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媽耶，帥啊！

“你和淺榆來過事兒？我指的是身體關系。”蕭川在紙上勾勾畫畫，問得挺直白。他開始留在蔡正熙身邊做事那會兒，能判斷出諄諄對蔡正熙逐漸有疏遠感。

當時蕭川還問過林淺榆：“諄諄，最近怎麽都不來正熙家玩？他病了。沒跟你說嗎？”

林淺榆抿着唇，站在光陽裏，後背的手掐得緊緊的，慢吞吞說：“才和我沒關系呢。”說完就跑掉了。

後來，林淺榆畢業聚餐那晚，蕭川記得，初涉交際應酬的蔡正熙接了個電話，撂下就走了。

蕭川擔心蔡正熙喝了酒穩不住心性，怎麽也得開車送他去學校，到地方，人就在教學樓下等他。

走廊光線不清。

但諄諄是扇了蔡正熙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在靜谧的過道響起。驚得蕭川手裏的煙灰都抖落，擡頭看時，女孩兒已經跑出了他的視線範圍。

當時蕭川以為蔡正熙和諄諄開什麽玩笑。親密接觸的事，蔡正熙大概不會做。畢竟他情|欲寡淡。另外就是，蕭川才來沒多長時間，也不甚了解。

不過之後，那個叫諄諄的姑娘，就淡出了蔡正熙的私人圈。像分道揚镳的舊友，像畢業各奔東西就學的同學。

但蕭川沒想過他們會是戀人，或別的什麽關系。

——

蔡正熙專注劇本，聞言未擡頭。

蕭川等了五六秒也沒等到回音，心裏大概就有數兒。将自己做完批注的劇本放他手邊，“慢慢看吧，統共九十三場戲，初分劇本你只有八場，死得挺慘。”

蕭川幫他争取來的一部關于飙車題材的青春都市電影——《漂移》。

蔡正熙飾演男四配角，阿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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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不詳，父親是傳統豆醬手藝人，老人偏激執着，一輩子都耗在做醬上，并希望兒子也繼承衣缽。但兒子阿醬只喜歡賽車，高中辍學後，父親和阿醬鬧崩，阿醬在一次山體彎道賽車時，墜崖身亡。

八場戲，按照電影慣例，剪輯成片大概也就七八分鐘的鏡頭。

但賽車拍攝難度高，拍電影又大不同于拍電視劇。電影場景要求精細，一個鏡頭會反複拍，前後期協調性也強。

就是說，就算配角戲份不多，但檔期也要提前留夠，因為被劇組召回去補戲的次數多。

蕭川簡單說明：“昨天劇組拜過四方，後天有你的一場飛頁戲，就第二場，和你老爹鬧崩那個。”

《漂移》劇本還在寫，佟導常用的拍攝手法，劇本邊寫邊拍，拍飛頁。所以演員一上來就先拍最激烈的戲份。

阿醬墜崖就排在蔡正熙的第三場。

也夠折騰演員的，情感完全不是循序漸進，考驗演員自身功底和職業素養。

劇組取景在四川德陽，夾江縣的甘洞鎮。

夾江縣名字來自著名詩句‘兩岸青山相對出，一江碧水自中流。’

甘洞鎮位于古驿道上。這裏山丘起伏，多重巒。适合飙車‘漂移’場景；另外，小鎮居民不多，拍攝時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結合天氣、景色、地勢特點和電影大背景地域風格，選擇了這裏。

內景選擇了街道辦事處、甘洞鎮中學、和小柳江附近的水道。

初旬，劇組先來搭外景。

導演組和當地政府溝通交涉拍攝事宜。譬如盡量不要讓居民過來圍觀。雖然小鎮上常年生活的大多是老年人，但馬上就要過年了，所以年輕人們也要回來了。

然後需要十來名當地老鄉做群演。

秦忱是本部戲男一號，壓力不小。他之前不玩賽車，為拍《漂移》，做了特訓。場地試拍那天，還是膽怵了。飾演他‘領航員’的老師，現實中是一名專業賽車手領航員。

戴上頭盔，老師在他身邊說：“不要慌，我在你旁邊呢。”

