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四方

孫氏怕她說漏嘴,趁她還沒開口,趕緊接着剛才的話對孟氏認錯。

“夫人,我們真的是受了姜氏的威脅才一時糊塗,聽了她的話把公主的嫁妝扣下了一部分,送到了她的宮殿裏。可我們自己真的一點兒都沒拿啊,天地良心,您去她宮中一搜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劉氏也忙跟着附和,“您想想,這種半點兒好處都沒有的事,若非她逼迫,我們又何必去做呢?”

吳氏聽蒙了,站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直至孟氏喚她,她才回神,跪坐下來。

“怎麽?二弟妹也是為了嫁妝的事來向我道歉的?”

孟氏随意的問道。

吳氏一噎,臉色發紅。

但又想到三弟妹四弟妹都已經來道歉了,丢臉也是大家一起丢,她又什麽可怕的?遂點頭道:“是啊,說來慚愧,我雖是珍月的嬸母,但眼看着這種事發生卻沒有阻攔,确實是我的錯。”

一句話就把自己放到了旁觀者的位置,表示自己只是縱容了別人犯錯,但自己并沒有參與。

孫氏與劉氏暗暗咬牙,但卻不敢說什麽,怕把她惹急了,對大家都不好。

劉氏抹着眼淚道:“夫人,我們也不想動珍月的嫁妝,可姜氏說您膝下無子,君上又一直着力于培養她所生的九郎,将來九郎勢必會繼承君上的王位。”

“我們若不聽他的,等将來九郎成了國主,她就……就讓我們後悔今日沒有出手幫她。”

這借口牽強的孟氏都有些想笑,但也沒有當場拆穿。

狗咬狗的時候,就讓這些狗自己去撕扯吧,免得自己湊得太近了,被蹭的一身髒。

等到幾人都哭夠了說完了,孟氏才大度的道:“既然你們也是受人脅迫,那此次我便不予追究了,你們回去好好靜思己過,每人抄寫金剛經三十遍,在珍月出嫁前送來,就當是給她祈福吧。”

抄寫金剛經三十遍?那她們這幾個月豈不是不用做別的了?

三人面色微變,卻也不敢反駁。

孫氏低聲問道:“那公主的嫁妝……”

“嫁妝我自然是要拿回來的,不過姜氏雖然有錯,卻為君上誕下三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她生育有功的份上,這次的事就算了,我會讓她悄悄把嫁妝送回來,再給她一次侍奉君上的機會的。”

孫氏等人面色一怔,顯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

尤其是孫氏與劉氏,面色難看,難掩眸中一抹慌亂。

按照公公的意思,最好是讓夫人帶人直接去姜氏院子把東西搜出來,當着楚嘉钰的面給姜氏難堪。

姜氏身邊有他們安排的人,到時會直接堵了姜氏的嘴不讓她辯解,再讓她當場“意外”身亡,這樣的話姜氏就能永遠的閉嘴,君上或許也會因為夫人行事過于狠辣而對她心生不滿。

楚嘉钰是姜氏的孩子,又是君上的庶長子,君上這些年一直致力于培養這個孩子做他的繼承人。

到時候他親眼看着夫人帶人查抄了他們的院子,還害死了他的生母,等他長大了,一定會記恨夫人。

未來的國主與嫡母不和,于三房而言是一件好事,他們可以趁機蠱惑幼主,讓他心向着三房。

原本以為孟氏對珍月視若明珠,姜氏搶了珍月的嫁妝,她就算不親自帶人去,也會派別人去懲治姜氏一番的。

盡管這樣沒有她親自過去的好,但也能将他們原本定好的計劃辦妥。

誰知……誰知她竟然就這樣原諒了姜氏,只讓她将珍月公主的嫁妝送回來就完事了?

孫氏與劉氏有些不敢相信,吳氏倒是覺得無所謂,回過神後立刻誇贊孟氏大度,有國母風範。

她開了口,孫氏與劉氏再說什麽就顯得有挑撥之嫌,便也只好跟着贊揚了幾句,讪讪的退下了。

待他們離開,孟氏才對一旁的宮人擺了擺手。

宮人打開偏廳的一扇門,楚瑤和姜氏從裏面走了出來。

姜氏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晃晃,在下人的攙扶下走到孟氏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夫人明察,這件事明明是三夫人四夫人蠱惑于我,她們才是主謀!”

她不過是被利益驅使,同意她們暫且将東西放在自己宮中,将來扣留一部分罷了。

孟氏沒有理她,招呼楚瑤到自己身邊坐下。

“屋裏沒開門也沒開窗,悶不悶?”

