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終章

那是一道耀眼的光，白飒只覺得眼前亮極而瞬間失明。

而艾思提·庫拉則什麽也沒有看見。他的眼裏只有光線在戰術室牆壁上的漫反射, 很柔和耀眼, 如同天堂之光, 伴随着死亡而來。

艾思提的一生經受過許多種痛苦，生理的、心理的, 在經歷過這些之後, 對于痛這個字, 他向來不屑一顧。即便如此, 在被萬箭穿心的那一刻, 他還是在吐出鮮血的那一秒發出了短促的呻|吟。

艾思提的臉與諸善德近在咫尺，被光束沖擊而從胸膛濺射的血液，沾染了諸善德那身筆挺的軍裝和聯邦的勳章。

諸善德松開了按在牆上揿鈕的手，臉上的肌肉紋理因為笑容而詭異：“下等人終究是下等人，你終究只能敗給我。記着, 萬箭穿心就是背叛聯邦的下場。”

艾思提身上雪色的機師服已經被血浸滿，紅的刺目。

他的手支撐在牆壁，維持着站立的姿态，指甲幾乎要摳入牆壁之中，銀白色的面具遮擋了他的五官, 但血漬已經從面具的邊緣滲透出來, 一滴滴落在衣領。

“我背叛的不是聯邦……”艾思提·庫拉雌雄莫辨的嗓音因為喉頭的血液而含混，“……是你。”

諸善德冷眼看着這個曾經的跟班, 在自己面前一點點地彎下腰去，眼底毫無動容。

白飒扔下了手中的長鞭, 就勢拔出腰際的槍，上膛、托把，瞄準了諸善德一槍射出。

諸善德灰色的眼珠如同冰冷的石頭，幾乎一點也沒有遲疑，伸手揪住正在一點點滑落的艾思提的衣領，就勢一擋，光束彈瞬間沒入早已千瘡百孔的機師服中。

“……混蛋！”白飒喉頭低吼，一個矮身朝前掃去，試圖繞後襲擊諸善德。

然而，老狐貍終究是老狐貍，就在白飒繞後的那一瞬看見了諸善德眼裏的得色，頓時驚覺不妙，再想退回來已經晚了。

先前的白光乍亮。

那一秒，白飒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是疼痛并沒有如期襲來，反倒是有什麽壓在了他的背上，有些軟，有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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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裏，白色紗裙裙擺逶迤，血水順着紗一點點向下滲透，女孩子的低|吟從白飒身後隐隐約約地傳來。

“……好疼……”那是“金玉葉”的聲音。

“飒飒，我好疼啊……能不能……替我揉一下……”陌生的女聲裏，帶着熟悉的少女嬌憨。

小白狼躺在溪邊，可憐兮兮地拿嘴拱着後爪：嗚嗚嗚……（飒飒，我扭着爪子了，快來替我揉揉！）

小白狼輕盈地躍上他的後背，兩只爪搭在肩頭，鼻子在他發間胡亂地嗅：唔，唔唔……（飒飒，你的頭發真好看，我化形之後也會有白頭發嗎？）

小白狼眯起藍色的瞳孔，傲嬌地一甩尾巴：嗷嗚！！（不嫁！我不喜歡白狼，我喜歡龍鷹！）

白色及腰長發的少女，穿着不合身的聯邦艦服，失魂落魄地赤着腳站在他面前：“飒飒，爸爸死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會離開我嗎？”

是雪！縱然聲音變了、樣子變了，語氣卻還是老樣子。

白飒的汗毛豎起，作勢反手要去抱背後的人。

諸善德冷笑一聲——耽于感情的蠢貨！乘着白飒分神之際，他低身去取艾思提手中的槍。

說時遲那時快，作勢轉身的白飒，不過是虛晃，待諸善德彎腰去拾槍的瞬間，金眸眯起，黑洞洞的槍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抵在諸善德的左胸後方。

三槍，槍槍正中心髒。

諸善德臉上鄙夷的笑容甚至還未來及收斂，已經雙目圓睜，心髒再也不能跳動。

健碩的軀體重重地砸倒在地。

諸善德的臉，剛好與倒在地上的艾思提的面具，怔怔相對。

銀色的面具冷冷地，仿佛在嘲笑這個盛極一時的男人，到死不過是跟自己同樣下場。

白飒顧不得管諸善德的死相，立刻轉過身抱住背後的少女。

金色的卷發，天使般的面容，是金玉葉的臉。

“……雪。”白飒的聲音梗在喉頭。

卷翹的睫毛動了動，似乎費了很大的力氣，她才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

“……真好，你終于認出我了。”

