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我也會愛你

七月流火。

秋天的尾巴還能再熱上一輪。林淺榆送蔡正熙去桂林B組, 晚上她就輾轉回北京。

蔡正熙可以休息三天。第一天，檢查身體；第二天，呆在酒店；第三天，去複檢。

第四天，複工。

剛到實景片場，周副導過來巡視攝影儀器看到蕭川，副導張口就問：“正熙呢？”

“在哪兒化妝呢。”蕭川擡手指了指，笑着反問副導：“您對他有指示，我轉達。”

周副導扶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随後豎起大拇指：“魏戈大結局那兩段戲, 正熙演繹得太贊。前天沈老板還來了電話，我們給沈老板看了正熙的生片兒, 你們老板說, 回去要給正熙加薪，唉！陳導替你們應下了啊, 月底殺青回去找你們老板要結果去。”

蕭川雙掌合一：“謝謝您和陳導。”

周副導說完玩笑話，忙活正事兒。嚴肅起來一秒進入狀态。單手捏對講機，手背骨頭都繃起。

“各部門準備, 十五分鐘後, 四點五十正式開拍！”

地上都是手指那樣粗的電線, 攝影車軌道架了三個。蕭川繞着儀器走過去蔡正熙那邊。

正好經過門口的時候，撞見來開工的劉慧團隊。

趙倪身上穿的是戲服，妝容清純。估計是從橫店A組那邊趕完戲，中午才過來的。

上午八點, 蕭川看見趙倪的朋友圈發了張在橫店片場【熱暈狂流汗圖】

配文：桂林，你涼快一點吧，對我好一點【筆芯】我喜歡你啊。

只要是在合作期間的朋友，蕭川有随手點贊的習慣，是幫蔡正熙結交情分的。但是這一條，蕭川選擇沒看見。

正如此刻，他也打算沒看見趙倪和劉慧。

“蕭川，你們來得很早嗎。”趙倪提着戲服的腰裙跨過門檻進來。笑盈盈和他打招呼。

蕭川轉頭，随和的微笑已經浮現在嘴角：“你們來了。”

“嗯。”趙倪點點頭：“正熙呢，今晚他可都是文戲，算是給他放假了。”

蕭川點點頭，始終挂着得體合理的微笑，就是不知道該回複趙倪些什麽。

趙倪今天心情似乎很輕松，循着蕭川指過去的方向看見蔡正熙，他穿淺藍色服飾，整個人有仙風之感。趙倪非常自然就改變了腳步方向，朝蔡正熙過去。

“正熙，你，你瘦了。”趙倪看着鏡子裏的蔡正熙，臉頰的顴骨稍微有些明顯，不知道是不是光影的緣故，蔡正熙的三角喉結愈加明顯。

就是這種突然的視覺沖擊。

蔡正熙給了趙倪骨感美的錯覺。

“你身體還好？”趙倪坐在助理端過來的凳子上。她們幫她提着裙子，趙倪專心致志和蔡正熙聊天。

實際上，趙倪說十句，蔡正熙才有空回答一句。而且非常簡明清晰。

“你們酒店怎麽訂那麽遠的地方啊，那邊好吵的，前半個月我們也住那個酒店，後來實在被吵得睡不着午覺，就搬走了…………你不覺得吵嗎。”

趙倪雙腳擱在高凳的橫上，雙手撐在膝蓋，下巴放掌心裏，偏頭和蔡正熙聊天。

“橫店那幾場戲你演得好好，我後來走的時候還聽見有人議論你是不是科班出身呢。”趙倪調侃他：“你要做好火的準備喲。”

蔡正熙不知道回什麽了。

他對趙倪的話題提不起興趣，也沒有因為她的欣賞而感到愉快。所以他回：“你也很好。”

趙倪眼睛一亮：“真的啊？我覺得那幾場我都接不住你的戲了快。”

蔡正熙沉默。

其實，他當時拍攝那幾場情感大爆發的戲份，女主角雖然是趙倪，但大部分需要表現感情的鏡頭，蔡正熙都得看着攝影師表演，而且大多時間他都是被挂在半空中。

所以。

他對趙倪，沒有太注意，只是專注與走自己的情緒去了。就是因為蔡正熙這麽誇一句。趙倪就當了真。

現在在這個片場劇組，對蔡正熙各種明顯的照顧。

下午都是文戲，就是那種很細節的對手戲，打打鬧鬧的輕松情節。是到時候給劇裏撒糖用的。

蔡正熙不擅長拍攝男女感情戲。

他入不了鏡頭。尤其是當趙倪發自真心地看着他的時候，蔡正熙就會無意識地挪開視線，不看她。

中間，蕭川實在看不下去了，撐着半場休息。他過去提醒趙倪：“你試試不看他，低頭，假裝他在看你，你害羞。”

“為什麽？”趙倪沒明白。

蕭川：“只有你低頭了，他就會看你。”

趙倪似懂非懂，但她還是按照蕭川給的提示這麽做。果然，一遍過。

趙倪心裏結了個疙瘩。

接下來的幾天，都是補拍蔡正熙和趙倪的‘感情戲’，周五晚上收工，房副導手一招，說：“大家來照張相。”

