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天一劍在何處

翌日午時,林承天派人去叫花酌,說要與他一同用午飯。

下人傳完話,花酌很快就出現了,身上穿着昨日買的新衣裳。

一襲晃眼的鵝黃色衣裳,外罩一層淡藍色绡紗,衣衽和衣擺都上繡着各色的圖紋,其中還帶了那麽點粉紅。衣帶為青底綠紋,腰間同時挂了兩個顏色不同的玉佩和一只色彩豔麗的荷包。與衣服同色的鵝黃發帶松散的将長發攏于腦後,精致中又帶了那麽點随性。

全身上下花哨得不行。

花酌心情不錯的坐到他面前。

林承天手一抖,眼珠差點掉下來,心道自家這兒子……莫不是真的自暴自棄了麽?兩次尋死不成,幹脆就這麽放棄自己了?

林承天艱難的看着他,面若菜色,不知如何開口是好,猶豫了半晌,道:“……你就這麽不願嫁人麽?”

花酌一愣。

他是不願……但這幾日也沒表現出來啊。

林承天神色古怪,不知如何是好,幹澀道:“如今已成定局,你……”

“我無事。”花酌奇怪的看着他,“爹,你話就直說吧。”

林承天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氣,認真開導他,“爹知道你心中郁結,可人生難免有得有失,得不到便得不到了,早晚有釋懷的一日。秋兒,萬不可因一時失意而囚困其中啊。”

他爹說的這是邱懷玉的事?

花酌神情複雜,道:“爹,我失憶了,真的不記得什麽邱懷玉。”

林承天頓時痛心不已,“我還沒提你就先想到此人了,哪裏像是忘了?”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整天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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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承天心緒難名的又看了一眼花酌這身打扮,別開視線,目不忍視道:“也罷,你若是覺得現在這樣能好受一些……便随你吧。”

花酌胸悶的低頭看看自己的新衣服。

是料子不夠好還是顏色不夠豔?他早上花了一個時辰才搭配好的,還比不上之前那身素裝白服是怎麽着?

悶悶的拿起筷子,花酌硬邦邦道:“爹,咱還是先吃飯吧。”

林承天無力的點頭,兩人各懷心事,誰也沒再多說話,相對無言的将飯吃完了。

林承天用帕子擦了擦嘴,心情也平複得差不多,調整一下姿勢,打算開始更進一步的跟兒子談談。

“秋兒。”林承天面露慈祥,試探問道,“聽你娘說,你近日身體恢複得不錯,藥已經停了?”

花酌老實回答:“是,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林承天點點頭,語氣沉緩,“門中事務繁重,爹顧不得你,你要自己照顧好身體。”

花酌道:“孩兒知道。”

林承天又道:“你頭可還疼麽?記憶可有何恢複?”

花酌遲疑了一下,道:“不疼了,但記憶并未恢複。”

林承天擔憂道:“可需要爹再找人給你看看?一般的大夫醫不好,但藥神谷的谷主說不定可以醫治。”

“不必。”花酌摸了摸鼻子,道,“我這不也沒什麽大礙麽……不必勞煩他老人家,怪麻煩的。”

“老人家?”林承天聽見這稱謂哈哈大笑,“看來你果真是失憶,腦子都糊塗了。如今的新任谷主,可是個年輕人,大不了你幾歲。”

“也罷。”林承天道,“你自小就不喜歡針灸治病,不想治就先算了。”

仆人端了茶點送上來,花酌嗅到茶香,端起來淺嘗了一口,皺了皺眉,覺得泡的味道不甚好,便将茶盞放下了。

林承天也沒注意他的表情,突然提起道:“秋兒,婚期之事,想必你也聽說了。那個季少莊主……你覺得他品行如何?”

“季蕭?”一提起他,花酌就覺得愁得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誠懇的看着林承天,道,“爹,孩兒知道自己如今非嫁不可,您也無需擔心什麽,只要到時候多備些嫁妝和護衛就好。最好再有幾張店契和地契,萬一我到那頭沒有銀子花,也好有備無患。”

林承天:“……”

“秋兒,你要相信爹的眼光。這個季蕭爹覺得還不錯,堪得大任,将來必定前途無量。”林承天萬般無奈,很是認真的開導他,“他是季莊主的獨子,将來必然要繼任他爹的位置,等到日後他再取得天一劍,武功必定還能再增一層。到時,他說不定就能讓萬清山莊成為四大門派之首,而你自然也能跟着風光霁月,坐享無憂啊。”

聽他爹的意思,是想叫他吃軟飯……

提起天一劍,花酌覺得有些耳熟,之前邱懷玉好似也提到過一次,雖然看起來只是随口一說,但卻叫他有點在意,忍不住好奇道:“那天一劍……現在在何處?可是什麽難尋的寶劍麽?”

林承天語氣就好像在說剛吃過飯一般輕松,道:“就在我屋裏頭。”

屋裏頭?!

林承天見他不懂,于是解釋道:“這劍的确是把絕世好劍,但要用也得分人。此劍的名字源于天一生水,劍風至柔,也只有功法至柔之人才能将它發揮到極致,若是換做旁人,就算是……”

“等等,爹。”花酌對這劍的來頭不是很感興趣,打斷他,神色異樣道,“你是說……天一劍,在你那裏?就在你房裏?”

“不錯。”林承天道。

“那,那你說的等将來季蕭有了天一劍,是什麽意思?”花酌腦子鈍了,“天一劍還有另一把?”

