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青樓

“什麽小公子,我一點也不小好麽?”

葉娉婷從來都是一個不服輸的人,聽了老鸨一口一個小公子地叫,心裏不痛快。

其實人家沒叫錯,“他”的确是小公子,從這進進出出的客人少說都是二十來歲,大部分是三四十歲的公子老爺們,“他”不僅小,還是最小的。

“好好好,公子,都怪我說錯了話,您可別往心裏去。”

老鸨賠了一陣笑,使了個眼色,旁邊站着的兩個姑娘就要把她往屋裏拉。

“哎呀算了算了,既然沒有最漂亮的姑娘,那我不要姑娘了。”葉娉婷失望地甩甩袖子,她正要走,忽然看見許多進門的客人都往西院裏走,院子裏似乎熱鬧得很。

“這裏頭有什麽?”葉娉婷指着西院問道。

“嗨,今兒個是十五,是本月表演大節目的日子。您有興趣?”

“什麽是大節目?”

“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老鸨扭到她耳邊,說“大節目就是咱們閣裏最受歡迎的十位姑娘去大臺子上輪番表演才藝,表演完了,哪位老爺相中了,就競價拍了去。”

“拍了去?”

老鸨笑眯眯的,“是呀,誰的競價高,誰就和這位姑娘共度良宵啊。”

“海棠姑娘不是都被接走了麽,她一會回來表演麽?”

“公子對海棠姑娘還真是念念不忘呢啊。”老鸨眼中一副我懂你的意思,“您忘啦,她是賣藝不賣身,上了大臺子演節目,就等于是要賣身的,海棠姑娘自然不來。”

“別的姑娘也不輸給海棠姑娘啊公子,個個漂亮,包您喜歡啊!”老鸨甜膩膩的話聲在葉娉婷耳邊不斷地響起。

哇,還有這樣的事,那這麽說來,這麽說來,節目豈不是很好看嗎!

葉娉婷的關注點雖然出現了偏差,不過,她又來了勁兒,就朝着西院走。

“哎,公子,您不能就這麽進去。”

葉娉婷腳步一頓,回過頭來看着老鸨,有些不解。

“咱們是有入場費的。一等座二兩銀子一位,二等座一兩銀子一位,一二等座都安置在舞臺對面的樓閣中,勝在環境清雅。三等座安置在大堂,看節目看得最清楚,稍微嘈雜些個,要五百文一位,除了座位,自然還有站位,只不過擁擠吵鬧的,還沒有茶水點心伺候着,只要兩百文就行啦。”

葉娉婷驚呆了。

這不是搶錢麽!

一兩銀子已經夠她和師父買下夠一年吃的米面蔬菜了,在這就值一個座兒?

還有,什麽叫就兩百文,一碗陽春面八文錢,二百文可以連着吃八天的陽春面呢。

當初在瑛王府時,母親每個月的月例也只有三兩而已。

她本想算了。

不如省幾個錢留着買菜。

不過,再轉念一想,獨自一人出門游玩的機會本來就少,錯過了這次,也不知道下次能這樣痛快地玩是在哪年了。機會難得啊!

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腳,從袖籠中取了一兩銀子,買了個站位。老鸨笑了笑,帶她去賬房找了她一張八百文的銀票,并給了她一塊竹板,上面刻着兩個字:“四等”。

葉娉婷咬牙切齒。

四等就四等,反正就是去看個熱鬧。

她搖着扇子,走去了西院。走到門口,一個小厮來收牌,她便給了,小厮看了牌,引她走到了站位。

站位好偏!

最西靠牆的位置,沒有什麽燈光,很昏暗,距離舞臺也遠。

擁擠倒是真的!

她本來就是最矮的,被人群一推搡,立馬就被擠到了一旁。

你們擠我,我也擠你們!

啊啊啊!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擠到了站着的一群人的最前面。

就在此時,一聲鑼鼓敲響,衆人都安靜下來。

美麗的女孩兒們魚貫而出,穿着粉流蘇裙子,一個個擦得兩腮通紅,伴着絲竹之音,扭了一支妖嬈動人的舞。

葉娉婷瞪大眼睛瞧着,倒也沒瞧出什麽稀奇來。

“張兄,采菱姑娘什麽時候出場啊?”她身後的一個男人說道。

“好像是倒數第三個節目。”想必這位答話的就是張兄。

“唉,我仰慕采菱姑娘好久了,只不過我王某人囊中羞澀,比不得有錢老爺,就是想見她一面都難啊。”

說完這位王某人啜泣了幾聲。

葉娉婷沒有心思聽他們的對話,只求這位王兄別哭了,要是敗了她的興,兩百文就白花了。

不過聽這意思,在這兒,想要選個漂亮的姑娘陪伴,也得有大銀子,這位老兄相中了美人卻沒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喜歡的姑娘同別人歡聲笑語了。

有這個錢,幹點啥不好啊,非要來這地界找姑娘。

呵,男人!

葉娉婷心中冷笑一聲。

不過她師父是不同的,不能和普通男子一概而論。

她師父大概是世上最好的男子了。

想到這,她心頭一暖。

開場節目表演完了,看官們喝了聲彩,期待着第一位姑娘出場。

“杜鵑姑娘出場啦!”

“杜鵑姑娘!”

“你好美啊!”

随着看客們一陣歡呼,一位姑娘從舞臺正上方緩緩落地。

葉娉婷吃了個驚。

這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她會輕功?

嗨,細細一看,有兩根繩索吊着一塊木椅,杜鵑姑娘是坐在木椅上,被上頭的人慢慢送下來的。

衆人見姑娘手中拿了一只笛子,就明白,姑娘今天要表演吹笛子了。全場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這位姑娘面容如何倒是看不真切,身子倒是婀娜,一步一搖,穿了一身素紗衣,光着腳,散着發,手臂上綁了個酒葫蘆,走着走着,裝作醉酒,施施然橫倒在舞臺中央,嬌媚至極,彎起膝蓋,露出了白皙的小腿和一雙玉足。

看官們血脈膨脹,登時,樓中一位客人就大聲喊道;“我出三十兩!”

“三十兩一次!”

“我四十兩!”

“我五十!”

“五十兩一次!”

葉娉婷目瞪口呆。

往日在府中做二小姐時,吃穿用度不必她花錢,不知道各個物件兒價值幾何,且府中一切從簡,并不曾大手大腳地如何揮霍過。父王一件裏衣,破了就補補,母親說父親足足穿了六七年。故而,她這個二小姐,也并不曾享受過奢靡的生活,除了家世顯赫,讀書認字多,接觸到的人物大以外,倒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沒什麽區別。

底下的人還在競價,這位杜鵑姑娘就開始吹奏起來。

可怕!

吹得什麽玩意兒啊這是!

破音走音,難以入耳,調不成調,曲不成曲。

底下的男人們并不這樣認為。

葉娉婷之見周遭的男人癡癡盯着臺上,露出傻笑,遠處一些坐在座位上的上等老爺們也直勾勾地,眼神随着杜鵑姑娘的一陣陣搔首弄姿而微微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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