趙倪沖蔡正熙一笑：“走啊，正熙。”

蔡正熙手臂擡開，躲過了趙倪的挽手動作。

可能，大家一個劇組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不論是演員之間，還是工作人員之間，大家都變得親密不少。

蔡正熙被趙倪拽着袖袍過去。

他皺了皺眉，拍照時，不明情緒地看着鏡頭，還是将自己的手腕從趙倪那裏拿了回來。

回去的路上，蕭川就給林淺榆去了電話。

口吻頗有點兒訴苦的意思。

十多分鐘的陳述，蕭川說得一丁點兒不落下。

林淺榆聽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後天過來。”

挂斷電話，蕭川一拍手：“正熙，你都沒聽到剛才淺榆那句話，別提多護你。跟要過來替你撐腰似的，嗯，這種事就該跟她說…………”

蔡正熙下巴低了低，眼睛裏全是幹淨的東西，問蕭川：“她說什麽了？”

“她說——”蕭川延長這個說字的語音，然後笑道：“她後天過來看你。給你撐腰。”

蕭川：“開心嗎？”

蔡正熙點頭：“嗯。”

我去。

蕭川跟蔡正熙六年多了，第一次有幸看見他，因為某種期待而發自肺腑的笑容。

林淺榆，是他心坎兒上的人，沒錯了。

然而，桂林也真的是非常熱啊。

白天最高溫度能達到33度甚至更高。

劇組駐紮在郊區的風景區，很遠的山腳有大片大片的山田，這個季節，早熟水稻可以收割。聽說過兩年政府就要将這塊的水稻山田收回去，退耕還林。

傍晚，蔡正熙站在酒店三樓陽臺，眺望過去。

極綠的山腳下，有一片片的青嫩漸次金燦，層層稻谷成熟遞進的顏色。

而轟隆隆的收割機聲音可以傳得還很遠很遠。

蕭川叫了客房服務，晚餐居然多送了兩盤水果。蕭川笑道：“說是最近農民朋友都要收割稻子，附近都會很吵，喏，彌補來的。”

蔡正熙單手插兜，筆直地站着。

忽然，在蜿蜒的白色水泥路上，往這邊行駛一輛黑色的商務車。

十多分鐘後，她們就在這間酒店大門前下了車。

蔡正熙看清了人。轉身往房間裏走。

蕭川洗完手出來，問：“怎麽了？”

“她來了。”蔡正熙提前把房門打開，靠着門等林淺榆上來。

林淺榆進門時，看見蔡正熙站在門口，吓了一跳：“快進去，小心有人拍。”

“你進來，外面熱。”蔡正熙伸手牽她。

然而林淺榆進來後，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讓艾繪給劉慧打電話。她要和趙倪經紀人好好談談。

“明天也可以說，你餓不餓。”蔡正熙稍稍彎腰，他似乎怕林淺榆聽不見似的，一字一句說：“你要不要先吃東西。”

“不用，你去睡覺。”林淺榆讓艾繪先打電話。

半個小時後，葉鉛就跟她出門了。

直到晚上九點多她和葉鉛才回來。蕭川問葉鉛怎樣？

葉鉛比了個OK。

其實處理這種事，對林淺榆團隊來說，非常得心應手。因為秦忱有過前車之鑒。

林淺榆将手裏資料遞給蕭川：“劇組的分集劇本，拍完下個周，正熙就正式殺青，大家都加把勁兒，熬過去，回北京好好玩。今晚都早點睡吧。”

她們三個人從北京過來，立時馬不停蹄去片場和劉慧聊事。現在确實挺累的。

晚上蔡正熙給林淺榆發消息，她都沒回。

第二天清早。

蔡正熙六點多就起了，蕭川還在睡。

艾繪提前過來喊人，看見蔡正熙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看東西。葉鉛去敲敲蕭川的房間門，說下樓一起去買早餐。

蕭川收拾妥當跟葉鉛下去了。

兩個男人一走。艾繪留下來陪蔡正熙對戲。對到一半，艾繪接了個電話，神色很快就下來了，冷冰冰和電話裏的人說了幾句，最後握着手機對蔡正熙說，她出去一趟。

整個房間就只剩蔡正熙一個人。

他有點想抽煙。就順勢摸了摸褲兜，起身去房間找到蕭川的火機。回來客廳。

林淺榆推門進來時，他正擡起頭，骨節分明的手指劃過火機蓋。

‘叮——’

金屬器皿碰撞的清脆聲音，吸引了林淺榆的注意，她看到蔡正熙手裏的打火機，不由蹙眉。

趁着沒有別人。

蔡正熙擡手對她攏了攏幾根手指：“你來。”

林淺榆果然疾步過來，當然并不是被他召喚過來的。身為他的經紀人，保證他沒有煙草瘾是她的分內之事。

“你抽煙？”

“沒有。”蔡正熙說。

林淺榆：“沒有，火機用來做什麽的？”

“你看。”蔡正熙手掌微微蜷握，掌心空心，重新彈開火機蓋。

‘叮——’

