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過往

剛剛突破煉體境中期的身體顯然輕盈了不少,雖然比起上一世能一步天涯的他根本不值一提,但也足已讓現在的倉驀一路風一般在山林間快速穿梭了。不出一會兒功夫,倉驀就聽到了熟悉的嗓音。

倉驀如一只狩獵中的獵豹快速而輕盈的穿梭在山林間,一雙冷冽的眼睛很快鎖定在林間兩人一虎身上,而後不聲不響的隐在灌木背後,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少爺,你說剛才到底是什麽人?煉體境前期的少爺你在他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那得是什麽境界的強者啊?”那尖嘴猴腮的一邊跟在老虎屁/股後頭一邊碎碎念,似乎并沒有發現他家少爺越來越黑的臉,“少爺你說這小破村裏怎麽會有這樣的強者呢?”

“你問我我問誰!”騎在虎上的青年終于忍無可忍轉頭沒好氣的朝他吼了一嗓子,胯/下一米多高的猛虎似乎有感于主人的情緒,“嗷”的張開了長滿獠牙的大口嚎了一嗓子。

倉驀一眼便看出,這是一頭沒有靈智的普通虎王,不過在虎山鎮這種武道極其落後的小地方,一個小小的煉體境前期武士能馴化一頭虎王當坐騎,倒也是夠威風的了。

那小厮被吼得縮了縮脖子,趕緊小跑着追上去,不過很快又擔心的追問了一句,“少爺,你說那人不會追上來吧?”

雖說天外有天,但在虎山鎮鎮長就是最大的,他又跟着這位鎮長少爺作威作福慣了,還真沒見過有幾個比他家少爺厲害的人物。

不想那虎背上的青年一聽就怒了,“給老子閉上你的鳥嘴!”

長那麽大他還沒這麽窩囊過,向來只有別人見了他吓得屁滾尿流的,今天竟然這麽窩囊的吓得拔腿就跑,此時也是一肚子的火沒出洩。于是便恨恨的過過嘴瘾,“來了又如何?八成就是個垂死的老烏龜而已。”

隐在灌木背後的倉驀不自覺勾了勾唇角,而後突然就地盤腿閉眼坐了下去,随即雙手快速翻動結出幾個複雜的印式。

幾個呼吸間,原本陽光明媚一片鳥鳴的山林裏突然一陣陰風刮過,接着就是一陣狂風大作,以兩人一虎為中心方圓十米之內的草木全都劇烈的搖晃起來,嘩啦啦的聲音以及森冷的陰風眨眼将兩人一虎團團圍住。

“怎……怎麽回事?”

“媽呀少爺這……這這……”

……

兩人當即被吓得慌作一團,那頭虎王更是慌得亂竄,幾次差點将背上的主人甩出去,這還沒完,不一會兒本來明朗的樹林裏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昏暗了起來,像是山雨欲來,眨眼功夫已經是烏雲密布黑得人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暗處的倉驀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随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笑意。萬萬沒想到他有朝一日還會用這種小兒科的伎倆吓唬人,更沒想到的是,就這種不入流的障眼法他還使得這般費勁。

果真,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啊。

大作的狂風突然停住,但頭頂密布的烏雲卻完全沒有散開,甚至那種來自強者的威壓和陰森也還在,此時騎在虎背上的青年已經吓得蹲在地上抱着虎腿,他那狗腿子随從更是瑟瑟發抖的縮在他身邊。

“老烏龜?”突然一聲森冷的嗓音傳來,像是從頭頂,又像是四面八方任何一方,“這話誰說的?”

“不、不不是我,”那青年眨眼慫成一團,直接吓到結巴,“誤、誤會。”

“誤會?”又是一聲冷哼,“聾了嗎?問你名字!”

“朱、朱耀祖。”

倉驀嘴角抽了一下,就這慫樣還耀祖?不想倉驀還沒開口那慫貨就又結結巴巴的補充了一句,“我、我爹是鎮長。”

倉驀:“……”

“鎮長有屁用!”倉驀毫不客氣的嗤笑一聲,“我問你,來田頭村做什麽?”

“田頭村?”朱耀祖先是懵了一下,随即才反應過來,這才趕緊道,“通、通知青門選拔弟子的事。”

“青門”兩個字出口的一瞬間,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頭頂密布的烏雲突然雷聲大作,并且越積越厚,甚至夾雜着讓人窒息的暴戾和殺伐之氣,靜止的狂風也再次大作起來,比之剛才劇烈了幾倍不止。

朱耀祖主仆兩人當即吓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就連那虎王也被吓得貓兒一般癱軟在地上。

直到半晌,風雲驟停,倉驀狂暴的眼底也歸于平靜,再看地上的兩人,竟然已經被吓得一把鼻子一把淚了。

倉驀冷硬的唇角微張吐出兩個字,“滾吧!”

