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我不知道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什麽樣的性格，但我向來是個沉默又陰翳人。

而且我并不想去扮演他。

做人已經很累了，我不可能去扮演別人。說話也很累，我不會為了配合和讨好別人，就滿嘴廢話。我最大的興趣是閱讀。

而這棟幾乎可以稱為是城堡的建築中，有個巨大的藏書室恰如其分的滿足了我。當然，在這種沒有網絡的時代，你不可能指望抱着IPAD就可以任意搜索那些你想看的書，更別提一邊聽着美妙的音樂了。

然而，令我感到驚訝的是，那麽龐大的藏書室，蕪雜繁多的書籍，盡然全是被人看過。并且，幾乎每一本都寫有批注……可話說回來，這些字跡并不是出自同一個之手，也許是這個城堡歷代主人的累積，這樣想想就覺得也沒什麽稀奇了。

不過，我其實很讨厭那些批注，污染了原本純潔的紙張。而且，還會對後面看書的人造成一定的誤導。反正我以前都是看電子書的，就算想也沒法寫批注。

威克漢姆真不想承認這些批注對書中內容的理解非常深刻，深入淺出。

威克漢姆那個便宜母親的葬禮将在三天後舉行。那個老紳士——老達西先生，是這座莊園的領主。老達西先生和這具身體的父親将主持這場儀式。那個跟他不太對味的少年是老達西的兒子——菲茨威廉達西。除了他，老達西還有個女兒，叫喬治安娜。

直到第二天，威克漢姆才搞清楚：這具身體父親的身份是這個莊園的管家，也就是說，小達西跟他其實是主仆關系。

呃……威克漢姆不明白，既然達西和他是主仆關系，為什麽他之前對達西的态度那麽的嚣張，達西竟還能容忍他……到這種程度。

威克漢姆有些尴尬地想。——所以我這段時間最好，盡可能的，躲他遠一點，少在他眼前晃悠。

雖然威克漢姆無所謂他們把他趕出去，無非是重新過回他原本的生活。

但是，能過上不愁吃喝，有大把的時間揮霍，累了就睡、餓了就有的吃，能任性的想幹嘛就幹嘛的宅男生活，也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更何況他非常明白，在這個時代，能過上這樣的生活，其實很難得。

他沒有必要自己跟過不去！

不過，他的這種性格似乎跟原主的出入太大……僅在他到來的第二天，其他仆人們就全都十分隐晦的向他投來了，充滿了好奇和古怪的探究目光。

威克漢姆并不想去理會，他只想平靜的過他自己的生活——“安安靜靜的做一個美男紙”。

說到美男子，喬治威克漢姆發現自己确實可以稱的上是個美男子了。名副其實……

十五六歲風華正茂的年級，青春洋溢的，牛奶般白皙光滑的肌膚，柔軟的金棕色頭發，立體精致的五官輪廓，略帶憂郁的靈動眼睛。如果可以忽視眼中那一抹精明算計的陰暗光芒的話……

維克漢姆認為這光芒來自于他這外來的靈魂本身，那是常年行走在黑暗世界的晦澀印記。

他一直都心知肚明這點：長年游蕩在暗影中的人，早被那些龌龊和泥濘吞噬，必然永世不得超生。

甚至連死神都拒絕向他敞開懷抱……

默默的合上手中的書，威克漢姆突然很想抽根煙。

幸好，這個世界是有煙的。

在湖邊偷偷點上一根煙，先輕輕的吸上一小口，以免這個身體不适應而嗆到自己。被煙嗆到的感覺可真不怎麽樣。

很快适應了那種尼古丁所帶來的暈眩感後，威克漢姆惬意的噴出一口煙霧，空閑的那一只手百無聊賴的在湖面撩撥出一圈圈的波紋，看着那些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感覺似乎真的，不錯！

威克漢姆打算躺下來享受一下午後溫暖的陽光、但顯然有人并不想要他那麽自在。

——是讨厭的達西。

“我父親說，你母親的去世對你打擊很大，你已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所以才會性情大變。現在看來，那不過全是父親的奢望罷了。”菲茨威廉達西一臉鄙夷的停在離威克漢姆大概1米遠的地方，仿佛跟威克漢姆呼吸同樣的空氣，都是件令他難以忍受的事情。

威克漢姆瞥了達西一眼，扭頭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高大蔥郁的樹木在湖面形成舉棋不定的倒影，正如他現在的心情。

威克漢姆在考慮：是該讨好達西，保證他能繼續過這種平靜而悠閑的生活，還是幹脆無視他。

威克漢姆并不太了解這個人，無法斷定達西是不是那種陰狠記仇的小人。雖然，達西之前在“妓院”那樣的情況下，都沒有選擇袖手旁觀看他笑話。即使看起來那麽不樂意，但還是毫不猶豫的幫他解決了尴尬。

