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馬場戲弄
長風掠過浮雲,窗外斜陽籠罩,草木搖曳,亭臺水榭如夢如幻,天地一片靜谧。
聞人隽撐着下巴,心神有些恍惚。
自從聽了駱秋遲那番話後,她回去後就做了個夢,夢到書院第一次大考,放榜時,付遠之卻不再是第一名,而是變成了駱秋遲,所有人都圍着他道喜,女學個個眼冒紅心,對他又崇拜又愛慕,全然忘了從前是怎樣圍在付遠之旁邊的。
這還不算,夢裏,駱秋遲還撥開人群,逮住一臉失落的付遠之,得意洋洋,氣焰嚣張,狠狠将他奚落了一番。
付遠之被傷了自尊,臉色煞白,正要黯然離去時,最過分的一幕出現了,夢裏的那個聞人隽,竟然一下冒了出來,挽住駱秋遲的手,對着付遠之冷嘲熱諷道:
“哼,你本來就比不上駱師弟,人家是麒麟魁首,是天縱英才,是竹岫書院第一人,你算什麽!”
她每多說一句,付遠之就後退一步,雙手顫抖不止,到最後再也聽不下去,扭頭絕望奔入風中。
半空中真正的聞人隽看得氣死了,一個勁直跺腳,對着地上那個假的怒斥道:“聞人隽,你瘋了嗎?你在幹什麽,你忘了世兄對你有多好嗎?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你還不快追上去安慰他,你太壞了……”
那個“聞人隽”充耳不聞,依舊挽着駱秋遲的手,笑得一臉谄媚,讓人想揮拳打去。
半空中的真身氣壞了,頭一回想撸起袖子,沖下去幹架:“不可能,我不可能有這麽賤,你到底是誰?!”
那張臉陡然擡起頭,變成一把大胡子的東夷山君,虎目生威:“怎麽,小猴子,你想打我?”
半空中的聞人隽吓了一跳,連忙剎住腳步,瞬間慫了回去,還來不及喊聲“大王”,那張臉就已經一個變幻,又化作了玉樹臨風的書生,一襲白衣勝雪的駱秋遲,他叉腰而笑,笑得又得意又狂傲又欠扁:
“我說了吧,我就是要殺了你的付師兄,殺掉他的銳氣,殺掉他的驕傲,殺掉他最為珍視的一切東西,讓他跌落雲端,再也爬不起來了!”
“你,你……”聞人隽在半空中,又氣又急,陡然生出一股孤勇之氣,咬緊牙關就往下沖:“你這個壞胚,我跟你拼了!”
卻一下沒站穩,徑直摔了下去,尖叫響徹長空,亂發飛舞,大風獵獵——
夢境戛然而止,聞人隽在黑夜中猛地坐起,氣喘籲籲,一頭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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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見了駱秋遲也沒好臉色,直接把幾本史載摔在他懷裏,“世兄太可憐了,你這個混賬,今天不想和你吃飯了,你自己去吃吧!”
駱秋遲一頭霧水,聞人隽怒氣沖沖道:“誰讓你在我夢裏欺負付師兄了,大考第一很了不起嗎?把人擠下去很得意嗎?你怎麽那麽壞,你活該!”
說完,扭頭就走,任憑駱秋遲在身後怎麽喊也不回頭,反叫駱秋遲抱着書在原地哭笑不得。
就這樣,聞人隽整整恍惚了好幾天,也無心聽課,滿腦子就是一個哭泣的小人兒坐在秋千上咬手絹,不停嘤嘤嘤地搖頭,世兄好可憐好可憐,世兄怎麽辦……
“唉,世事幾多艱難。”聞人隽捧着臉,又嘆了口氣,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喂,你們還不知道吧,今天下午馬場那邊,發生大事兒了!”
不用回頭,就能想見孫夢吟那一臉的眉飛色舞,“我剛從我哥那回來,一手的消息,關于駱秋遲的,想不想聽,想不想聽?”
滿屋的女公子們瞬間圍了上來,個個雀躍不已:“想想想,當然想了,快說,快說,別賣關子了!”
