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怪異

相比于倉驀緊繃的神經,兩位武王顯然沒把他當回事,畢竟他煉體境中期的實力在兩位武王面前簡直無異于蝼蟻。大到蝼蟻無法想象的實力差距讓兩位武王近乎于自然而然的無視了倉驀的存在,更何況,眼前還有更搶眼的東西。

不過甫一看到是倉驀的時候,兩人眼中還是不可察覺的閃過一絲訝異。

極靈髓可是連武王強者都未必能承受得住的天地靈寶,其中蘊含的元力之強暫且不說,單極靈髓獨有的極純精元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極靈髓也正是因為這極純精元對于精神力的強大助益而被武王強者們所鐘愛,尤其是當武王強者突破融合境成為武皇強者的過程中,極靈髓對開辟靈谷有着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靈谷,正是武皇強者的标志。哪怕是武王後期實力,稍有不慎也有識海被絞碎的危險。

所以倉驀一個小小煉體境中期武士,在遭遇極靈髓攻擊識海之後,即沒有爆體而亡也沒有變成一個瘋子或者傻子,竟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也難怪兩位見多識廣的武王會訝異了。

但也只是一閃而逝的訝異,方才那成了精的極靈髓既能在兩位武王的眼皮子底下逃進這小子的識海,便也能輕松離開。這麽一想,這小子能活下來顯然是運氣使然了,再沒有更合适的解釋。

于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之後,白衣少年的視線便移到了神秘靈藥身上。那淡淡的一眼,不帶一絲諸如蔑視侮辱之類的神色,然而對于擁有一顆強者之心甚至于曾經身為強者過的倉驀而言,簡直無異于最大的蔑視和侮辱了。

倉驀堵了一口氣心裏一陣咬牙切齒,最終深吸一口氣樂得被他們當做弱雞完全無視,這樣反倒安全了不是?只是心裏略微惋惜,有這兩位在,只怕是什麽好東西都輪不到他了。

所謂弱肉強食,倉驀倒是比上一世俯視他人的時候有了更深切的體會。

同倉驀一樣,白發老人帶着三分欣喜七分戒備的審視着空間中央那顆神秘靈草。兩位顯然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這東西的奇異之處,但這那股讓武王都無法抗衡的詭異力量又着實讓他戒備三分。

“怪哉,老夫活了百餘年,所見珍寶靈藥數之不盡,可卻從未見過這般奇異的。”白發老人挑着白眉驚疑道。

兩株有些格格不入的靈草相依相纏,又似乎相生相克。類似藤蔓的那棵雖不搶眼,但那葉片上泛着的透明晶瑩翠綠又足已讓它搶奪大半的光輝;至于那三朵人頭般大小的淡粉花朵,花瓣有幾分相似于花中富貴的牡丹,但又不似牡丹那麽雍容華貴,花瓣反而向外鋪開,中央長于花瓣三倍之多的花蕊長長的伸出來微微下垂着頭,讓人無端的想到伸出的長舌。

完全被強者忽視的“蝼蟻”倉驀不自覺的退到遠處,心底無端的生起不好的直覺,甚至于手不自覺的摸進褲兜裏撫上了那把鈍刀,也不知是為了提防兩位武王還是別的什麽。

“徐山你也未見過?”白衣少年眉頭一挑,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老成和精明。

倉驀看得清楚,少年雖是驚異的口吻,但他眼中分明就是精光一片的,相比于老人眼中的戒備,白衣少年眼裏更多的是驚喜。

這絕對是一個習慣了俯視并且未曾嘗過教訓的人的自然反應——無所畏懼,且過于自信乃至自負,正如上一世的倉驀。

倉驀心裏閃過一絲異樣,同時這兩人的相處方式也讓倉驀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只聽被叫做徐山的白發老人繼續道,“從未見過,也未曾聽聞過,沒有任何相關記載。”

