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塞

東方運動會所三樓儲物室。

邢可用以前的會員卡刷開了門,走到一個壁面上沾了灰塵的儲物櫃前,拿着一根長發卡去扒拉底縫,想掏出以前塞進去的兩封信。

這是淩到的私人儲物櫃之一,平時不大用,邢可被淩到下了禁令後,只有這裏是她能接觸到的地方,她當時急着澄清名聲,也沒多想,就寫了信塞這兒來了。

前幾天,她被淩到削時,問他是不是看過信。

淩到的反應不像是看過信的樣子,再加上他的手臂被打折了,不可能到健身房來,她也就放心地回來取信了。

邢可把信勾出來時,還是完好的。她想塞進包裏,後面伸來一只手,直接把信扯了過去,弄得信封嗤啦一響。

邢可立刻轉頭。

淩到穿着休閑裝站在她跟前,臉色不大好。

邢可沒想到他打着石膏都能來會所,馬上後退一步說:“你今天再敢動手,就別想有好果子吃。”

也不怪她一見到淩到就這反應,被他粗暴對待多了,誰沒個條件反射的時候。

她決意反抗,還打算趁着淩到折了手臂的機會,弄個兩敗俱傷。

現在的邢可杏眼冷冷,和平時的沉默不語很不一樣。

她應該是,心态發生了很大轉變。

淩到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的神情,由原先的不耐煩轉為譏諷。他把倆信壓在左臂石膏上,右手揪着一扯,将它撕成了兩半。“還想說什麽?平時都沒說夠?”

邢可一看他臉色,本能地伸起左手,擋在了臉前,頭還下意識地偏了下,想躲開他後面砸過來的信。

淩到根本就沒想過丢信,他看着邢可的反應,臉色更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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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可說:“扯了更好,記得別忘了,把垃圾丢進垃圾桶裏。”

她當着淩到的面兒,把以前他給她置辦的三樓出入卡朝垃圾桶裏一砸,轉頭走掉了。

淩到看着垃圾桶站了一會兒,吸了半截煙,再把剩下的半截砸向了桶沿,不知道為什麽嗓子眼堵住了,讓煙氣沒過肺。

他冷着一張臉走到前臺,跟吧臺女孩說:“多大的事兒?值得你打電話叫我過來一趟?以後看她來了,直接攆出去。”

女孩小聲說:“邢小姐也是我們的VIP,她的白金卡直接開通了五樓特約,不方便請她離開。”

最多,她只能阻止她進到被淩到包斷的三樓。

淩到上了五樓,打電話叫來客戶經理,問她五樓的租戶是誰。

經理賠着笑:“淩總您是知道的,我們公司有規定,不能随便透露客戶信息。”

淩到透過緊鎖的玻璃門,看清楚了大廳裏的中國風布設,隐約猜到是誰的做派。

“時正的後臺能有多硬,讓你不敢說?”

經理愣了下:“您怎麽知道——哦,我是說,您誤會了,在我們公司,客戶信息都是保密的。”

淩到拿着手機送到經理面前。

經理再次愣住了。

淩到說:“你跟時正打個電話,就說我約他再比一場,全程直播,門票捐給慈善組織。”

經理的俏臉漲得有些紅。

淩到安靜看着她,其實沒做什麽,就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他那氣場,他的行事說話方式,讓她根本hold不住。

淩到等了幾秒,經理沒反應。

他說:“給個電話。”

“什麽電話?”

“總公司的。”

經理緊張了,“淩總是想要——”

“我直接找你家老總要,他總能查到時正的入會電話。”

淩到打了兩通電話後,輾轉要來了一個號碼。

叫小陳打過去,那邊是個年輕人接的,自稱為助理,有事可以轉告。

淩到明白了,這個不是時正的私人號碼。

他把小陳支開,從微信黑名單裏拉出邢可,調看她的手機號碼。

這一看,發現她的微信換了頭像,是只Q版烏龜,上面寫着“萬年背鍋王”,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按下邢可的手機號碼,簡短地響了一聲後,就是盲音。

他再打一遍,才明白過來,邢可把他拉黑了。

他拿小陳的手機打,也是黑號。

淩到叫小陳外出多申辦幾張新卡,自己坐在辦公桌後,接打了幾個工作電話。其中有一個是拆遷辦主任打來的,跟他報喜,說是2號樓的業主代表願意在協議書上簽字,動員住戶搬遷,推快工程進度。

“她有那麽好?”淩到牢牢記得,2號樓的代表可是邢可,釘子戶們的頭頭。

主任說:“人家姑娘說得特誠懇,只要求工程方,也就是淩總你這邊,答應他們住戶的幾條小意見,她保證不提價不拖着,回頭立馬給送來簽了字的拆遷合同。”