“又來了……”聞人隽心中哀嘆一聲,下意識就想捂住耳朵,說來也是稀奇,這孫夢吟平日趾高氣揚的,對男學那邊誰也瞧不上,卻不知怎麽,偏偏中意起了駱秋遲,仗着兄長在男學那邊,三天兩頭就跑去打探駱秋遲的各種消息,回來好一頓吹噓,不知道的還以為駱秋遲塞銀子給她了,讓她專在女學替他“歌功頌德”,樹立赫赫名聲。
起初孫左揚不過是跟妹妹随口抱怨,說班上來的那個駱秋遲實在讨厭,狂妄又自大,還不識好人心,總是對付遠之嗆聲冷諷,曲解他的好意,毫無一絲君子風度。
但這聽在孫夢吟耳中,卻只記住了駱秋遲“以一敵百”,狠狠教訓了“竹岫四少”那幫纨绔的“英雄事跡”,對他越發刮目崇拜了,事實上,這也并不奇怪,孫夢吟出身兵部尚書府中,自小舞刀弄槍,本來就喜歡“強”一些的男兒,而不是那種文弱書生。
是以,孫左揚越是看不慣駱秋遲的嚣張氣焰,越是讓孫夢吟對他興趣濃厚,心生仰慕,覺得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真男兒,豪放不羁,敢作敢為,多潇灑。
但聞人姝卻對駱秋遲的一些“粗魯”行徑甚為不喜,只覺帶了一身野性,毫無世族風範,就像家中那位“眉姨娘”般,故每次孫夢吟回來吹噓時,她都會無奈搖頭一笑,坐開一些。
就像今天,孫夢吟說到興起處,又拍起了桌子:“還能有誰,不就是那‘竹岫四草包’嗎?又想使壞害駱師弟呢,馬鞍裏放了銀針,可惜那匹馬被歐陽少傅騎了,這下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下午甲班有堂騎射課,謝子昀那幫人買通了看守馬廄的小厮,給駱秋遲牽了匹動過手腳的馬,那馬鞍中提前插了把銀針,等到人一坐上去,駿馬跑起來後,銀針受力,就會狠狠紮入馬背,馬兒吃疼,會撒腿狂奔,瘋起來誰都控制不住,馬上的人若摔出去,輕則灰頭土臉,重則可是摔胳膊斷腿,腦袋着地都有可能。
這真是又蠢又毒的下三濫手段,還好老天開眼,駱秋遲牽了馬卻并未急着坐上去,他之前沒有上過騎射課,便虛心請教,讓歐陽少傅為他先示範一遍動作要領,歐陽少傅自然一個飛身躍上馬——
這下亂子不就出來了嗎,震驚全場。
“你們是不知道當時情況有多緊急,還好駱師弟身手敏捷,接住了歐陽少傅,還勒緊缰繩,硬生生拖住了那匹受驚的馬,那‘竹岫四草包’在旁邊,臉都吓白了!”
“也多虧得駱師弟聰慧細心,上下摸了一遍,在馬鞍裏發現了銀針,那馬背上都滲出一片血來了,你們不是沒聽說過,歐陽少傅有多愛惜馬匹,這回又出了這樣大的亂子,他自己一條命都差點丢了,當下大怒,領着一大幫學生,把那看管馬廄的小厮揪了出來,那小厮吓得撲通跪地,自然什麽都招了……”
“那幾個草包可真損,還好駱師弟沒事,要是把駱師弟的臉摔壞了,我非跟他們沒完!”
“就是就是,一群混蛋天天不幹正經事兒,淨找駱師弟麻煩,駱師弟就應該把他們再痛打一頓,讓他們瞧瞧厲害!”
“別急,駱師弟還能讓他們讨到便宜嗎,這回他們不照樣栽了,歐陽少傅什麽脾氣呀,還能饒過他們嗎?”
一片叽叽喳喳中,孫夢吟猛一拍桌子:“聽我說,聽我說,知道那四個草包的下場是什麽嗎!”
孫夢吟迎上無數雙期待的眼睛,終于憋不住大笑出聲:“他們呀,正被歐陽少傅罰着掃馬糞呢!”
滿屋子一下沸騰了,個個貴女前仰後翻,笑聲幾乎快把屋頂掀翻了,聞人隽在前頭堵着耳朵都能聽見。
她暗自搖頭,為那竹岫四少捏了把汗,怎麽這麽想不開,三天兩頭去招惹一個山匪頭子呢!
正想着,忽地發現旁邊的趙清禾毫無反應,聞人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清禾,清禾,你怎麽了?”
她這才發現,趙清禾也同她一樣,恍惚了一整天,不知在想些什麽。
“阿隽,我,我瞧見……”趙清禾欲言又止,正猶豫着想貼到聞人隽耳邊時,孫夢吟忽然在後頭一拍桌子,興致高昂:
“聞人隽,跟你商量件事兒!”
