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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肯定還會碰見的,不用擔心。”

“我們現在去哪裏?”

“前方有個水埠,去試試運氣吧。”

兩人到了水埠,看到幾位船工正在給幾艘停靠的商船卸貨,柳缇萦一艘一艘商船地搜尋,也不見胡法金等人。

“我們的水快喝完了,裝點水,重新上路。”季木賢将驢車停靠在碼頭上,不聲不吭地拿起水囊。

柳缇萦忙接過水囊,掏了幾個銅板給附近的居民,讨要一些水。

就在一瞬間,她隐約覺得有兩道視線黏在自己身上,她猛地往旁邊轉過頭去搜尋那人,只看到一棵瘦巴巴的老樹根擋在路中央。

奇怪,是她太敏感了嗎?

可那種詭異感在心頭揮之不去。

柳缇萦撓撓頭,擰好水囊後,想了想,還是輕手輕腳地往老樹根那個巷角摸去。

一角衣袍飄去,柳缇萦心急火燎地撲上去,“快站住,你是誰!為何跟蹤我!”

一見來人,她卻怔住了。

“餘子幫?你怎麽在這?”柳缇萦驚訝之後,才想起自己不正是尋找他們嗎?

“太好了,金爺他們呢?我們找你們找得好苦啊!”

餘子幫卻是淡淡一笑,“他們在別處。”

柳缇萦哦了一聲,“那你帶我們去找他們吧,估計他們也心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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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餘子幫悠悠道,“小六,你們是怎麽活下來的?”

柳缇萦疑惑地看了餘子幫幾眼,只覺得本來就陌生的他,如今顯得更加陌生了。

她簡單地把過程說了一遍,餘子幫盯着柳缇萦,“我就奇怪,怎麽金爺當初喊你們上船,你卻偏偏拉着你們東家往另外一個方向游去?會有人這般不要命麽?”

“我沒聽到。”

“嗯,當時風大雨大,沒聽到也正常,但是你們東家明明就看到了金爺在這邊,怎麽偏偏願意跟着你走?”餘子幫一步一步靠近柳缇萦,眼神裏迸發出來的光芒讓柳缇萦心寒。

他這是在懷疑她嗎?

懷疑她故意陷害東家?

柳缇萦語氣瞬間冰冷,“餘公子,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

餘子幫來到她面前,一直彬彬有禮的臉此時笑得詭異,“小六,為何你要扮成男子潛進來?你到底有何目的?”

柳缇萦并不畏懼他,直着身子冷冷看着他,“你到底想怎樣?”

“離開這裏。”餘子幫頓了頓,“我不知道你有何企圖,背後是何人指使你這麽做,但你不要妄想能傷害到金爺!”

原來他是擔心這個,柳缇萦突然覺得好笑又無奈。

“你放心,我并不是針對金爺……”

“我不管你何種目的,總之,不要讓金爺找到你!”餘子幫厲聲道,“他們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卻知道!我可以幫你瞞着,但有個條件,不要再找上門來了!”

柳缇萦抿抿嘴,眨巴着眼,“有必要嗎?我并沒有不良企圖,我只是想謀生想賺錢而已。”

餘子幫卻悶哼一聲,“像你這種騙子,我見多了,如果你這是沖着錢銀來,我給你就是,你要是有其他企圖,別怪我心狠。”

說着,餘子幫從兜裏撂出一袋銀子,扔到柳缇萦面前,“走吧。”

他跟胡法金是發小,過命交的朋友,如今發現他身邊存在安全隐患,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鏟除這個隐患,在所不辭!

“小六,餘公子?”

柳缇萦扭頭看去,季木賢清高的身影出現在巷頭,她瞥一眼餘子幫,還有地上的錢袋子,咬咬牙,往季木賢奔去。

“東家!”

餘子幫有些意外,他以為季木賢老早就被柳缇萦謀害了,沒想到居然還能出現在他眼前,而且看起來,這兩人的關系匪淺。

餘子幫這才注意到季木賢和柳缇萦的衣裳都換成麻布衣,柳缇萦臉色略顯蒼白,似是大病過一場,而季木賢臉部也瘦削了不少,兩個人分明就是一副共度患難撿回一條命的樣子。

餘子幫微微蹙眉,金爺的東家他不熟悉,只覺得是個城府頗深的人。

他知道他身邊的小厮是個姑娘麽?潛伏在他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知道他此次的劫難都拜這位小厮所賜麽?