兩人如臨大赦,掙紮半天才爬起來,不過還沒跨出兩步倉驀又道,“若再來找麻煩,廢了你們。”

“是是是、不敢了。”腿軟的兩人終于找回了身體的支配權,可剛跑出去兩步那聲音再次響起來,差點吓得兩人心髒驟停。

“把虎留下。”

“是是是……”生怕倉驀後悔,能撿回一命已經燒高香了,這時候哪還管什麽老虎,直接撒丫子狂奔逃命才是關鍵。

直到兩人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風雲停止,一切又恢複了剛才的平靜明媚,倉驀緩緩走出灌木叢,望着兩人消失的方向,晦暗不明的雙眼一點點沉了下去。

青門,這是他平步青雲的起點,也是他可悲結局的開端,不,确切的說,是上一世的他。

十七歲以前,倉驀像一只井底的青蛙單純的在田頭村這個貧窮偏僻的村莊裏長大,他沒有父母,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六歲以前,他跟着老村長田頭山尾到處跑,六歲以後,老村長死了,幸而這裏的村民淳樸善良,所以他吃百家飯長大。

直到十七歲,青門來虎山鎮選拔弟子,倉驀去看熱鬧卻陰差陽錯被選中,從此打開了修真之門,踏上了武道之途。

那之後的十多年時間裏,倉驀幾乎都是順風順水的,一路從青門到曲雲宗,從一個無名小輩到令人仰望的天之驕子。但也正是因為這過分的順,才造就了一個狂妄自大的修煉天才。當然,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他忽略了隐藏在這背後的陰謀以及太多本不該被忽略的假象。

現在倉驀仍然記得,二十歲時,成為拓谷境中期年輕大武師的他被幾大宗門争相搶奪的畫面,那時候他以為自己天資卓絕将來必定征途無量。

而他最終選擇了曲雲宗,絕不僅僅是因為曲雲宗背景雄厚,更是因為曲雲宗的那個人,所謂倉炎大陸之最,只一眼他就忘不掉了。于是一頭紮進去出不來,所謂的亦師亦友,從大武師到武将,再從武将到武王,倉驀一路埋頭苦練最終站在他面前,自以為終于有了與他平視的資格,卻不想只是滿心歡喜的練就了一身不敗聖體送到他面前。

什麽傾盡資源培養,什麽曲雲宗天縱奇才,倉驀因此狂傲蒼炎大陸。那人以武王之尊雌伏,以男子之軀常伴,當真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倉驀也因此滿心滿眼的将他放在心尖上傾盡所有去愛。卻不想這一切都只是在為一場陰謀着色而已。

而可悲的是,倉驀直到最後才知道他的意圖。

事實上,以倉驀那時候對那個人的沉迷程度來說,若是直說要他這具身體,指不定倉驀會雙手奉上的。然而他選擇了最殘忍也是倉驀最不能接受的方式來奪取他的身體。

所以在最後一刻,倉驀以最慘烈的方式神形俱滅,既然一切的源頭都是他這具所謂的聖體,那他便廢了它,誰也別想得到。

但倉驀怎麽也沒想到,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回到了一切尚未開始的十七歲,仿佛大夢一場,卻又真實得令人渾身顫抖。

除了一開始的震驚之外,倉驀很快接受這個現實,這大概就是上蒼對他稀裏糊塗的上一世最大的仁慈。

其實倉驀醒來也不過五六日的時間,利用這幾天時間,他從一個平凡人直接突破到了煉體境中期,而這對常人而言天方夜譚的速度,對于天生聖體又有着上一世經驗的倉驀而言,再簡單不過。

青門的選拔開始了,命運的齒輪再次步入正軌,但倉驀卻絕不會再像上一世那般稀裏糊塗的為他人做嫁衣,而有些人,也勢必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不過倉驀也不再會是上一世那個狂妄自大的“天縱奇才”,他比誰都清楚曲雲宗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龐大存在,他更清楚現在自己的實力是多麽的寸步難行。如果曲雲宗是天上的一座雲山,那現在的他無異于地上的一粒塵埃。

所以一切都得從長計議,而且他有的是時間,他不僅不會再重蹈覆轍,這一世他還要踏上真正屬于自己的征途。

打定主意,倉驀決定回村交代之後就啓程前往虎山鎮,不想一轉頭就看到大貓兒一般乖巧蹲坐在他身後的虎王。

腰身将近一米高的虎王乖巧的蹲坐在地上,仰着頭鼓着一雙虎目看着倉驀,那讨好又畏懼的眼神,像是在邀請倉驀撫摸它的虎頭。

倉驀微微愣了一下。

虎本為百獸之王,無論如何它的霸氣都很難被人類馴服,但對上修真者那就只是貓兒了。

倉驀突然心裏一動,上一世他曾意外得到過一神秘的馭獸秘法,那秘法甚至能馴化比修真者本身更加強大的靈獸。只需要取自己精血用此秘法與之締結契約便可完全掌控靈獸,而最玄妙的是,靈獸一丁點反抗之心都不會有,絕對的忠誠。

只是現在,倉驀一個小小的武士只怕是連取自己精血都做不到的,不過即便是這樣,倉驀還是嘗試着将食指與中指撫于虎王的額間,而後試着締結古老契約。

默默驅動秘法,不想“嗡”的一下,腦海中突然一閃而逝一抹紅光,随即一股骨肉相連的感覺讓倉驀怔了怔,睜眼便見虎王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那模樣,竟然是有了人性。

“竟然……開靈了?”倉驀也有些意外,本來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使用那道秘法,關鍵他連自己的精血都取不出來,不想竟然成功了。而且許多修為強大的靈獸尚且未能開靈,這秘法竟是直接使這普通虎王開了靈,倉驀也是意外非常。

倉驀也不多糾結,對着虎王勾了勾唇角,“以後你就守在這田頭村,替我護着這裏的村民。”

虎王的大腦袋先是人性化的歪了歪,似乎很疑惑,随即立馬點了點,倉驀甚至在它的虎目中看到了無限的感激和尊敬。倉驀顯然已經成為它不可取代的主人,這與朱耀祖暴/力壓制的可不一樣。

“去吧。”倉驀話音剛落,虎王便一頭竄進了森林,倉驀絲毫不懷疑它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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