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從前的人

“叩叩叩。”

沒等周堯堯問完話，霍亦已經開始敲門了，随着敲門聲的響起，屋子裏傳來一聲蒼老的回應：“誰啊？”

“師母，是我，我是霍亦。”霍亦的聲音很恭敬，也很溫柔，周堯堯很少能見到他這樣說話。

只不過，師母？

周堯堯詢問的朝着霍亦看去，只是周圍太暗了，她完全看不清他臉上上的表情。

突然一片光亮闖進了周堯堯的眼睛裏，門被打開了，一個老婦人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是小亦啊，來來來，你老師剛才還念着你呢，”老婦人看起來十分的開心，讓開身子，随即看到一旁的周堯堯，又愣了一下，“這位小姐是？”

“師母，你不記得她了嗎？她是周堯堯啊，高中那會經常和我一起來看您和老師的。”霍亦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解釋道。

“周堯堯……周堯堯……”老婦人念叨了兩聲，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堯堯啊，我想起來了，哎喲你看，我年紀大了，老糊塗了，哈哈，堯堯你別介意。哎，別站這裏，快進來吧，你們老師要是知道你們兩一起來看他，指不定得多高興呢。”

從霍亦說高中那會自己經常和他一起過來的時候，周堯堯就意識到他今天帶她來是做什麽的了。

宋錫春是周堯堯和霍亦高中時候的語文老師，對周堯堯特別好，甚至那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在全校人都在唾罵周堯堯的時候，他依然相信着她，為她說話，替她辯解，最後被學校開除。

周堯堯心裏一直記着，可是因為霍亦，考上B大之後，周堯堯就再也沒有回過廣省，直到三年前。

“是……宋老師嗎？”周堯堯突然有些害怕了，這個為了她而丢掉工作的老師，到最後也沒能得她的一句謝謝，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老婦人已經高興的回了房間，去告訴自己的老伴這個好消息，霍亦站在客廳，低頭看着周堯堯，小聲說道：“宋老師在離職後不久，就出了車禍，高位截癱。”

霍亦的聲音很平淡，似乎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而事實上，這件事情也确實和他沒有關系，但是周堯堯卻不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

“我聽我家老婆子說，今天小亦帶着堯堯一塊過來了？”宋錫春坐在輪椅上，被妻子推着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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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見，曾經英姿勃發的中年男人已經蒼老的讓周堯堯快認不出來了。

周堯堯說不上此時自己的心情是怎麽樣的，內疚，驚訝，懊悔，還有憤怒。

眼淚快要沖出眼眶的瞬間，周堯堯忍住了，她努力的揚起一抹笑容，對着于自己有恩的老師輕輕開口：“宋老師，好久不見。”

“哈哈，是好久沒見到了，有十年了啊？你這丫頭，一跑就跑那麽遠，要不是小亦時不時跟我說說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這丫頭失蹤了。”

沒有了曾經的英姿，甚至失去了曾經的健康，宋錫春卻依然那麽樂觀，周堯堯的不辭而別和杳無音信被他打趣兒一般的一帶而過。

只是，霍亦和他說起自己的消息？自己的消息，霍亦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原本，周堯堯以為，霍亦帶自己來這裏，或許又是某種報複的手段，諷刺她的無情冷血，讓她內疚懊悔，可是一直到最後，過程都是那麽的和諧。

宋錫春和他的妻子都和多年前一樣熱情的接待自己，霍亦也未能說出一句讓周堯堯難堪的話。

臨了，快要離開的時候，宋錫春卻突然喊住了周堯堯：“對了堯堯，我記得上學那會你特別喜歡看福爾摩斯，結果上課的時候偷看被我給沒收了，那書到現在還在我這呢，正好你今天過來，這書啊，老師就還給你了，你跟我到書房來一下。”

周堯堯還沒回過神，宋錫春就已經自己推着輪椅往書房去了，她看了霍亦一眼，也沒再多問，也跟着去了書房。

周堯堯走進書房的時候，宋錫春正從書架上拿出一套福爾摩斯探案集。

宋錫春說的是實話，上高中那會，周堯堯确實是個偵探迷，但是她從來都不記得在上課的時候偷看過，還被宋錫春給收了。

“宋老師，您是不是記錯了，這書應該不是我的。”周堯堯還是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宋錫春轉着輪椅來到周堯堯的身邊，說道：“堯堯啊，你還怨着霍亦。”

這樣雲淡風輕的一句話，卻讓周堯堯心裏猛地一咯噔，宋錫春難道知道了什麽？

“老師，你……”周堯堯驚訝的看着宋錫春，那件事情應該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才是。

