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故交

晨曦像一片輕紗浮在梅村的村舍田野間。袅袅升起的炊煙與溫暖的春日陽光讓整個村落充滿了生機。

無涯在恍惚間聽到了無數的人聲。起初隔得那樣遠,漸漸地清晰入耳。他睜開了眼睛。

春來發出了一聲尖叫:“主子醒了!”

好吵!他皺了皺眉。

“皇上,下官再為你把一次脈。”方太醫滿臉喜色,花白的胡須激動地直顫。

空空的房梁,落漆的炕櫃……“這是何地?”

聽到自己的聲音,虛弱無力。無涯反應過來,這場病來得急,秦剛必臨時尋了個地方落腳。憂慮與焦急就湧上了心頭:“可曾驚動宮裏?”

秦剛趕緊答道:“這裏是靈光寺山腳下的梅村。方太醫出京沒有驚動任何人。家中已安排妥當了。”

無涯聽到自己是在梅村,想起了靈光寺那件兇殺案,吩咐道:“查查那老婦人的情況。”

“屬下已經查過了。幾十年前從山西嫁過來,村中老人尚記得她叫梅于氏。沒有子女,丈夫死後就獨自住在村東頭,種些瓜果菜蔬替人縫補度日。後來變得有些癡呆,更不與村裏人往來。十八年前有個遠房侄兒過來,見她可憐,就給靈光寺捐了兩千兩香油錢,寺裏就一直照顧她到現在。後來村裏人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了。”秦剛查這個老妪,不是對兇殺案感興趣。身為親衛軍統領,他必須懷疑一切巧合,查明是否與皇帝有關。

“倒是件蹊跷事。”無涯聽得百思不得其解。

“屬下會盯着衙門辦理此案。”

無涯搖了搖頭:“當地衙門查不出來。你遣人去趟山西。再查一查最近靈光寺可來過特別的香客。”

竟然對這件案子這般重視。秦剛警覺起來:“難道皇上懷疑落水一事……”

“不。那是腳踩滑了。”無涯仍然沒有把羅漢壁險些遇刺的事情說出來,“既然那老妪的侄兒出得起兩千兩銀,顯然對他姑姑頗有感情,還是個有錢人。這十八年他卻再沒露面。朕心存疑惑。既叫朕遇上,就去查一查。”

“是。”

Advertisement

無涯這才伸出胳膊讓方太醫把着脈。

探完脈,方太醫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皇上年輕,恢複得快。先前穆公子為皇上熬制的藥湯極為有效。昨兒夜裏皇上就退了熱。下官這就再為皇上針炙,過兩三天就無恙了。”

無涯聽到穆公子三字,不覺詫異:“小穆替朕熬藥?”

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春來低下了腦袋,不甘願地回了話:“方太醫來之前,穆公子去尋了草藥熬了碗湯藥。”

方太醫拿出艾條與銀針。無涯由春來侍侯着解衣。他想了想吩咐道:“朕就在梅村養病。遣人去行宮給太後報個信。就說朕在靈光寺盤恒幾天。穆公子既通醫理,讓她先留下來。”

聽皇上話裏的意思,要瞞下這場病,将養好了再回宮。皇上怎麽能在這麽簡陋的山村養病呢?春來急了:“皇上,直接去行宮吧!這地方……”

無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春來咽下了話,垂着頭出去了。

“穆公子師承杜之仙,醫術還行。朕記得當年是方愛卿去揚州為杜之仙瞧的病?”無涯看似随意地問道。

方太醫捏着艾條的手顫了顫,差點灼到無涯的肌膚。他深吸口氣,手再次變得穩定:“皇上幼時,臣曾奉太後懿旨去揚州替杜大人看病。杜大人咳血的舊症難以治愈,辜負皇上與太後娘娘的厚愛了。”

無涯沒有說話。方太醫專心致志地下針艾炙。安靜的環境中,方太醫以為閉着眼的皇帝已經睡着了。收拾好艾條銀針,他輕輕為無涯搭上被子,拎着醫箱蹑手蹑腳往外走。

“朕信得過方愛卿。”

突如其來的話讓方太醫差點沒拎住手裏的醫箱。皇帝的話令他又激動又惶恐,瞬間軟了膝,朝無涯跪地行了大禮:“皇上厚愛,老臣惶恐。”

“去吧。”無涯這才安心地睡了。

出了房間,方太醫情不自禁擡袖擦了把冷汗。

秦剛辦完皇帝交待的事,見他出來趕緊迎上去。

方太醫低聲說道:“皇上睡着了。老夫再開個方子,照方撿藥。不出三天,必大好。”

秦剛松了口氣,請他去廂房開方。同時瞟了眼穆瀾睡的廂房低聲說道:“穆公子不知道皇上的身份。你只是個與無涯公子家裏相熟的禦醫。莫要說漏了嘴。”

“下官省得。”

方太醫飛速寫了方子。等秦剛拿走,房中只他一人時,這才癱坐在了椅子上。他和杜之仙是故友。當年太後欲為小皇帝召杜之仙回朝為帝師,他暗中用了點手段,争來了那趟差事。杜之仙是有舊疾,卻還沒到咳血不止難以回朝的地步。幫着杜之仙隐瞞病情,他已經犯了欺君之罪。