白發老人眉宇間越是凝重,白衣少年眼底跳躍的精光卻更加明顯。倉驀只見白衣少年突然從腰間取出一拳頭大小的精致錦袋來,當即一驚。

儲物袋!倉驀眉頭一挑,這位竟是想将這兩株神秘靈草直接納入儲物袋?先不說這神秘靈草蘊含的那股令武王都難以抵抗的強大力量,他們甚至還沒弄清楚被拽到這方空間裏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這方空間處在深不見底的潭底,四處封閉,完全處于被動中的他們根本不知道這裏尚潛伏着什麽危險。倉驀不确定,如果直接收了這兩株靈草他們是否能繼續存活,所以心裏一急就要阻止。

不想還沒等倉驀開口,白衣少年身旁的徐山就一個眼疾手快一把攔住了他,“小九祖不可!”

白衣少年有些不滿的微微皺眉,明顯對于白發老人的行為有些不滿,确切的說,是對白發老人對他的質疑不滿。

讓倉驀意外的是,白發老人對少年的不敬神色沒有半分異議,反而急着解釋道,“以你我二人的實力尚不能抗衡這力量,這東西着實詭異,小九祖不可貿動。”

機遇向來與險境并存,寶物必定伴随危險,白衣少年豈會不懂這些道理?更何況他們方才剛剛體驗過。但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畏懼危險又如何能有所收獲?他向來讨厭那些人總以安危為借口派人跟着他,限制他的自由,妨礙他歷練。

再者他又豈是無腦之人?儲物袋中有一秘寶乾坤袋,乃是紫霄宗那位兩百多歲的掌權者贈給他的,能承受武皇之下的任何攻擊,甚至哪怕是武皇實力也未必能破得了這乾坤袋。他正是打算用這乾坤袋收了神秘靈草,以帶回去再做研究。不想徐山又來阻止,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莫過于“不可”二字了。

白衣少年當即面色微冷的沉了臉,眉宇間不加掩飾的不滿。倉驀看得兀自在心裏啧啧稱奇。

怪異,實在是太過怪異了。這兩人的相處模式,說是主仆,可白發老人本就是氣質非凡的武王強者,這本身已經是站在倉炎大陸頂端的人,又怎麽可能是仆人?況且要何等身份的人才擔得起這樣的仆人?

若說是長輩,可就他們兩人的态度來說,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對一個百餘歲的白發老人直呼其名,反倒是白發老人對少年透着不自覺的恭敬。

實在怪異。另一方面,上一世的倉驀在他平步青雲的二十年時間裏,所見所聞并不少,尤其在帝都的那幾年,但他卻從未見過這兩人。老人還好說,關鍵是白衣少年,以這等年紀便突破武王實力,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妖孽級天才了,又怎麽會不被外人所知?

倉驀百思不得其解,那邊兩位武王卻開始旁若無人的争論起來,倉驀一口氣憋得難受,還真把他當蝼蟻了。

“那你說如何?”白衣少年顯然有點不耐煩,但并沒有發作,可見其涵養并不是那麽差。

“小九祖,容我先查看一番再做打算。”白發老人沒有半分惱意。

白衣少年唇角微抿,俊秀的臉龐難掩精致,但微合的眼角明顯透着幾分冷硬的果敢,讓他稍顯稚嫩的輪廓多了幾分不合年齡的銳利。

長袖一甩,白衣少年最終面色冰冷的道,“你看。”說完便不再管他轉向透明屏障壁,轉而去查看出去的方法了。

一旁的倉驀心裏微動,此人當真是像極了上一世的他。天資卓絕,氣運鴻厚,萬人追崇,宗門重視,于是乎年輕氣盛,不可一世,以至于被表象迷惑了雙眼。

那時候他的身邊每每也有強者庇護,事實上,任何一個天資卓絕的年輕人身邊都會有宗門的強者保護,以防止宗門的未來強者們在成為強者之前便夭折。

倉驀便是被重點保護的對象,那時的他年輕氣盛,總以為以自己的實力和氣運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那樣只會妨礙他的變強之路。

