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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下一首詩喝上一壺酒留下一段情就妄說文人。”

柳缇萦扭頭看餘子幫,他眼底光彩熠熠,也回頭對上柳缇萦的眼神,“小兄弟,既然難得來一次,就不要錯過,好好玩。”

柳缇萦道:“聽來,餘公子似乎跟清水莊很有淵源。”

胡法金從後頭走過來,聽到兩人的對話,大笑兩聲,拍兩下餘子幫的肩膀,“咱們餘老弟可受女孩子的歡迎了,每次去清水莊,都被那些姑娘纏得差點走不了。你要問他淵源,八成都是跟女人有關的。”

他們當柳缇萦是男子,說起話來肆無忌憚。

但聽在季木賢耳裏,确實非常不合時宜的。

他不着痕跡隔離柳缇萦跟餘子幫之間的距離,“走吧。”

柳缇萦哦了一聲,不再理會那兩人,跟在季木賢身後就下了船,往清水莊走去。

餘子幫看着兩人的背影,許久回頭對胡法金說:“金爺,那名小厮長得可真清秀,好像陶瓷人兒似的。”

胡法金瞪他一眼,“別瞎想,季老弟的人你少打聽!”

餘子幫笑道:“是。”

清水莊是個小鎮,不同于順平幹燥的天氣,這邊的氣候潮濕溫暖,柳缇萦只覺得悶濕無比,于是脫了外面那件衣服,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葛布麻衫。

季木賢不經意瞅了一眼,就将她帶到一家制衣店,跟老板要了幾件現成的羅衣。

“我們越往南只會越熱,你怕熱,應該備多幾件夏衣。”

也不知道是柳缇萦多心,還是怎的,她越看那幾件衣裳,花紋繁多,顏色亮麗,越覺得很像女裝。

“诶!有表演诶!”柳缇萦伸長脖子,看到前方聚集了一夥人,人群中央,一個武士打扮的男子正在拔箭朝五米外的箭靶子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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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的一聲,随着嗡嗡聲,箭飛快地射入靶心,羽毛在空中抖個不停。

“好!”人群中響起掌聲。

武士卻沒有表情,再從箭筒裏抽出兩支,一起拉在弓上。

人群裏叫一聲,“一箭雙雕啊!”

果然,那兩支箭穩穩地飛射出去,啪啪地齊齊射中靶心。

“厲害!好!”人們不吝鼓勵。

柳缇萦跟着人們鼓起掌來,她激動得臉色通紅,“武士诶,我第一次看到武士!”

以前只在電視裏看到,沒想到居然能親眼看到真身。

柳缇萦不覺走近人群,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所以她激動的不是看到有人射箭,而是看到武士麽?季木賢失笑,跟着她靠近人群。

那名武士第三次拔出一支箭,嗡地一聲,居然射到方才那支箭的羽毛上!

“好箭法!”柳缇萦高高舉起雙手,“太棒啦!”

武士卻放下弓箭,對人們一拱手,就退到一邊去。

季木賢自行解釋道:“他這是比武,想挑戰他的人就自願上臺,将他剛才創下的戰績打破。”

柳缇萦有些躍躍欲動,季木賢上次在銀鈎坊那次見識過她的準頭,料想她要是上臺,也能大放異彩一番。

但此時他卻打消她的想法:“安靜看着,別想其他的。”

擔心她不聽話,季木賢補上一句,“只怕他不是真的武士。”

“不是真的?”

季木賢揚起眉,“如果比不過他的人,每人需掏二十文錢,他方才射了三箭,每箭二十文,如果願意接招三箭,那就是六十文,你覺得呢?”

柳缇萦恍然大悟,“原來是個騙子!”

