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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強盜
一陣雞鳴劃破綠水村靜谧的上空,晨霧還未完全散去,已經有幾戶人家響起鍋碗瓢盆的哐哐聲,随後淡淡的炊煙自高矮不一的煙囪冒出來。
柳修元起了個大早,洗手擦臉後從院子裏的井裏打一桶水,将自己昨晚換洗出來的衣服浸泡在水裏,擡眼看幾眼那扇緊閉的房門,抿起嘴,又轉回頭來搓搓衣服。
這時安嬸從菜地裏回來,将菜籃放到一邊,見到柳修元,笑道:“小少爺起得這麽早。”
柳修元老成地唔了聲,又看看那扇門,這個小動作被安嬸察覺到,她了然于心,暗笑:“放心吧,小姐雖說三天前摔下山坡摔破了頭,但已經找大夫看了,大夫也說這兩天會醒來。”
柳修元別扭地撇過頭:“哼,我才沒擔心她。”
“是是是。”真是小孩子脾氣,安嬸笑着拎起一桶水就去廚房忙乎早飯去了。
柳修元已經洗好晾完衣裳,那房門還是緊閉不開,他心裏不由有些焦急:都已經暈睡了三天三夜,大夫說這兩日會清醒,但今天已經是第二日,裏面一點動靜都沒,不會出什麽事吧?
房門外,柳修元正心焦不已。
房門內,柳缇萦躺在硬硬的床榻上,兩眼瞪圓呆呆地看着烏磚泥瓦鋪成的屋頂,心裏煩亂得很。
好好走個路,只聽到路人大叫了聲小心,她還沒弄清楚什麽回事就被個跳樓的人砸死,睜眼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異地,屋裏的環境和擺飾都陌生得很,看起來古老又殘舊。而如今這副身軀,瘦弱嬌小,絕對不是自己原來那具孔武有力的身體。
柳缇萦嘆口氣,在這房裏躲了三天,算是有那麽一絲接受眼下的事實——她穿越了,不知道穿到哪個年代哪個地方,就算知道了對她這個歷史學渣也沒有半丁點的幫助。而且她真的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出門見人啊!萬一被這身體的家人發現她的異樣,她會不會被當做妖怪綁起來燒了?
柳缇萦正苦惱間,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吵鬧聲,夾雜幾聲打砸東西的聲音。她忙直起身,在屋內來回兜幾圈,直到聽到安嬸一聲大叫,最終還是忍不住,吱呀一聲打開房門,院子裏空無一人,她循聲往門外走去,還未走到門口,遠遠見到安伯躺在地上,安嬸撲到他身上沖身後大喊道:“強盜,你們都是強盜!!”
兩名一胖一瘦的男人站在他們面前,其中胖的那位拍拍自己的衣服,沖安嬸獰笑聲:“強盜?你也好意思說我們是強盜,你們這麽些日子白吃白喝白拿柳家那麽多錢,可比我們貪心多了,如今倒說起沒錢來!說出去誰信!”
柳修元本來躲在門板後,聽到這話嗷一聲沖出去,兩個小拳頭往那胖子身上砸去,可他畢竟太小了,那點力道在一個成年男子看來不痛不癢。胖男子開始有些猝不及防,待看清楚柳修元的臉後,大笑兩聲,手一擡,就把他揮到在地。
瘦男子這時開口了,“安伯,咱們以前畢竟共事那麽多年,誰也不想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我們也不是故意找你要錢,實在是最近手頭上有些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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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安伯咳了幾聲,緩緩開口:“自從我們來到這綠水村,你們就三天兩頭來要錢,當初我們一忍再忍,如今柳家那邊早就沒再給我們這邊錢物,你們還來要錢,我們哪有那麽多錢拿出來給你們!”
“不可能!”瘦男子手突然一指柳修元,狠狠道,“他可是柳家嫡子,柳家怎麽可能斷你們生路!”