天外有天啊,現在看來,這白衣少年倒是比他強太多了,畢竟人家現在才十五六歲,已然位列強者之列。

倉驀這麽想着,不自覺便自嘲的笑了一聲,笑自己上一世的悲劇或許是必然。不想好死不死的,白衣少年的眼神剛好掃射過來,剛好就看到了倉驀嘴角帶着些嘲諷的笑意。

當即,白衣少年面色一冷,下一秒,倉驀只覺得眼前一花,而後便見方才還五米開外的白衣少年已然冷冷的站在了他面前。

“笑什麽?”白衣少年眉頭輕挑,眼神似刀。

那一瞬間,倉驀揣兜裏的手不動聲色的握住了那把匕首,但很快,理智便讓他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也不再裝傻充愣了,但卻換了一副“我對你們很不滿”的二愣子形象,不畏強者的有志青年。

“想笑便笑了。”倉驀有些“憤恨”的盯着白衣少年,故意把面上的憤怒和不懼彰顯無餘,然後又不加掩飾的“強自鎮定,暗自戒備”,似乎對洞裏被兩位強者壓制的事心有餘悸。

白衣少年果然對倉驀的反應很滿意,大概源于世人都喜歡來自他人的畏懼,這是實力的證明。

白衣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別有興味的笑意,似乎被眼前這個小武士不怕死的樣子逗樂了,“有意思。”

大概是身高的緣故,倉驀只見白衣少年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那條青龍刺青上游移。

只堪堪到倉驀肩膀的身高讓他的視線剛好落在倉驀胸前的青龍頭上,不足一米的距離讓倉驀對這位看得清楚,尤其他微微上翹的嘴角,足可見他對青龍的濃厚興趣。

束起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肩上,倉驀甚至能清楚的看出他純白紫色細邊的長袍有多精致華貴。心裏一凜,這背景之強,完全可以想象。

事實上,白衣少年不氣反笑,絕對不是他有多寬宏大量,而是一個強者在面對弱者時最正常不過的反應。

“你是哪個門派的?”說話間,白衣少年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倉驀的左胸和手臂,眼裏盡是贊喜,不過不等倉驀回答,少年便微微懊惱的皺了皺眉,似是沒想到自己會問出這般無用的問題,畢竟這種偏遠旮旯的小門小派,說了他也不知道。于是接着道,“來這裏做什麽?”

倉驀眉頭微挑,臉上并無懼色,半真半假的情緒倒是很到位,“與你何幹?”

“呵,”白衣少年一聲輕笑,像是發現了有趣的玩具,并不惱,只繼續盯着他身上的刺青,眼神過分的火熱,“你身上這是什麽靈獸?誰給你刺上去的?哪裏有?”如此神勇壯觀的靈獸,倘若能馴來當坐騎……光想想白衣少年就忍不住渾身激動了。

這幅姿态,可以說是非常的讓人火大了,白衣少年越是這樣倉驀越是覺得自己被藐視的可以,于是繼續不怕死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嗯?”白衣少年果然不滿的擡頭看向倉驀,微微上揚的尾音讓他多了三分淩厲,微眯的眼睛也使其多了三分威懾。顯然,他不是什麽好耐性的人。

明明是仰視着自己,倉驀卻生生生出一股被俯視的感覺。不得不說,少年同上一世的倉驀一樣,很有一股欠收拾的潛質。

可就在倉驀準備回答的時候,一直在研究神秘靈草的白發老人突然朝他們走了過來,而後毫無征兆的指着倉驀道。

“你,過那邊去。”白發老人指着神秘靈草的位置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倉驀心裏微怒,同時警鈴大作。如果說他确定白衣少年不會要他的命,那白發老人他卻是完全不确定的,更何況那東西本來就妖異,他們兩個武王都不敢輕易碰觸的東西叫他一個小武士過去是幾個意思?找死嗎?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此時的倉驀別無選擇,于是只能咬着牙道,“不知前輩讓我過去做什麽?”

