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複合

周二清早。

林淺榆要陪蔡正熙轉組去桂林, 蔡正熙拍完魏戈大結局，能休息三天，估計林淺榆也會陪他在這邊逗留三天。

不為別的。

蔡正熙關于《缥缈令》所有重要戲份都拍攝完成，接下來是分鏡頭和感情戲份的補拍。打戲依舊是重要部分，以及和趙倪的對手戲可能比之前更加親密。

林淺榆聽蕭川提過一次。

然後今早他又過來找她談事。

大概意思就是：趙倪對蔡正熙有感覺。

她的經紀人也對此向蔡正熙示好，比如片場諸多照顧以及後來請客吃漓江魚等。蕭川猜想，她們是不是想等明年劇開播的時候，和華影炒CP。

在蕭川看來，這不怎麽可行。

畢竟劇本的官宣CP是祝嫣兒和滕決。魏戈是電視劇版本公開男二。

要是讓蔡正熙和趙倪炒CP，一定會引起霍天方不滿。

蔡正熙娛樂圈根基不穩, 吃虧的一定是他。

林淺榆聽完，蹙眉反問：“她該不是喜歡蔡正熙？”

“這個——”蕭川破顏微笑：“還真不好說。”

林淺榆眺望遠處沒開發的碧綠小山, 愣神, 半晌說：“那就跟她劃清界限，實在不行, 提醒她經紀人，我來處理。”

蕭川看她溫柔的側臉：“淺榆。”

“嗯？”林淺榆偏頭過來，嘴角還咬着半支肯德基早餐油條, 目光萌煦。

“你和正熙複合了？”蕭川溫和地問她。

林淺榆張了張嘴, 沒立時回答他。

蕭川沒有給她壓力, 靜靜等她組織語言，

林淺榆看似深思熟慮，最後卻是脫口而出：“嗯吶。”

“嗯，吶？”蕭川不覺好笑反問：“他知道你的意思嗎？我昨晚回來看他……情緒不太輕松。”

“我沒明說。唉！”林淺榆聽蕭川提起昨晚, 她就納悶一夜了：“昨晚你們怎麽回來得那麽晚？”

但凡蕭川他們回來早一點，蔡正熙也沒機會。

蕭川握拳放在唇間，輕咳一聲說：“因為正熙給我發消息，讓我帶葉鉛出去玩玩。”

“玩？”林淺榆一拍額間，自言自語：“我就知道。”

蕭川笑了笑：“我也知道了，他對你圖謀不軌。”

林淺榆擡眸複看蕭川。

“因為今天的你，穿高領。”蕭川手肘擱在陽臺沿，整個人都輕松惬意。

林淺榆拈了拈衣領，問他：“你知道我們的過去？”

蕭川搖頭：“不清楚。”

他說完補充道：“但從第一次正熙喝醉，你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接你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他來說，有不同意義。他身邊沒過女孩兒的。”

蕭川笑着直立起身體，雙手插兜：“尤其是後來正熙幫你扳倒謝明健，又把我給你差遣，我想他大概是很喜歡你，才去幫你冒險做那些事情。”

林淺榆眼眶一熱，想哭。

那個時候，她也很喜歡蔡正熙呢。

蕭川：“那會兒正熙不像現在這樣信任我，所以我離他的生活也很遠。我不知道你們因為什麽鬧矛盾，你氣得從學校實驗樓跑走，他也在三伏天鬧次大病。我在音樂街角偶遇你，調侃讓你去看看他。他病得稀裏糊塗，就一直喊你來着。那會兒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已經鬧得那麽僵硬了。以至于覃財大的通知書你都沒要。”

林淺榆默言。噙着眼淚。

“我記得我和你聊過，正熙是個占有欲很強的男孩，這一點随老爺子。老爺子控制欲也很強。”蕭川笑了笑：“抱歉，可能是我着無意的一句評價讓你對正熙有了別的看法，讓你誤會了他，他再怎樣，也是有底線的。。”

林淺榆抿着櫻紅的唇，低眸不言語。

“老爺子把控力強。”蕭川說回主線：“大夫人去世後正熙就養在祖宅。他是蔡家長房長孫，老爺子對他器重程度外人根本難以想象。家中幾十個孩子，只有他的名字能随着老爺子。這種偏愛程度都變成了控制。”

“你知道嗎。從一開始老爺子就知道你在正熙身邊。但不是我說的。”蕭川壓低了些許音量。

林淺榆瞬時愕然：“那……是誰。”