宋錫春嘆了一口氣，将書放在周堯堯的手上：“你和那個男人見面的時候，我看見了，老師知道你心裏苦，但是，這件事說到底，也和霍亦沒什麽關系，那個人的錯，不應該由霍亦來承擔。”

宋錫春他真的知道！

是因為知道了真相，當年才會那麽義無反顧的支持她嗎？所以，她的苦楚，其實是有人看在眼裏的？

“老師，我……”周堯堯覺得自己現在越來越脆弱了，動不動就想要掉眼淚，連她自己都有些唾棄自己了。

宋錫春小聲截斷了她的話：“什麽都別說，老師都明白，你和霍亦，都不容易，當年的事情，你是受害者，霍亦又何嘗不是呢？聽老師一句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随心就好。如果你不想霍亦知道這件事，老師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周堯堯忍住內心的波動，連連點頭：“謝謝老師，真的，謝謝您。”

宋錫春和周堯堯走出來的時候，宋錫春的妻子還不滿的抱怨：“怎麽找了這麽久？小亦都等急了。”

“哈哈，人老了，記不住東西放在哪了。”宋錫春哈哈一笑。

霍亦倒是沒有說什麽，拉着周堯堯，恭恭敬敬的朝着兩個老人輕輕一點頭：“那，老師，師母，我們就先走了，以後有時間會再來看你們的。”

周堯堯也順着霍亦的話說了一遍，只是她的目光在看向宋錫春的時候，略微停了停，這是她和宋老師之間的暗號，只有他們懂。

離開了宋錫春的家，一直到下了樓，霍亦都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等到上了車，才終于抛出了一個問題：“你和宋老師，在書房說了什麽？”

周堯堯知道肯定瞞不過霍亦，宋錫春的借口太拙劣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打算瞞住霍亦。

周堯堯沒有回答，霍亦也沒有追問，一直到車開進了她住的小區。

“謝謝你帶我去見了宋老師。”

車裏的氣氛有些尴尬，周堯堯丢下這句話，就想打開車門下車，伸手的時候卻發現車門被鎖上了，随即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霍亦。

“你讓我冷靜一會。”霍亦連頭都沒有轉過來，冷冷的抛出了這麽一句話。

周堯堯收回手，也不多問，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詢問的語氣，帶着明顯的服軟，讓原本閉目養神的周堯堯，驚的一個激靈：“你說什麽？”

霍亦好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耐，眸子閉了閉才有些生氣的開了車門的鎖，語氣冰冷：“下車！”

周堯堯被這前後明顯不同的待遇弄的有些茫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霍亦猛地轉過頭，傾身推開周堯堯那一側的車門，又重複了一遍：“下車！”

這次周堯堯終于反應了過來，被這樣的差別對待，她也很生氣，二話不說，拿着包就下了車，頭也不回的離開。

直到周堯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霍亦才有些懊悔了狠狠拍了兩下方向盤。

他怎麽就一時沖動說了出來？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摸清楚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麽，如果又被拒絕了……

周堯堯一路不停的回了家，氣憤的将包扔在沙發上，還想扔點什麽東西洩洩憤的時候，整個人卻突然頓住了。

剛才那一瞬間，她到底在期待着什麽？

霍亦問，他們可以重新開始嗎？她聽到了，聽得很清楚。

心跳如雷，這一夜，這兩個人只怕都将無法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周堯堯剛到整形所，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霍城。

“你和霍亦關系很好？”

“你昨天為什麽要和他走？”

“我看到昨晚是霍亦送你回家的，他的車在你的小區外停了很久你才下車，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霍城一上來就噼裏啪啦的丢來了一大堆的問題，周堯堯聽的頭皮發炸，現在的她可是一點都不想聽到“霍亦”這兩個字。

“霍二少如果再繼續這樣騷擾我，我會報警告你性騷擾。”周堯堯冷着一張臉，吐出的話不留一點情面。

霍城的腳步果然頓了頓，但随即卻又跟了上來。

“性騷擾？你說，如果霍亦知道這件事，會不會替你出頭？”霍城根本不買周堯堯的賬，報警告他？這樣的事情，他霍城會放在眼裏？

周堯堯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自開了整形所的門，走了進去。

“嗡嗡嗡——”

周堯堯接起電話，剛說了兩句，臉色就變了。

“如果這是你考慮清楚之後的決定，那我尊重你的選擇。”

也不知道電話那端的人說了什麽，周堯堯簡單敷衍了兩句就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