“當然沒有。”林承天果斷道。

“天一劍是咱家的至寶,将來鐵定是要傳給你的,可你又不會武功,将來嫁到季家去,自然就是歸季蕭用了。”林承天說得理所當然,話裏話完完全沒把季蕭當做外人。

花酌一時語塞,又挑不出什麽毛病,糾結道:“可……若是給了他,那天一劍不就成了萬清山莊的東西麽?既然是咱家的至寶,這麽随便的送出去,豈不是……”

林承天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無礙,咱家的功法至陽,拿着也沒什麽用。況且這劍本就是當初你爺爺從上任老莊主那坑來的,還回去也是理所應當。”

花酌面色成迷。

坑來的。

那算個屁的咱家至寶?

林承天抿了口茶,又緩緩道:“更何況,你天生喜歡男子,爹又不能逼你,咱家就你這一脈香火,遲早是要斷的。天一劍是上古寶劍,不可浪費,除了給季蕭還能有什麽辦法?”

花酌無言以對,竟覺得有點道理。

林承天嘆息一聲,又将話題引了回來,道:“總而言之,季蕭那孩子真的不錯,論家世有家世,論前途有前途,爹希望你能再好好考慮一下。”

“你生在風雪門,就等同于生在江湖,注定過不上普通人的日子。你自小體弱多病,又不愛打打殺殺,爹從來沒有逼過你習武,如今也只是希望你能找個好歸宿,過上安逸舒坦的日子。萬清山莊與我風雪門交好多年,有它庇護你,爹也能覺得安心,明白嗎?秋兒。”林承天語重心長,又帶着幾分無奈。

花酌一時陷入沉默,似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爹。”

“嗯。”林承天點頭,安下心來。

“不過……”花酌話鋒一轉,“店契和地契的事,我還是希望您能再考慮一下。”

“為什麽?”林承天覺得難以理解,頭疼不已。

他們大宣國雖然民風開放,南風盛行,但在民間傳統中,嫁妝裏帶店契、地契是對夫家的不尊重,有意圖分家獨立的嫌疑,會讓夫家起嫌心,實在不妥。

花酌卻堅持道:“有備無患。”

林承天吸了口氣,覺得他根本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頓時蒼老了許多。

好說歹說,還是沒把兒子勸住,林承天揉了揉太陽穴,很是頭痛,無奈道:“此事往後再說吧。”

花酌乘勝追擊,“多謝爹。”

林承天臉色一黑,“我可沒說答應!”

“爹膝下就我這一個兒子,斷然看不得孩兒吃苦,這點小事,想必爹一定會答應的。”花酌言語中充滿信任,仿佛一旦遭到拒絕就會大受打擊。

林承天面色難看,煩悶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容我再考慮考慮,你先出去。”

花酌抿起嘴巴笑了笑,不再多留,起身出去了。

走進庭院,二福遠遠的便看到了他,見着那一身豔麗多彩的衣服,實在有些恍惚。但好在公子長得眉清目秀,再加上膚色白皙,倒也沒有顯得十分違和。

二福眨巴了下眼,“公子。”

花酌沒在意他,擡頭看向房頂,朝上面的影衛勾了勾手指。

影衛意識到公子在叫他們,立馬現身,縱身躍到地面。

四個影衛排得整整齊齊,當中一人問道:“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花酌點頭,道:“不出意外的話,近日應該有萬清山莊的人在盯我,你們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把人找到。”

影衛相互對視了一眼,也沒多問,轉眼間便竄上房頂消失不見。

“公子?”二福一臉詫異,完全處于狀況外。

花酌邊朝屋內走,邊對他解釋道:“我近日要向賬房先生學些東西,不可讓萬清山莊的人知道。”

“公子要學什麽?”二福緊跟着他。

“經營店鋪。”花酌眨了眨眼,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我打算自己在那頭弄幾間鋪子。”

“鋪子?”二福驚訝,趕忙勸道,“公子,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花酌憂心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以後我們到了萬清山莊,被季蕭虐待,吃不起飯怎麽辦?”

二福一頓,面露茫然。

“到時我們主仆二人就只能住在漏水的破雜房裏,睡草席,受寒凍,整日吃馊饅頭。”

“等哪天下人心情好了,指不定會給我們送些剩菜雜湯,到那時,我肯定分你一半……”花酌神情憂郁。

二福整張臉都皺巴起來,忍不住打斷他,“公子,我覺得你是不是想多了……”

“這叫未雨綢缪。”花酌看着他,用很認真的語氣吓唬道,“凡事要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何況我看季蕭那人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又極其易怒,真會這麽對咱們也說不定。”

二福不可置信,隐隐不安道:“少莊主竟是這樣的人嗎?那,那他要是真那樣,我們怎麽辦?”

花酌道:“當然是自食其力。”

“可是……”二福不甚贊同,躊躇道,“萬清山莊對江南那一帶了如指掌,您在那邊開了鋪子,他們怎會不知道?”

花酌道:“所以我才找我爹要了店契。”

“門主?他答應了?”二福瞪大眼睛。

“我查過了,江南那邊有風雪門的商號,店契歸的是風雪門名下,而不是我的私産,只要我謹慎些,他們便不會知道。”花酌道。

吓唬歸吓唬,他其實也沒想的那麽多,只是單純的為了錢而已。

不因為別的,單是他買绫羅綢緞、珠寶配飾就需要大筆的銀子,且不說季蕭會不會給他,就算是給了,他也不好意思拿。

畢竟兩個人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怎好花他家那麽多銀子。

花酌正想着,就聽見屋頂上傳來幾聲瓦片響,房門随即被打開,四個影衛押着兩個黑衣男子,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

少莊主戲份消失的一章

下章就要成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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