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恃寵而驕,令人鬧心

這日,花酌從辰時起了床就坐在桌案邊,對着幾張空白的紙張發呆了許久,幾個時辰也未見動一筆。

直到午時,二福敲門進來,花酌才嘆了口氣起身,以為是來叫自己用飯了。

然而二福面色焦急,朝他過來,手上還拿了什麽東西。

“這是怎麽了?”花酌問道。

“公子,出大事了!”二福急得不得了,将手上的幾張單子和賬冊遞給花酌,“咱們私下裏那幾家店,被少莊主發現了!”

花酌心裏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将單子和賬冊接過來,眼睛緊緊盯着,邊看邊問道:“他可說什麽了?”

二福神色焦慮,說話時嘴唇急得發顫,“少莊主那邊我也不清楚,這些單子和賬本是那三家店鋪的老板交給我的。”

“不清楚?”花酌仔細看了看那幾張單子,發現每家店都收到了一批數量不少的貨品預定,收入十分可觀,而且定金也付了很大一筆。最重要的是,這些訂單全部來自萬清山莊,日期标明就在今日。

花酌僵住了,半天沒緩過神來,“這……怎麽回事?”

二福搖搖頭,心裏焦灼又害怕。

雖然不知道這些單子是什麽意思,但總歸就是事情敗露,被少莊主發現了。

人一害怕,就忍不住把事情想得嚴重,二福苦着張臉,思考着這件事究竟會産生什麽後果,甚至不禁回想起了之前花酌在風雪門時吓唬他的話。

“不然以後我們到了萬清山莊,被季蕭虐待,吃不起飯怎麽辦?”

“到時我們主仆二人只能住在漏水的破雜房裏,睡草席,受寒凍,整日吃馊饅頭。”

“等哪天下人心情好了,指不定會給我們送些剩菜雜湯,到那時,我肯定分你一半……”

二福越想越偏,有苦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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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花酌顯然比他冷靜得多,盯着單子和賬冊看了好一會兒,不知在想什麽,目光有些失神。

其實他見到這些單子的時候大抵就明白了,自己偷着開的這三家店鋪,季蕭全都知道,不僅知道了,還用山莊的名義明擺着照顧自己的生意。這麽一大批單子,定然是早好幾天前就開始拟定了,可季蕭這些日子,卻連提都沒提此事。

他就不生氣……不想找自己算賬麽?

花酌心思沉重,問道:“季蕭呢?”

二福還沉浸在噩夢中,恍恍惚惚的回答,“早上去了前院的演武場練功,現在應當還沒回呢。”

“我去找他。”花酌将單子疊好,想了想,沒揣進懷裏,而是和賬冊一起拿在手上,出了門。

直奔前院的演武場,這裏面積很大,有很多弟子還在練功,見到少夫人破天荒的出現在這,便有人主動給他指了路。

花酌找到季蕭時,他正在指導一隊弟子習武,看見花酌時明顯愣了一下,朝他走過來。

“你怎麽在這兒?”季蕭問道。

“我……”花酌遲疑的看了看附近還在練武的弟子,這裏人多,并不适合說話,表情糾結道,“我有事要問你……”

季蕭奇怪的看着他,皺眉道:“什麽事非要現在說,還不能在人前?”

花酌抿了抿唇。

見他神色不對,季蕭無法,只得帶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不耐道:“罷了,真拿你沒辦法。這般不分場合,叫旁人看見得怎麽說你?”

不就是私下裏說幾句話……至于這般嚴重?

花酌略微郁悶,但也顧不得這點瑣碎了,腦子亂糟糟的跟在季蕭身後,忍不住思緒飄忽,一路一直跟到了走廊盡頭。

回過神來時,便眼睜睜的看見季蕭推開了偏房的小門,再反手将門緊密的關好。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麽?!

花酌一臉複雜的看着他,難以啓齒道:“其實,只要旁人聽不見我們說話就好了,不必這般隐蔽……”

弄得好像要偷情一樣。

季蕭沒理他,催促道:“有話快說。”

花酌只好将手裏的賬冊和單子遞過去,擡眸看了看他,不知該怎麽說,就等着對方先開口。

季蕭仔細看了看那幾份東西,目光了然,沉靜的看着他,“管家都已經把事辦好了,你還有什麽問題?”

花酌底氣不足,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知道的?”

“幾日前。”季蕭淡然道。

“那……你怎麽不告訴我?”花酌見到他這副平靜的樣子,心裏反而更難受,“你就不怪我麽?”

季蕭皺眉,提起這個便心生不悅,道:“怪,所以我幾日前就提醒過你。缺了銀子就來找我要,或者自己去賬房支,偷偷摸摸弄幾間鋪子像什麽話?覺得好玩,還是這麽大個山莊養不起你?”

花酌一怔,垂下眸去,還是覺得心裏悶悶的,道:“要不……我把這幾間店的店契還回去吧。”

“還回去?”季蕭頓時被氣得胸悶,愠怒的盯着他,将手裏的賬冊和單子塞到他懷裏,“這上面預定的貨品數目,足夠莊內一年份的用度,這麽一大筆銀子,你是想全部拱手送回娘家?早知如此,那我還吃飽了撐的讓人拟這些單子做什麽?”

花酌愣愣的看着他,艱難道:“你弄這些單子……就是為了給我銀子?”

“不然呢。”季蕭面色陰沉。

花酌現在是個什麽喜好,他再清楚不過。

随便一個看得上眼的珠寶便要上百兩銀子,他堂堂一個萬清山莊的少夫人,難道還得靠攢錢來過日子麽?