季木賢無語地将手中的扇子掩在她嘴上,“看戲就好,不要出風頭。”

柳缇萦吐吐舌頭。

清水莊是個富饒小鎮,幾十文錢人們還是掏得起的,所以很快就有人願意應戰。

但沒一個人能夠射中靶心,只好乖乖掏錢。

柳缇萦看了半晌,覺得無趣,條件反射就拉起季木賢的寬袖,走出人群。

“哎,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們還是去看別的吧。”

就如同跟個朋友一般,随心随意,全然忘了旁邊這人是她的東家,更是個男子。

季木賢不着痕跡收回自己的袖子。

柳缇萦一怔,手懸在空中,略微尴尬地慢慢收回,她很快咧起嘴笑道:“東家……”

一根箭失了控一般,朝他們這個方向飛來。

一百九十二、往事

季木賢只聽聞熟悉的利箭卷着塵咄咄逼人而來的聲音,下意識将柳缇萦拉到自己身後,“小心!”

随之,他伸出手,寬袖一拂,手中牢牢抓住一把箭。

“東家,你、你沒事吧?”

闖禍的人驚慌失措地奔上前來,“對、對不起,這箭射偏了。”

季木賢卻是冷眼一閃,啪嗒一下,一根有尾指粗細的箭斷成兩截。

“傷人的箭,不要也罷。”

柳缇萦帶着餘悸地跟上季木賢的腳步,充滿歉意地對衆人笑笑。

卻不經意瞥見武士發黑的臉色。

東家那話裏似乎有其他意思……

季木賢之後的情緒都不高,不管柳缇萦問什麽說什麽,他都反應平平。

終于,柳缇萦站住腳步,将季木賢拉入一間路邊的茶寮,要了兩杯茶。

“東家,難得出來玩一趟,別擺撲克臉了。”

撲克臉?是說他臉色不好看麽?

季木賢一杯涼茶灌下,方覺得心頭燃燒的火小一些。

“我的母親,就是被人用箭給射殺了。”季木賢說完,又給自己倒上一杯茶,平靜的語氣,宛如在講述一件跟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

柳缇萦低低啊了聲,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季木賢提起自己的父母。

很明顯,那不是一件值得回憶的事,季木賢說完,沉默了許久,柳缇萦陪着他沉默,她想不出什麽話來安慰他,對她來說,逝者已逝,生者堅強,但對季木賢來說,那是一段在他心中生根發芽的悲痛往事,他無法放下。

“哎,您信命嗎?”柳缇萦忽然道。

“……不信,如果信的話,我現在也不會坐在你面前。”季木賢語帶諷刺道。

柳缇萦一噎,此時季木賢的情緒相當不好,她有必要把他撈出來。

于是不由分說的,她拿起季木賢的左手,展開,細細端詳上面的紋路。

季木賢呆住,再次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正逐漸透過肌膚的接觸傳入自己的身體。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柳缇萦卻緊緊抓住。

“您看,您的生命線長得很,雖然這裏有點波折,想必是您小時候太頑皮,沒注意安全。不過放心,往後的路很平坦呢,肯定能活到一百歲。”

柳缇萦指着他大拇指下方的曲線一一說道。

“還有,從智慧線可以看出您是個聰明人,就是細紋太多,太操心了。有時候您要放松,別想太多,這樣才能長命。哎呀,您的感情線咋那麽平淡?還那麽短!天啊,東家,您不是沒談過戀愛吧?不對啊,這個時候的男子沒娶,也應該通房丫頭一大堆吧?”

“……”季木賢登時有一種隐私被人窺伺的感覺。

他趁柳缇萦不注意,将手收回。

臉上滿滿都是被調侃的窘意。

柳缇萦竊笑不已,繼續板着臉道:“雖說從手相來看,您這人的命格普普通通,但是呢,您的生命中會出現一個貴人,這個貴人将助您平步青雲,步步高升!”

算命夫子的套路話她閉上眼睛都能瞎說上三天三夜,卻見季木賢忽然沉下臉,“誰教你說這些的?什麽命格,你懂什麽!”

柳缇萦不明季木賢何以忽然翻臉,而且他似乎對命格一說特別敏感。

察覺到自己語氣的不虞,季木賢臉色緩過來,“命格這種東西,你信則有不信則無,切莫太過放在心上。”

柳缇萦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怎麽季木賢的話聽在她耳中好像是在安慰她?

忽然,季木賢駐足在一家店鋪前,店鋪散發出陣陣清香,門口的架子上擺着女性用的木梳子、發簪、抹額之類的用品,他瞅了瞅柳缇萦,她依舊一身少年打扮,想來認識她這麽久,從來沒見過她的女性裝扮,而她也從來不用這些東西。

她就那麽習慣男性打扮?