一百九十七、告知

“我知道。”季木賢忽然說,似是看穿餘子幫心中所想,不疾不徐道,“餘公子,你想的我都知道,有些話我就不直說了,你可以将你知道的跟金爺說,金爺跟我也是拜把子兄弟,我相信他會理解接受的。”

餘子幫的話被季木賢一下都堵住了,他呆了呆,不明白季木賢到底作何想。

他既然知道,他還留着小六在身邊?

或許他早就知道,而且還另有安排。

沒錯,也許他們一行人老早就知道這個小六是女兒身,是自己被蒙在鼓中,還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餘子幫頓生一種自己瞎操心的感覺,一時沒了話語。

許久,他悶悶哦了一聲,默默走出巷子,經過柳缇萦身邊,目光上下打量她,而後較勁地瞪她一眼,撇開頭。

柳缇萦無奈地笑了。

季木賢跟着餘子幫找到胡法金,祝掌櫃遠遠看到季木賢,三步并作兩步,差點就跪倒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道:“東家,小的找你找得好苦啊!!你都不知道,你失蹤後,小的也跟着跳進水裏,左摸右摸,四處大喊大叫,就是不見了你的蹤影!還好,還好你沒事啊,不然,不然小的怎麽有臉見王……”

“好了!”季木賢打斷祝掌櫃的哭訴,扶他起身,“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我這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祝掌櫃擦了擦眼角的淚,“是,是東家吉人有天象,命中有貴人……小六,你也還活着?”他這才瞅到一直站在季木賢身後不出聲的柳缇萦,尖聲叫起來。

季木賢道:“多虧了小六,我才能存活。”

柳缇萦疑惑地看向季木賢。明明是他救了她,怎麽反過來說了?

胡法金卻是爆發出一串笑聲,“好好好,看不出小六細胳膊細腿的,還有這個本事。人找到了就好,大家沒事就好,皆大歡喜啊,哈哈!”

餘子幫抿抿嘴,欲言又止。

胡法金大掌拍到他肩上,“怎麽了?餘老弟,咱們就要在這裏分別了,有空咱們兩兄弟再好好聚聚!”

餘子幫扯笑道:“那是必然的,金爺,接下來的路途遙遠,你們萬萬要路上小心。”

他突然轉向季木賢,拱手道:“季公子,你答應過我的,請務必要做到。”

季木賢點頭:“你放心。”

胡法金不知道這平日見面說話不超過三句的兩人會有什麽約定,但見季木賢三緘其口的樣子,也只好按下不問。

柳缇萦知道事情關系到自己,想了想,走上一步,“餘公子,你放心,大家都會好好的。”

他是個好人,雖然他冤枉了她,但他的出發點是好的,這種對兄弟的關愛之情,值得人敬重。

餘子幫盯着她,許久才嘀咕一句:“最好是這樣。”

胡法金反問道:“你說啥?”

“沒,沒什麽。”餘子幫見自己的貨已經卸完了,于是轉身跟大家告了別。

柳缇萦看着他遠去,心裏突然有些迷茫。

餘子幫發現自己是個女的,反應這般,那其他人呢?是不是也會像他這樣子想,覺得自己是別有企圖?

圖財?圖色?

圖財,那是首要目的。

至于圖色……

柳缇萦的目光不由落到季木賢身上,臉上一紅,忙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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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開玩笑吧?”胡法金大吃一驚,睜大圓碌碌的眼睛看着季木賢,季木賢臉色凝重,完全沒有半點說笑的意味。

胡法金只覺得此事匪夷所思,又問了一遍:“當真?”

“是真的。”季木賢點頭。

胡法金軟趴趴地坐在椅子上,望向在甲板上呆坐着看江水的柳缇萦,怎麽都無法接受他居然是她!

“你既然發現了,怎麽還将她呆在身邊?萬一傳出去,多不好!”