秦忱笑笑不說話，臉色都呈青色。

甘洞鎮名副其實道路崎岖，雖然導演組提前将拍攝賽車路線走過一遍。但這高坡矮坎的地勢，他媽看着都膽突突啊！

女主和另外兩個重要男配下午過來聽導演講戲，時不時就聽見不遠處賽車轟鳴和秦忱的‘媽呀！吓死我啊！’

偶爾還有失聲狀态下的‘吓死老子了！’

飾演女主的溫辛捏着劇本開玩笑問：“真的有這麽可怕嗎？聽秦忱都快要哭了吧哈哈，好同情他呀。”

佟導也笑了：“第一次摸賽車都這樣。沒事兒，咱們繼續。”

意思就是，不用管秦忱？讓他自己過心裏那道關？

倆男配心裏瞬間就平衡了，看來佟導是真一碗水端平。

昨天在電話裏和他們交底的時候就說，‘你們可能會哭，提前做好心理準備，我不會安慰你們，該上還得上，誰讓你們是男人，錢得掙，活兒得幹。拍電影就這樣。’

連男主都沒特殊對待，靠譜兒！

——

阿醬是不太重要配角。

是以。

蕭川陪蔡正熙後進來組。《漂移》統共有三個組，男主和女主的戲份劃分A組，男主和男配對手戲在B組，男配X男配在C組。

先拍，拍完再剪。

A、B組都是總導演佟全負責，蔡正熙所在的C組是黃副導坐鎮。

下午四點多才到當地小鎮，安置好行李，兩人去場地。大家都圍着主角轉，蕭川就陪着蔡正熙幹晾在一邊。

期間，就有個場務小跑過來和蔡正熙說了兩句話，讓等着，等那邊試完戲，找到手感，你們再上。

“大哥貴姓？”蕭川遞了支軟利群給他，笑着聊，“天兒冷，你們辛苦了。”

“喲，客氣。”場務大哥笑眯眯接過去，點火吧嗒抽起來，“免貴姓蔡，和帥哥是家門兒。”

他眼神沖蔡正熙瞟了兩眼。

這明星就是不一樣，甭管名氣大不大，普通老百姓和他們的生活檔次就是天差地別。這口煙燒起來，可比自己褲兜裏那盒兒，舒服多了。

“蔡大哥，下午給我們打電話的就是你吧。”蕭川笑問。

“是我。”煙支捏在手指，“全組的雜活都是我的，你們的戲份統籌管不過來，我管，以後有戲也是我來通知你們。”

蕭川點點頭，“多謝。”順手又遞支新煙過去。

蔡場務自然接過，将煙熟練地夾在耳後，交代：“你們還早，去棚裏坐會兒，到時間我叫你們，別亂走啊。你們組黃副導脾氣大，還臭。”

明白吧！

蕭川：“好的，我們不亂走。”

“得嘞。”遇到配合的演員，就是輕松！

人走後。

蕭川收起煙，對蔡正熙笑道：“家門兒大哥挺會來事兒啊。”

蔡正熙瞥他一眼。

蕭川收了話，末了調侃：“正熙，你什麽時候拿看她的眼神看看我，我能更為你賣命，知道嗎。”

半晌。

“然後呢？我就不用開支薪水。還是別的，嗯？”蔡正熙問。

別的？他和蔡正熙之間哪兒還有別的。

操，蔡正熙偶爾來兩句暗示性話，蕭川真是不敢接。只好說。

“收買人心啊，老板！”蕭川擺手，“算了，這套你也學不來。我自己幹吧。不過話說回來。”

蕭川往車道那邊看過去：“秦忱還算架得住花樣小生這個名頭，形象趕你是差點兒，但人運氣比你好，看他說話在劇組也算吃得開……淺榆簽人的眼光真不賴……”

“唉，等等我……”蕭川轉身追蔡正熙背影去，笑侃：“別介，聊聊又不花錢……”

晚上七點多，劇組發盒飯。蔡場務氣喘咻咻跑進來：“快，過來！”

三個字，言簡意赅。蕭川放下飯盒，旋了瓶水遞給蔡正熙，“走吧。”

外頭已經亮起大高燈，照亮整個劇組。在烏漆麻黑的山巒間，獨樹一幟光亮。附近停了不少保姆車，随處見到一小團助理圍着自家藝人打轉。穿插過滿地的電線、音響、鐵架、拍攝軌道等衆多設備。