季木賢的目光不由落到她的臉上,她有一張精致的鵝卵臉,皮膚細滑,黛眉明眸,挺鼻櫻唇,笑起來露出兩排白白的貝齒——随着年紀漸長,即使她穿着一身少年布衫,也難掩她充滿活力的少女氣息。

季木賢心裏立馬冒出一句話: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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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回到船艙時,祝掌櫃已經清完貨,正躲在房間核數。

胡法金正面色凝重地跟船長說話,幾名船夫正從岸上搬運一些日常用品到船上。

船長離開後,胡法金陷入沉吟,許久才道:“剛才船長說,我們離開清水莊繼續往南行,看那雲,今晚估摸會有一場暴風雨,大家要做好準備。”

柳缇萦驚道:“暴風雨?是不是有危險?”

胡法金正是擔心這點,“雖說這艘商船跟着船老大跑了五六年都沒出過事,但是凡事就怕個萬一。”

“要不我們今晚歇在清水莊?”柳缇萦建議道。

胡法金立馬反對,“我們行程已經落後一大截,那頭的人不等人,再晚點,貨早就清完倉,今晚恐怕只能歇在船上了。”

季木賢沒反對,畢竟水運路上難免會遇到惡劣天氣,他們又不是沒經歷過,所以他贊同胡法金:“就留在船上吧。金爺,今晚要麻煩你找幾個人值夜,确保大家的安全。”

胡法金拍拍胸膛,“你放心,幸好餘老弟在咱們船上,輪觀天象知氣候,我不如他,今晚我跟他輪流值夜,你們早點歇息吧。”

正當大家草木皆兵為大暴雨做好萬全準備的時候,天氣卻依舊晴朗的很,大好霞光灑在漣漪層層的江面上,鋪展開一幅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畫面。

柳缇萦放下心,“幸好沒有暴風雨啊。”

直到大夥滅燈睡覺的時候,也不見一絲風,悶熱的空氣讓柳缇萦睡在房間裏透不過氣來,她躺了許久依舊無法入睡,只好起床開窗,引入幾絲涼風,才覺得舒暢多了。

因為見天氣尚可,為了保證體力,胡法金取消了值夜的計劃,如今外頭的甲板空無一人,整艘船融入夜色中,在寬闊的江面上,顯得格外渺小。

柳缇萦托腮望天,側耳靜聽隔壁屋子的動靜,卻是一片死寂。

一百九十三、飓風

大家這個時候都陷入沉睡了吧。

柳缇萦收起手,準備回到床上繼續醞釀睡意。

就在柳缇萦閉上眼睛那一刻,天角閃過一道亮白的火蛇,一道、兩道……緊接着,烏雲席卷夜色,以鋪天蓋地之勢朝商船的方向襲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風雨蓄勢待發!

柳缇萦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只聽到遠處好像有人在呼喊,先是一個人,而後是一群人,他們在叫什麽呢?

柳缇萦聽得不清楚,忽地身上一涼,似是風吹開窗戶,往床上而來。

柳缇萦嘤咛一聲,想翻身繼續睡。

“快起床!快起床!暴風雨來了!”一陣猛烈的拍門聲瞬間将她從迷糊中拉出來,她一個激靈彈起身,慌慌忙忙穿好衣服打開門想沖出去,卻被突然灌進屋裏的大風擋住了腳步。

眼前的景象宛如世界末日,觸眼可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從來沒見過如此瘋狂的大風大雨,雨滴打在船板上,發出的噠噠聲好像從天而降的不是雨滴,而是石子,大風将他們的商船吹得東倒西歪,商船好像風中的落葉一般,跟着波濤洶湧的江水上下起伏,随時都可能被江水吞沒。

柳缇萦剛打開門不到一息,臉上身上和頭發已經被密集的大雨打得濕透。

“你還出來做什麽?趕緊進去!這裏危險!”胡法金跑過來,大吼道。但很快,他的聲音就被狂風蓋住,只剩下驚天動地的呼嘯聲。

柳缇萦抹一把臉上的水,“金爺,這風雨什麽時候過去?”