“我早就猜到是你。”白飒伸手按住她的背後，那裏還能感覺血液汩汩流出的溫熱，“你別動，我帶你回去！會有辦法的，一定有……”

說着，白飒要抱着懷裏的人站起身，他才剛剛動，雪就連聲呼痛，吓得他立刻蹲下身來。

這個小丫頭，從小被族人呵護得極好，捧在手心都怕她化了，哪裏吃過什麽苦？就是扭了爪子，她都能哼唧三天三夜……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為他擋下那必死的偷襲。

白飒想捂住她的傷口，不讓血再湧出來，卻只能感覺血從指縫裏淌得更多、更多。

“飒飒……”雪歪在他臂彎裏，吃力地撐起眼皮盯着他，“好疼啊，你替我揉一揉，好不好？”

“好……”白飒輕輕地拂過她的背。

“替我揉了嗎？我怎麽什麽都感覺不到？”雪呢喃着，“而且好冷啊，真的。”

白飒嘴唇微顫，不知還能為她做點什麽。

“飒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最喜歡你的眼睛？”

“沒有……”她只是總愛粘着他，想盡辦法地靠近他。

“爸爸總想把我嫁給卡多，我不喜歡卡多，他的眼睛……跟我一樣是藍色的。”雪吃力地說說停停，“我喜歡金色的眼睛，像你……這樣的。”

白飒閉上眼，不忍看她失神的瞳孔：“我知道。”

“可是，現在我的眼睛是褐色的。”雪微微動了下眼珠，“我不喜歡這雙眼睛，但我只能答應他們，演金玉葉，我不開心……”

“……傻瓜……”

“我不傻，”雪咽下喉頭的腥甜，“你看，我成功了。他們都死了，這幫害死爸爸和族人的人類，全部都死了。”

白飒心疼地說：“別說了……”

“我要說，不然一會兒……睡着了，就說不了了。”雪還是原先的模樣，任性驕縱，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佐利安帶我走，你沒有來找我……飒飒，我以為你死了。”

“我……”白飒找過她，找過許多次，他也以為她死了。

“沒關系，我不生你氣。”雪微笑，“你看，我給爸爸報仇了，而且最後你也來接我了……我很高興……真的。”

“你別亂說話，忍一忍疼，我帶你回去治療！”

雪的眼神越來越渙散，她看着白飒金色瞳孔中陌生的自己：“答應我，飒飒，就一件事。”

“……你說。”

雪的目光終于從他的眼眸上挪開，含糊的呢喃：“不要喜歡淩湮，人類都不是……好東西……”

“雪？雪！雪……”

白飒輕輕地替少女合上了眼睛，抱着她柔弱的身軀，找了塊尚算幹淨的地方将她安置，排除鮮血淋漓，她看起來仿佛在安睡。

白飒面色鐵青，走回玄關，地面上死去的艾思提·庫拉與諸善德面面相對。

他蹲下身，這才發現艾思提手中還握着什麽，攥得很緊，他花了不少力氣才掰開手指，看見掌心的東西。

那是個拇指大小的訊號發射器，正一下一下地閃着紅光，大約是艾思提在瀕死之際才啓動的。

白飒将訊號器收起，架着艾思提的身體靠在牆邊——無論如何，他也算曾是他們的盟友。

銀色面具無聲無息地從艾思提·庫拉的臉上脫落下來。

白飒無意中瞄了一眼，頓時怔忡得發不出聲音來。

——那是整個銀河聯邦所有人都熟悉的一張臉，但又是陌生的臉。

金發，英俊，鼻梁高挺，唇線剛毅，面色因為常年不見光而白皙得不正常。

那是前任聯邦議長歐裏斯特·庫克的臉，只是眼前這張臉上傷痕密布，陳年舊疤一道橫亘着一道。

那些人造|人……原來都是按照艾思提上尉制造的！？

實驗廠裏，明明有那麽多嶄新的、英俊的軀殼，艾思提卻一直沒有更換過，寧可一直屈居在這破舊的皮囊之中，只怕是為了讓自己永遠、永遠也不要忘記仇恨。

白飒盯着已經失去生命跡象的艾思提·庫拉，金色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擡手，向身前的人類上尉，行了一個獸人的軍禮。

