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日後會注意
翌日天亮,前往寬州的馬車按計劃啓程。
花酌昨日守歲守到後半夜,沒堅持住,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個時辰。上了馬車後依舊困得不行,就靠在季蕭懷裏接着睡。
昨晚的事暫時無解,兩個人也就默契的沒再提起。這次的行程是暗中進行,且帶的人數不少,為了掩人耳目,整隊人便打着商隊的旗號出發,連馬車都換成了商人的規格。車內相較先前而言窄小了不少,兩個男子坐在一起,手腳略有些施展不開。
車隊行進了半月,有時為了趕時間,會選擇走人煙稀少、但能省時的小路,途中不少叢草雜石,馬車颠簸在所難免。所以天氣晴朗的時候,季蕭便會帶着花酌出來騎馬,透透氣。
這日上元節,下了整整一天的小雨,花酌這瘦弱的身子被馬車折騰得不輕,臨近天黑的時候總算駛進了一座小鎮,找了家客棧暫歇下來。
小鎮并不富庶,上元節也沒什麽熱鬧可看,加之花酌身體不适,整個人就蔫了吧唧的待在房裏沒出去。
季蕭端着碗湯圓進來的時候,便看見花酌正臉色蒼白的伏在鏡臺前上,沒有用林秋的樣貌,而是變回了自己的原樣,眉頭微微皺着,表情有些痛苦。
“怎麽了?”季蕭以為他出了什麽事,忙将碗放下走過去。
“不舒服……”花酌弱弱道。
這幾日的路趕得着實不好受,尤其今日,連五髒六腑都要給他颠出來了。方才在馬車上還不覺得多難受,如今一穩當下來,渾身上下都開始隐隐作痛。
“早就說了你現在的身體受不了這麽折騰,還非要跟來。”季蕭邊斥着,邊輕手輕腳的俯身從後把人攬到懷裏,問道,“怎麽變回來了?”
按理說他現在只是肉體凡胎,即使變會原樣也不會減輕痛苦,反倒會憑白消耗自身的法力。
花酌靠在他懷裏,面對着鏡子,幽幽道:“我覺得我現在,特別有種病美人的感覺……”
面容蒼瘁,身軟無力。
“你倒是還有心情顧影自憐。”季蕭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忍着沒再罵他,季蕭摸了摸他額頭,好在不燙,這地方偏僻,若是生了什麽病恐怕也不好醫治,問道:“哪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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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疼。”花酌有氣無力,瞄了一眼身後桌上冒着虛白熱氣的碗,吸了吸鼻子,擡眼看着他,“餓了……”
花酌将全身的力氣都倚在季蕭身上,完全沒有自己動彈的意思。
這種時候,季蕭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只能由着他使性子,先小心的将人抱到床上,再把湯圓端到床邊,一口一口的喂給他吃。
吃完以後,花酌已經覺得舒服了不少,閉着眼睛靠在他身上,讓季蕭力道适中的揉着腰。
現在雖已入春了,但天氣依舊寒冷,小鎮的客棧裏沒有炭火可燒。花酌又往下滑了點,臉頰緊貼着他胸口,熱呼呼的體溫從對方身上傳來,溫暖得令人眷戀。
“好些了麽?”季蕭道。
“嗯……”花酌懶懶應了一聲。
“若是實在不行,我們就歇兩日再走,別累出個好歹來。等到了寬州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你若病了,我怕沒時間照顧。”季蕭聲音本就清冷,湊近聽來尤為悅耳。
花酌搖頭道:“沒事,還不至于的。”
窗子有些漏風,屋內偶爾能感受到窗縫中吹來絲絲縷縷的涼氣。
花酌緊靠在他懷裏,對方胸口傳遞過來的觸感硬朗且溫和,讓人控制不住的心生遐想,花酌一時沒忍住,擡起手來,摸了一把。
花酌偷偷擡眸看了季蕭一眼,見他好似沒什麽反應,靜默了片刻後,又想要伸進衣襟裏試一試手感。
季蕭果不其然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手上替他揉腰的動作也停了,神情冷肅,皺眉道:“不難受了?都這副模樣了,還有力氣鬧?”
花酌撇撇嘴,不吱聲。
季蕭眸色頓了頓,忽然探究的盯着他:“你是不是還有哪兒不舒服?”
花酌模棱兩可道:“你這麽一說,好像……頭也有點暈。”
季蕭沉默了一下,兩手替他按起太陽穴,目光幽深複雜,提醒道:“若是不舒服要盡早說,不可瞞着,莫要忍出病來,知道麽?”
花酌有些想不通,幽幽道:“……我看起來有那麽嬌弱麽?”