白衣少年也疑惑的看向老人,老人卻只皺眉道,“讓你過去你便過去,哪來那麽多廢話。”

倉驀一瞬間怒從心起,可以說是怒火中燒了。但無奈實力懸殊,只得陰沉着臉咬牙走向神秘靈草。

倉驀不知道他過去的時候兩人交換了什麽眼神,他剛一站定,一回頭便見兩位武王的精神力正從四面八方朝他彙聚而來。

“我靠!”倉驀當即咬牙切齒,一瞬間就明白了白發老人的意圖。

他被神秘力量拽入潭底的時候,兩位正用精神力在他身上搜尋極靈髓,白發老人不願輕易碰觸神秘靈草,便打算用這樣的方式讓神秘靈草自動亮出底牌,這是最有可能觸發神秘力量現形的方法。

所謂弱肉強食,倉驀都懂,但此時滔天的憤怒根本無法阻止。幾乎是第一時間倉驀便手握匕首做好了戒備狀态,他現在首要防的,顯然是這神秘靈草。

兩位武王精神力一出,直接彙聚到倉驀身上,眼睛卻都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神秘靈草。

然而下一秒,兩人突然不約而同的将視線移了回來,目瞪口呆的盯着倉驀。

他們剛剛發現了什麽?他們竟然在一個小小的煉體境中期武士識海中發現了精神力,雖然還相當微弱,但這匪夷所思的事已經足矣驚得兩位武王合不攏嘴了。

這……怎麽可能呢?

事實上,即便是倉驀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的腦海裏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逝的東西,而後就見兩位武王震驚的收回了精神力。

但不等他去弄清楚,一股強烈而熟悉的危機感突然從背後冒了出來,倉驀只覺得一瞬間從頭涼到腳,那是一種瀕臨死亡時身體最本能的恐懼反應。

來不及去看兩位武王睜得更大的雙眼,倉驀擡腳就往前沖去,然而還沒等他邁出兩步,腰間突然一緊,而後一股熟悉的強大力量便從身後傳了來。

倉驀慌亂間一低頭,就見腰間一股手臂粗細的藤蔓正一圈一圈的纏着他,并且像蛇一般越纏越緊。再一回頭,只見那棵所謂的神秘靈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突然瘋狂生長起來,眨眼已經撐滿大半個空間。

倉驀當即頭皮發麻,毫不猶豫揮刀而下,然而只聽“噌”的一聲,那藤蔓竟堅硬得直接彈開了倉驀的匕首。

不僅半點用沒有,倒是把他的手臂震得一陣發麻。

“這下完蛋了。”倉驀又急又氣,可實力讓他無可奈何,腰間的藤蔓越纏越緊,倉驀只覺得自己分分鐘就要爆體而亡了。

但就在這時,腰間藤蔓突然一松,倉驀差點跌到在地,此時整個空間裏差不多三分之二的空間都被藤蔓占據了,而兩位武王正在與藤蔓大戰。正是因為白衣少年一劍斬斷了數根瘋長的藤蔓,這才使得倉驀這邊得了救。

然而不等倉驀喘口氣,令人如墜冰窖的危機感再一次從背後襲來。

倉驀本能的往旁邊一滾,剛好躲開一根藤條的攻擊,但是下一秒,倉驀便再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只見他頭頂一朵花瓣足有一米之長的巨大粉色花朵正張着血盆大口對着他,舌頭一般的花蕊如靈蛇一樣游動着向倉驀撲來,似乎想要将他卷入口中。

倉驀一陣頭皮發麻,只覺得今日怕是兇多吉少了。

這哪裏是什麽神秘靈草,這根本就是吃人的妖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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