說着給她擦了擦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

楚瑤笑着靠在她身旁:“不悶,沒事的,娘放心吧。”

說着看向姜氏:“今日叫你來不是讓你解釋誰是主謀的,只是讓你知道自己是跟怎樣一群豺狼為伍,你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就退下吧,改日将我的嫁妝還回來就是了。”

姜氏微楞,許是沒想到她們這麽輕易放過了自己,又跪了一會兒見她們真的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這才施禮告退。

她正向外走着,就聽楚瑤跟孟氏念叨:“等女兒走了,您理應記個孩子到您名下才是,這樣孩子便是嫡出,将來長大了也會記您的恩情,代替女兒在您身邊盡孝。”

孟氏點了點頭:“我也動過這個心思,原本是想将九郎阿钰記到我名下的,畢竟你父親一直看好他,這孩子也聰明。不過現在……我倒是有些猶豫了。”

姜氏身子一僵,愣在原地。

被夫人記在名下,那便是嫡出,将來繼承王位也就更加理所當然。

而且她的九郎如今已經八歲了,早已記事,即便現在将他養在夫人名下,他也不會忘記她這個生母。

這對她和九郎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楚瑤嗯了一聲:“我見過九郎幾次,确實聰慧,不過可惜年紀大了一點兒,不如十一郎好管教。”

十一郎便是周氏所出的庶子,今年六歲,小楚嘉钰兩歲。

越是年紀小的孩子對生母的記憶就越少,越容易被抹去,也越容易與新的母親親近起來……

但若是十一郎成了嫡子,那她的九郎該怎麽辦?

姜氏剛剛走到門外,回身又想進去,卻被宮人攔住。

她無法,只得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宮中,讓人即刻将珍月公主的嫁妝收拾好,給她送回去。

可是一次擡出這麽多東西太紮眼了,很容易被人發現。

姜氏想了想,最終命人将所有東西都裝入箱籠,又從自己宮中添了許多新的東西進去,擺在上面,将原本那些作為嫁妝的東西擋住,這才讓人擡了出去,說是自己給公主的添妝。

楚瑤和孟氏收到東西後讓人清點了一番,确定嫁妝單子上的東西一樣不少,這才讓人收了起來。

孟氏看着除了嫁妝之外又多出的那些,搖頭失笑。

“姜氏估計将她那裏所有的好東西都放進來了。”

一是吓怕了,一是有讨好他們之意,希望孟氏能把楚嘉钰記在名下。

楚瑤随手擺弄着一個九連環,笑道:“那母親不妨就擡舉她一回,對您倒是也沒什麽壞處。”

孟氏想了想,最終還是輕嘆一聲:“以後再說吧,總歸那兩個孩子都還小,不急。”

楚瑤知道她終究還是放不下自己,沒有說話,只輕輕靠在了她肩頭。

…………………………

燕楚兩國邊境,一片綿延的山脈中,村落與田地散布其中,阡陌交錯。

一只信鴿撲棱棱的飛到了一間農舍裏,正在燒火的農舍主人皺了皺眉,上前将鴿子抓了起來,邊抓邊扯着嗓子喊:“老馬!你家鴿子咋又飛俺院子裏了?”

隔着一面牆壁的另一邊,一個矮瘦的男人正在鴿鵬前給自己的鴿子喂食,聽到聲音亦是扯着嗓子回了一句:“誰讓你沒事總給它們喂水?說了多少次了讓你別喂你不聽。”

“俺這不是怕你的鴿子渴着嗎!你要天天好好給它們喂水喂食了,它們又何必總跑到俺這兒來蹭吃蹭喝?”

說着小心翼翼的抓起這鴿子要把它送到院牆另一邊。

剛抓起來,卻見鴿子腳腕上綁着一個玄色信筒,信筒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雄鷹,展翅欲飛。

男人兩眼一瞪,這是……

“公主來信了……公主來信了!”

他喃喃兩句,嗷的叫了一聲,忘了點燃一半的柴火,拆下信筒拔腿就跑了出去。

另一邊不知情的矮瘦男人見他沒把鴿子送回來,還在扯着脖子喊:“何大錘,俺的鴿子嘞?何大錘?”

何大錘在田埂上跑了一刻鐘,才在一處田間找到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

男人正戴着鬥笠揮着鋤頭在田間做活,見他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直起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

“怎麽了?跑這麽急。”

何大錘直跑到他跟前才停了下來,喘着粗氣把手中信筒遞了過去。

“老大,信……公主的信!”

被稱為老大的男人微怔,伸手将信筒接過,三兩下拆開,抽出其內字條。

“老大?公主說啥?”