忽然，安靜許久的指揮室屏幕猛地亮了起來。

白飒一驚，回過身，卻發現屏幕上出現的面孔是那個曾經相互看不順眼的黑發少年，成燼。

他大約是又入侵了聯邦的通訊線路，直接從星際聯通到了這裏。

成燼顯然也從監控裏看見了白飒所處的環境，墨色的眸子一黯，啞聲說：“……撤退吧，白飒。”

“嗯。”白飒說，“我帶艾思提上尉和……雪回來。”

成燼眼中有詫異，但什麽也沒問，點了點頭：“回來吧，戰鬥已經停了。”

白飒略感意外。即便諸善德死了，那麽多屠魔者還在作戰，怎麽會說停就停了？

成燼的目光看向白飒身後靠在牆角邊的艾思提·庫拉：“是他吧，艾思提。他激活了所有屠魔者的記憶，他們目前停止進攻了。”

白飒看着手心的訊號器——原來是這樣，艾思提·庫拉……什麽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就算這裏的突襲失敗了，他也不會讓屠魔者成為聯邦的爪牙。

“隊長！”突然，從星焱號傳來的驚惶的叫聲，同時驚動了所有人。

成燼下意識地蹙眉，問：“什麽事？”完全忘了，人家在喊隊長紀燃。

而焱衛隊員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牙關幾乎是打顫地說：“滅世！滅世被啓動了！”

“什麽？！”

在頻道裏的所有人，包括紀燃、白飒、淩湮、焱衛隊員、獸人軍團無不震驚。

“怎麽會？！”白飒回頭，看着地上早已一動不動的諸善德。他都死了，滅世怎麽會……等等！！

白飒瘋狂地在屍體堆裏翻找，那都是諸善德身邊的親随。

終于，他翻遍了所有人，面露驚恐地回到屏幕前：“——佐利安不在！”

是他，是佐利安乘亂，不知從哪裏逃走了！一定是他擅自啓動了滅世！

淩湮腦海裏閃過佐利安那雙陰鸷的眼睛，和弑殺的神情，不寒而栗。

“報告隊長，系統檢測到了‘滅世’的具體位置——在秘境星雲背後，殺傷性7S級別，目前目标鎖定——星焱號艦組，彈道将經過3顆聯邦殖民星，涉及聯邦公民過億！”

陣前，紅魁、魂機、化墟以及獸人機甲，一字排開，守衛在星焱號之前。

對面，是處于暫停進攻狀态的屠魔者們，那一群藍白色的機甲，後背噴射着瑩瑩藍色的光翼。

星焱號裏傳來的警報，不光發送個焱衛隊同盟，更同時播報給了‘滅世’途經區域的所有機體、艦隊，以便及時逃生。

他們可以逃。

現在，在這個頻道裏的所有人，都還有時間逃離滅世的線路——盡管，以剩餘的時間來看，多多少少會受到沖擊，但起碼不至于灰飛煙滅。

但是，聯邦殖民星上過億的平民，将必然會在‘滅世’這不計後果的一擊之中灰飛煙滅，在浩蕩的宇宙中連一絲塵埃也不剩。

逃，還是不逃。

通訊器裏，黑發少年看了過來，淩湮抿唇，眸光微動。她知道自己在等他的決定，誠如從前的每一次，她都只想和這個人同進退。

“燃殿，淩隊。”

自從收到艾思提·庫拉的激活訊號就陷入沉默的屠魔者們，忽然發來了通訊。說話的是個年輕男人，聽聲音不過二十出頭：“請和所有人一起，到我們身後來。”

那些排成人牆的藍白色機體，仿佛一道壁壘，橫亘在‘滅世’射往殖民星的路徑上。

“我們這些人，必須守衛身後的殖民星。因為我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還在那裏，加入屠魔者計劃雖然是受了蠱惑，但初衷本就是為了保護好他們。你們不同，燃殿，請你們好好活着，這樣才能讓其他的同胞們知道今天的真相——他們必須知道，我們不是怪物，我們是有血有肉，為了同胞而戰的軍人！”