胡法金哎呀一聲,“還有,你什麽時候發現的?她為何要這麽做?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季老弟,不是我說你,哎呀,你也知道你如今的處境,做事要萬分小心啊!怎麽可以因為她是女的,就心軟呢?”

季木賢搖頭,“小六不是那種人。”

不是那種人?胡法金心裏不悅,這是幫她說話了吧,這才相處多久,就胳膊往外伸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用了什麽妖法,居然能讓季木賢站在她那邊。

不行,如果這樣子,那她更不能留下來了!

胡法金下定主意,準備勸說季木賢将柳缇萦留下來,不要再跟着他們了。

忽然,季木賢道:“小六是裏京城柳家的嫡女,柳缇萦。”

“管她什麽柳家的,不就……啥?柳家的?柳缇萦?不會是那個柳缇萦吧?”胡法金本來就大得出奇的眼睛,現在瞪得更大了,好像再瞪用力點就能掉出來。

季木賢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不是跟你……”胡法金突然一拍大腿,大叫道,“好啊,沒想到這個柳家城府如此陰險,居然算計到你頭上來!讓孫女扮成男子潛伏到你身邊!”

季木賢扶額,“不是你想的那樣。”

胡法金愕然:“那是哪樣?”

“我調查過了,這位柳缇萦被家裏人丢棄到農莊,估摸柳家裏頭出現了什麽事,總之現在柳缇萦的親生父母都不在柳家,而柳缇萦兩姐弟也被寄養到安家,不,也不能說寄養,連供給都斷了,怎麽能說是寄養呢?”

季木賢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不可能吧,她可是嫡女,柳家再怎麽缺德也不可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啊!”胡法金首先就是否認,“季老弟,你莫不是被那妖女給騙了吧?”

季木賢心裏有些不悅,但他還是耐着性子說服胡法金。

“金爺,你聽說的柳缇萦是怎樣的一個人?”

胡法金立馬皺起眉頭,“還能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不就是嬌蠻任性,出了名的愚蠢!”

裏京城裏柳缇萦這個名字早已經是人人閑餘飯後的笑資,堂堂一個丞相府居然出現這麽一個孫女,蠻橫無理,粗魯至極,也不知道柳家是怎麽才會教育處這種女的。

“那你覺得那樣的她有可能為了靠近我,忍氣吞聲潛伏一年多之久?”

被季木賢一說,胡法金也開始動搖了。

“難道她不是柳缇萦?”

一百九十八、焦慮

胡法金覺得自己腦子裏有些混亂。

季木賢可以理解胡法金此時的語無倫次,換做是他,也可能産生這樣的疑問。

“我調查出約莫兩年前,柳缇萦曾經摔了腦袋,之後的她變得跟以前有些不同,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季木賢說着也覺得自己這番話荒誕至極,旋即話音一轉,“總之,現在的柳缇萦跟以前的柳缇萦性子完全不同,但我敢肯定她絕無惡意。”

季木賢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的信心。

可能是看到她笑靥如花地喊他東家,任勞任怨地伺候他,看到她早出晚歸只為了開那家點心鋪,看到她在他發燒的時候半夜為他蓋被子。

“東家。”柳缇萦敲了敲房門,輕聲道,“祝掌櫃問你們好了沒有,可以吃晚飯了。”

“這就來。”季木賢和胡法金對視一眼,兩人默默走出房門,胡法金奇怪地瞅了柳缇萦一眼,眼神複雜。

她就是柳缇萦?

那個做事無腦的柳缇萦?

這怎麽可能呢?

他在裏京城,曾經見過那位柳缇萦。

她當時才十歲出頭,戴着頭紗,走在街上,丫鬟如雲,小小年紀姿态動人,步生蓮花。突然,一個丫鬟不知道哪裏惹到她,她當街就命婆子掌掴丫鬟,而後将哭成淚人兒的丫鬟拖下去發賣出去。

胡法金聽說是那位丫鬟偷看柳缇萦的心愛郎君一眼,被人告發,才落得如此下場。

他聽了當下就很唏噓,小小年紀就如此争風吃醋,長大以後還得了?而且這麽小年紀就有心愛郎君?別的姑娘藏着掖着怕人知道,她倒好,還敢拿出來說,也是大桑第一人了。

胡法金看着柳缇萦,覺得她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季木賢清咳兩聲,提醒胡法金,胡法金這才收回目光。

柳缇萦困惑地看着兩人,總覺得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

飯後,祝掌櫃拿出一張地圖,“我們如今在乾州,再過去就是淮南了。大約還有三天路程。”

“比計劃的慢了三日,但也比預想的要快。”季木賢道。

胡法金摸一把絡腮胡子,不确定地問道:“季老弟,你當真要在淮南再開多一家酒樓?”