蔡場務把人帶到黃平跟前。

黃平坐在導演椅裏，看去累得不行，手裏握着對講機，随便對蔡正熙揮了兩下手，連嘴都沒張開。

蔡場務提醒蕭川：“讓他去試兩把車，明天下午要先拍墜崖的戲份。”

“好的。”蕭川看了看蔡正熙。

蔡正熙對黃副導微微點頭，在領航員的帶領下戴好頭盔護甲、護膝、護腰、手套、風鏡等保護用具。

走過去，停在他面前的是一輛F1賽車品牌，座高95厘米，主車架和副車架經過二次改裝，為提高減震效果。

畢竟就算贊助商真金白銀弄來這麽一輛好車，拍電影就是燒錢，反複使用，可能明天蔡正熙真正拍戲時用的就不是這輛。

之前蕭川幫他談戲時，是保證蔡正熙有賽車底子，佟全才決定用他的。

所以哪怕秦忱，今天整個下午都在找手感和戲感，佟全都沒敢讓他摸幾把這輛車。

領航員示意，‘準備就緒。’

黃副導點頭，可以開始了。

A組那邊氣氛稍微輕松些，佟全過來看一眼C組。黃平忙起身給佟全讓座：“您過來了。”

佟全在看蔡正熙，沒怎麽注意聽他的話。

蕭川拿出手機，找了個合适的角度，偷偷幫蔡正熙錄視頻。

‘轟——轟——’

賽車點火，啓動油門的聲音響徹山谷。

“那是，誰？這麽有底氣。”女主溫辛在自家衆多助理的圍擁下，準備上保姆車回縣城的酒店。聽到聲音又回頭看，問：“是秦忱嗎？”

“我在這兒呢。”秦忱站在他自己的助理堆裏，不停喝水。完了說，“可能是C組蔡正熙吧。”

角色他很熟悉了，《漂移》裏除了他和男二，男三有飙車戲份，還剩一個殺青很早的‘阿醬’，應該就是蔡正熙飾演。且還是在自己後邊試戲。應該是他無疑。

沒想到他居然會開賽車。

簡直就是在進組第一天就力壓了他這個男主一把啊。

雖然是演戲，到時候呈現鏡頭效果觀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私底下男人之間的較量不外乎地位，力量、膽量——

“我去看看。”溫辛喝着酸奶往C組場地走。于是，大咖一時心血來潮，身後馬上一群人護駕跟着走。

圍觀的工作人員也越來越多。都把角落的蕭川擠到更邊上去了。

蔡場務Call喇叭：“大家讓一讓，別靠近黃色示警線——”

車裏，蔡正熙面色如常平靜，流程娴熟，偶爾領航員老師提醒他點額外，完了笑問：“原來你是行家啊。”

“沒。過獎。”蔡正熙回：“讀書的時候玩過。”

“厲害厲害。”聽這話，不是平常家庭玩得起的，畢竟他現在摸的F1賽車，那他之前玩得是什麽車呢。

老師心裏有數，恢複心态後提醒他，可以起步了。

蔡正熙腳踩油門。右手操作方向盤下的換擋杆，5秒內将時速提升到200公裏。

“轟——”

“等等！”老師都驚了跳：“不用來真的！降速、降速！”

蔡正熙：“嗯。”

他雙腳控制油門和剎車，将油門松開一些。然後所有人都看到那輛流線型的彩色F1賽車‘嗖’開了出去。

表演道90度拐彎位置，蔡正熙切彎漂移，甩尾橫停！前後不過十秒鐘。

車尾灰塵散開。

車停，魂歸。領航員老師都大喘一口氣。蔡正熙雙手握着方向盤，單腳踩急剎。動作穩重。

“啊啊啊啊啊啊——”

現場爆發出一陣女生的尖叫聲，然後才是男人們的‘真他媽牛逼喲，蔡正熙。’

助理碰碰溫辛，她咬着酸奶吸管的唇角微動，說：“蔡正熙，好帥啊……我的媽耶……”

蕭川就在她不遠處，默默将剛才那帥炸天十來秒視頻錄下來。最後将鏡頭轉到溫辛這邊，将她的話和神情也收入鏡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