是他多想了吧?杜之仙在揚州隐居,幾乎足不出戶。年輕的皇帝怎麽可能知道他真實的病情?因為杜之仙的關門弟子穆瀾,所以皇帝才會提起當年自己奉旨去揚州為杜之仙診治的事。一定是他多想了。

杜之仙精通醫術,當着衆人的面咳血不止。得了杜老頭的眼神,自己不過是裝着沒有看出來罷了。杜之仙去年又因病過世,此事再無遺漏之處。方太醫仔細把當年隐瞞病情的事又想了一遍,一顆心方才落到了實處。

昨天到得太晚,着急為皇上診治,沒顧得上仔細看穆瀾。杜之仙曾來信托他照拂這個關門弟子。開的藥方倒是對症,不知道她的醫術是否得了杜之仙的真傳。

有侍衛請方太醫用早飯。他剛出廂房,就看到院子裏擺開了兩張桌子。一桌坐着帶刀侍衛。另一張桌子旁站着個身穿青色僧衣的少年。

新葉似的眉挺拔秀氣的鼻梁。方太醫恍惚起來。她就是穆瀾?

穆瀾迎着朝陽而立,看到方太醫的時侯,淺淺的笑容浮上了臉頰,拱手行禮:“晚生穆瀾見過方太醫。”

她的聲音回蕩在方太醫耳中,他激動地朝前走去,忘記了廂房與院子間的石階,腳下一步踩空。

一只手及時地扶住了他的胳膊。方太醫看到穆瀾關切的眼神,他喃喃說道:“老了,熬一宵眼睛都花了。”

穆瀾攙着他到桌旁坐了,拿過碗舀了熱粥放在他面前,笑道:“辛苦老大人了。用過早飯,老大人先去歇着。熬藥這種雜事就交給晚生吧。”

“好好。”方太醫心頭熨貼,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道,“杜大人教了個好弟子。昨晚的藥用得極好。”

“老大人謬贊。晚生于醫術只學了點皮毛。”穆瀾規矩地回了,也不動筷。

方太醫瞧了她半晌,驀然反應過來,拿起筷子挾了個饅頭:“用飯吧。”

穆瀾這才開動。她吃得慢而斯文,裝着沒看見方太醫時不時投來的目光,心裏犯起了嘀咕。老頭兒曾告訴過她幾個人名。值得她信賴的朝中官員裏,就有這位在太醫院混得不如意的方太醫。

老頭兒說方太醫醫術高明,因性情耿介,不善奉迎,在太醫院呆了近三十年,連正六品的院判都沒混上,一直是八品的禦醫。當年和他同進太醫院的廖太醫醫術不如他,如今已是執掌太醫院的正五品院使了。

用過飯,方太醫仔細看過侍衛找來的草藥,守着穆瀾熬制。

“穆公子跟着杜大人學醫,将來是否有進太醫院的打算?”

穆瀾坐在小凳上,扇着爐火笑道:“師父并未教過晚生醫術。只是一些尋常病症,瞧師父用過藥,知道方子罷了。”

方太醫頗有些吃驚:“就算知道方子,你怎麽能辨識出那麽多種藥草?”

因是老頭兒提過的人,穆瀾也不隐瞞:“晚生大概是記性好吧,看一遍藥草嗅過味道就能記住了。”

這樣的天賦……方太醫不免唏噓。他輕聲問道:“你何時拜杜大人為師?”

“十年前。當時家母意外救了先生。他感恩就收了晚生這不成材的弟子為徒。”

十年前!方太醫驀然想起了十年前的往事,臉色漸漸變了:“老夫去歇一會。藥熬好了,無涯公子也該醒了。你服侍他用藥吧。”

穆瀾聞言有點急:“既然方太醫在,這裏用不着晚生了吧?”

方太醫板起了臉:“第一帖藥是你開的方子。診治病人焉能半途而廢?”見穆瀾不情不願的神情,他左右看了眼,壓低聲音說道,“無涯公子身份尊貴,你這孩子……”

身份尊貴又如何?她才不想因為這個就去巴結讨好。她只要進國子監,查出父親留下來的線索就行。說不定無涯的父親還真是當年科舉弊案的主謀,和無涯走得近,将來還麻煩。

這時春來終于賭完氣過來了,頤指氣使地說道:“穆公子,我家主子要在梅村養病。方太醫年紀大了,你留下熬藥吧。”

穆瀾頓時來了氣,正想将手裏的蒲扇扔了,方太醫已連聲應了:“正該如此,正該如此。老夫熬了一宵精神不濟。先回房了。勞煩穆公子熬藥。”

他焦急的目光讓穆瀾想起了老頭兒,都是盼着她好。轉念又想到無涯留在梅村養病,說不定面具師傅還會繼續對他下手。她現在真不能離開。穆瀾嘆了口氣,悶聲不響地繼續扇着爐火。

諒你也不敢走!春來哼了聲,拂袖進房侍侯去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