“什麽?”胡法金聽不到柳缇萦的細聲細語,大聲反問,頭也湊過去聽。

“什麽時候停下來!!”柳缇萦尖着嗓子嚷道。

幸好這風聲掩住她聲音裏的女音,胡法金也沒留意,他大手一抹,一把水被揮掉。

“這次是飓風,情況比較麻煩,咱們先過了這關再說!”

胡法金說完,就忙着去查看船上的情況了。

飓風?難道就是臺風?

柳缇萦眯着眼皮泰擡頭看滿天滿地的風雨,船搖晃得厲害,她連站都站不穩,只能扶着門框,一點一點挪到隔壁去。

“東家!東家!”

喊了幾聲,裏頭一點動靜都沒有。

柳缇萦擡手猛然拍門,“季木賢!季木賢!”

依舊沒回應。

糟,不會出事了吧?

柳缇萦用力推門,卻發現門紋絲不動。

無奈之下,她只好擡起腳踹了兩下,依舊沒動靜!柳缇萦愈發肯定季木賢在裏頭出事了,她往後走幾步,加速度往前沖,想以自己的全身力氣闖進這扇門。

突然,門砰地打開,柳缇萦猝手不及,沒剎住腳步,被門檻絆了兩個趔趄,人跟着往前跌去,跌入一個懷抱裏頭。

柳缇萦猛地擡起頭,看見季木賢白得吓人的臉。

“東、東家,你怎麽了?”

柳缇萦留意到季木賢的身子重心正往她身上靠,忙後腳支撐住,雙手扶住他。

季木賢搖搖頭,力氣漸漸恢複,他緩口氣,道:“沒什麽。外面是怎麽了?”

“飓風來了!東家,你別出去,外面風大雨大,淋濕了就不好了。”柳缇萦轉身關上門,将吵雜聲隔在外頭。

屋內一片漆黑,她找來火折子點燃蠟燭,慢慢的,屋內恢複光亮和溫暖。

季木賢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柳缇萦不放心地看了半晌,找來一套衣服,準備給季木賢披上,季木賢擺手坐下,有些虛弱道:“不礙事,只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柳缇萦放下衣裳,走到他面前,“東家可是身子哪裏不舒服?”

此時,船好像被一個巨人整個掀起來似的,哐哐兩聲,地板來回傾斜,柳缇萦輕呼一聲,忙扶着桌子站住。

“你過來……”季木賢想讓柳缇萦走過來,船板發出觸人心弦的呻吟聲,嗙的一聲巨響,地板大幅度往旁邊傾斜而去。

柳缇萦顧不上多想,第一反應就是拼命上前抓住季木賢。

死也要死在一起!

門外傳來胡法金的怒吼聲,還有不知道誰發出來的慘叫聲。

緊跟着船繼續往旁邊翻去。

這是要翻船的節奏啊!

柳缇萦這個念頭剛起,船又是一陣颠簸,她的頭猛然撞向桌角,跟着手上似乎被什麽東西劃了一下,一陣劇痛過後,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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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打了個噴嚏,人清醒過來,四下張望,只覺眼及之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身下是灘塗之地,遠處的天邊開始浮現朝霞的光芒,天空好像被劈開一角,一陣白光閃過,周圍慢慢光亮起來。

天要亮了。

柳缇萦的身子卻沉重不堪,她擡了擡手,很快手臂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倒吸口氣。

她低頭看去,手臂不知什麽時候被利器刮了一道一根手指長的口子,看傷口,刺得挺深,都能看到裏頭的皮肉。

真是倒黴。

她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撐起身子,剛站起來,頭一陣眩暈。

甩甩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後,想起自己暈過去之前還抓着季木賢的手,而此時,卻是連季木賢的影子都不見。

再回想起他那晚身體抱恙,又遇上這倒黴的飓風,不知道能否抗得過來。

她忙扒開腳步就往四周奔跑起來。

“東家!東家!你在哪兒?”

