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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紀美花跟李長安的談話,就像風一樣消散在記憶裏。她總覺得不真實,不記得自己是不是說了那樣求人善待自己孩子的話,也不記得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答應了她的請求。

因為從那天起,她就病倒了。

在這個沒有消炎藥的年代,感冒一場也是很難好的。醫館的大夫給開的藥方很難喝,紀美花看着那些草藥就想吐。可抓都抓回來了,錢也花了,總不能浪費吧。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給我弄完姜糖水發發汗呢,說不定還好的快一些。”紀美花的鼻音很重,還老流鼻涕,買來擦屁股的黃色草紙都不知被她用了多少了。

“可算了吧。姜糖水還能比草藥更管用?”高玉鳳撇撇嘴,“真那樣的話,人家藥店還掙不掙錢了?你老實點兒吃藥,別再吐了。”

“那今天中午吃什麽?”紀美花邊喝藥邊問道,“要不就做糖醋排骨吧,都好長時間沒吃了。”

“行,我這就去剁排骨。”高玉鳳哄小孩一樣哄好了紀美花,就匆匆地走去竈房。那裏燒着火,還熱乎。

紀美花一個人裹着被子縮在床上,無比地懷念家裏的火炕。這裏沒有火炕不說,那種燒煤的鐵爐子也沒有,冬天取暖的時候只能用一個小炭盆,裏面燒着集市上買來的木炭。但這東西,哪裏保暖了?

“咚咚咚”後窗戶傳來幾聲敲擊聲,紀美花扭頭一看,只覺得窗戶處有個黑影站着。她穿上鞋子下床,一手拿着根燒火棍走到窗戶邊上,輕聲問道:“誰啊?”

“開窗!”一個壓低的男聲傳來。

紀美花覺得有點兒耳熟,心裏又覺得這人應該沒有惡意,就輕輕把窗戶打開條縫。清冽的冷風“嗖”地沿着窗縫刮進來,凍得紀美花打了個哆嗦。再想去關窗,就被一雙男人的大手給擋住了。

一個油紙包和一方手帕被遞了過來,男人說道:“拿着。”

紀美花下意識去接,手就被人抓住了。她輕呼一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男人捏了捏她的手心,說了句“行了,我走了,別聲張”,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紀美花把窗戶關上,拿着東西坐到床邊仔細想了一遍,也沒弄清楚這是這麽回事。油紙包裏是一包蜜三刀,在這個年代也是很貴的點心,她捏了一顆塞進嘴裏,頓時把草藥的苦澀味兒給蓋住了。再打開那方手帕,紀美花登時吓了一跳。

你道這是為何,那裏面赫然是一個金燦燦的手镯子,镯面足足有一指寬。紀美花咽咽唾沫,這個東西要是花錢買的話,肯定不止一萬塊錢吧?

她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想去找閨女商量商量,可才走了沒兩步,人就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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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送東西的男人跟自己說話了,那就表示沒送錯人。她跟閨女年紀差的大,聲音也很不一樣,不可能認不出來。可這人又沒露面,只偷偷地來送了東西,那是不是表示,他是知道自己家裏的情況的?

紀美花捂着心口躺在床上,漸漸陷入沉思之中。兩個孩子的心思她是知道的,那就是不希望她改嫁。總覺得她要是嫁給別人了,他們的家就沒有了。

可實際上,寡婦的日子不好過。錢是一回事,被人欺負又是一回事。除卻這些,還有無端的寂寞難捱。孩子總歸會長大離開你的,到時候夜半醒來,她能跟誰說句話呢?

輕嘆口氣,紀美花把镯子依舊用手帕包了,然後塞到棉背心的口袋裏。這件事情就先這樣吧,她還得給高長書守孝三年呢。再者,她也不知道這個男的是誰。

中午的糖醋排骨吃完了,高玉鳳就接着去穿串了。

這幾天越發冷了,可麻辣串的生意卻越來越好。高玉鳳舍不得不掙錢,就拉着高玉虎每天都去出攤,一天下來,也能掙個好幾百文銀子。

這孩子還跟紀美花說過她的發財夢,賣小吃掙錢,掙了錢就去買地。總有一天,她也要成為坐擁好幾百地的大地主。

紀美花笑着道:“行,你使勁兒掙。掙了媽都給你攢着,等你結婚的時候都陪送出去。”

高玉鳳毫不害羞,“嗯,好。”

兩個孩子出去擺攤的時候,家裏就紀美花一個人,她隔三差五總能收到那人從窗戶縫兒遞進來的東西。有時候是幾件小首飾,有時候是吃喝的零嘴兒,再有時候,是胭脂水粉。

紀美花第一次收到胭脂的時候,有些發愣,她除了剛結婚那會兒,從來不化妝的。平常抹的,就是潤臉的油膏和後來閨女給買的防曬霜。這粉和胭脂,紀美花私心裏覺得不适合自己。

于是等下一次人來的時候,她就說了自己從來不用胭脂水粉的事情,然後把東西都還了回去。頓了頓,又道,“以後你別再來了,東西太多,零零碎碎的都快藏不住了。我閨女會起疑心的。”

男人沉默着沒說話,紀美花又道,“還有,都這麽長時間了,我還知道你是誰呢。”她被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追求了,還接受了那麽長時間……

“你想知道我是誰?”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從窗戶外面傳進來。

不知怎麽地,紀美花忽然有些心慌,她無措地點點頭,半晌才想起來那人應該是看不見的。于是這才鼓着勇氣重複道:“對。”

窗棱猛地被擡起來,一張熟悉地臉映在眼前,“我叫韓當,認識你好長時間了。”

紀美花後退幾步,心裏既驚訝,又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兩人對視了很長時間,紀美花才開口:“你,你要進來坐坐嗎?”說完,她就有些後悔了。閨女給她說了那麽多遍的男女大防問題,怎麽一下子就忘了呢。

可韓當沒給她後悔的機會,大手抓住窗臺就跳了進來。他眼中精光四射,宛如吃人的猛獸般吓人。

紀美花有些心悸,緩緩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忽然機靈勁兒上來,去堂屋搬了根凳子進來,客氣道:“韓哥,你坐。”

韓當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眼神還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紀美花。

紀美花知道這眼神意味着什麽,她是個結過婚二十多年的女人了,也聽說過村裏那些男男女女勾搭的事情。可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就有些有賊心沒賊膽了。

“韓、韓哥,謝謝你這幾天送的東西。”紀美花有些結巴,又覺得有些尴尬。想了想,她從兜裏掏出那個金镯子遞過去,說道,“這東西太貴了,我不好意思收,你還是收回去吧。”他們兩個人沒名沒分的,她實在沒臉拿着這金手镯。

韓當也不說話,眼神肆無忌憚地在紀美花身上打量。因為不出門的緣故,她身上穿的是穿越時候帶過來的那身衣服。緊身褲和棉背心,越發的顯得臀是臀,胸是胸。

半晌,就在紀美花被盯得人都快要哭了的時候,韓當才握着她的手沉聲問道:“你不喜歡?嫌輕了?”

紀美花搖搖頭,“喜歡。可是我不該要。”

韓當輕聲一聲,“我說你可以拿着,你就可以拿着。”頓了頓,他又道,“還是說你想要別的男人送你?”說話間,他的眉宇間産生一股戾氣,兇的有些吓人。

紀美花一哆嗦,把手收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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