬不如從命,讓劉掌櫃記賬。
她抱着自己的一個包袱,和杜敬羲一起離開尚衣閣,上了杜硯的馬車。
“娘,羲少爺對那位鄭師傅也太好了。”夥計對剛才領鄭佩雲去挑衣裳的婦人說道。
“那又怎麽樣,你一個大男人的,別嚼這些舌根子。”婦人罵了他一句,轉身徑自去幹活。
此時在馬車上搖晃的鄭佩雲,被馬車颠簸在路上微小的晃悠,給晃得有些困意,但是對面的三爺坐在那,氣場全開,她的睡意一直沒法落實。
姑娘沉重的眼皮子總是閉上又睜開,杜硯也瞧見了,只覺得好笑。
終于熬到了杜府門口,鄭佩雲一溜煙地下了馬車,然後跟兩位爺說一聲,就匆匆先回了府裏。
擡頭瞧着日頭還高,現在大概是下午四點鐘的樣子。鄭佩雲一路走回淑英院,直徑走進自己的房間。
睡意倒是煙消雲散,只剩下額頭微微的汗意。
她把今天新買的衣裳拿出來,用木盆打了水浸着,一會兒洗了晾起來。
中間空餘的時間,走進小廚房,撿起之前做剩下的活兒繼續忙。
這幾天鄭佩雲想做一個口脂,淡紅色的,到時候禀告了老太太,就送給各房的太太小姐們。
只不過這口脂還沒做好,就出事了。
“什麽?羲少爺帶她去尚衣閣挑衣裳?”天色将黒,芙蓉走回院子的路上,遇到在花園裏當差的粗使丫頭銀環,她老子娘跟尚衣閣裏當差的趙大娘有交情,兩家有結親的意思,因此銀環跟尚衣閣那位小夥計關系也不錯。
剛才那位小夥計來給府裏的小姐們送東西,專門找銀環說了一會子話,不小心說漏了嘴,就把今個遇到杜敬羲的事情說了。
“不止呢,我還聽說,三爺也在,不過三爺沒有進屋,他帶馬車裏被瞧見了罷了。”
“什麽?三爺?憑什麽呀?”聽到杜敬羲帶鄭佩雲去挑衣裳,芙蓉頂多是暗地裏啐一口,果真是個狐媚子。眼下聽到三爺杜硯也一同去了,芙蓉可就難以容忍,馬上原地爆炸:“不就是一個會調香的鄉下寡婦,她還真以為自己是清清白白的小姐,我呸!”
“可不是麽,石頭哥說她長得可漂亮,比……”銀環看着芙蓉的臉,不敢說下去。
“比什麽?你倒是說!”芙蓉叉着腰,語氣兇狠。
“石頭哥說,比,比芙蓉姑娘長得還,還好看……”
“呸!死過丈夫的賤婢,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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