聞人隽和趙清禾同時一激靈,兩個身子差點一齊跌下去。
“說話就說話,幹嘛這麽吓人?”聞人隽捂住胸口回頭。
聞人姝也好奇投來目光,孫夢吟當着衆位女公子的面,難得地沖聞人隽擺出一臉笑意:“好阿隽,跟你商量個事兒呗,你不是那駱師弟的投石人嗎?你平素只喜歡一個人看書,肯定不耐煩折騰這些,不如跟我換換吧,我來當他的投石人,怎麽樣?”
聞人隽幹幹一笑,原來就為了這個呀?她搖搖頭:“不用了,投石人是殷院首定下的,我已經答應了,還得幫駱師弟通過八大主傅的聯考呢,其實也不怎麽麻煩,駱師弟很聰明,什麽東西一點就通,不用我費多少心神。”
我這是為你們好啊,那可是東夷山君,地地道道的山大王,你們不要被表象欺騙了呀,他一個脾氣上來了,弄不好要死人的呀,阿彌托福,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心裏一邊默念着,聞人隽一邊露出真誠的眼神:“這投石人沒什麽好換的,就不麻煩大家替我分擔了,你們繼續聊。”
“你,你別得意!”孫夢吟見聞人隽就要扭過頭去,一把拉住她胳膊:“你以為霸着駱師弟不撒手,就能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孫夢吟理直氣壯地亂用成語,倒叫聞人姝臉一紅,低聲道:“夢吟,你注意點措辭……”
孫夢吟卻只望着聞人隽哼道:“他不過是因為把你誤認成了金刀大菜牙,才會讓你做他的投石人,別以為他就對你另眼相看,喜歡上你了?”
“我,我沒說他喜歡我啊。”聞人隽嘴角抽了抽,無奈道:“是你喜歡駱師弟吧?”
“你,你胡說些什麽,我是不想他被你騙了!他想找的人明明是金刀大菜牙,不是你!”孫夢吟滿臉緋紅,大嗓門鬧得聞人隽腦袋疼,正想抽回胳膊揉揉太陽穴時,門邊忽地傳來一記清冽動聽的聲音——
“小師姐,你在做什麽呢?”
衆女齊齊扭頭望去,一片“哇”聲,個個眼睛都直了,又激動又羞澀,想看又不敢看。
那門邊站着的一身白衣,玉樹臨風,俊逸出塵,笑得比漫天星河還要粲然,不是駱秋遲,還是何人?
“小師姐,聞人小師姐,你這些天怎麽都沒來找我,我有些問題還想向你請教呢,不如今日一同去西苑吃飯吧?”
聞人隽一下站起,從那張和善無比的笑臉上看出一絲“森然”,孫夢吟卻又将她胳膊一拉,咬牙壓低聲音:“聞人隽,你究竟換不換?”
“我倒是想換呢!”她急急掙開孫夢吟,手忙腳亂地出了門,拉過駱秋遲就往外頭走,“你怎麽敢擅闖女學這邊,被女傅捉到了可要受罰的!”
“放心,我提前跟淩女傅打過招呼了,說是來找我的投石人,不然她估計都快失憶了,不記得自己還是個‘投石人’了。”
最後那“投石人”三個字咬得陰森森的,幾乎從齒縫裏溢出,聞人隽打了個哆嗦,霎時間就慫了,擡首扯出一個笑臉:“老,老大,我這不是做了噩夢,得緩幾天嘛……”
“少啰嗦,小猴子,你現在膽子肥了嘛,要我親自來請你了,改天是不是還得在你面前殺只雞,你才會老實點啊?”
冷森森的笑聲在頭頂響起,聞人隽又一哆嗦,趕緊将駱秋遲拉到無人處,一臉谄媚地轉過話鋒,“老大,你,你今天在馬場沒事吧?”
“你們這邊消息倒傳得快,一個女人果然抵得三千只烏鴉。”駱秋遲哼了哼,撣撣衣袖:“能有什麽事,把那匹馬牽給我時,我就看出不對,那幾個家夥壞笑成那樣,沒有鬼才怪!”
聞人隽腦子轉了轉,驀地捂住嘴:“那,那你原來都知道馬鞍裏藏了銀針?那你還讓歐陽少傅……”
“廢話,就是知道才給歐陽少傅騎啊,不然怎麽揪出他們來,怎麽讓他們嘗嘗掃馬糞的滋味呢?”
駱秋遲胳膊撞了撞聞人隽,一挑長眉,聞人隽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邪面孔,忽然深吸口氣,一把抱住身子,狠狠抖了抖,“老大,我以後一定不能惹你,你太可怕了,我得離你遠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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