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醒啦,快看這鏡子裏的人是誰。”她舉起鏡子支在千玳眼前。

千玳驚訝了一下,細細打量着鏡中的女子,略施粉黛的臉蓋住了那些膿瘡,殷紅的嘴巴像個小櫻桃,額間還點了一個一朵梅花,這是她麽,千玳出神。

她從來不知上了妝的自己是這般模樣,如果她過得是正常的生活,該有多好,她就可以像個正常的女子那般無憂無慮,天真活潑。

“謝謝你。”千玳真摯的給夙池道謝,如果說之前還感到遺憾的話,現在她已經很滿足了,在生老病死面前,還能奢求什麽呢?

“不用謝,千玳,你今天真的很美。”夙池咬了咬嘴唇。

千玳歪了歪頭,“夙池,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叫你,自從遇見了你,所有以前不可能過得日子,我居然都經歷了,我很開心。”千玳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很淺,很淡。

“你知道嗎我這些天生病的日子真的很痛苦,我想結束這一切,可是我舍不得你,如果死掉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忍受着這痛苦,自私的留在你身邊,我感覺我已經不行了,幸好,即使死掉,在你的心裏,留下的還是最美的千玳。”她閃着淚花,眷戀的看着夙池,真的舍不得這溫暖啊,夙池,夙池。

将千玳的眼淚拭去,夙池捧住她的臉頰,在她的頭上印上一個吻,顫抖的雙手洩露了她的心情,“千玳,你舍不得我,就好好活着,你聽見了嗎。”

生命如此的渺小,在古代,發生瘟疫的後果是滅頂之災,百姓流離失所,屍橫遍野,為什麽她要經歷這些生離死別,為什麽

夙池在心裏質問着,老天爺,你讓我穿越過來就是為了體驗這些嗎

千玳吸了一口氣,臉上都是滿足,附在她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再見了,我,你。”

夙池感受着逐漸僵硬的身體,終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千玳死了,以最壯烈的姿勢,咬碎了嘴巴裏的□□,最終離開了她。

第二天一早,千玳的屍體就被帶走了,夙池将身上的銀錢全都給了那兩人,瘟疫死亡之後是要火化的,囑咐他們一定要好好安葬千玳。

渾渾噩噩的在災民集中營待了一個月,看着一個又一個的災民被擡了出去,夙池扯了扯幹裂的嘴唇,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她了,無能為力的感覺,躺着等死的感覺,她的穿越用一個慘字就能概括的完全。

“都起來啦!葛神醫來救你們啦。”

葛神醫?來救她們?夙池沒有報以希望,或許是她的心太冷了,她已經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如果他真的能救,為什麽不早來一個月,那樣,她就不用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女孩去死了。

這個葛神醫最終還是用石灰粉抑制住了瘟疫,陰霾的天也轉了晴,千機城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

那場疾病對千機城的百姓沒有造成任何傷害,城主還是受萬千百姓的敬仰,只是在這場瘟疫中,死去的不只是那些災民,還有千玳和厲鳶鳶。

半月前,厲鳶鳶最終沒能熬到葛神醫來到,城主痛失愛女,心情悲痛,自此後也病的卧床不起。

這是夙池在路上聽到的,所有人都在議論厲鳶鳶,惋惜一個花季少女的逝去,他們不會知道,還有另一個女孩,她也正值花季,一生多災多難,沒過什麽好日子,就悄悄的凋零了。

夙池沒有去處,打聽了千玳埋骨的地方,就直奔那裏。那兩個收了銀子的人倒是很良心,将千玳葬在了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那裏的風景很優美,坐在她的墳前,仿佛還能聽到那一聲,“我舍不得你。”

夙池捂住了臉,發出嗚嗚的聲音,哭了許久,直到夜幕低垂,她還沒有走,她現在沒有地方去!陪了千玳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才離開。

夙池如今很茫然,二叔給的信她當初交給了千玳,直到她火化都沒想起這件事,信已經沒有了,銀子也沒了,她該如何去京城呢?

這件事顯然很好解決,在身上翻出了小四之前給她的玉佩,在當鋪當了銀子後,租賃了一輛馬車就繼續啓程了。

緣,妙不可言,夙池剛剛上路,這邊北釋夜帶領着一衆太醫就來到了千機城,他是來千機城體恤民情的,千機城的部分災民感染瘟疫,其中包括城主的女兒都香消玉殒,皇上派他來探望城主,并安撫災民,這幾日事情已經辦的差不多了,就準備啓程回京。

突然接到了手下面當鋪的消息,他的玉佩,被人當了。

玉佩,他此生只給過一個人,他居然還當了?北釋夜心裏惱火,将那玉佩砸了個粉碎,不知道是在氣他的感情廉價還是什麽,真心,果然不能輕易交出。

收拾了行裝,趕回京城,這件事,已然被他抛之于腦後。

夙池趕到成蘿城後,沒有停留就再次趕路,終于到達了京城。

找了間客棧住下後,就開始打聽祁禮的消息,但是這個人的存在感在京城極為弱,沒有任何消息,住了一個月後,銀子再次告急,她不得不一邊找着工作一邊打聽消息。

她年紀小,很多地方都不要她,被趕出客棧後,她在外流浪了兩天,餓着肚子,晚上就住在破廟裏。

直到寺廟經過了一個戲班子過夜,她才機緣巧合之下找到工作,在戲班子裏為他們的角兒當侍從,就像是現代的經紀人一樣,只要他們有表演,她跟着就行,管吃管住的福利,讓她欣然接受了。

時間,向來是把殺豬刀,以夙池這麽倒黴的人,她懷疑老天爺最先開始開刀的就是她,可誰知道,這一次她得到了眷顧,在京城的第五個年頭,她就如一朵出水芙蓉,徐徐綻開,散發着迷人的馨香。

洗掉臉上的妝容,夙池坐在鏡子前,眼前的這張臉已經大變了樣,五年前她青澀,雖好看但稚嫩。

如今的她,狹長的眸子已經長開了,一雙丹鳳眼惑人心魂,高挺的鼻子在火燭的映襯下泛着光澤。

她将兩只寬大的袖子捋了起來,支起小臉對着鏡子喃喃自語,“二叔,祁禮,你們到底在哪啊!”

五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她在這瀝青戲班待了五年,已經從一個打雜的混到一個唱戲的旦角了,卻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

小傘蹑手蹑腳的端着一個盤子,上面堆了幾樣不同樣式的糕點,他沒有敲門,輕輕推開就進去了。

夙池正趴在支着臉發呆,一聽見開門聲,立刻就站了起來。

将盤子放下,小傘輕聲喊了喊,“六神,趕緊的,好不容易給你弄到的。”

六神是她的藝名,當初她是腦子抽了才會起這個名字,本來用來緬懷現代的,後來聽到別人這麽喊她,她的心裏是一萬只草泥馬在奔騰。

但那會她已經小有名氣,班主不許她改,并且十分贊賞她的創意,一直拖拖拉拉到了現在,她也就不怎麽在意了。

夙池小跑着就過去了,雖然她是屬于狂吃不胖的類型,可為了保持體形,班主還是規定她晚上不許吃飯,因為她的胃口太大了,班主實在擔心自己的這位當家花旦,怕她控制不住體形,砸了招牌。

捏起一個梨糕放入嘴中,一邊咀嚼一邊對着小傘伸出了大拇指,小傘楞了一下,也回了夙池一個。

六神大人說過,這是贊賞的意思,雖然他也不懂為什麽贊賞要比大拇指,但他還是很配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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