柳缇萦喊了幾聲,只聽到遠處自己的聲音在身後的樹林裏無限回蕩。

哎,也是,昨晚那種大風大浪,自己能撿回一條命都已經算是幸運了,東家……

我呸!我呸呸呸!東家大吉大利,怎麽可能有事!

柳缇萦擡手就給自己兩個巴掌。

“你在做什麽?”

背後的聲音讓柳缇萦吓得媽呀一聲,連跳三步遠,她轉過頭,看到季木賢正蹙眉看着自己,忙上前道:“東家,您沒事吧?”

季木賢搖頭,“昨晚翻船時,你一只手一直死死拽着我,我怎麽掙脫都掙脫不開來,最後醒來就發現身處此處。”

這話裏哪有半分感激,明明就是嫌棄。

柳缇萦不服氣道:“要不是我,你估計還活不到這個時候呢!”

一百九十四、逃生

季木賢卻說:“昨晚金爺在風雨中一直叫喊我們的名字,他們用了船上的救生船,但是你,一直拉着我往另外一個方向游去。”

“……”

也就是說,如今他們流落到這片荒地是因為她的緣故?

“哎呀,今天的太陽好猛啊!”柳缇萦指着天角剛露出的一片魚肚白。

季木賢扭頭就走,“走吧,留在這裏只有等死的份,找找其他出路。”

柳缇萦哦了一聲,緊跟在他身後,奔跑時袖子一碰到傷口,産生的癢癢麻麻痛痛的感覺讓她咬了咬下唇,終是什麽都沒說。

季木賢邊走邊道:“剛才你暈倒的時候,我在附近走了一圈,這裏的地形比較複雜,樹木很多,擋住了視線,尤其是像這種落羽杉居多,地面也比較潮濕,這種環境生物蚊蟲比較多,咱們要小心一些,有可能會出現猛獸之類的動物。”

一聽到猛獸,柳缇萦啊了一聲,不由加快腳步,緊緊跟在季木賢身邊,手緊了緊,“會不會有……蟒蛇?”

她平生最怕最怕的動物就是蛇和蟲子,老天保佑千萬別讓他們遇見蛇!否則別說東家,就是來個吳彥祖,她也會抛下不管直接跑路。

季木賢瞥她一眼:“怎麽?你怕蛇?”

“開玩笑,我怎麽可能會有怕的東西。”

“哎,你身後是什麽?好像是一條蛇扭來扭去”

話音未落,柳缇萦立馬想到細長的蛇正吐出血紅的信子,扭曲這身子蓄勢待發往她脖子上咬來。頓時頭皮一陣發麻,全身瞬間繃直,直接大叫一聲,整個人往季木賢身上撲去,緊緊摟抱住他。

“啊!!!快!把蛇趕走!”

“……”他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原來她真的很怕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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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跟在季木賢身後,嘴裏嘀嘀咕咕個不停。

“臭東家!讨厭的東家!平時看着冰冰冷冷的,居然欺負人!”

也不知道是因為他們走進深林子裏,周圍的濕度大還是其他原因,随着他們走得越遠,柳缇萦只感覺越來越冷,她忍不住環抱起雙臂,試圖給自己取暖。

季木賢走着走着,聽到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弱,回頭一看,柳缇萦不知不覺中已經落後一大截。

他回頭走到柳缇萦身旁,“怎麽了?”

柳缇萦不想給季木賢帶來麻煩,搖頭,“沒事。”

但她的唇色毫無血色,而且全身似在發抖,季木賢察覺不對,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只覺滾燙得吓人。

“你發燒了。”

怎麽會無緣無故發起高燒?

季木賢這才看到她右手手臂上的衣襟露出可疑的紅跡,不顧柳缇萦反抗的眼神,季木賢将她拉近身邊,猛地拉起她的袖子,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出現在眼前,傷口豁開得厲害,還在慢慢地淌着血。

“你……”季木賢不知是因為她逞強不說,還是因為一股不可描述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一時沒了話語。

柳缇萦腳下軟軟的,她死死扶住旁邊的一棵樹幹,“東家,我怎麽覺得好冷……”

季木賢皺起眉,立馬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見她虛弱無力,索性拉住她的手,将她背起來。

柳缇萦本想推脫幾番,但此時的她實在太虛弱了,而且口幹舌燥全身發燙,怎麽都覺得不舒坦。

在古代發燒,還在這種荒山野地裏,她還有救嗎?

