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驅邪

與譚弈見過禮後,穆瀾擇了林一鳴下首的椅子坐了,好奇地問道:“一鳴兄,府上這是在做什麽?”

林一鳴大大咧咧地說道:“哎,我堂兄染了風寒,結果一副藥下去人事不醒。我想着該不會是在山裏呆了幾天沾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請人來散散!也不知道一個大仙本事夠不夠,本公子幹脆請了仨!”

有病不找郎中,藥喝出問題不找人檢藥,請了大仙神棍。林一鳴擺明要折騰林一川。穆瀾現在不知道那碗喝下去令林一川昏迷的藥是誰動的手腳,重要的是搞清楚林一川昏迷不醒的原因。

她問譚弈:“譚兄覺得可信嗎?”

譚弈笑道:“子不語亂力亂神。譚某以為世間萬物總有其存在道理。大公子莫名其妙不醒人事,一鳴賢弟護兄心切。請來幾位高人做做法,說不得還真有用。”

“譚兄簡直是在下知己!”林一鳴瞧着天色道,“難得我們三人相聚,我這就讓人擺桌席面,不醉不歸!”

真是混帳的可以!跳着大神驅邪折騰堂兄,馬上就想着飲酒作樂。如果不是譚弈在,穆瀾早就跳起了罵人了。然而譚弈一邊叫着一鳴賢弟,稱呼林一川卻成了大公子。親疏立見。穆瀾弄不清楚譚弈的來頭,也不争辨,站起身道:“既然知道大公子病了。在下先去看看他。”

“哎哎,穆兄,你去不得。”林一鳴攔住了她,“大師說了,得緊閉房門七天七夜,做法才有效。門窗都被符箓封死啦!”

真狠啊!還七天七夜,封死門窗。林一鳴打定主意要林一川的命了?

譚弈也勸道:“穆兄若是壞了法事,萬一大公子……”

這位譚解元究竟來林家何事?和林一川有仇?不念着林一川贖走沈月解決他和許玉堂争端的好?

穆瀾心裏的疑問越來越多。她一改溫和,張狂地大笑起來:“譚兄有所不知。在下這趟本來是找一鳴兄的。沒想到撞上大公子生了怪病。實在是巧啊!我師父號稱江南鬼才,于驅神畫符頗有研究。在下跟着師父曾在鄉間捉到過三只狐貍精,将五個游魂送歸了黃泉。在下寫文章不行,畫符驅邪卻得了杜先生真傳。速速拿朱砂符紙來,在下替大公子畫幾道符貼在身上,包管讓百鬼速避!也讓你倆開開眼界!”

“狐貍精長什麽樣?”林一鳴瞬間被這句話吸引住了。

真的假的?譚弈狐疑地看着穆瀾。

穆瀾神情頗為遺憾:“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唉!”她悠悠一嘆,拍了拍林一鳴的肩,拂袖出了正堂。

兩人快步跟過去時。那位在香案前燒黃裱紙,灑狗血的道士雙手抄在袖中,滿臉仰慕地望着穆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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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鳴扯了他的袖子,指着正在揮筆畫符的穆瀾低聲問他:“她真會畫符?”

那中年道士捏緊了袖中穆瀾塞過來的一百兩銀票,老神在在地說道:“道行深不可測!”

連譚弈都愣了。

趕回府中的燕聲正看到了這一幕。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裏一片冰涼。他花了私房錢買禮物送到穆家,就盼着穆瀾能像杜之仙診治老爺一般,治好少爺。沒想到穆瀾居然和二公子一起胡鬧折騰。

燕聲快步走到東廂房門口,看到門窗上貼滿了符紙,氣得臉紅脖子粗,就想砸門。

“燕聲,別莽撞。”窗戶紙被雁行捅了個洞。他透過洞看着院子裏的鬧劇,也看到了穆瀾。

“你看她!”燕聲聽見,氣得回身一指。

穆瀾已提了桃木劍,手指往上一抹,串在劍上的黃裱紙呼啦啦就燒了起來。都是走江湖賣藝的,這點把戲,她懂。

她的劍舞得比那道士不知好了多少倍。天色漸晚,暮色之中,她手裏的劍撩起一條條火線,在空中飛快形成了一個鎮字。

哭叫着喊銀杏樹精助我的男大仙看得呆了。那位早抖得腰酸背疼的神婆還算聰明,高叫一聲:“仙師顯靈鎮了!”趴伏在蒲團上趁機休息。

林府下人被她忽悠得攸地跪了一地。

林一鳴哇了聲:“神了!”