胡法金的話讓柳缇萦猛地朝季木賢看去,他還要開酒樓?在淮南?所以千裏迢迢過來看環境嗎?

那他是不是以後要留在淮南?

這個想法讓柳缇萦有些焦慮。

她想立刻找季木賢問個清楚,但是轉而一想,問了又怎麽樣?他留或者不留,都不是自己能改變的。

更何況,季木賢決定的事,從來都不會因為誰而改變。

“淮南如今的酒樓不多,競争沒那麽激烈,相對北州好經營一些。而且,淮南山清水秀,氣候宜人,我很喜歡那裏。”季木賢如實道。

“那銀鈎坊……”胡法金飛速地瞥柳缇萦一眼,忙收住話音,“如果有好路數,一定要告訴你金爺。”

“自然。”

幾人正在閑聊時,祝掌櫃突然出現在門外,說是貨物有些問題,急急将季木賢叫走。

房間裏就只剩下胡法金和柳缇萦兩人。

柳缇萦一直沉醉在季木賢很可能會留在淮南的愕然裏,沒留意季木賢已經離去。

“喂,小六,接下來你要如何打算?”胡法金是個男人,說話喜歡直來直去,他老早就想問這個柳缇萦到底有何打算,只是季木賢一直攔着他。如今趁季木賢人不在,趕緊把話問個清楚,省得懸着一件事。

“啊?不知道啊。”柳缇萦迷茫道。

胡法金斜眼瞅她,“我看你還年輕,別總是賴着季老弟,自力更生,懂不?”

“嗯。”柳缇萦低低道。

是啊,這個問題她老早就想過了,不是嗎?

“我看你那小小點心鋪弄得還行,以後啊你就自己出來做。季老弟志在四方,不會只留在順平的。你不同啊,你上有老下有小,你有可能跟他走天涯嗎?”

“不可能……”柳缇萦垂下頭。

“那就是了嘛。雖說我金爺說話粗魯不中聽,但我這是話粗理不粗,好好聽話啊,等回去就跟季老弟提出自己出來單幹。”胡法金說完,見柳缇萦一副乖孩子的模樣,很滿意地想擡手拍拍她的肩膀,後來一想,她可是姑娘,自己是男子,怎麽能動手動腳的呢?于是悻悻然的收回手,背在身後大步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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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淮南近在眼前。

柳缇萦站在甲板上,遠遠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一層濃霧,随着太陽的升起,濃霧漸漸消散而去,露出一排古樸的建築群,白牆烏磚綠草地,籠罩在薄薄的晨霧中,遠遠看去,宛若仙境裏。

柳缇萦嘆道:“真美!”

“淮南山好水好美人好,可不是吹的。”胡法金說完,忽而想到在一個小姑娘家面前說這個似乎不太妥當,于是轉口道:“季老弟呢?咱們準備靠岸了啊!”

一行人上了岸,祝掌櫃在柳缇萦耳邊諸多叮囑。

“你要跟着我們,別亂跑,這地方可不比順平,你要是跑丢了,神仙也救不了你!還有,跟在東家身邊,知道不?淮南的人口比順平多幾十萬人,街上人來人往的,別讓人沖撞了東家!”

“……”

胡法金翻了翻白眼,早就說祝掌櫃比季老弟的爹還要像爹了!看他說得沒錯吧!

其實不用祝掌櫃提醒,柳缇萦也很規規矩矩地跟在季木賢身後。

不因為別的,而是淮南的道路實在太複雜了!