“嗚嗚嗚。”柳缇萦趴在季木賢的背上,突然哭起來,“我會死嗎?”

她真的不想死。活過一次的人比誰都貪生怕死。

季木賢被她逗笑了,“哪有那麽容易死,沒事。”

季木賢的沒事,就好像一片安定藥丸,給予柳缇萦很大的安全感,她挂起微笑,弱弱道:“東家,我可是把命交給你了。”

說完她趴在季木賢寬厚的肩膀上,沉睡過去。

季木賢眉頭緊皺,腳步絲毫不敢耽誤,他憑着自己對方位的把握,一直往北邊走。

淮南以北有人家,只影弄酒話桑麻。

北邊,應該不會有錯。

季木賢碰觸到柳缇萦的肌膚,有那麽一刻的猶豫。

她的命在自己手上,不能有一絲耽誤。

所以方位絕對不能搞錯!

走出幾百米後,前方升起一縷細煙,夾雜柴火的味道,證明此處剛才有人來過。

季木賢忙來到還剩下一絲火苗的火堆面前,在旁邊一塊幹燥的空地上輕輕放下柳缇萦,從旁邊地上撿來幾根幹木柴,丢進火堆裏頭,火苗又重新慢慢地燃燒起來。

柳缇萦剛從水裏上來,身上的衣服依然濕漉漉的,如今又發燒,這樣下去肯定不是辦法。

季木賢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先将自己外面的衣服烤幹,而後再脫下柳缇萦的衣服,換上自己烤幹的衣服。

季木賢給柳缇萦換衣服的時候,耳根不覺通紅得很,手下不經意擦過她的肌膚,潤滑如碧玉,這個想法一溜過心頭,他的臉更加紅了。

慌忙之下,他急急給柳缇萦換好衣服。

解決了衣服的問題後,季木賢背起柳缇萦繼續往前走。

剛才有人來過這裏,從火堆旁邊留下的柴堆可以推測這個人應該是樵夫。

既然有樵夫,說明附近應該有村莊。

希望自己沒有猜測錯誤。

現在的情勢,已經不允許他的判斷出錯。

季木賢摸了摸柳缇萦的額頭,好像比剛才更加滾燙了些。

他不敢有一絲猶豫,大步地走上沒幾步,就聽到似乎有水流的汩汩聲音。

水!

他不由心頭一喜,急速走向水聲來源處,果然看到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流順着山體潺潺而來。

他顧不上喜悅,将柳缇萦往上颠了颠,自言自語道:“你再堅持一會,很快就有救了。”

順着溪流的方向往下走,走了不遠的距離後,一個小村落展現在眼前。

季木賢疾步奔進小村莊,村裏的人看到他一身褴褛的奔來,雖說衣服殘破不已,但辨得出那布料是富貴人家才有的綢緞面料,加上季木賢面目又陌生得很,一時間男女老少皆走出來瞅着他。

“有大夫嗎?這裏有個傷患……”

一百九十五、發現

柳缇萦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這三天,這座名叫周莊的小村裏,全村上下一百號人都知道村裏來了兩個外男,長得可俊俏,尤其是年紀比較大的那位,用村裏老妪們的說法,那可是從天上下凡來的神仙一般。

而此時,這位神仙卻滿臉通紅地做着一件事。

他閉着雙眼,一雙手擰幹麻布後,往柳缇萦身上擦去。

剛才已經抹了手,如今輪到腿了。

季木賢已經連着三天做這種事,最初本來想找個女性幫忙,卻發現此時的柳缇萦是名少年,自己也是個男的,在別人眼裏,這種事完全可以自己做,何必叫人幫忙?加上這裏的村民能讓出一件空屋子收留他們已經非常善心了,那還敢勞煩別人幫自己做事?

季木賢糾結幾番,最終不得不自己來。

大夫說要經常擦身子,把汗擦幹,這燒才能退得徹底。

季木賢起身開門去倒水時,正巧碰見隔壁的張大哥走出門來。

“小哥,你弟弟情況如何啊?”