蕭川攤手：“我只能告訴你正熙身邊不止一雙眼睛。他的二層小樓兩百米範圍內，有三個監視鏡頭。”

“都是他爺爺？”林淺榆覺得這太不可思議。

蔡正熙的青春期和高中，看似獨立，實則……都生活在蔡老爺子的實時監控下？

蕭川點點頭：“老爺子有心栽培這個嫡長孫，試問他老人家怎麽可能放任正熙不管呢。如果正熙成績不夠優異。你不會有機會出現在他身邊。”

“你走了以後，老爺子徹底和正熙攤牌，封家也着手逼婚。”蕭川現在想起來，感覺那就是場戰争。

“淺榆，你能想象，一百多個蔡氏家族的長輩、平輩，身穿正裝對蔡正熙道德譴責的場景嗎。像圓桌會議那樣！”

口誅筆伐也不為過吧。

蕭川搖搖頭：“封真的哥哥封柯、封枟，聯合小夫人一起為封真讨要所謂的公道。”

林淺榆猝然神衰，問：“為什麽？蔡正熙不願娶她？”

蕭川：“這是其一。你還記得後來在小巷子那個非禮你的小混混？”

林淺榆點點頭，眼淚啪嗒落下來，她卻無比專注看着蕭川，等他說後面的事情，說她不知道的事情。

蕭川：“正熙把他廢了，當着封真的面。因為那個人是她指使的。正熙不過氣，轉身就用打殘那個混蛋的棒球棍，擊碎封真座駕的玻璃窗。碎片劃傷封真的臉和肩，為這事兒。封家鬧上的門。”

蕭川仰脖嘆聲說：“息事寧人，蔡、封兩家重歸于好可以，條件是要正熙用他繼承股份作聘禮，娶封真進門。”

林淺榆：“他被妥協嗎。”

那樣的情況，他很難全身而退了吧。

強勢的蔡遠煦，虎視眈眈的封家，還有心懷鬼胎的翟睇…………以及自己和他決裂了…………

蕭川先掠過這一段。

“正熙他活得很明白。他可以不要蔡遠煦的財産，也可以不進柏平國際工作，但是他需要學士學位證和畢業證。這也是他晚到北京兩年最重要的原因。”蕭川說到這裏，神情也非常動容。

“他一直都知道你在哪兒，但是我不知道。大四上半年，他讓我着手準備投行娛樂圈的事情。我整個人都被他吓到了，兩天沒敢和他說話，因為我怕他說，蕭川，你跟我去演戲吧。我怎麽可能吃得下這碗飯？而比這更恐怖的是，正熙沒有在開玩笑。半個月後他就管我要行程了。”

林淺榆眉端一點點蹙起。

蕭川：“我記得我幫他接下第一個通告，好艱難啊。隔行如隔山，我托了好多圈關系才拿到一個……劣質洗發水的廣告。當時蔡正熙站在那個雜亂無章的攝影棚裏，周圍都是灰，他就跟在哪兒吃灰似的，拍完全程………片酬500塊。後來那非法産品廣告像被禁了吧，也搞笑。第二次我業務熟練了，接的是登山用具廣告，第三次有個朋友中間搭線，我幫正熙争取了個配角…………”

林淺榆完全能感同身受——沒有背景沒有知名度的小透明新人得到片約的機會有多難。

蕭川豎起兩根手指：“兩年，正熙憑借他任勞任怨不多言語，當然最重要的是他萬裏挑一的外貌，走到華影，簽到你手下。”

林淺榆眼淚又滑落一顆。

蕭川不想再惹哭她，就說點輕松的話題。

他想了想，說道：“那會兒我多少猜到點什麽了，就問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找你，少遭罪提前解開心結多好。你猜他怎麽說。他告訴我。”

蕭川收起笑容，将蔡正熙的原話重複給林淺榆聽。

蔡正熙掐下唇弦間的煙支，說：“共同經歷就是共同語言，走一遍她走過的路對我來說是懲罰也是救贖。挺好的。我很喜歡。”

那麽驕傲的蔡正熙，為了彌補，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從頭做起。

蕭川在褲兜裏摸了摸，将蔡正熙那只破了鏡面的腕表拿出來，遞給林淺榆。

“這只表他戴了好幾年。拍戲時才拿下來。去年11月拍《枯榮》打戲時給撞壞了。他很心疼。你送的吧。”