藍色的火從打火機細微扁長的口噴進蔡正熙微蜷的掌心。

火焰在蔡正熙的手裏跳躍了五六秒。

‘歘——’

滅了。

蔡正熙擡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淺榆，溫笑着問：“是不是好玩。”

他在讨她開心。

這種炫技的男孩游戲，在青春期的女孩，每每見了，都會為之尖叫，不住地小聲感嘆：“好帥啊，好帥啊，你怎麽做到的，再做一遍好不好你好厲害…………”

林淺榆低眸和他對視。

蔡正熙的五官和十九歲的時候還是有了變化。

他翻過年已經二十六。

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家裏沒有經濟負擔，自身條件又那樣出色，對于正常家庭來說會早早選擇應該成家，結婚生子。

就算蔡正熙不繼承家業。他也可以重新娶以為門當戶對的好女孩。

“蔡正熙。”林淺榆默然片刻後，卻收走他的打火機：“以後不要玩火。”

蔡正熙有讓每個女孩兒都沉淪的形象，而此時此刻的要求更令人無法拒絕，他說：“你不要再離開我。”

林淺榆動了動嘴角，暫時不能發出半個音節。

蔡正熙像個被等待認領的小孩，仰頭認真地看着她，嘴角微彎弦，看似帶了點笑意，但是仔細一看。

那不是微笑，是被放涼的毒|藥，敏感脆弱，不堪一擊。

如果林淺榆繼續不理他，他會飲鸩止渴嗎。

蔡正熙一直在想。

她說的‘都過去了’包括了哪些尺度。是複合嗎，是複合吧。

蔡正熙伸手，想去握她。

林淺榆看着他幹淨的指關節，這只手，剛剛還在為讨她開心，表演了一場久違的火焰游戲。

她抿了抿唇，伸過去和他交握。

林淺榆看到蔡正熙眼眸裏因為詫異而顯露的一瞬息歡喜，很快就被他珍藏在眼底。林淺榆蜷起他的手掌，推回去，放在他的自己的胸口。

蔡正熙皺眉。

林淺榆平聲說：“不管你有多愛我，請先好好愛護自己，蔡正熙。”

蔡正熙喉結滑動，眼睛不經意間眨了下，內雙眼尾線分離，很快又重合。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林淺榆溫聲吐露後半句話：“然後我也會好好愛你。”

瞬時，蔡正熙手指卡住她的小蠻腰，将她整個身體都攏近自己。

他坐着，她站着。

林淺榆比他高很一大截，他環着她的腰肢，耳朵貼在林淺榆的小腹上。林淺榆沒有推開他。蔡正熙手臂收緊了幾分。

林淺榆手指撥弄他的頭發，濃密的發量，發質還好得要死，真是讓女孩兒都嫉妒。她看着他的發頂，有些走神。

“像趙倪這種情況你以後還會遇到，”

忽地，蔡正熙臂彎稍微用力，就将林淺榆帶下來，打橫坐在自己腿上。

林淺榆看着他的眼睛。

兩個人都保持了沉默，無聲交流。

好看的五官總是亂人心性。蔡正熙就是長了張巨好看的臉啊，眼睛裏還似燃燒着暗火，只有林淺榆能看到。

她不動聲色偏過頭，正視前方，說：“以後誰也不能再亂碰你。我們會保護好你，蔡正熙。你不要擔心，再有人觊觎你的美色，我就幫你搞死Ta。”

“謝謝。”蔡正熙眉眼上揚。

林淺榆咬住了舌頭，沒把蕭川陳述給她聽的話拿開和蔡正熙對質。

但蕭川的那句‘封真甚至迷|奸過蔡正熙，幸好季先生趕到，砸門進去……’一直刺痛着林淺榆的心髒，如鲠在喉，卻絕對不能問出口。

——蔡正熙割腕保持清醒，跪在玄關………

林淺榆能想象那個時候的蔡正熙到底有多絕望，恐怕想爬出門去，都能被封真絆住。

在林淺榆心裏，蔡正熙是個狠角色，那會兒他還沒和社會打交道，就已經能将謝明健連根拔起。蔡正熙的手段多殺伐決斷啊。他不是善人，好事他做得好，壞事他也能做得絕。

但林淺榆卻聽到說：比他還狠的，有封真。

林淺榆雙手交握放在自己膝蓋上。蔡正熙的手攬着她的後腰。

他看到她在愣神，于是拍了拍她的後腰：“你下來些。”

“什麽？”林淺榆回神。

她只是彎了一點點腰過去。

蔡正熙抻身，啓唇，牙齒輕輕啃噬過她的耳骨。

“嘶——”

林淺榆敏感了。她彈起來，不停揉搓自己被蔡正熙咬過的耳廓：“我這是人耳朵，不是豬耳朵，不是貓耳朵，不能吃的！你再咬我，我打你啊。”

蔡正熙還保持着抱她的姿勢，笑容明和。

作者有話要說：  狗是個能跑一千五坐車就廢柴邪惡柴犬，今天真的暈懵逼了，狀态不是很好，吃完飯陸續修下文。感謝鷺鷺向前沖哇同學的營養液灌溉。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