跟順平四平八達的道路不同,淮南很多小街小巷,一條主路旁邊延伸出好幾條小街道,跟着季木賢兜兜轉轉了幾圈,柳缇萦已經暈乎乎的認不清東南西北。

“到了。”

随着祝掌櫃一聲提醒,一棟霸氣豪華的三層建築拔地而起,幾個夥計正在清理剛搬完家還留下的殘破家什。

“就是這裏,淮南出名是金龜子高管家的地盤,之前是一處專營古玩的鋪子,也不知出了什麽事,高管家突然急于轉手出去,我得到消息就私底下跟高管家接上頭,價格談妥後才盤下這地方。”祝掌櫃在旁解釋道。

一百九十九、高雪兒

“不錯不錯。”胡法金對祝掌櫃的眼光頗為贊賞,“這地兒人多客旺,我剛一路走來,發現如今也沒啥酒樓,要是開在這裏,生意鐵定爆滿!”

季木賢卻道:“不知高管家是遇到了什麽事?這麽好的位置居然就這樣賤賣了?”

高管家是本地出了名的生意人,據聞他之前是替一位宦官家做管事的,後來因為身體關系,辭退回鄉開了幾家店鋪,憑着他敏銳的商業觸覺,硬是在淮南白手起家,重新打下一片高家天地。

就這樣精明的人,會突然之間轉讓這店鋪,實在讓人不得不生疑。

祝掌櫃忙上前,壓低聲音道:“據傳是賣了幾個古玩給朝廷大官,結果被發現是贗品,那個大官正找高管家的晦氣,高管家忙着跑路呢,哪還顧得上生意。”

“哪個?”季木賢忽然問道。

“什麽哪個?”祝掌櫃一時沒明白。

“大官。”柳缇萦提醒道。

“哦——就是淮南府伊胡盤新。”

“原來是那厮。”胡法金兩個鼻孔哼出兩股氣,“胡盤新這個老狐貍,我前幾年跟他打過一次交道,賊精賊精的,別看是文官,心眼比我們這些生意人還多!”

“噓——”祝掌櫃生怕胡法金的大嗓門引來注意,忙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咱們不理這些,都是朝廷的事,讨論太多不好。反正如今只要能順利盤下這家店就好。”

話音未落,門口一陣喧嘩聲,季木賢一行人還未反應過來,一名女子不知從何處閃出來,忽地往他們所在處飛撲而去。

胡法金最先反應過來,他粗壯的身子橫在季木賢面前,“來者何人!”

“季公子,你是季公子嗎?”

女子擡起頭,衆人不由一怔,居然是個嬌滴滴的少女,一雙剪水雙眸挂着兩行還未幹掉的淚,頗有一番楚楚動人的氣質。

她輕咬下唇,瞅了瞅他們幾人,看到淡然站立在胡法金背後的季木賢,眼前忽然一亮,眼眶一紅,噗通一聲跪下:“季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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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缇萦端着一盆要洗的衣物,假意自然地經過季木賢的院子,斜眼就瞅見那位自稱名叫高雪兒的女孩正盤旋在門口,她本來就嬌嫩欲滴的臉容此時顯得更加精致柔美。

高雪兒瞅見柳缇萦,好像看到救星一樣,快步上前攔住,“小六哥哥,請留步。”

柳缇萦被這一聲嬌柔的聲音叫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她擡眼看看頭頂的太陽,這夏日炎炎的,怎麽背脊就一陣寒意呢?

“小六哥哥,季公子平日都這樣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嗎?他怎麽不出來走走或者吃東西呀。”

高雪兒輕輕跺腳,語氣焦急。

“這個……”總不能說就是因為她,季木賢才躲在房間裏不敢出門吧?

