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刺青
沒有那枝百年老參,搜羅了家裏餘下的參煎成一壺濃濃的參湯。穆瀾灌進杜之仙嘴裏,摸着他的脈膊,感覺到強壯了一絲。
指尖下的手腕像一截枯木,褐色的皮膚貼在枯瘦的骨頭上,隐隐能看到紫黑色的血脈,師父才四十出頭,身體已如八旬老翁。
油盡燈枯。
也許是參湯補氣,杜之仙的呼吸變得平穩。
啞叔的眼睛紅紅的,不停地搓着粗糙的大手。他像是想起了什麽,推開雕着五福的雕花床板,拿出了一只匣子遞給穆瀾,比劃着手勢。
“救命的?”穆瀾看懂了,趕緊打開了匣子。
裏面放着一幅絹。絹上繪着赤身男子與針炙穴位。
穆瀾醫術不精,也懂得簡單針炙。她利索地取了銀針,啞叔卻攔住了她,着急地比劃起來。
“醫者無男女。”穆瀾冷着臉生氣,“從小教我如何扮男人,今天才想起我是女孩?如今生死攸關,他是我師父,我不需要避嫌。”
啞叔看着形容枯槁的杜之仙。一輩子沒有違過他的命令,他真是為難。
“死也要講禮!啞叔,他是老糊塗了,你也是嗎?現在救命要緊,有時間去請個大夫來給他針炙?”穆瀾厲聲說道。
啞叔低下了頭。
“去熬藥吧。”
就當你沒看見不知道。
啞叔艱難地朝門外走去。他回頭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杜之仙,嘆了口氣,關上了房門。
脫了杜之仙的衣裳,穆瀾又是一愣。她飛快地回頭,看到房門緊閉着。她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Advertisement
杜之仙的肩上有枚刺青。刺着一枝丹桂。難道他的守禮并非是為了男女大防,而是為了遮掩這枚刺青?
穆瀾想起他那件騷包的白色綢袍。上面繡着簇簇金黃丹桂。這讓她想起了教她武藝的師傅。
六歲那年,穆家班的船到了應天府,母親釀的藥酒易外緩解了杜之仙的病情。母親留了杜之仙在船上,順着大運河送他回揚州。她在船上跟着杜之仙念了一個多月的書。到揚州後,穆家班在附近演出,盤恒了三個月。她一直留在杜家讀書。那時侯,杜之仙請來了教她武藝的師傅。
他個頭和杜之仙差不多高,全身籠罩在寬大的黑色鬥蓬裏,臉上一直戴着副面具。穆瀾記得,那幅面具的左側淺淺刻着一枝花。花形刻得太淺,她從前一直沒看出來那是枝什麽花。
“原來是枝丹桂。”穆瀾今天才明白。
面具男連姓名都沒告訴過穆瀾,只讓她稱師傅。
老頭兒教她習文。師傅教她武藝。在穆瀾心裏,她更親近老頭兒。
面具師傅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難覓。想來就來,說走就走。有時會出現在杜家。有時會在她艙中留下印記,讓她上岸去見他。
他教導她武藝,更多的時侯是先教了招式與方法,讓她自行練習。再出現,就是考校之時。他從不和穆瀾說一句廢話。穆瀾性情活潑,小時侯說俏皮話,等于對牛彈琴。年紀漸長,穆瀾想方設法刺探面具師傅的底細,無論她說什麽,面具師傅都當沒聽到。久了,穆瀾都覺得對方是座萬年不化的冰山,無趣之極。
穆瀾刻苦努力。老頭兒時不時也會提醒她練功。母親與穆家班的人都以為她練的是走索雜耍功夫,看不出她練的是高明的武技。
針炙之後,杜之仙的臉色不再慘白如紙。穆瀾給他穿好衣裳,盯着他睡熟的臉瞧了一會,起身出去。
“啞叔,既然師父不想讓我為他針炙。等他醒來,你就別告訴他了。免得他心神不安。”穆瀾決定隐瞞下自己看見刺青的事。
啞叔連連點頭,慈愛地拍了拍穆瀾的肩。
------------
天漸漸亮了。
林家西苑守仁堂燃了一夜的燭光漸漸變弱。林二老爺通宵未眠,兩眼泛起了紅絲。浮泡的下眼臉像兩只幹癟的布袋,令他看上去憔悴異常。
這一晚已經過去了,最初的晨曦透過窗棂照進屋來,昭示着今天會是個大晴天。然而林二老爺的臉上布滿了陰霾。
他望着東苑銀杏院的方向,焦急萬分。
他這個侄子實在不好對付。自昨天杜之仙入府起,東苑就封了大門。數百護衛把守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二十幾位姨娘直接被請回了房,連飯菜都是專人送進房中。想從東苑傳消息出來的人被當場打死了六個,血肉模糊的屍體從後巷裏擡出去,連面容都沒遮擋。吓得林家的下人們連走路的腳步都輕了幾分。
天就這樣亮了。東苑仍無半點動靜。林二老爺又恨起那個收了他一萬兩定銀的掮客。說什麽請的是江湖最有名的殺手。啊呸!一萬兩扔水裏還能聽個水花響。東西兩苑只隔了一條狹窄的長巷,一整夜連個屁響都沒聽見!