安伯不欲再争執,“這是事實,不然我的腿怎麽會被柳家打斷了?信不信由你們。”
瘦男子見安伯一副油鹽不吃的模樣,想到自己可能要空手而歸,昨日欠下的債務本來說好今日歸還,如不歸還,自己那祖屋還不知能否保得住,一想到這裏,瘦男子登時怒了,一個健步上前,一腳又想踹到安伯心窩上去,柳修元忙撲上去抱住他的腿,結果被他撩到在地,痛苦地哭叫起來。
胖男子早就留意到屋裏擺的甜白釉暗雕雙龍玉壺春瓶,那可是值錢物,他瞅個空擋,一手推開擋在面前的安嬸,大步沖向屋內,眼看胖男子就要闖入廳堂奪走那玉壺春瓶,旁邊不知何處突然出現一把帶刺的笤帚,狠狠地打到他伸出去的手背上,那笤帚揮下的時候跟空氣摩擦發出呼呼的聲音,旁人都能聽出勁道之大。
胖男子“啊!”地痛呼一聲,兩只手抖了幾抖,好似失去知覺,但他又真真切切感受到極度的痛,“我的手!!”因為打得用力,手背瞬間出現一大片發紫的淤青,肌膚被刺挑開,流出一道道血。
胖男子痛得舉起雙手,嚎叫一聲,奪門而出。瘦男子聽到動靜,愕然看去,只見柳缇萦正一手舉着笤帚,見他看去,笤帚猛地一揮,穩穩當當地直指着他,如同一把利刃,湧出股股殺氣。舉着笤帚的少女明明長得嬌俏動人,理應讓人心生憐意,但此時眼神裏射出來的,竟是讓瘦男子心肝直顫的寒意。
“你、你不是已經……妖孽,妖孽!”瘦男子吓得嘴唇嗫嚅,留下妖孽二字後幾乎爬着落荒而逃。
終于把那兩個吸血鬼趕跑了,柳缇萦心這才一松,丢下笤帚,轉身看到安伯安嬸兩夫婦和柳修元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一跳,完蛋,剛才條件反射,忘了還有他們在場。
安嬸驚喜地幾步來到柳缇萦面前,上下打量她,眼淚還挂在眼角處,卻露出喜色來:“小姐,小姐你醒來啦……”
柳修元表情怔忪地看着柳缇萦,眼眶慢慢泛紅,他吸了吸鼻子,感覺到胸口有一些餘痛,不由嗚呼一聲,安嬸見狀忙走過去扶起他:“少爺,你沒事吧,快快,回屋擦點藥,別留了淤血在裏面就麻煩了。”
柳修元嗯了聲,緩緩站起身,迅速瞟一眼柳缇萦,又低下頭往屋裏走去。
安嬸一邊扶起安伯,一邊扶着柳修元,覺得手不夠用,遂對柳缇萦道:“小姐幫忙扶下少爺。”見柳缇萦呆呆地站在原地,以為她又跟以前那樣鬧起別扭,無奈道:“他到底是你弟弟,之前是小元不對,但他已經知錯了,就別鬧脾氣了啊。”
柳缇萦哦了聲,僵直着身子往柳修元走去,柳修元見她往自己走來,臉有些紅,撅起嘴,哼了一聲,頭往另外一個方向撇去,但身子還是乖乖地任由柳缇萦扶進屋裏。#####開新書啦~!當初說好上個月底發,但是因為各種原因,拖延了一個月,在這裏給大家道個歉……希望這本新書能得到大家的繼續喜歡,歡迎大家點贊評論加收藏,麽麽噠!
二、嘲笑
安嬸幫柳修元擦好藥,安頓好安伯,才得了空拉起柳缇萦的手細細打量,見她臉色無恙才放下心:“小姐以後可不能調皮,大晚上突然跑出去多危險,就算跟少爺吵了嘴也不可這麽任性,這次只是摔個跤昏睡三天,下次可不準又出其他事來。”
柳缇萦點點頭。心裏為原身默哀,原來那個柳缇萦就是那時候摔死的,她才得以魂穿到這個身體來。
安嬸勸完柳缇萦,見柳缇萦反應怔怔的,跟往常不太一樣,以為是暈睡三天的緣故,也沒太放在心上,挎起籃子就出門了。
柳修元的房間在柳缇萦隔壁,柳缇萦在自己房間呆了半天,聽到柳修元房間有聲音,忙起身來到他房門前,見柳修元正咬牙扶着牆壁慢慢走出來,急忙上前要扶住他,柳修元見到她先是一愣,而後嘴巴一撇,甩開她的手:“不用你扶,誰不知道你安什麽好心!”