說話的人不知道，他的聲聲句句都已經原封不動地被發往聯邦。

此刻，聯邦所有星球，所有頻道，所有人，都聽見了這群被他們的元帥說成“不人不鬼的怪物”的基因調整者們身為軍人的宣言。

曾叫嚣着保護純人類、抵制調整人的貴族們，在這一刻終于沉默了。

那些被他們罵作怪物的人，正在以血肉之軀，保護着身後的家園。

“……3，2，1——”訊號在強烈的電磁幹擾之下消失了。

所有人，屠魔者和與屠魔者一起阻擋在殖民星前的機甲戰士們，在尖銳的鳴嘯聲裏，都以為必死無疑。

然而，當漫長如一億年的那秒過去。

他們卻毫發無傷，而從月球港口出現的一艘S級巡航艦，卻在突然偏離軌道的‘滅世之光’中化作了飛灰。

“那是……？”

“……佐利安少校的夜鷹號。”

“……活該。”

“為什麽滅世會往那邊——”

衆人從劫後餘生的狂喜之中回過神，才發現是紅魁與魂機，是這兩臺凝聚了聯邦與P星技術精華的機甲，在千鈞一發之際張開光盾，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滅世之光折射，被折射的光這才将佐利安逃生的飛艦化作了飛灰。

而現在，這一紅一白的兩臺機甲已經如同僵硬的雕塑，維持着雙臂撐盾的姿态，一動也不能動了。

尤其是紅魁，它明顯在最後關頭更往前去了一分，于是格擋了滅世之光絕大部分的沖擊。

此刻，褪去了能量塗層的紅魁，殘破不堪，形同廢鐵，漂浮在虛空之中。

在衆目睽睽之中，同樣破損嚴重的魂機彈開了駕駛艙。

穿着太空戰鬥服的淩湮，艱難地從駕駛艙裏爬了出來，借助着身後的推進器，跌跌撞撞地向紅魁飄去。

剛剛遭遇滅世之光沖擊的那一瞬，五髒六腑如同被重拳錘擊，口吐的鮮血濺在頭盔上，斑斑點點，更映得她面色雪白。

琥珀色的眸子裏淚光盈盈，她的手指發抖，幾次都沒有按得開紅魁的駕駛艙門。

勉勉強強深呼吸，穩住心神，她才終于按準了。

紅魁的門開了。

淩湮以為駕駛艙裏的人會是傷痕累累的少年，沒想到裏間的居然是面色蒼白，眉眼卻帶着疲憊笑意的……紀燃。

他張嘴，沒能發出聲音，倒是先嘔了一口血。

漆黑的眸子裏劃過一絲抱歉，紀燃勉力擡起手，扶着淩湮冰冷的頭盔，沙啞地開口：“發髻都散了。”

“那你替我绾起來啊！笨蛋！”

“說誰笨蛋？”

“說那個非要領先半步，受更重傷的笨蛋啊……說你啊，笨蛋，笨蛋……”淩湮一邊罵着，替紀燃解除安全帶的動作卻已經停滞了，忍不住撲倒在他懷裏又是哭又是笑。

直到紀燃認命地連聲說：“好好好……我是笨蛋，天底下最笨的笨蛋就是我，不然怎麽會愛上你這個小傻子呢？”淩湮才破涕為笑，架着他離開駕駛艙。

兩人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魂機與紅魁早已經被一群機甲包圍在中間。

“我就說，憑成燼那小身板怎麽可能擋得住滅世之光？原來是你小子回來了——”

穆九歌的聲音帶着笑，笑裏卻藏着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紀燃被淩湮和穆九歌領回星焱號，笑而不語。

穆九歌兇巴巴地說：“你小子可別死，死了一億星幣我可賴賬了。”

紀燃眉頭一挑：“明明是兩億——別以為我糊塗了。”

穆九歌眼眶忽然濕潤，笑罵：“你不是說‘救人之前先保證自己的安全’，這不是你的口頭禪嗎？”

紀燃點點頭，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想明白了，有些時候有些人，他們活着比我活着更重要。”

淩湮偏過頭，眼底帶笑地明知故問：“這是指欠你一屁|股債的某人嗎？”