柳缇萦回想起昨日,高雪兒跪在地上哭訴自己的父親高管家出事後,擔心連累親生女兒,獨自逃難去了,只留下這麽一間全淮南最大的古玩店給她。

高雪兒一個弱女子,雖說出身商戶,但高管家一直秉持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原則,從來未曾讓女兒接觸過生意上的事,以至于高管家逃走之後,高雪兒一個人面對偌大的古玩店,顯得力不從心。古玩店裏頭幾個年長的掌櫃也不服高雪兒管教,頻頻頂撞,甚至想要獨吞古玩店,高雪兒情急之下,只好倉促将古玩店出手出去,沒想到這件事剛好就被祝掌櫃遇上了。

高雪兒将古玩店轉讓出去後,以為事情可以告一段落,誰知道胡盤新這個報複心極強的人居然還是不放過高家,高管家出逃了,他就騷擾高雪兒,甚至暗中派人跟蹤高雪兒,搞得高雪兒精神變得極為脆弱,動不動就覺得有人在暗地裏偷襲自己。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打聽到,賣下她家古玩店祝掌櫃背後的金主是個非常厲害的男人。

無奈之下,高雪兒只好将唯一的期冀寄托到季木賢身上,希望他能看在自己是這家店前主而且以那麽優惠價格讓給他們的份上,能夠庇護自己。

這個想法實在大膽而且荒誕得很。

季木賢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買個樓做酒樓,居然能做出個人情來。

還是個令他非常頭疼的人情。

高雪兒是高管家的掌上明珠,高管家平日非常寵她,以至于養出天真柔弱的個性。

季木賢本來想拒絕高雪兒無厘頭的請求,但是偏偏被心軟的胡法金亂了事。

胡法金這人看着人高馬大,面目不易相處,但是對女子向來心軟得很,尤其還是個挂着眼淚說話嬌滴滴的少女,所以胡法金自把自為幫季木賢應下來了。

之後,高雪兒每日都纏着季木賢,生怕見不到季木賢,顯然把季木賢當做精神寄托。

柳缇萦有時候很懷疑高雪兒的動機,要說精神寄托,力排衆議的胡法金很明顯才更應該是高雪兒的寄托,她分明是看上季木賢的長相才賴上他的吧?

這麽一想,柳缇萦立馬對高雪兒保持高度警惕。

所以高雪兒的問話,柳缇萦很快就想出答案:“是啊,東家不喜歡被人打擾,誰要是打擾他,誰吃不了兜着走。我上次不小心端了一杯茶進去,就被他趕出來,要不是祝掌櫃出面,估計早已經被他發賣出去了。”

高雪兒玉手掩住小嘴,臉露驚訝:“啊,竟然這樣。”

柳缇萦越說越起勁,“是啊,不只是這樣,東家這人還非常小氣,就說我吧,累死累活服侍他,累了給他捶背,困了給他遞茶水,那些洗衣服婆子打掃婆子的活兒都讓我一個人做了,但我每個月月錢也才二兩銀子!”

高雪兒眨巴着眼睛,歪着頭問道:“二兩銀子很少嗎?”

柳缇萦跳起來:“當然少啦!我可是服侍他那麽久的貼身小厮,如果說剛開始二兩銀子我還可以理解,但是做了這麽久,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生活都不用自理,還是給我二兩銀子,人家外頭的油米都蹭蹭蹭地上漲呢,我的月錢怎麽也得跟着漲一些,你說是不是?”

二百、壞事

高雪兒哪懂得這些,只覺得柳缇萦說的也不無道理,她之前也聽自己爹爹抱怨過物價上漲得飛快,所以她猛點頭:“是是是,你說得很對。”

柳缇萦心裏竊笑,沒想到這位高雪兒也是個沒腦的,這麽好糊弄。

“所以啊,我們東家人也沒你想的那麽好,你別老纏着他,跟着他,沒前途。”

“可是,跟着他我能保命呀。”高雪兒認真道,“我必須要跟着他,讓他知道我的存在,并且熟悉我的存在,才會接納我。”

“啊?你為何要他接納你啊?”

“因為……”高雪兒托腮想了想,道,“他有能力保護我啊,他不接納我,怎麽會願意保護我呢?”

柳缇萦徹底被打敗了,“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們東家了吧?”

高雪兒臉頰通紅,跺跺腳,開始語無倫次:“我哪有!只是,只是季公子如此年輕才俊,他會不會看上我?小六哥哥,你千萬別告訴季公子!我爹說,女孩子不應該主動追求男子,要矜持。”

但問題是,你如今的做法很孟浪,一點都不矜持好嘛!