林淺榆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摩挲着鏡面。

是她送的，蔡正熙以為是別人送的，扔門口垃圾桶，後來自己去找回來…………

所有的回憶都跟連串子似的，踴躍在林淺榆眼前。

她好像看到了高中時代的蔡正熙。

永遠嶄新的白色襯衣校服和黑色長褲。他腿長，總能把收腳校褲穿成九分褲。偶爾背着深色雙肩包，裏頭大多時候裝着測卷和筆記本。

她看到了自己。

學習不緊張的每個晚自習，偷偷逗留在蔡正熙要經過的樓道，假裝偶遇，然後跟他回家。

她看到在隆冬的夜晚，覃城下小雪，她請蔡正熙吃自己最喜歡的醬骨飯；她聽見悠遠空靈的《東山花燈路》，在昏暗的小巷子，他的呼吸都是滾燙的。

她看到穿清爽T恤的蔡正熙，騎車來接她放學。

她看到自己扇了他一巴掌，聲控燈亮起，自己跑下樓，消失在暗夜裏………

她看到寡言少語的蔡正熙，獨自行走在清淨的街道邊，清瘦挺拔的背影，周圍建築物半新半舊………林淺榆還像從前那樣跟着他，怎麽追也追不上。

她累極了，這次她勇敢地大聲喊他名字。

“蔡正熙！等等我。”

他聞聲頓步，偏頭轉身回來看她。

卻是一個不多言語的小男孩，漆黑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清冷的眼神打量她。

他腳邊放着好幾袋零食，忽地分給林淺榆一袋：“這些，給你。”

“你真好，謝謝你。”林淺榆握住他的手：“我叫林淺榆，你叫什麽呢。”

“蔡正熙。”小孩說。

林淺榆偏過紮着哪吒發型的小腦袋：“以後我會報答你的。我請你，吃北京的醬骨飯好不好。”

“你不要忘了我哦。拜拜。”

美好又善良，那麽好看的小孩，讓林淺榆一輩子都記住了。

後來她在覃鄠私立看見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少年有淺顯的內雙，還有漂亮的下颌，骨相好漂亮。

多沒有變過，和幾年前一樣。

往後，她就經常跟他走，熟絡後經常去他家玩。

再後來，她就是蔡正熙女朋友啦！

蔡正熙幫她弄獨立戶口，幫她租房子，幫她扳倒謝明健，幫她挑學校…………

往後，她就在他的生命裏消失了五年。

………………

“淺榆。”

“淺榆？”

蕭川碰碰她的肩膀，溫聲問：“你在想什麽，還好嗎。”

林淺榆眼皮，眼眶，鼻子，嘴唇，都緋紅無比。她眨下眼睫，眼淚溢出眼眶，沿着之前的淚痕彙集挂在下巴尖。

林淺榆木讷片刻，嘴巴一張一合：“我想知道代價是什麽。”

“什麽代價？”蕭川沒明白她的話。

林淺榆吞咽唾沫：“蔡正熙來北京的代價。”

蕭川默然沒動。

林淺榆：“你說吧。”

蕭川皺起眉，他似乎很不願意提這件事，但林淺榆想知道。蕭川頓了片晌，說：“封真你應該知道吧。”

林淺榆：“她。”

蕭川：“封真安靜驕傲，她的矜貴是天生的。封世全培養她成為上流圈名媛。但她沒有名媛的秀娴，她自己也這麽坦白過：她想得到的人和事物，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蕭川拽緊手裏的手機，淺聲說：“她甚至迷奸過正熙。”

林淺榆震驚地捂住嘴巴。

“她——她！”

蕭川：“正熙砸了整個二樓的擺件，将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都沒怕，一件件脫自己衣服。幸好正熙舅舅及時趕到。”

“季叔叔？”林淺榆眼淚滑落臉頰。

蕭川：“嗯，季先生砸門進去的。正熙人跪在玄關，他把自己手腕都劃破了………封真衣衫不整坐在沙發上，面色平靜。後來，封家逼婚又逼刑。”

林淺榆覺得自己喉嚨幹澀，整個呼吸道都痛苦無比。她張開嘴巴喘息。眼淚跟流不盡似地往下淌。

蕭川接着說最後系列，銜接最開始的百人場面：“他們寧願相信封家，也不願意相信正熙和季先生。這個婚，是一定要結的。”

“後來呢。”林淺榆扶着陽臺邊沿問蕭川。

蕭川搖搖頭：“他是蔡正熙，只要他不願意，誰能不能強迫他。婚禮在冬天如期舉行，只是早在前一晚。正熙帶走了封真，将她推到自己二層樓，陽臺那裏。說，封真要嫁給他，就先從這裏跳下去。封真以為他不敢，還用你做要挾。正熙推她，倆人一起跳下去了，你知道他的二樓有多高。”

