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姜霓看着窗外地景象，有些雀躍，她好久都沒有在這種接地氣地小館子裏好好吃一頓飯了。

她找了一雙肥大的拖鞋，墨鏡，帽子，眼睛，全副武裝後拉開車門跳下了車，在陽光下站了一會兒，前面的主駕駛沒有動彈，她被陽光烤地難受，繞到前面，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車窗。

車窗應聲拉下，鄭铎地側臉出現在她黑白地視線裏。

“下車啊。”

鄭铎愣了一下，他沒想到她要和他一起吃飯。

“鄭先生，你是我的保镖。”

鄭铎能聽出她聲音中地冷漠，但是隔着帽子墨鏡，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他想了想，還是下了車。

姜霓選擇了一家餃子館，兩人靠着牆坐下，姜霓也不客氣，要了三盤餃子，一盤白菜豬肉，一盤芹菜蝦仁，一盤三鮮，外加一瓶冰鎮啤酒。

鄭铎看着眼前玩手機的女人，有些驚訝，畢竟像她這樣的大明星不應該随随便便地拖拉着一雙拖鞋，走進一個“胖妹餃子館”，喝廉價的啤酒，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不衛生的環境和嘈雜的氛圍，然後和自己的司機一起吃飯。

姜霓的吃飯速度很慢，一個餃子分四口才能吃完，這讓本能一口一個的鄭铎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放慢正常的速度。

姜霓的飯量也很小，一盤吃了兩三個就吃不下去了，她并不是要保持身材，而是真的對吃飯不感興趣。

快到上班的點兒了，餃子館裏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他們和一對年輕女孩兒，這樣兩個女孩兒的聲音毫無保留地傳到他倆耳朵裏。

“看熱搜了嗎？姜霓的記者發布會……”

另一個女孩的聲音有些不屑：“早看了，都在熱搜好幾天了。”

“你說她會不會涼涼？”女孩的聲音裏透露着好奇。

“你沒看人家公司照樣捧她嗎……估計有後臺……”另一個女孩的表情仿佛看破紅塵一樣。

“那估計複出也得一段時間吧……”

“你操那麽多心幹什麽？”聲音裏有教訓的味道：“誰讓你沒長人家那張臉？她就算涼了，随便找一個鑽石王老五嫁了，做個豪門闊太太，照樣是人生贏家……哪像我們……”

姜霓邊聽着她們的對話，邊用筷子捅着小碟裏的餃子，把餃子餡捅的那裏都是，鄭铎順着視線，正好能看到她帽檐下勾起的嘴角。

鄭铎看出來她也沒什麽胃口，快速地解決了盤子裏剩下的幾個，站起來去結賬。

姜霓感到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眼前的光，擡頭對上了鄭铎棱角分明的下巴。

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車上，姜霓坐在副駕駛上，把冷氣打到最大，摘掉帽子，抓了兩下自己淩亂的頭發。

“她們說的很對，我就應該找個鑽石王老五嫁了，省的天天這麽多事。”

鄭铎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語，還是跟他說話，不過有些後悔帶她來這樣人多口雜的地方，他掃了一眼她沒有表情的臉，輕聲問：“去港橋養老院嗎？”

姜霓轉過頭，看着他被陽光照耀眯着的眼睛，發現他的睫毛濃密度正好，從側面看起來角度也剛剛好。

她開口，說：“走吧。”

港橋養老院靠近五A景區，風景優美，是港橋最高端的養老場所，一切設施供應俱全，護理人員服務專業周到，甚至不少自己有資本的，兒女在外的老人為圖熱鬧把自己送到這裏來享受晚年生活。

姜霓從後面拿了幾袋東西，因為上身的伸展而露出一截纖細的腰肢，光滑的後背在陽光下白地刺眼，鄭铎別開眼睛，在她出來的時候幫她拎過袋子。

姜霓輕車熟路，順着一條小道走到了一棟獨立的小樓，幾個護理人員看到她連忙上來，和她說着她的媽媽最近的情況。

姜霓認真地聽着，然後說了些什麽，像遠處的鄭铎揮手，拿過那些禮品袋，塞給那幾個護理人員。

“辛苦你們了，一些小心意。”姜霓的聲音沒有什麽感情，很是客套。

那幾個護理人員連忙接過，臉上笑開了花，嘴裏說着：“怎麽好意思，每次都這樣，真是謝謝了，姜小姐。”