柳缇萦扶額,她以為自己已經算是這個時代特立獨行的女子了,沒想到人外有人,世界上永遠不缺乏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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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法金在門口,頗有些羞于啓齒,“季老弟。”

未等季木賢答應,祝掌櫃先瞪起眼睛來,“都是你,招來這個牛皮糖!”

胡法金也有點委屈,“我這不是看她一個小女子,父親落難,家族遭難,不忍心嘛。而且她也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而已,你們也太過小題大做了。”

“小題大做?”祝掌櫃首先不答應,“金爺,要不你來試試,一個女孩一天到晚都趴在門口盯着你,你出門她就黏在你腳跟後面,要不是小六及時攔住,東家如廁她都要黏上去了!”

胡法金嘀咕道:“哪有那麽誇張。”

季木賢打斷他們兩人的争執,“好了,不要背後議論人,如今先把胡盤新做的事情一一調查一下,看他是因為什麽原因對一個小女子糾纏不休,我相信不僅僅是因為被高管家幾個假古玩給騙了。”

看得出,季木賢也深深為粘人的高雪兒所困擾。

祝掌櫃心裏搖頭,誰說女追男隔層紗,如果不根據對象選擇适當的方式,薄薄的紗也變成幾座大山。

“季公子,原來你在這裏!”高雪兒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季木賢臉瞬間黑下來。

“高、高小姐,請留步!”跟在高雪兒身後跑的柳缇萦大喘氣,面對季木賢責問的眼神,她內疚地低下頭。

季木賢要她監督高雪兒,并保證讓高雪兒遠離他視線,結果她沒辦好事,被高雪兒發現季木賢的蹤跡,趁她上廁所的時候,闖進他的書房。

但人已經闖進來了,季木賢也不好再說什麽。

胡法金心知季木賢不喜高雪兒,忙側身擋住高雪兒的視線,笑道:“高小姐,我們正商量事兒呢,有什麽緊要事待會咱再說。”

高雪兒臉微微一紅,似乎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眼眶也紅起來,“人家,人家不過也想找季公子商量事情。”

又來這招。

動不動就哭鼻子紅眼睛,好像他們幾個合夥欺負她一樣。

柳缇萦翻起白眼。

祝掌櫃見東家的怒火正悶聲地燃燒着,卻無從發洩,生怕波及無辜,急忙站出來,“小姑娘,你想商量啥事啊,咱們一起幫你解決。”

柳缇萦幫腔道:“沒錯沒錯,衆人拾柴火焰高嘛!”

高雪兒睜大眼睛,眼睛一一掃過他們的臉,“你們真的願意幫我解決嗎?”

祝掌櫃很确定的點頭,“願意。”

只要能分散她對東家的注意力,做什麽他都願意。

“胡盤新……我是說胡大人,他、他知道我在哪裏了……我很害怕,他會不會又來騷擾我啊?”

高雪兒露出一臉膽怯的模樣。

胡法金一聽,砰地拍了一下桌子,“那老賊!”

高雪兒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盯着胡法金。

她一直覺得這個人高馬大的高個子雖然樣子挺吓人,但是他第一天就勸說季木賢收留她,她覺得他是個好人,所以并不怎麽怕他。此時他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不得不讓她重新審視他。

“你、你居然敢說胡大人是老賊……”

胡法金眼睛一瞪,“我當然敢!他以前還只是個小縣令的時候,還得看我金爺的臉色!”

高雪兒立馬露出崇拜的表情,雙手握在胸前,“金爺,你好厲害!”

胡法金下巴一揚,得意之色毋庸置疑。

柳缇萦輕輕咳一聲,提醒胡法金別得意忘形,正事還沒說,話題就被他給帶到十萬八千裏去了。

季木賢明顯有些不耐煩,他冷着臉,轉身對祝掌櫃說道:“回房吧。”

高雪兒見季木賢想走,再也不理會胡法金,攔在季木賢的面前,“季公子,我、我知道胡大人的壞事!”