季蕭不答,專心替他按穴位。
花酌也沒多糾結,安心在他懷裏躺了片刻。
沒過多久,他隐約覺得身上發熱,過于舒适的氛圍又讓他産生了困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沒怎麽多想,便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夢裏有些朦胧而不真實的東西,內容不清不楚,難以捉摸。裏面糅雜着燭火虛影,好似隔了層紗,溫存缥缈,妄圖摸索又尋不清方向……
夜裏的溫度出奇的暖和,以至于有些燥熱,花酌無意識的皺皺眉,動了動,呢喃幾句。腦中有什麽東西揮之不去,胸口好似被壓着,連呼吸都變得沉重甜膩。
那種感覺談不上多好,卻莫名令人甘之如饴,沒來由的上瘾。
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邊天色已經亮了,花酌盯着床頂,緩了好久才分辨出夢境和現實,臉上不自覺的透了點紅。一偏頭,意外的發現季蕭還在他身側坐着,看樣子似是早就起了,不知在想什麽。
花酌大腦頓時空白,沒來由的心虛,半晌才難以置信道:“你……你怎麽還在這裏?”
往日季蕭總是出去得很早,天不亮床榻上就沒了人影,今日卻這個時辰了還在床上坐着,可是前所未有的頭一回。
花酌的嗓音不知是因為剛睡醒還是什麽,聽起來有絲低啞。季蕭晦暗難明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語氣平淡道:“起吧,我叫人給你備了熱水。”
花酌正想問他大清早的備熱水幹什麽,身子一動,卻發覺自己身下那處有點難以言喻。
腿間涼飕飕的,似是被什麽給浸濕了。
季蕭似是只為了告知他這一聲,說完就沒再管他,直接出了房間。
花酌本就泛着潮紅的臉,在意識到這件事後燒得更紅了,躺在原處望着床頂,僵硬了半晌,才生無可戀的起了身。
……也得虧是季蕭留心,不然他還真想不出有什麽理由,非得在趕路途中的清早要熱水洗身。
季蕭剛一下樓,便有影衛過來給他遞消息。
這幾日魔教那邊沒有什麽異動,倒是扶影閣傳來消息,說因為先前貢品被劫的事,寬州始終戒備森嚴,尤其寬雲城,至今還在嚴格盤查,進出城門都有士兵把守。他們扶影閣的人一是不好進城,二是進去了也會受到限制,這麽些天來,根本沒查到什麽。唯一能确定的是,魔教先前的教派地點,如今的确已經空無一人了。
季蕭倒是覺得意料之中,心裏已經隐隐有了猜測。
“盟主。”陳鑄從外邊走進來,肩頭還帶着露水,問道,“時候不早,大夥都準備好了,我們不啓程繼續趕路嗎?”
季蕭面色平靜,淡淡道:“再等一會。”
“可是出了什麽事?”陳鑄疑問道。
早上盟主和夫人的房裏要了熱水,影衛是知道情況的,于是忙接過話來,隐晦的解釋道:“夫人昨日舟車勞頓,今早起來身體不适,恐怕要稍微耽擱會兒。”
陳鑄想起盟主夫人那瘦弱的身骨,自是不覺得意外,了然的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花酌整理完畢,從樓上下來了。
季蕭站起身來,叫影衛出去準備啓程。
花酌聽見他說話的聲音,腳下一軟,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當真诠釋了什麽叫身體不适。
季蕭趕緊過去扶他,皺眉道:“腰還疼?”
花酌面色複雜,搖了搖頭。
影衛隐約覺得接下來怕是有什麽不該聽的,立馬低頭轉身溜了。
花酌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季蕭的攙扶,躲躲閃閃道:“那什麽……今日天氣不錯,不過我身體不适,就不跟你一塊騎馬了。”
然後也不等季蕭答話,迅速出了門。
上了馬車後,花酌才發現車內的墊子又厚了一層,背後也多了一只軟枕,看上去比昨日還要舒服許多。然而不等他屁股坐穩,車簾便被挑開了,季蕭緊随其後,坐到了他身側。
花酌恨不得撞柱,“你怎麽跟來了?”
馬車緩緩行進,季蕭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道:“昨日是我疏忽了,我以為你身體不舒服,不能……”
花酌目光警覺的看向他。
不能什麽?
季蕭卻沒有将後半句說出來,只是補充了句,“我日後會注意。”
花酌頓時表情異樣。
注意什麽?!
他那句未盡之言實在引人深思,弄得花酌心裏七上八下,但根本不敢開口,生怕問出點什麽不想聽的。
花酌忍不住往窗邊挪了挪。
但車裏本就窄小,他躲也沒躲出多遠,反倒顯得十分刻意。
季蕭挑了挑眉,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語氣十分平淡:“怎麽了?”
花酌沉默半天,似乎很是糾結,左思右想,最終想出個理由,沉痛道:“其實……我身上生虱子了。你這幾日,能不能離我遠點?”
蝴蝶身上生虱子,倒還是頭一回聽說。
季蕭嘲弄的勾了勾唇,“是麽。”
花酌繃住臉,盡量保持嚴肅,幹巴道:“真的,說不定還會傳染……不、不然,你先下車吧?”
季蕭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面對如此蹩腳的理由,竟是沒拒絕,“也好。”
“若是不舒服,千萬要告訴我,知道麽?”臨下車,季蕭又面無表情的提醒了一句。
這是他第三次說類似的話了。
花酌點點頭,直到他下了車,才暗暗松了口氣。
花酌[絕望捂臉]:說好的春夢了無痕,古人欺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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