然後探頭看看袋子裏的東西，又在臉上堆滿了笑容，說：“那你和媽媽聊，有事再叫我們。”

姜霓點點頭，自己走進房間，鎖上了門。

鄭铎獨自站着，打量着這個高級養老院的環境。

沒過一會兒，姜霓就出來了，看着依靠在牆邊的鄭铎，說：“鄭師傅，進來幫我一下。”

鄭铎應聲過去，走進屋子裏，把門帶上。

這是一個一居室的小屋子，但是各種用具都很齊全，采光很好，屋子也很整潔，有一種老年人慣有的雪花膏的味道。

靠在窗邊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其實她并沒有多大的歲數，甚至頭發烏黑，夾雜着幾絲銀發，但是那有些呆滞空洞的眼神說明了她的老态。

鄭铎可以從姜媽媽的模樣中看到姜霓的影子，尤其是那雙藏雙的眼睛，簡直是一模一樣。姜媽媽當時也是個愛美的人，紋過的眉毛已經掉成了青綠色，眉眼中卻依舊可以看出當年的風姿。

姜霓想要輪椅擡高，可是怎麽用力都不見成效。

鄭铎走過去，說：“我來。”然後他踩腳着輪子上的固定器，雙手撫穩把手，兩臂用力一擡，手背上的青筋暴露，蜿蜒盤纏。

姜霓撫穩媽媽，對他說：“謝謝。”

鄭铎剛想擡頭，姜媽媽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睛盯着他，用顫顫巍巍的聲音說：“你終于來了……小霓呢，？小霓沒和你一起來嗎？”

鄭铎被吓了一下，想躲藏眼前的女人那又渾濁又清醒的眼睛，不經意間和姜霓對視上了。

姜霓挑眉，鄭铎搖搖頭，他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媽媽。

姜霓拉着媽媽的另一只手，聲音很輕柔，說：“我在這兒呢……”

姜媽媽看了一眼她，把手抽了出來，兩只手卻馬上緊緊握住了鄭铎的手，急切的說：“小霓在哪呢？她是出什麽事了嗎？”

鄭铎看着前面一臉焦急的母親，腦海裏也劃過自己媽媽的影子，過了一會兒，他說：“她……她很好，就是太忙了，我會帶她來看你的。”

他說完，擡頭看向姜霓，背對着太陽的她看不清有什麽表情。

姜媽媽的神色放松了，臉上出現了笑容，她不斷撫摸着鄭铎的大手，說：“小霓就是喜歡把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把什麽苦都往肚子裏咽……你，你可要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受委屈啊……”

旁邊的姜霓有些聽不下去，起身，說：“我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接過輪椅把手，向門口推去。

姜霓推着輪椅上了外面的林蔭小道，鄭铎跟在後面，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姜霓不時附身，對着媽媽耳邊說些什麽，然後擡起她細長優美的頸部，在樹葉的遮蔽下，一明一暗。

過了一會兒，姜媽媽睡着了，姜霓叫來護理人員，把她推回去，小道士只剩下并肩的姜霓和鄭铎。

兩人沉默，走了一會兒，姜霓說：“我媽最近病情越來越嚴重了，以前還能記得我是她女兒，現在說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鄭铎安靜地聽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之前帶過我的前男友來，所以她可能把你當作他了。”

姜霓擡頭，眼前是茂密的法國梧桐，在窄小的道路上枝葉相連。她想起了那個為了炒作而在一起的“合同男友”，那個表裏不一，流裏流氣的模特。

她低頭，然後她的視線裏出現了鄭铎頭發的影子，那像雜草一樣的茂盛，蓬勃，姜霓抑制住想要去摸一下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