柳缇萦被柳修元惡劣的态度激得皺起眉頭,這真是她親生弟弟?怎麽這麽不友好?再深的仇怨也不應該記上幾天還不解恨吧?
柳缇萦沒說話,臉顯得黑黑的,柳修元心一突,又有些害怕柳缇萦發火,但想到三天前柳缇萦對自己做下的事,心裏頭的小火又熊熊燒起來。
柳修元伸出手來:“把銅板還給我!”
柳缇萦一臉莫名,什麽銅板?
柳修元似是料到柳缇萦這個反應,鼻子重重哼了聲,推開她就奔出門去,柳缇萦在後面哎了兩聲也沒攔住他。
怎麽好好的突然就跑出去了?柳缇萦擔心柳修元剛傷完又出了其他事,想了想,還是偷偷跟在他身後。
柳修元倒沒有走出多遠,他來到一戶人家門前,那裏已經聚集了好幾個孩子,大家都圍着中間那個長得比較高壯的男孩,每個人手裏都拿着個風筝,柳修元腳步遲緩地走過去,孩子們發現他,回過頭來,高壯的男孩首先喊起來:“柳修元,你的風筝呢?”
“我,我不小心弄丢了……”柳修元看着自己的腳尖,越說越小聲。
男孩跟其他孩子對看一眼,都大笑起來:“我看是你壓根就買不起吧!”
“羞羞羞,這麽大了還跟在家裏人屁股後面要糖吃,連零花錢都沒有。”
孩子們個個都嘲笑起來,柳修元漲紅了臉,怒道:“我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柳修元說完就掄起拳頭朝說話的人沖去,被那人一躲,撲倒在地上。
那名高壯男孩大步上前,一腳踩到柳修元背上,露出得意的笑:“當初你跟我們打賭,說拿不出風筝就鑽褲裆,現在是不是該實現你說的話了?”
柳修元猛地掙紮想起身,卻被那只腳死死壓在地上。
“鑽褲裆,鑽褲裆,柳修元,是小狗,沒出息,鑽褲裆。”其他小孩一邊笑一邊拍掌,都等着看好戲,沒有個人站出來替柳修元說一句話。
高壯男孩示意另外兩個男孩,他們馬上上前壓住柳修元,迫得柳修元低下頭跪在地上,高壯男孩張開腿,笑着指自己的胯下,“給爺鑽一個,爺的風筝借你玩一會。”
柳修元怒道:“馬大壯是小狗!是豬!”
那馬大壯被罵得不痛不癢的,就等着柳修元乖乖鑽過自己的褲裆。柳修元被兩個男孩押得動彈不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眼看就要落下來,一個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會出現在此時此地的聲音響起——
“喂,小屁孩,你們那麽多個欺負一個不害臊嗎?”
柳缇萦不知何時出現在面前,滿臉不認可地看着馬大壯他們。
“哎呀,這不柳家那位被遺棄的小姐嗎?”馬大壯并沒有因為柳缇萦的出現而膽怯,反而嬉笑地沖柳缇萦笑了一臉,“柳修元,你姐來救你了。”
柳修元瞪一眼柳缇萦,“我不要她救!”
真是個執拗又別扭的臭屁男孩!
柳缇萦沒理會他,只對馬大壯道:“快放了我弟弟。”
馬大壯跟柳缇萦年紀差不多,但比她高了一個頭,此時他俯視她,隐約覺得她跟平常不太一樣,但又說不出哪裏不一樣,見她眼波橫生,心頭一動,咧起嘴:“放他可以,親爺一個。”
其他孩子放聲大笑起來,那些笑聲如同一把把銳利的箭射向柳修元,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羞恥,一股翻騰的怒火在他心頭轟地升起,他一把掙脫開那兩個男孩的禁锢,直直沖向馬大壯,愣是把比他高一個頭的馬大壯撞得倒退兩步。
馬大壯本就是在沒準備的情況下才被他推開,等回過神來,馬上抓住柳修元的腰帶,砰地把他摔在地上,惱羞成怒地想補上兩腳。
啪啪,兩聲清脆的肉擊聲過後,臉上傳來的痛意讓馬大壯動作一滞,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摸了摸自己被打腫的臉,再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無辜看着自己的柳缇萦,“你,你,你敢打我……”
他在綠水村正這麽大,連他爹娘都不舍得打他,這個柳缇萦居然,居然敢打他耳光!!