季木賢微微一笑,将盆裏的水淋在門前的地上,道:“好很多了,多謝張大哥幫忙請來的大夫,日後必将重謝。”

張大哥手一揮,勸當他是客氣之語,“舉手之勞,何足挂齒。那日看到你弟弟臉色白得吓人,沒想到康複得如此快,看來年輕人身子底子好啊,哈哈。”

見張大哥正往這邊屋子走來,想到躺在床上只穿着一件裏衣的柳缇萦,季木賢忙側身擋住,“張大哥,我弟正在睡覺。”

張大哥哈哈大笑,“我知道,這不過去看看有什麽狀況需要幫忙的嘛。”

季木賢頗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

“老張,你有時間不去田裏勞作,跑人家家裏鬧騰什麽?”

張大嬸一聲怒喝,及時叫停張大哥的意圖。

張大哥顯然是怕張大嬸的,全身一抖,拿起地上的工具就往外走去。

“誰說我鬧騰,我這不就去田裏了!”

季木賢這才松口氣,生怕又有哪位鄉裏鄰居心血來潮想闖進屋來,忙轉身進屋。

才關上門,擡眼就看到柳缇萦正直直地坐在床上,提着被子擋在胸前,表情呆滞地看着自己。

季木賢心裏一跳,掩過內心的尴尬和不自然。

“你醒了?”

他走近她,拿起桌上的水杯,遞給她。

柳缇萦呆呆地接過水杯,手指尖不小心碰到季木賢的,她忙縮回手,露出難為情的笑臉:“東家,我、我還有些不舒服,可以再躺躺嗎?”

季木賢一怔,旋即明白過來,心裏頭微沉。

“嗯,不舒服就多休息,等清醒過來再喊我。這是水,大夫說你要多喝水。”

柳缇萦點點頭, 快速縮進被子裏,露出圓碌碌的眼睛,似在催促季木賢快些離開。

季木賢心中苦笑,緩緩起身離去。

她是發現了嗎?

她還是發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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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狂風巨浪來形容此時柳缇萦的內心活動也不為過。

老天啊,他絕對知道了!東家居然知道她是個女的!

柳缇萦慢慢拉開被子,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裏衣,嗚咽一聲,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

好丢臉啊!她寧願發燒燒壞腦子也不想面對現在這個局面!

剛才季木賢擦到她腿部的時候,她就已經漸漸有了意識,只覺有人用溫熱的布正溫柔地擦拭自己的身體。

突然,那人離開了。

她心裏頓時失落極了。

想開口呼喚那人回來,卻張不了口說不出話來。

朦胧中,一個粗狂的大笑聲猛然将她拉到現實裏。

她呆呆地看向窗外,季木賢正背對着她,跟隔壁的張大哥說話。

除了他,別無此人。

所以剛才那個人就是他嗎?

他知道她是女的了?

天啊,他知道她是女的了!

柳缇萦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更不知道該以什麽态度面對他。

是以季木賢推門進來時,她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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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了。”季木賢手裏端着飯,板着臉對被子裏的人兒道。

裏頭的人卻毫無動靜。

季木賢腦仁隐隐作疼,又道:“該吃飯了,你暈了三天,不吃不喝的,現在醒過來,該補充一些營養。”

“我不餓!”裏頭總算響起了聲音。

跟着她話音後面的是一串肚子的咕嚕咕嚕聲。

“……”

季木賢放下碗筷,“我把飯菜放在這裏,你餓了就出來吃。我出去一會。”

聽到關門的聲音,柳缇萦才磨磨蹭蹭從被窩裏鑽出來,長長嘆口氣。

這下可好,以後不知道以什麽态度相處,

柳缇萦瞅了瞅桌上的飯菜,農家菜,大鍋飯,香味四溢,她暈了那麽久,又是大病初愈,早就餓了,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算了,祭了五髒廟再想其他的!

