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辟,辟邪……
呆呆地看着兩個銀甲侍衛面無表情地捧着一柄漆黑,上頭仿佛泛着腥甜血氣,總之是殺氣騰騰一看就曾經殺人如麻的重劍上前,寧國公呆滞了。
他默默地用一雙無神的眼睛看看重劍,又回頭看了看忍笑不語的寧國公夫人,又可憐巴巴地看了看那兩個目光麻木的銀甲侍衛。
“這個……是送給我家小十的麽?”這開玩笑的吧?
他家軟乎乎的胖團子,用辟,辟什麽邪啊?
寧國公府很邪麽?
誰家給小孩兒送兇器啊?!
怨不得靖王這小子總是不能與團子們和諧共處呢,就這種遇到了喜歡的團子就殺氣騰騰地給送一把辟邪的重劍來,簡直就該是團子們的拒絕往來客戶!
寧國公深深地憔悴了,第一次感到被靖王相中的團子們也蠻不容易,看着那被侍衛們捧在手中的重劍不知該不該含笑退貨什麽的。直到一道小小的力氣在下面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袍子,寧國公好奇地垂頭,卻見不知何時阿妧從屏風後轉了出來,此刻踩着一雙軟軟的小鞋子,穿着一件紅彤彤的小褂子正仰頭看着他。
“怎麽了?”寧國公大人的笑容一下子就溫柔了起來。
“給阿妧的?”阿妧墊腳去看那重劍,不大害怕,反而露出幾分好奇。
說實在的,有這殺氣騰騰,充滿了凜冽氣息的重劍在側,阿妧覺得自己的心都莫名的穩當。
仿佛有這重劍在身邊,就有人在保護自己一樣。
“可不是。”寧國公點了點頭,唯恐胖團子吓哭了,急忙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小十若是不喜歡……”
他拼着被靖王打成狗,也得……
“喜歡呀。”胖團子已經兩眼放光,雪白的胖腮都鼓起來了,伸出兩只肉肉的小爪子踮腳去抱那重劍。
那兩名臉色冰冷的侍衛見小小的團子沒有被自家王爺吓哭,反而眉開眼笑,當真覺得這重劍還是一副好禮物的時候,彼此對視了一眼,交換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前兒靖王他親哥家的那只團子,就是因自家殿下給送了一把劍,嚎啕大哭來的。
因這胖嘟嘟卻眉眼兒精致可愛的小姑娘一副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侍衛們便俯身将那重劍豎起放在了阿妧的面前,見小團子美滋滋地上前就抱住了這無鋒的重劍,還拿胖嘟嘟的小臉蛋兒滿足地蹭了蹭,露出了一個安心幸福的笑容,這兩個侍衛就覺得此團子很怪。
只是他們是靖王的心腹,靖王殿下屢次被團子們嫌棄也是蠻苦逼的,如今有這小小的小東西與靖王竟然脾氣相投,兩名侍衛冷峻的臉上就露出了一個微弱的笑容。
這個……大家知道,這英姿勃勃的青年,只要穿上精致帥氣的銀甲,那起碼能叫自己英俊度提高個好幾個星兒來的。
阿妧抱着重劍,欣賞了一下這兩位英俊的侍衛大哥的笑容,急忙露出一個讨喜的笑容。
“多謝侍衛大哥。”
胖團子的小奶音兒之下,兩個銀甲侍衛默默地起身,決定回頭就告別單身馬上成親,生個胖團子天天捧在手心兒。
“不怕啊?”寧國公送了這兩個一個照面兒就被自家胖團子給拿下了的侍衛大哥們出了門,這才回頭看着阿妧美滋滋地看手上兩個多出來的小鏈子。
一個上頭系着一雪白的狼牙,一個不知是什麽,仿佛是貓眼兒,靈動非凡總之是十分珍惜的寶石,這是方才被迷得五迷三道的那倆侍衛給阿妧的見面禮。見識了閨女的魅力,寧國公大人如今就深深地感到了自家有閨女的老父親的擔憂。
外頭都是狼。
“也不怎麽樣。”都說富養女窮養兒,寧國公決定多多嬌養自家閨女免得往後被破破爛爛的破玩意兒給拐跑了。
“侍衛大哥真大方。”小團子美滋滋地把見面禮給揣好。
“其實是侍衛大叔。下回叫大叔,啊!”寧國公很有心機地說道。
阿妧懵懵懂懂地歪頭看了看一臉心酸的寧國公,回頭又看了看笑得伏在一旁擦眼淚的寧國公夫人,聽話地點了點頭,就去抱放在地上的重劍。
她小小一團,抱着劍身撅起了小屁股,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來拖那重劍,憋得胖腮通紅,卻見那重劍紋絲不動,頓時就生出了對那方才能輕輕松松單手就托着重劍的侍衛大,大叔們深深的崇拜之情。
只是她覺得和靖王的重劍睡在一起十分安心,一邊深深地感激靖王的貼心,一邊求助地看着寧國公。
這是她爹了。
做爹的,不都應該如同一座山峰,如同大地,如同岩石……
“父親。”她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
“搬搬搬!”寧國公大人就跟打了雞血一般跟閨女一起去拖那重劍。
片刻,寧國公擡起身體,抹去了路人甲的臉上那流下的辛勤的汗水,又俯身摸了摸閨女那胖嘟嘟軟乎乎的小臉蛋兒。
“這劍大概長在地上了,明兒爹叫人給它挖出來,啊!”