譚弈手指捏了個劍決暗暗比劃了下,卻發現自己不可能讓燃着的符紙在空中寫成這樣的字。他狐疑地想,難道穆瀾真會驅邪之術?

穆瀾收了劍,幾步就邁到了東廂房門外。

燕聲吓了一跳,張開雙臂攔她:“不準進我家少爺的房間!”

“房中妖邪害怕了!”穆瀾心裏暗罵他一聲蠢,放聲大笑着,提劍朝燕聲眼睛刺去。

燕聲偏頭開躲。穆瀾輕巧越過他,一腳踹開了房門,腳一勾,把門關了:“果然有妖邪在內!看本公子結果了它!”

林家的人好奇地聚到了門外。

林一鳴探頭探腦地,恨不得進去親眼看看。

潭弈低聲問他:“你怎麽知道你堂兄昏迷不醒是妖邪入體?”

林一鳴興高采烈地說道:“猜的!不過,我猜對了!不知道房裏會不會是只漂亮的狐貍精。”

這個草包!難怪義父讓自己護着他,打壓林一川。林家産業落在林一鳴手中,金山銀海都會被他敗光。

東廠的人早盯死了林宅。梁信鷗遣人在郎中開的藥裏加了料。譚弈這才拿着解藥登門造訪。誰知道一來就被林一鳴纏住了。他本着要和林一鳴交好的心思,暫時将替林一川解毒的事放下,耐着性子看院子裏僧道念經神棍神婆折騰。而穆瀾就在這時來到了林家。

譚弈捏了捏腰間的荷包,解藥瓶子好好的在身邊。他倒要看看,杜之仙的關門弟子穆瀾如何把林一川體內的“妖邪”給收了。

正房寬敞,東廂隔成了裏外兩間。看到穆瀾進屋關門,雁行露出了兩頰的笑渦。

“叫燕聲守着,別讓人進來。”穆瀾吩咐了句,掀簾進了內面的卧房。

林家是南方人,寧肯修地龍建夾壁火牆取暖,也睡不習慣北方的火炕。銀制牡丹簾勾起了姜黃色的床帳。林一川躺在張四面圍了雕花床板的撥步床上。

同樣是風寒,無涯燒得渾身滾燙昏迷不醒。如果不是林一川嘴唇幹燥。穆瀾還真沒看出來他受了風寒。

“咳咳!”林一川咳嗽了兩聲,眉心微微蹙起一道褶子,閉着眼睛昏睡着。

穆瀾按着他的脈。

林一川是浮脈。浮脈為陽,其病在表。寸脈虛浮……也就是普通的感染風寒,還是極輕的風寒。穆瀾心裏思忖着,關健就是那碗藥了。

雁聲将床前櫃子上的半碗藥遞給了穆瀾。

嗅了嗅藥味,穆瀾淺嘗一口,轉頭吐了:“有毒。”

“這毒厲害不?能解嗎?”雁聲小聲問道。

穆瀾笑了笑:“下毒的人不想立時要他的命。先給大公子放點血,回頭我再配藥。”

雁聲吓了一跳:“放血?”

穆瀾擡起林一川的手指,指給雁聲看:“放十個手指頭的指尖血,能緩解。等服了解藥就沒事了。”

刺破十根手指頭放血……雁聲用手捂了眼,心裏默默為自家公子祈福:“小人暈血,去外頭瞧瞧動靜。”

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穆瀾捏着林一川的手指頭,從靴子裏抽出了匕首,嘀咕道:“這麽輕易就被人下毒。揚州首富家的公子很好殺嘛。”

突然之間眼前天翻地覆,穆瀾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躺在了床上。林一川壓在她身上,一只手擒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

你大爺的,耍我!這一刻穆瀾在心裏真誠地問侯了林家列位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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