“啊！”林淺榆搖頭：“我不相信。”

蕭川點點頭：“我沒騙你。正熙砸在他自己的車蓋上，封真砸在下面的太陽傘上，然後二次砸在地上，右手小臂骨折，左腿腳後跟傷筋。這件事徹底惹怒封家，也觸到了老爺子的底線。沒收了正熙在柏平國際集團的全部股權。讓正熙，以後都別回去見他。”

蔡正熙長大了。能這麽忤逆他了。那他還疼這個長孫何用？！

林淺榆早已泣不成聲。

事情過去這麽久了，她寧願相信這是蕭川為了撮合她和蔡正熙，胡謅來哄她的；可是！！在洲真酒店，封真那樣死針對自己…………林淺榆相信，以蔡正熙的性格，他做得出這種極端的事情。

“淺榆。我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事，因為正熙不願意讓你知道你離開以後他所經歷的肮髒。他怕你覺得覃城就是一座渾噩的城市，忘了他對你的好，再也不回去了。可是昨天正熙在拍攝魏戈自戕那段戲份時，我看到你在哭。我想，你應該還喜歡他，心裏是有他的。只是有些誤會，該過去的，就過去好嗎。他不是壞人，對吧。”

林淺榆無聲哭泣：“他不是壞人。”

“他是傻。”

林淺榆抹幹淨眼淚，轉身往客廳走，她不能再呆在這裏，她要回去隔壁，她想洗把臉，她現在一定特別不好看。

可是她剛走到客廳——就看見從房間出來的蔡正熙。

他穿着白色中袖T恤，整個人清爽又幹淨，是她的蔡正熙啊！

眼淚在這一刻重新決堤。

林淺榆腳步不知道什麽時候改變了方向，朝着他疾步過去，力氣大得奇怪，将他推進房間，反手關上門。

蔡正熙後退兩步，過了會兒問她：“你怎麽了。”

林淺榆幾乎都快要忘了，以前不管她開心與否，蔡正熙總是以關心她的情緒為先。林淺榆兩手揪着他胸膛的衣服，仰臉問他：“你怎麽那麽傻啊。”

蔡正熙看她哭得眼睛通紅，眼睛裏都是血絲。他喉結動了動：“以後我輕點。”

“蔡正熙，你得好好活着啊，你摔斷手腳怎麽辦啊，你……你怎麽能那樣不惜命呢……你……你！”林淺榆已經語無倫次，上句話不銜接下句。

蔡正熙根本不可能聽懂她的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狽，滿臉的眼淚，鼻涕都哭了出來，一點都不美觀。

但是蔡正熙沒介意，等她說完了才溫言：“蕭川給你亂說了什麽，你都不要信。我很好。”

林淺榆用力抱住他，臉像昨晚貼在他胸口降溫那樣，貼着他的心髒上方。手臂環着他的腰，後怕的叮囑：“蔡正熙，你別死，你要好好活着，啊，好好活着。”

蔡正熙：“嗯。”

林淺榆哭了一分多鐘，情緒發洩透徹了，手慢慢松開蔡正熙。他卻捏住她的下巴。

林淺榆大概知道，他珍惜自己的主動，想親她。林淺榆忽然間推開他。

蔡正熙微怔。三角喉結上下一滑。

林淺榆用袖子擦擦鼻涕眼淚。人精神恍惚地給他立規矩：“你，你以後不能再占我便宜了，你得，好好活着。”

蔡正熙皺眉：“然後呢。”

這兩者有什麽實質聯系。

林淺榆：“沒有。”她又擦了擦眼睛，呢喃：“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還不讓他親。

——

八點鐘之前，葉鉛去退車，艾繪退房。

蕭川極力解釋：“我沒給她說什麽，說的都是事實，包括你的好話。”

蔡正熙默言。

他手指間轉着火機，看着不遠處向他走來的林淺榆，他忽然想再給林淺榆表演一遍濕手燃火這個游戲。

因為林淺榆為他驚呼鼓掌的樣子，乖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種尺度被鎖一天，修了全部的敏感詞，好像也啥哈。這章雖然是複合。但在狗心裏。諄諄主動和蔡正熙撒糖才是正兒八經的複合。

現階段是心結解開，陽光接納階段。

接下來就等沈老板下線，然後，各種打怪升級生崽子橋段吧。嗯，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