寧國公夫人托腮在一旁看着這兩只一起撅着屁股半天沒把重劍給抱起來,美麗溫柔的臉都笑得要裂開了。
她只覺得自己多年沒有見過這樣的笑話兒了,見寧國公一本正經地忽悠軟乎乎的小團子,小團子仿佛還很信任的樣子,笑嘆了一聲,将自己寬敞精致的袖子給彎起來,露出一雙纖細雪白的手臂,走到這父女倆的面前,看他們用同樣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笑了笑,俯身将重劍提起。
阿妧默默去看自家路人甲的爹。
說好的長在地上了呢?
“哎呀突然它又不長在地上了。”寧國公崇拜地看着自家夫人。
寧國公夫人一邊笑一邊摸了摸阿妧的小腦袋與自家國公的厚臉皮。
“放在裏頭,今天阿妧和它一起睡?”寧國公夫人自然看得出阿妧是真心喜歡這重劍,而不是畏懼靖王的身份權勢僞裝出來的喜歡。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更覺得阿妧與靖王當真是十分投緣。
見阿妧兩只眼睛亮晶晶,期待地看着自己,她一手牽着阿妧的手,一手提着重劍就拉着阿妧往屏風後頭去。才将重劍放在軟榻上,見小團子目光緊緊地盯着那重劍躍躍欲試,她就微笑起來。
“喜歡什麽往後就與母親說,不要拘束知道麽?”
“知道。”阿妧點了點頭。
“你也聽見了,小十往後記在我與國公的名下,是正經的國公府的小姐。這府裏若有人怠慢,小十單純,你要為小十拿出主子的款兒來,不許叫人欺負了她。”
見青梅無聲地立在角落,寧國公夫人想到青梅還算忠心,就叮囑了一下,卻見阿妧拉着她的衣袖,不由笑着垂頭問道,“怎麽了?想要什麽?”她目光溫柔慈愛,仿若是真正的母親,阿妧的心裏一酸,又覺得自己很幸福。
不論她吃過多少的苦,可有了如今的幸福,她就知足了。
“青梅的身契。母親,不要青梅給別人。”
做丫鬟婢女的,總是賣身為奴,是有身契的。青梅乃是南陽侯府出來的下人,身契自然是在南陽侯府之中。說起來大概不會叫人相信,阿妧并不擔心青梅的身契落在南陽侯夫人的手中,因為她覺得南陽侯夫人不論到底有多少怨恨,或是有多讨厭什麽人,總是有底線在的。
她更擔心的是樂陽郡主。
那是一個心思狠毒,甚至還無恥地去給人做二房奪了人家正房太太的寵愛與管家權的女人。
若青梅的身契落在樂陽郡主的手裏,那生死都在樂陽郡主一念之間了。
青梅聽到阿妧問自己的身契,只覺得眼眶發熱,急忙跪在地上。
“知道了。說起來,本該要過來的。”寧國公夫人就越發覺得阿妧并不是世人口中的呆傻。
她知道是非好壞,還知道擔心別人,除了小東西呆呆的,叫人一眼就能看到底兒,她并未有魂智上的愚蠢。
“真是,二弟的府中也該整治一番。從前小十叫他們給傳成了什麽樣兒了?若不是親眼見了咱們阿妧,誰知道阿妧并不是癡兒?待阿妧尚且如此,只怕二弟府中還有更不堪的。雖二弟如今出息了,可到底是你弟弟,你也該多說說他,別一心偏寵樂陽,叫侯府裏旁人吃了冤屈。還有弟妹,這些年的苦吃了不少了,二弟不論如何,總是要……”寧國公夫人看寧國公垂頭當沒聽見,就輕聲道,“正經的侯夫人,不正是要名正言順地管家麽?”
哪兒有叫婢妾管家,往來交好各家貴婦的道理?
且正經北朝世家豪門的貴婦正室,誰會和妖妖嬈嬈的南朝狐貍精小妾坐在一個桌兒上說笑。
那不是打人的臉麽?
“別的還罷了,弟妹的事兒我做大伯子的怎麽開的了口。”
大伯子偏去關心弟妹,這寧國公就覺得不大能夠了。
且當初他與南陽侯夫人也有一端小小的交集,如今越發不願多生事端去管南陽侯夫人的閑事。
“你啊。”寧國公夫人就無奈地點了點丈夫的頭。
當初彼此那段淵源,她也是知道的,也知道寧國公一向避嫌,不大理會南陽侯夫人的事兒。
她正看着寧國公微笑,見小團子一臉八卦地抖着耳朵僞裝懵懂,其實在偷聽,頓時就覺得大事不妙了。
這個神态,這個動作,這個抖着耳朵扭着小身子拼命焦急想要聽八卦想得抓心撓肝兒的模樣兒……
眼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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