……

淩到細細問了一會兒,才明白邢可的意思。

邢可的确在支持政府工作,也等于變相支持零道公司的工程項目,畢竟嘛,工程能促進開發區的經濟發展,随後會帶動商業圈四周的機構建設,她沒道理去阻止。

她只是通過主任之口轉述,要淩到答應一些個什麽小提議。

淩到等着随後寄來的快遞,心裏做好了接狠招的準備。

快遞如期而至,送來的卻是一張百萬支票和一份解聘書,不是什麽狠招。

随行的還有一張便簽紙,上面寫着峻峭字跡:一百萬表作誠心,所剩四百萬會逐年還清。淩總簽了解聘書,小可雙手奉上拆遷合同。

淩到看着小可倆字,想半天才明白,她說的是謙辭,不是她的名字。

本來嘛,她就沒當過他的面兒自稱為小可過。

倒是有另一個男人,一直喊她小法來着。

糯糯軟軟的名字,一喊出來,她的面容就變得生動許多。

淩到拿着便簽看了一會兒,不說話,先前送快遞進來的秘書,沒弄明白他的意思,順便提了提,快遞公司的人還等在了外面。

“讓她等。總該是她等我的。”淩到說得頭都不擡。

邢可委派相識的快遞小哥跑了一趟零道,親手交付快遞袋後,小哥也不急着走,看樣子好像是順便把解聘書帶回去。

淩到沒想到邢可會來這一手,似乎這個女人的行事風格,很少能讓他猜中過。

那五百萬的欠款,他也記得,大概是一年多前作善款捐給子弟學校的,當時他沒多大猶豫就給出去了,也不覺得心痛。

現在,她回頭想還回來,大概是想撇開關系,不欠他任何人情。

撇開關系的第二步就是解聘他的名譽董事職務。

這個挂名的董事,其實做不做都不要緊,也不會對淩到有任何利益沖突。他只是覺得心塞,把簽名筆頓着,想到憑什麽她先提出來,要把他開了?

算老幾?

從子弟學校控股成分來看,法定繼承人邢可可算老大。

她料定用解聘小合同換拆遷大合同,淩到肯定是樂于見成的。

這邊的淩到卻頓着筆,一直沒寫下自己的名字。

子弟學校是他和邢可的最後一點牽連,真斬斷開來,他舍不得。而且憑他對她的了解,她做事可能會有後招。

哪怕放在臺面上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斷開與他的關系。

淩到突然想起了,被他塞進西服兜裏的半截子信,忙起身把它們掏了出來。放在辦公桌上一拼,兩張信紙,展現的是邢可兩個時間段寫下的信。

第一封裏說,在媒體上爆料零道公司的房建工程出了纰漏,給淩到招黑的那些事,不是她做的。她給出了解釋和理由,一是她作為普通顧問,沒法深挖到零道的內,幕消息;二是董事會已經聘請淩到作名譽董事,對外進行形象宣傳及加深與政府之間的聯系,如果诋毀淩到,勢必要牽連到子弟學校的名聲,這可是得不償失的事。

第一封信的末尾,還有水漬暈開的痕跡,書寫的筆跡倒是端正秀麗,沒有敗相。

淩到摸了摸,發現紙質泡發喬了,心裏猛的一跳,明白她寫的時候很委屈,頓筆的最後一下忍不住哭了。

其實,淩到并不是很在意媒體上爆料的那些東西,頂多讓他媽罵一頓了事。他家的後臺硬,門路廣,就算是猛料,也不能改變他的地王地位。

他當初之所以拿這些爆料的事兒說事,只是想借機與邢可分手。他說這段時間倆人再在一起不合适,慢慢的晾着她,後來就幹脆不見她,讓她早點死心。

但是,邢可卻為這事背了鍋,還埋下了沉重的心理負擔。

※※※※

淩到拿着信,手有點抖。

他承認在對待邢可的這件事上,做得很不地道。

倆人都是初戀,就算無疾而終,也不應該把壓力都施加在一個女人身上。

醒悟過來時,歉疚、懊惱、後悔是必然的;他明白,也是自找的。

第二封信的言語非常明快,要求淩到和儲光光倆人雙雙注重個人形象,否則将加以解聘。

彼時,淩到已出任了子弟學校的名譽董事,由他一手提來的儲光光,扮演外交大使之類的角色,對外進行公益宣傳和拉投資,其個人形象和名聲,勢必會影響到包括子弟學校在內的,一系列公益機構組織。

最大殺器是政府一年兩次的幫扶活動,會給子弟學校除名。

看到解聘倆字,淩到忍不住冷笑,這女人早就想好對策了是吧,忍到現在,也難為她了。

邢可發來的第二封信,言辭上公事公辦,帶着決斷之意。

說白了,就是把淩到這邊的人當作下屬來要求。

其實,淩到與儲光光作為一個利益共同體,雖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倆人的身份地位、對外影響,比邢可要強上很多。

淩到在氣頭上,也沒想太多。

他就覺得連接幾道悶棍敲下來,打得他兩眼發黑,心塞成狗。

向來只有他淩到不甩人的份兒,什麽時候輪到別人對他頤指氣使?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打賞和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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