此話一出,整屋子的人都安靜下來。

高雪兒知道胡盤新的壞事,壞事可以分很多種,一種是直觀意義上的,譬如作奸犯科之類的壞事;還有一種是黑歷史,不小心犯的錯,說錯的話,或者出過的糗,這些也算是壞事。

像高雪兒這種養尊處優的人,怎麽可能知道一位朝廷大官背地裏做的事?所以大家理解她嘴裏說的壞事,頂多就是胡盤新嫖了個妓或者惡言臭罵過下人這種無關痛癢的。

高雪兒見大家都不以為意地看着自己,心裏急了,跺跺腳,咬住下唇,猶豫了片刻才壯着膽子反身關上門,道:“我是真的知道胡大人的事——我爹臨走之前,給了我一個本子,說裏頭都是胡盤新近些年來買賣官職的名單。”

賣官?

季木賢、祝掌櫃和胡法金三人互相看一眼,胡法金撫了撫胡渣子,道:“高小姐,賣官鬻爵這種事罪名可大了,不能瞎說。”

你敢說,就得拿出證據來,空口瞎說誰不會?

高雪兒雖然單純,但人不笨,聽出胡法金的意思。

二百零一、賣官鬻爵

她低頭想了想,“那名單我藏起來了,現在還不能給你們看。但你們要相信我,現在胡盤新一直追着我,就是要回那本名單!”

“他完全可以殺了你。”祝掌櫃依舊懷疑高雪兒的話。

季木賢緩緩道:“殺了,名單就拿不回來了。”

高雪兒激動道:“還是季公子厲害,一下子就猜中了胡盤新的陰謀詭計!沒錯,他就是想慢慢折磨我,想讓我主動交出名單。好幾次他都想把我抓起來,我爹也猜到了他這個做法,威脅他要是敢傷害我,就立馬将名單公諸于世。不然我恐怕、恐怕也不會站在這裏了!”

季木賢冷冷道:“這也是你的事,跟我們無關。”

高雪兒一怔,被季木賢的冷臉吓住了,她咬咬下唇,鼓起勇氣道:“但、但是胡盤新賣官,只會讓官場更加腐敗,社會混亂……”

祝掌櫃笑臉走上去,“高小姐,從頭至尾,都只是你嘴裏說胡大人賣官,沒有證人也沒有證物,而且如今你跟胡大人本身就處于對立面,我們實在不敢輕易相信哪。”

胡法金沉吟片刻,對高雪兒說道:“高小姐,我金爺不懂那些官場上的道道,但是這做生意你來我往我在行,你要我們保護你,你起碼得拿出點誠意來吧,如今你說你有胡盤新為非作歹的證據,卻又說沒在身上不肯拿出來,這個……我們實在……”

柳缇萦偷偷用手肘碰碰季木賢,“東家,小的覺得還是別管那麽多閑事吧,我們是外地人,跟高小姐無親無故,被她賴上就算了,如今她又說有胡大人的把柄,我們要是扯上了,說不好難以脫身哪。”

祝掌櫃也聽到柳缇萦的話,頗為贊同,“小六說得沒錯,這件事橫豎跟我們無關,沒必要惹事上門。”

季木賢哪會不懂這個道理,奈何胡法金一個勁地想幫助高雪兒,已經将高雪兒拉到一邊勸說她拿出名單。

也不知道胡法金說了什麽,高雪兒眉開眼笑,蹦蹦跳跳奔出門去。

胡法金咧起嘴呵呵笑着,扭過頭看到季木賢三人正形容詭異地看着自己,忙收起笑臉,清了清喉嚨。

“金爺,你那麽急于要名單做什麽?”

季木賢完全不想多管閑事,對名單更是不感興趣,倒是胡法金,從頭至尾一直糾纏着那份名單,執着得令人生疑。

胡法金嘆口氣,“說到這個胡盤新,我跟他确實有些過節!”

祝掌櫃一聽就跳腳了,“好哇,我就說你怎麽要攬這件事上身,還以為你是看上了高小姐的美貌,原來是為了你自己的私怨!”

季木賢覺得胡法金不像是如此不講分寸的人,于是打斷祝掌櫃的話,“讓金爺繼續說下去。”

胡法金臉上閃過幾絲慚愧,“季老弟,這件事我可能做得不妥,只是這胡盤新實在是太令人生憎了!”

祝掌櫃陰陽怪氣道:“是胡盤新可憎啊還是高雪兒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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