柳缇萦指了指自己的手掌,聳了聳肩,“非我也,手也。”
孩子們早就被剛發生的事給吓得噤了聲,他們大氣都不敢出,怕馬大壯把氣撒在自己身上。
馬大壯漲紅了臉,張開雙手撲向柳缇萦:“看我怎麽收拾你!!!”
柳缇萦眼眉一挑,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哎呀,鞋髒了。”跟着蹲下身,再伸個腿,正好踢向馬大壯的膝蓋窩,馬大壯腳一歪,沒了支撐力,整個人跟着往前撲,正正趴在柳缇萦面前。
“認錯就認錯,行這麽大的禮做什麽喲,我可受不起。”柳缇萦嘴角一勾,蹲下身,低頭湊到馬大壯耳邊,語氣陰森森道:“我可是有鬼神保佑,你要是敢再亂來,保證讓你斷一條腿。”
馬大壯本就覺得剛柳缇萦出現後事情變得蹊跷,自己做什麽都不順,如今聽到柳缇萦說到鬼神,臉一白,剛好一陣風過,吹起他一身雞皮。他嗷叫一聲,連連後退,下巴此時一陣劇痛,他也顧不上疼痛了,轉身就往家裏逃去,剩下的孩子見馬大壯都走了,也沒什麽好戲看,也紛紛散開去。
柳缇萦直起身,撈起柳修元,“可以自己走吧?”
柳修元正看得發愣,聽到柳缇萦問自己才回過神,悶聲嗯了聲。他本不想搭理柳缇萦,但這是柳缇萦第一次在自己被欺負的情況下救了自己,以前她可是視若無睹,別說救,躲都不知躲多遠去。
回去的路上,柳缇萦忍不住教訓柳修元:“你看你交的都是一些什麽豬朋狗友,以後要是被人欺負就要反抗,寧願做打人的也別做被打的那個!”
柳修元被說多了,不服氣地嘟囔道:“還不是你害的。”
“我?關我什麽事?”
“如果不是你偷了我的銅板,我怎麽會買不起風筝!又怎麽會被他們欺負!”柳修元說完,怒而大步跑回家裏,留下柳缇萦獨自一臉愕然。
三、找上門來
趁天好,安嬸将冬天的棉芯都拿出來晾曬,柳缇萦在旁幫忙鋪開。
安嬸瞅了柳缇萦幾眼,笑道:“小姐現在可懂事多了。”
“我以前是什麽樣的人?”柳缇萦趁機問道。
安嬸笑容頓時僵在嘴邊,眼神閃躲,顧左右而言他,“我去叫安伯起床。”還沒說完就腳步匆匆地離開。
柳缇萦無語地看着安嬸驚慌失措的背影,看來這原主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柳修元打開門見到柳缇萦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馬上板起臉,“安嬸呢?”
“安嬸在照顧安伯,小元,今天玩什麽?”這個弟弟傲嬌又跟她不對付,那怎麽行?既然已經穿到這裏來,就得好好經營自己的人際關系,連親生弟弟都搞不定,還怎麽對外生活?攘外必先安內!
柳缇萦內心還有點期望自己某一天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說不準某天醒來發現這都只是個夢,而如今做的事,就算是對柳缇萦原身的報恩之舉了。
柳修元沒理她,手裏拎個小籃子,裏面蓋了塊布,直直往外走去,回頭看到柳缇萦想跟上自己:“你別跟來!”
“但我在家很無聊。”
“你自己玩。”
“我一個人玩更無聊。”
“反正你別跟來!”
“你是我弟弟,我不找你玩,難道找那個馬大壯玩嗎?”
“……”
柳修元不再言語,任由柳缇萦跟在後面。
柳缇萦跟柳修元來到街上,柳修元沒理會她,來到一個角落裏,拿出板凳,看來是他平日經常來的地兒,連家什都放在那了。
柳修元将籃子裏的布拿出來,攤在地上,籃子裏放了一些類似草藥的東西,他一一鋪開。柳缇萦好奇問:“這是中草藥嗎?”