“你……”花酌心頭瞬間軟了,欲言又止,有心想問問他,這麽想讓自己花他的銀子,到底圖個什麽。

他該不是覺得……不花他的銀子,便不算盡本分吧?

想起季蕭那日所提的那些要求,花酌神不知鬼不覺的想偏了,但心裏到底還是感動,眼神愧疚的看着他,“清昀……對不起,我不該瞞你的。”

季蕭頓了一下,壓下脾氣,冷聲道:“罷了,此事已經過去了,多說無益。你若沒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見他要走,花酌趕忙叫住,“等等!”

季蕭停住腳步。

“還有個事……”花酌猶猶豫豫,目光掙紮的看着他。

“說。”季蕭皺了皺眉。

花酌吸了口氣,決定實話實說,道:“其實,我在郊外還有個莊子,是與那些店契一道拿來的……”

季蕭挑眉,等着他繼續。

花酌無辜的看着他,表情煞是心疼,“原本莊子我是不稀罕的,不要也無所謂,可那個莊子附近還帶着一片花田……雖然我還沒去過,但據說到了春日,花田遍地鮮花盛開,美不勝收,景色很是好看,我喜歡得緊,不然也不會找我爹要過來……”

季蕭冷冷盯着他,沒說話。

于是花酌厚着臉繼續往下說,眼神隐隐懇求的望着他,道:“所以我能不能……把莊子的地契也留下來,自己收着?”

深吸了口氣,季蕭被他氣得直犯頭疼。

剛才分明還一副低頭認錯的模樣,轉眼就敢得寸進尺。

莫非是自己近日太縱着他了麽?

季蕭有些恨恨的咬牙,心道對這種厚顏無恥的人果真不該心軟。

花酌見他想要拒絕,表情頓時變得難過無比,無助又可憐。

季蕭負在背後的手微不可查的縮了一下,忍了又忍,終究是沒罵他,冷冷瞥了他一眼,嫌煩道:“你自己看着辦!”

而後轉身,開門走了。

人一走,花酌臉上的失落立刻沒了,唇角簡直快要抑制不住的揚起來,只能默默将賬本舉起來,欲蓋彌彰的擋住。

季蕭回到演武場,面色陰冷的在場邊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緊緊盯着場上還在演武的弟子。弟子們瞧見他的表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個個精神緊繃,根本不敢下來休息。

影衛剛剛完成了任務,朝這邊走過來,見到季蕭這副模樣也是一愣,猶豫地站到他身側,試探道:“少莊主?”

季蕭并未看他,眼底冰如寒霜,“說。”

“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少莊主有時間可要過去看看?”影衛小心翼翼。

季蕭不耐煩道:“知道了。”

影衛偷偷觀察着他,問道:“少莊主,您可是遇到什麽難事了?”

季蕭置若罔聞,沉冷的看着那些弟子練武,沒理他。

影衛遲疑了一下,很懂的問道:“……還是少夫人出了什麽事?”

季蕭表情陰寒的瞥了他一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面,冷聲道:“你不懂。”

影衛還沒來得及答話,又聽到季蕭道:“你沒有家室,跟你說了也是白說。”

影衛覺得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

“總而言之……”季蕭神色冷冽,忽然沉聲道,“就是他太過恃寵而驕,讓人鬧心得很。”

他這麽說,可不是沒有緣由的。

昨日,花酌先是在馬車上亂吃醋,今日又不分場合的黏人,自己做錯事也就罷了,還敢不知悔改的跟他撒嬌使性子,實在是品行敗壞,不成體統。

照這樣下去,往後該叫人如何放心把莊中內務交給他打理?

一旁的影衛被“恃寵而驕”這詞堵得說不出話,半晌後才問道:“那、那怎麽辦?”

季蕭聞言有些煩躁,追悔莫及道:“我那天答應過,保證不再随意對他發脾氣,往後除了接着由他肆意妄為,還能怎麽辦?”

“少莊主,既然如此,那您就看開點吧。”影衛盡力岔開話題,提醒道,“現在已經午時了,是不是該讓弟子們用飯了?”

季蕭似是才想起這碼事,仁慈的擺擺手,将演武場的事情交給影衛,自己陰沉着臉走了。

花酌回房之後,便一氣呵成的将桌案上那張空白了一上午的信紙寫好了,叫來二福,讓他寄回風雪門。

這封信的意義無他,就是旁敲側擊的問問林承天關于天一劍的事,想必只要林承天看完,就會明白他是急着想要天一劍了。至于着急的原因,花酌決定不做解釋,在信中只字未提。

二福愣愣的接過信紙,面露不解,“公子,上午店鋪的事……”

“已經無事了。”花酌道,“你派人将信送到我爹那去,記得要快些。”

二福有些迷茫,一時無法理解所謂的無事究竟是怎麽個無事法,但是見花酌不說,自己也只好憋着沒問,疑惑的拿着信出去了。

屋裏沒了人,花酌坐回椅子上,閉上眼睛,思緒漸漸亂飄。過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慢慢的,抿嘴揚起一抹笑。

睜開雙眸,花酌站起身,像是為了分散注意力般的掐了把臉,漫無目的的在房間裏瞎轉悠,幾圈之後才終于停下來,将目光定在了床頭的暗格。

爬到床上,花酌将手伸進去,從暗格中摸出一本古籍。朱砂色的紙頁,封皮上簡單粗暴的寫了“仙法”二字,正是之前國師給他的那一本。

花酌思忖了一下,将古籍揣進懷裏。

影衛:好了,少莊主這是要被吃死了。[點蠟]

有的人呢現在看起來一本正經,其實二十章以後就是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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