柳缇萦輕輕推開門,望出去,見到季木賢正伫立在門口跟一名老人商議着什麽,突然,他似乎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扭過頭來,看到柳缇萦還未來得及縮回去的臉,呆了一刻。

柳缇萦急忙關上窗戶,縮回被子裏。

門開的時候,她剛扭過身子背對門的方向。

穩重踏實的腳步聲慢慢靠近,站住。

“等你體力恢複之後,我們就出發。估計金爺他們也在尋找我們。”季木賢想了想,道,“其他的事,不用胡思亂想。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

柳缇萦猛地掀起被子,直直坐起身,面對他。

他話裏的意思很清晰,就是他會假裝不知道她是女的,以前是怎麽樣,以後還是怎麽樣。

倏地,柳缇萦心裏湧起強烈的複雜情緒。

她理應開心,東家如此寬待她,他沒有生氣也沒有抛棄她。

她理應慶幸,苦苦隐瞞的事實到底是被發現了,以後可以不用裝得那麽辛苦。

只是她的心,怎麽那麽苦澀呢?

“謝謝。”千言萬語,千情萬愫,最後只化為兩個字。

季木賢點點頭,“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準備一下遠行的行囊。如果你覺得可行,我們明天就出發。”

“好。”

本來計劃半個月的行程,因為這次飓風,已經耽誤了兩三天,不能再耽誤了。

所以柳缇萦這一天該吃吃該睡睡,把精力養好,幸好這具身體的身體素質不錯,第二天醒來,已經精神百倍。

季木賢跟村長要來一張附近的地形圖,花錢在一個村民那買了一頭驢車,兩個人坐在晃晃悠悠的驢車上,對着地圖往南邊出發了。

熱情的村民們擔心他們在路上餓肚子,塞了很多幹糧和水在車上。

柳缇萦擔心路上下雨,把糧食都淋濕了,于是趁着路上的空餘時間,整理了一下食物。

“诶,有牛肉幹啊!”

“咦?這是什麽?呃,好像是蘿蔔。長得好奇怪哦。”

“東家,您快來看,還有酒!”

……

柳缇萦聒噪的聲音一一入了季木賢的耳,他卻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眼前的藍天碧水草地,心情是一片豁然開朗。

一百九十六、偶遇

“快快快,你們去那邊搜搜,老祝,你往哪兒去?”胡法金大聲喝住祝掌櫃,大步來到他面前,看到他灰頭土臉的模樣,臉上挂着說不盡的擔心,本來想呵斥的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

“你啊別老是東想西想,季老弟肯定沒事的。這不還有那個小厮陪着他嘛!”

祝掌櫃瞪着滿是血絲的雙眼,“你懂什麽?那小厮有個屁用!別拖後腿就行了!”

在祝掌櫃心裏,小六從來都是幫倒忙的,說不準就是因為他,東家才失了蹤。

胡法金仰頭大笑,用力拍兩下祝掌櫃的肩膀,“你就是太操心,跟個爹似的,季老弟的爹估計都沒你這麽操心。”

祝掌櫃拉下臉,拍掉胡法金的手,“去去去,都什麽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餘子幫來到他們面前,道:“我剛跟船老大商量好,重新租了一條船,我們往南行,那裏有個埠,如果你們東家還活着的話……”

祝掌櫃一聽就黑臉,“什麽叫如果還活着?他肯定還活着!”

餘子幫無奈地笑了,“是,我說錯話了。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出發吧。”

胡法金比較想得開,季木賢是死是活已經不是他們能把控的,如果活下來,他肯定會跟着往南行,如果不行葬身江中,只能說時也命也,十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祝掌櫃怏怏地跟着他們上了船,重新清點一遍貨物,确定無誤後才不情不願地禀告胡法金。

胡法金站在船頭,舉目觀看岸上的一草一木一樹一山,偶爾有幾位村民穿插其中,推着驢車拉着貨,看樣子倒是祥和得很。

季老弟啊季老弟,一定要活着啊!

季木賢和柳缇萦坐在驢車上,一搖一晃地往前行。

柳缇萦側頭看向江中的幾艘商船,大的小的,簡樸的華麗的,偏偏沒有他們那一艘。

收回目光,她憂郁道:“怎麽祝掌櫃他們沒來找我們呢?”

難不成剩下的路程,他們只能靠一輛驢車過去?

季木賢瞥她,“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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