柳修元悶悶唔了聲。
不一會,有人走過來,丢下幾個銅板,抓了幾把草藥就走了。更多的是看都不看一眼的人,柳修元安安靜靜地坐在板凳上,旁邊的小攤販要麽吆喝要麽跑到街上拉客,鮮少像柳修元這樣悶聲作生意的。
“你怎麽不吆喝幾句?不然你這小攤位很難被人看到的哦。”柳缇萦站在他身後,見行人大多數都沒看向這邊。
柳修元耳根一紅,“要你管。”
原來是臉皮薄,不好意思。
柳缇萦了然,站起身大步走到街道中央,手攏在嘴邊,叫道:“快來看快來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喲,新鮮中草藥,今早山上采,回家煲一碗,保管病根除!”
柳修元一怔,忙低下頭,臉紅得更厲害。以前姐姐從來不會跟他來一起擺攤,嫌棄丢人,像這樣的姐姐,他有些不習慣。
多虧柳缇萦的大呼小叫,今日來買草藥的人比往日多一些,腰包裏的銅板也沉甸甸的,柳修元心情好起來,對着柳缇萦的時候臉色稍微好一些。
“今天賺了多少啊?”柳缇萦伸過頭來,想看看有多少個銅板。
柳修元忙把腰包收起來,搶到一邊,“不準你打這些錢的主意!上次你偷了一次,我都沒讓你還我!”
“我偷它來幹嘛?”
“誰知道,你肯定拿去買零嘴了!那天我還看到你砸吧嘴!”
“……”居然把弟弟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拿去買過嘴零食,難怪那柳缇萦這麽招人恨,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
兩人正争論間,柳修元眼角不知瞟見何物,臉一青,迅速收起籃子,拽起柳缇萦的手就往外跑:“快走!刀疤臉來了!”
刀疤臉?啥玩意?
未等柳缇萦搞清楚,柳修元已經拉着她撒丫子往家裏跑,柳缇萦隐約聽到後面響起叫罵聲。
等跑出好遠,柳修元才放慢腳步,大口喘起氣來,柳缇萦拍了下他的腦袋,“喂,小子,你怎麽到處都是仇家?”
柳修元摸了摸被拍疼的腦袋,抗議道:“什麽仇家,刀疤臉他仗勢欺人,脅迫人交保護費,我沒錢,所以只能看到他就跑。”
原來這樣。“以後我跟你一起去擺攤。”
“不……”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柳缇萦不給柳修元反駁的機會,說完就背起手先往家裏走去。柳修元一愣,嘴角忍不住偷偷揚起笑,等意識到自己笑了,又忙板起小臉,跟在柳缇萦後面。
未走到家,柳缇萦和柳修元兩人遠遠看見門口圍了一群人,喧喧吵吵的,兩人互看一眼,忙跑上前。
“快讓你家那倆孩子出來,把我家大壯打成這樣,就想這樣了事?沒門!”一個婦人嚷嚷道。
安嬸一臉為難:“小姐少爺他們真的不在,這孩子之間的玩鬧不正常的麽……”
“正常?正常怎麽不見你家孩子受傷?憑什麽我家大壯就被打成這樣?啊?”那婦人叫道,不依不饒地打算領人進去找人。
“安嬸,怎麽了?”柳缇萦領着柳修元走過來,那婦人一見柳缇萦,眼珠子一瞪,将自己兒子拎出來,擡起他的下巴:“柳姑娘,你可出現了,你看看我家大壯的下巴,你怎麽搞的,把他摔成這樣?”
柳缇萦瞄一眼,見馬大壯下巴破了一塊,估計是那時候他撲倒在地不小心摔破的。
馬大壯自己也郁悶,他是不想尋到柳缇萦這邊來的,他怎麽都是個男子,哪有男的找女的算賬,而且原因還是被個女的給弄傷了,這事怎麽聽都怎麽不光彩,偏偏他遮擋來遮擋去還是被自家娘看到了傷口,他娘當下就炸了,死活拽着他來找柳缇萦算賬。
“馬大娘。”柳缇萦正了正臉色,把自家弟弟從背後拎出來,“你怎麽不先問問我弟弟有沒有事?”