何大錘鼓着眼睛問道。

男人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公主要成親了。”

“啊?”

何大錘滿臉驚訝。

“要嫁給誰啊?哪個臭小子運氣這麽好?”

“魏國世子,魏祁。”

“啊?!”

何大錘又啊了一聲,這次卻帶着些不滿。

“那小子跟咱們公主不對付!公主怎麽會嫁給他?”

“不知。”

男人搖頭,但沒說別的,而是摘下鬥笠向田外走去。

“大錘。”

“诶!”

“去吹號,讓大家都回來,給公主備嫁。”

“是!”

何大錘立刻繃直脊背,如同一個軍人般,向男人行了個禮,之後轉身就往鼓號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兩步,又被男人叫住。

“咋了老大?”

他回身問道。

男人看着遠處飄起的一縷黑煙,額角微抽:“大錘……那是不是你家?”

何大錘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到自己屋舍的方向正飄起一股濃濃的黑煙,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出來時正在燒火!

“哎呦我去!老子的房子!”

…………………………

大燕境內,某座被濃霧環繞的山林裏,幾間茅舍随意的搭建在林中。

茅舍周圍溪水環繞,水聲潺潺,茅舍中亦用毛竹制成竹笕,引水而入。

竹笕接滿水,嘩的一聲傾斜下來,磕在光滑的石頭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兩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坐在院子裏下棋,更給這被濃霧圍繞的山林增添了幾分神秘之感,仿佛人間仙境,而在這裏對弈的則是兩位神仙。

這局棋已經下了半月之久,始終未分出勝負,兩人臉上卻不見緊張之感,一邊琢磨着棋局下一步的走向,一邊說笑談天。

一個書童打扮的少年這時從外面跑了進來,來到兩人跟前,對其中一人道:“先生,公主要成親了!”

“哪個公主?”

老者撫着胡須漫不經心的問道。

“珍月公主啊!您教導過的那個珍月公主!”

老者手上一抖,棋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上。

對面的人大笑:“贏了贏了,我贏了!”

“這子不算這子不算。”

老者忙要将那棋子拿起來。

“不行不行,落子無悔!你堂堂徐公竟然悔棋,傳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徐公無奈,輕嘆一聲,這才轉頭看向書童:“此話當真?”

“當真!若愚師兄親自傳回的消息!”

徐公唔了一聲:“嫁給誰?”

“魏國世子,魏祁!”

“……誰?”

徐公有些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魏國世子,魏祁!”

書童重複。

徐公這才點了點頭,沉默半晌,忽而撫掌大笑。

“楚王失策啊,他知不知道自己送了個什麽寶貝出去?”

贏了棋的老者捋了捋胡須,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世間總有人如此,錯把明珠當魚目,等回過味兒來,只怕追悔莫及啊。”

徐公笑着點頭,讓書童取來筆墨紙硯,給遠在楚國的楚瑤寫了封信,末了晾幹封好,又寫了一份禮單,吩咐書童照着單子去準備一份禮物,給楚瑤添妝。

書童看着禮單有些猶豫:“先生,聽說公主的嫁妝十分豐厚,而且寧安寨那邊也準備了豐厚的添妝,咱們這點兒東西……是不是有些拿不出手啊?”

這怕是一個箱籠都裝不滿,送過去實在有點兒丢人啊。

徐公啧了一聲,用筆杆敲了一下他的頭。

“你懂什麽?禮輕情意重知不知道?珍月乃是重情之人,看重的不是東西多少,而是一份心意。”

心意到了,即便只是書信一封,亦能讓她動容。

心意不到,空有一份厚禮,便是給她金山銀山,亦無法将她打動。

比如不顧她的意願将她嫁到魏國的楚王,便是搬空了國庫給她準備嫁妝,又能讓她有幾分歡喜?

人吶……最要不得的就是短視。

楚王為了一時利益将珍月送走,來日必定後悔。

不過珍月和魏世子……這個搭配倒是有意思。

徐公笑着将棋盤上的棋子收回,招呼對面的老友。

“來來來,下棋,下棋。”

老友卻站起身來:“不下了不下了,我也得回去給你那小徒兒準備份禮物去,不然回頭讓她知道我明知她成親卻什麽都沒準備,怕是要不高興。”

徐公嗨呀一聲:“我們珍月哪裏那麽不懂事?”

“她懂不懂事是她的事,我送不送是我的事,萬一你這個做師父的回頭在她耳邊嚼舌根,我可就有嘴都說不清了!”

說着朗笑着向外走去。

徐公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說道:“你這老小子!我是那樣的人嗎?”

老友沒有理會他,擺擺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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