“二老爺,大公子身邊的雁行來了。”
林二老爺胡亂摸了把臉,匆匆趕到了花廳。
雁行臉色并不好,也是一宵未睡,眼睛卻還有神,臉頰上兩只笑渦仍在:“小人見過二老爺。”
花廳地上一領葦席上躺着三個黑衣人。林二老爺一驚:“這是?”
“想趁亂進東苑偷東西的賊。護衛手重,直接打死了。”雁行輕描淡寫地說道,“少爺在大老爺身邊侍疾走不開。煩請二老爺将賊人屍首送衙門報備一聲。”
一萬兩沒了!林二老爺心疼的面皮一陣抖動。
雁行關心地說道:“二老爺臉色不太好。您不用太過擔憂,杜先生已經診治完家去了。”
林二老爺心念轉動,激動地問道:“難道杜之仙真的有回春之術?大老爺的病豈不是被他治好了?”
一點消息沒漏出,看得出二老爺真着急了。雁行露出了真心實意地笑容:“回二老爺,杜先生說大老爺的病無礙,靜心調養就行了。小人先行告退。”
真被治好了?雁行走後,林二老爺怔怔站了一會,腳下發虛,癱坐在了椅子上,喃喃念道:“真治好了?”
他親眼目睹大哥病得就剩一口氣了。這才按下各種心思,耐心等着大哥歸西。居然杜之仙出手就給治好了?之前重金請來宮裏的禦醫不是都說沒救了嗎?
劉管事殷勤将一盞燕窩送到林二老爺手邊:“老爺擔憂大老爺,一宵未睡。小人特叮囑廚房給老爺炖的。”
他擔憂的是大哥被治好了……林二老爺擡手将燕窩打翻在地,喝道:“你将這三個賊子送官府去!”
劉管事馬屁沒拍好,吓得哆嗦了下,高聲叫人來擡屍首。又不死心地問了句:“老爺,今天說好讓穆家班來演一出求佛取藥……”
人都被治好了,躺房裏靜養呢,還求什麽佛取什麽藥?林二老爺沒了心思,怒道:“不知道大老爺要靜養麽?還演什麽演?叫穆家班滾蛋!”
算穆家班走運!劉管事暗罵了聲,躬着身疊聲應了,趕緊離開了花廳。
他前腳剛走,林一鳴就抱着蟲罐來了。
“爹,您瞧瞧,這身子,這長須,這牙口……”林一鳴心思只在蟋蟀上,壓根兒沒瞧見父親的神色,得意洋洋地将蟲罐揭開。
清脆的蟲鳴聲吵得林二老爺額頭青筋直跳。他拿起蟲罐就想摔。
“爹!蟲值一萬兩罐子三千!”林一鳴吓得喊了起來。
都是錢啊!林二老爺面容扭曲地将蟲罐放在了幾上,見兒子寶貝似捧在懷裏,這個不成器的東西……他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給你娘說,開庫房拿些補品,用過早飯去東苑探望你大伯父。”
不親眼瞧瞧,他還是不信杜之仙能把快死的人給救活了。
就算活了。他也要想辦法弄死!
再讓林一川掌幾年家業,二房連湯都喝不上一口了。
-----------
今天雙更。謝謝大家支持推薦票。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