“你弟弟?”馬大娘一愣,不懂怎麽又扯到柳修元那去。
“你家乖兒子先欺負我弟,把我弟打趴在地,我才忍不住沖上去,但我可沒動手,是他自己不小心在我面前摔了跤,摔破了下巴。”
馬大娘平日只聽聞柳缇萦刁蠻任性,以為是個不動腦子的,沒料到她這麽牙尖嘴利,如今被她三言兩語差點說得自己了話頭。
“你這麽說可就不對了,你看看你弟,活蹦亂跳的,再看看大壯,下巴破了相!這可是見了血光!”馬大娘狠狠道,覺得自己跟個小女孩子嚷嚷有什麽意義,于是又轉向安嬸,“安嬸,你也應該好好管教你家小姐了,雖然你說她是你本家的小姐,被弄到這小山村來,都過去這麽久了吧,也不見她家裏人來接她,說不好啊,就是這人品行太粗劣才被人遺棄在這裏。你再不多加管教,就怕以後連嫁娶都成問題,到時候你本家怪到你頭上來也不好看吶。”
安嬸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本來就不是個能說之人,現在更是被馬大娘說得啞口無語,火氣堵在心頭上不去又下不來的。
“馬大娘,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柳缇萦冷下聲音,“你有空操心別人家的事,不如好好管你家大壯,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算個什麽意思。”
“調、調戲婦女?”馬大娘跳起來,看向馬大壯,馬大壯也吓得結了巴,“我沒有!”
“你沒有?那是誰說,放了他可以,給爺親一個?”柳缇萦學馬大壯的語氣道,“你還敢說你沒有?嗯?”
“我我,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開玩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可以去衙門告你?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問問官爺,看官爺怎麽個定奪!”
說着柳缇萦就作勢要往外走。
馬大娘傻眼了,按理說這種被人占便宜的事哪有姑娘家敢自己說出來,更別說去官府報案了,這要是傳出去對姑娘家的名聲有害無益。
馬大娘忙攔住柳缇萦,堆笑道:“哎呀,柳姑娘,你看你,不就一點小事,何必鬧到官府哪裏去,而且這事鬧大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對不對?”
柳缇萦佯裝思索,看向馬大娘:“您也說我這個人品行太粗劣,反正也嫁不出去,既然這樣,何不幹脆破罐子破摔,讨個公道,看是我家欺負人,還是人家欺負我。”
站在馬大娘旁邊的幾個人本來是來助力的,見柳缇萦這種無賴的模樣,也有些傻眼了,忙暗地裏扯扯馬大娘的衣角,這事可千萬不能鬧官府去,萬一傳出去說馬大壯欺負姑娘,這還了得?
馬大娘怎麽會想不通這道理,讪讪地對柳缇萦道:“哎呀,這,這——柳姑娘,要不你我各退一步,就這樣算了吧,啊?”
果然熊孩子的熊父母還得惡人來治,柳缇萦心裏頭出了一口惡氣,也不想再逼迫人,就做出難為的模樣,安嬸适時出來打個圓場,“馬大娘,你看我家姑娘就是淘氣,她就是說說而已,哪裏會去官府。咱們同村一場,鬧成這樣多不好。我都說了,孩子之間的玩鬧而已,別太當真嘛。”
馬大娘忙哦呵呵呵笑起來,又委蛇幾句就帶着馬大壯灰溜溜地離開了。
一直在旁不敢吭聲的柳修元看得傻傻的,直到馬大娘走遠了才回過神,還以為要鬧起來得賠錢了事,難道就這樣解決了?他姐姐什麽時候這麽厲害了?
柳缇萦轉過身拍了拍他肩膀:“還愣在這裏做什麽?讓你平日總跟那群小霸王玩,看吧,人家有父母有家族護着,我們呢?只能靠自己,所以你啊,得強大起來,以後才不會被人欺負,懂不?”
柳修元埋下頭,低聲地嗯了聲。
四、被擄
第二天,柳缇萦跟柳修元又來到街上擺攤,這次柳修元沒多抗議,任柳缇萦跟着。
柳缇萦總算明白為何每天早上她一打開門房門就看到柳修元乖乖地在院子裏忙乎了,他幾乎每天大清早就跟着安伯上山采草藥,采好了就收集起來拿到街上買,一天下來有時候賣幾個銅板,有時候一棵都沒賣出去,難怪上次他會那麽氣憤錢被偷了,這真的是血汗錢來的。
柳缇萦看着這個也就七八歲的小男孩,心裏頭湧起一陣憐憫。在現代這個年紀的娃還躲在爸媽的保護中不懂世事,而柳修元卻早早出來替安伯安嬸分擔生活擔子,不但懂事,還特別乖巧。
想着,柳缇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柳修元的腦袋,柳修元猛地回過頭,瞪着柳缇萦的手:“你幹嘛?”