紀燃眼微彎，無聲地在她沾了血污的眼角落下一吻。

他指的是誰，不言自明。

——後來，人們把這一場險些釀成慘劇的戰事記為創世之戰。

為什麽明明是滅世之光，卻取名創世之戰？

是因為自那之後，曾經的瀚海帝國王親穆九歌，被推上了聯邦議長之席。

而帶着與人類世結邦交的友好，返回β星系的白飒，也在不久之後掌握了獸人軍團的大權。

人類與獸人兩大文明在漫長的互相猜忌之後，終于回到了和平之初。

是以，人們說這場戰争，是創世，而不是滅世。

而曾經在這場被永久銘記的戰争中，救下所有同胞紀燃與淩湮，卻很久都沒有返回公衆視野。

人們說，燃殿和他的小姑娘隐居了。

證據是P星的童謠又雙叒……疊代了！

“大魔王，笑眯眯

小魔女，哭兮兮

大魔王問哭什麽

小魔女說不開心

怎麽你才會開心？

不當魔王行不行？”

P星，紀氏舊宅。

養病中的燃殿自然也聽說了新版本的童謠，笑着搖搖頭：“唱得不對，你才不會哭兮兮。”

坐在他身側的秋千上的“小魔女”将一顆核桃剝好，扔進笑眯眯的“大魔王”嘴裏，漂亮的杏眼一瞥：“總之，傷徹底好清之前，不許回焱衛隊。”

“好好好，你說什麽都行。”

淩湮笑着擡眼，正看見陽光奪目。

腕表的通訊器響了，是葉彌。

淩湮看了紀燃一眼，心頭猛的不安。

“淩淩，歐裏斯特走了。”對面，葉彌的聲音很平靜，“從今往後，我只能在地球上看見他了。”

“你現在在哪裏？”淩湮急忙問，“我去找你。”

“還在我們的小屋，淩淩，答應我件事吧。”

“……你說。”淩湮說着話，已經站起身來。

“你千萬不要難過，我跟歐裏斯特在地球上過得很好。嗯，我擔任女主演的第一部 電影剛要上映，真希望哪天你也能去看啊。”

“只是地球上沒有你，我有點寂寞。”

“不過你在這裏，跟燃殿在一起，我也很放心啊。”

“好啦，別哭，我們還會見面的，乖哦，淩淩。”

“哎，燃殿！快過來帶你老婆擦個眼淚，通訊器壞了我就沒法說話啦。”

……

歐裏斯特與葉彌的葬禮很寧靜。

青山綠水，鳥語花香，白色紗幔圍繞着那間沐浴着陽光的小屋。

作為摯友，淩湮在葬禮上沒有掉眼淚，大家都說自從她替燃殿代理焱衛隊就越來越堅強了，不愧是大魔王背後的女人。

可是誰也不知道，當衆人散去，小屋歸于平靜，淩湮輕輕抱着葉彌用過的羽毛靠枕，眼淚悄悄地打濕了素色的面料，印染了一片漣漪。

陽光溫柔，像極了葉彌的懷抱。

淩湮蜷着身子，安靜地睡着了。

穿着挺括襯衣的紀燃，站在牆邊，靜靜地看着她，直到她睡着才上前将她抱起。

腳邊地上，是空的睡眠藥劑殼——自葉彌離開，淩湮一直失眠，直到今天操持好了一切，她才放心地服下藥劑，安安穩穩地去夢裏找她。

忽然，少女挂着眼淚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唇瓣微動，喃喃呓語：“……阿彌，原來你真的在這裏……”

紀燃大步流星地抱着懷中陷入夢境的人向港口走去，背後是漸漸隐去的夕陽。

金色的光柔和地鋪了滿地，懷裏的人親昵地向他胸口又鑽了鑽，無意識地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仿佛聽見他的心跳才能睡得更安心。

夜色的眸子忽然就溫柔了下來，這個曾經獨來獨往的人終于再次确定，此生只想與她同行。

過去，現在，未來……

以任何身份，在任何地方……

他都願，與她同在。

【全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有寶貝發現，今天書改名了，變成了星河之吻。

其實是大心考慮了很久，還是想把《寵妻狂》當成下一本書名，主角依然是燃殿阿湮，是創世之後的故事。

也許明年初開，等我想好新的大綱，先讓我自己滿意才能寫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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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完結，有點兒失落，哈哈。

雖然留言的寶寶現在不多了，但是這樣吧，11月內本章冒泡留言的大寶貝，大心送個紅包好不好？^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