柳缇萦也不收回手,笑嘻嘻道:“疼一下自己的弟弟。”
柳修元臉一紅,轉過頭哼一聲。柳缇萦暗笑,跟着蹲坐在柳修元旁邊:“哎,小元,咱們的爹媽呢?”
柳修元臉上閃過迷茫,搖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回答?
“我們離開柳府前,父親就沒回過家,母親也失了蹤,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然後,祖母就把我們送到這裏來。”柳修元嘴唇嗫嚅,眼泛淚光道,“母親是個很溫柔很親和的人,絕不會不要我們的,他們都在胡說八道。”
“他們胡說什麽?”柳缇萦皺起眉,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不妙。
“他們說母親……”柳修元話未說完突然就住了嘴,忙轉口道,“反正我不信,他們都在騙我們!”
柳缇萦瞅一眼柳修元,見他一臉不想再提的模樣,盡管心裏頭疑窦重重,但也只好不再問下去。
坐了半柱香的時間,柳修元突然坐立不安的樣子,他瞅了瞅柳缇萦,終是忍不住道:“你看下攤,我走開一下。”
“你去哪?”
“我,我去解手!”柳修元再也忍不住,撒腿就跑開,看樣子是憋得不行。柳缇萦搖搖頭,托腮一個人呆呆地坐着。
坐啊坐,坐了很久還不見柳修元回來,柳缇萦有些納悶,莫不成是拉肚子了?但也不應該這麽久啊,看這日頭都大中午了。
柳缇萦又等了一會,實在按捺不住,将草藥收好放在籃子裏,拎起籃子就朝剛才柳修元離開的方向走去。
走了很久也沒碰上柳修元,柳缇萦越發覺得不對勁,又返回原路走,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突然就瞅到路上有一根很眼熟的類似草的東西,她忙走上前撿起來,果然,就是她籃子裏的草藥。
她四下看去,依然沒看到柳修元的人影,疑惑間她的目光不由駐留在旁邊紅磚白牆的房子上。
這四周都沒有可疑的痕跡,除了這房子。
她湊近幾步,發現房子旁邊的側門開了一條縫,于是偷偷往沒有關緊的門縫裏看去,這側門正對着裏面一個房間,那房間的門只掩上一半,她看到兩只腿攤在地上,突然不知道誰拉了一下,腿一下往裏縮,随而消失在眼前。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有看錯,心裏頭思量一番,就閃身進去。
柳缇萦一推開門,被眼前的場景吓呆了,裏屋躺了大概有五六個跟柳修元差不多年紀的男孩,長得膚白俊秀,此時大家都好似沉睡了一樣,沒了知覺。
柳缇萦很快就看到躺在最外面的柳修元,忙來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臉:“小元,小元,快醒醒。”
無論柳缇萦怎麽拍打,柳修元都睡得死死的。
柳缇萦猜測他應該是被人用了迷藥之類的東西,才會睡得這麽死。心咯噔一下,這下麻煩了,她要怎麽把柳修元弄出去?
柳缇萦皺起眉,最後還是撸起袖子,擡起柳修元的腳就往外拖,才拖了沒幾步,脖子處一陣劇痛,下一秒她就沒了知覺,倒下去的瞬間,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娘的怎麽這兩姐弟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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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剛打人的下手力道不足,在一陣颠簸中,柳缇萦嘤咛一聲醒了過來,她想到在房間裏看到的場景,一下翻過身想站立起來,結果身下的板車碾過石子,傾斜之下她踉跄幾下又撲倒下去。
前面的馬夫奇怪問身邊的人:“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
“沒有啊。”
那回答的人不放心,嗖地竄到車後,掀起布幔往裏瞧,柳缇萦早已閉上眼睛裝睡,那人瞧了一陣沒發現異常才放下心,又回到車頭。
等那人一走,柳缇萦馬上睜開眼,心裏焦急得很,這可怎麽辦,她要怎麽逃出去?眼下的情況實在不妙,她不但要逃出去,而且還要帶上暈睡的小元,難上加難!
正着急間,前頭那兩人已經聊起天來。
“縣令大人這回可該笑醒了,一下子擄了這麽多男童,又可以取悅知府大人。”
“哎,作孽喲,那新來的知府大人怎麽會有這種損陰德的癖好,好好的姑娘不愛,偏偏是龍陽之好!”
“你懂什麽?如今流行這個!你沒聽說宮裏有幾個大人都在玩這個嗎?改明兒咱找到路子,給那幾個大人也供奉幾個過去,讓他們給個官兒我們做做。”
“那敢情好。不過今兒車裏怎麽有個女的?”
“我也奇怪,那柳家兩姐弟怎麽也被擄來。”
“柳家?那不是你之前的東家?”
“呸!別提這個!就沒見過如此刻薄的東家!把我趕出來後一個子兒都不給,爺在柳家服侍那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就偷拿他們一個古玩去換錢,誰不知道柳府有個庫房專門堆放古玩珍藏,就算少一個又怎麽樣?老子還不想繼續在那扒皮手下呆了!趕我走,看我今日不把那柳家姐弟賣個好價格,我就不姓周!”
這下柳缇萦才聽清楚說話的這人正是那日她見過的瘦男子,心裏一凜,聽他的話,貌似這柳府跟他還有一番冤仇,如果她和柳修元落到那瘦男子的手裏,絕無好下場。
五、恩人
柳缇萦湊到柳修元耳邊,咬咬牙,手往他臉上狠狠一掐,柳修元微微皺起眉,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動了動,正想張嘴呼痛,被柳缇萦一手捂住嘴巴:“別叫!”
柳修元瞪大眼睛看着她,發現自己并不是在賣草藥那地方,而是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車板的一颠一颠讓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在一輛馬車上,而身旁那幾個——
柳修元的驚叫聲再一次被柳缇萦的手堵在嘴裏,只剩下嗚嗚的聲音。
“不準哭!如今我們得想辦法逃出去!”
柳缇萦撩起簾布往外看,只見周圍是一片荒涼的竹林,毫無可以躲藏之地,如果此時跳車,不出眨眼功夫就會被那瘦仆人給抓回去。
她又往前面看了看,眼前一亮,一大片灌樹叢!這可是藏身的絕佳地方!
她忙縮回頭,低聲對柳修元說:“等這車駛入灌樹叢時,你聽我指示,跟在我身後跳下車,聽懂了沒?”
柳修元惶恐地點點頭,眼角還挂着兩行淚,他看了看暈睡在身邊的幾個男孩,踟躇地問道:“那,那他們——”
柳缇萦飛快瞥一眼那幾個還在昏睡的男孩,道:“我們現在的情況能自救已經很不錯了,根本無辦法再救他們。”她不是白蓮花聖母,如今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但,但是。”柳修元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那幾個男孩。
“但是什麽?你能救他們出去?如果不能就果斷點,把自己救出去再說,說不定還能叫其他人過來幫忙,如果為了救他們白白搭上自己,那不是蠢貨嗎?人只需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對于那些超出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就別去想。”
柳缇萦自認不是個作奸犯科的小人,但也不是個大慈大悲的善人,她只是個想留住自己小性命過小日子的平凡人。
被柳缇萦一說,柳修元不再吭聲了,兩只手的手指互相戳來戳去。
柳缇萦伸出頭看,車已經處于灌木叢,此時正是逃跑的好時機,她再側頭看駕車的兩人,那兩人注意力并沒有放在車廂,于是她當下立斷,掀起布幔,對柳修元道:“快跳!”
柳修元看了看飛速馳騁的馬車,有些害怕,不敢跳。柳缇萦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他的胳膊,縱身一躍,往灌木叢裏滾去。
電影裏的跳車演得那麽潇灑帥氣,等輪到自己跳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柳缇萦此時只有一個想法:疼!疼!疼死她了!尖銳的樹枝和石頭統統軋向她的肌膚,因為馬速比較快,她的身體撞到地面,盡管是泥土地,也讓她五髒六腑差點移了位置。
瘦仆人耳尖地聽到聲音,忙讓車夫停住,轉過頭厲聲問:“誰在那裏?”
柳缇萦和柳修元哪裏敢出聲,忙屏住呼吸,生怕瘦仆人發現自己。趕車的那人也跟着回頭瞧了瞧,并未察覺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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