——不過，那不能代表他沒有在伺機而動。當我放松警惕後，随時準備着給我致命一擊，威克漢姆想。但如果聯系到之前跟他有過的短暫接觸，或許我才是那個真正的小人。

威克漢姆吐出一口煙，擡頭注視着渺渺上升的煙霧。考慮到既然他滿意現在的生活，而且還是寄居在達西家的屋檐下，那麽低個頭似乎也沒什麽。

威克漢姆淡淡的說道：“很榮幸令尊能對我有這樣的評價，但我想，改變都是循序漸進的，不是嗎？”

坐在湖邊吐着煙圈的少年，表情惆悵，清冷的聲線聽起來很認真，透着一絲慵懶和詭異，仿佛湖中還在盤旋的漣漪。

達西怔了一下，但他顯然沒有相信少年的話。他只是冷冷的盯着威克漢姆，在沉默了好一陣後，他用同樣冰冷的語氣對威克漢姆說：“我不知道你又在耍什麽花招，但無論你邪惡的目的是什麽，最終全都無法逃過我的眼睛。”

威克漢姆聳聳肩，他已經懶得再跟達西廢話了，只是感到十分無奈和厭煩。——有這樣一雙無時無刻都在暗中窺視着你的眼睛，換做是從前的他，會不擇手段的将那個人幹掉。

威克漢姆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可以考慮一下幹掉他？順便再謀劃一下如何霸占他家這份誘人的財産，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

立于不遠處的達西看着威克漢姆狡黠的眼睛，閃爍着陰謀詭計的神情變幻，心中暗暗肯定，毫無疑問，他果然不安好心。

一個侍女的出現打斷了這種各懷鬼胎的無聲的對峙。

“少爺、威克漢姆少爺，達西老爺請你們去喝下午茶。”

威克漢姆看了一眼達西，對方依舊冷冷的盯着他。

“請替我轉告老爺，我們一會就到。”

“是，威克漢姆少爺。”侍女一邊說，一邊還紅着臉偷瞥了威克漢姆一眼，然後又恭敬的對達西行了一個禮便離開了。

仕女羞澀又畏怯的舉動讓威克漢姆有點莫名其妙，暗暗在心裏嘀咕：她臉紅該不會是暗戀我吧？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達西都顯然比我有吸引力多了，長得比我帥不說，還比我有錢。

不想再和達西繼續糾纏剛才的問題，威克漢姆起身拍拍屁股，雙手在胸前劃出輕慢的弧度，對他名義上的小主人佯裝禮貌的鞠了一恭，然後就沉默的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威克漢姆心裏，真的只是想離達西遠一點，更不願意沒事招惹他。他完全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失禮的地方。

陽光沐浴下的花園寧靜又祥和，花叢錦簇的庭院中間擺着一張雕花精美的茶幾，一看就價格不菲的古瓷茶具裏面盛滿芳香四溢的紅茶，銀制的茶匙，還有那些一看就是經過了精心烹制的精致糕點。威克漢姆忍不住又感嘆了一下，真是萬惡的資産階級。

老達西正坐在那張茶幾後面，那張華美鑲金的巴洛克風格皮質靠椅上。

“下午好，先生。”威克漢姆以恭敬的鞠躬禮向他打招呼。

“父親。”菲茲威廉達西是跟着威克漢姆過來的，他邊說邊對他的父親行了禮。

“下午好，威廉和喬治。”老達西和顏悅色的微笑着招手，示意他們在茶幾邊就座。

“下午好，哥哥、喬治哥哥！”威克漢姆這才注意到茶幾對面還坐着一個八九歲左右的小姑娘，穿着精美的連衣裙，精致可愛的像古董店櫥窗裏的瓷娃娃。

威克漢姆面無表情的向這個小姑娘點了點頭，然後找了最偏僻的角落坐下來，達西坐到了小姑娘的邊上。

威克漢姆喜歡偏僻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喜歡蜷縮在暗處慢慢觀察和揣測其他人。一如他承認的那樣——他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麽好人。

小姑娘看到威克漢姆生疏冷漠的表情，有些委屈的撅起來小嘴巴。皺着眉帶着強烈的不滿說道：“喬治哥哥為什麽也變得和威廉哥哥一樣可怕了，喬治哥哥不喜歡安娜了嗎？”

“安娜，”老達西溫和的開導着說，“你必須體諒一個剛剛喪母之人的悲痛心情，是該有多麽傷心才會讓原來那麽活潑的喬治，變得如此沉默寡言啊！”

“謝謝您的體諒，先生。”威克漢姆順勢答道，低下腦袋打算品嘗一下那些他以前不可能有機會吃到的精致甜點。

我喜歡甜食，非常喜歡！——威克漢姆愉快的想。

在威克漢姆正打算享受這些甜點，看看它們是否像它們看上去的那樣美味之時，老達西又說話了，“喬治，也許你不曾表現出來，但我知道，你一定是深愛着你的母親的。要知道，一個母親不論做過什麽，或是她活的有多麽糟糕，她都不會不愛她的孩子……”

“嗯。”威克漢姆哼吱着敷衍，戳了一塊剛才細細切好的甜點。果然是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太他媽好吃了！

“喬治……你的母親已經去了，試着原諒她吧！活下去的人還是應該好好活着，不是嗎？你也不必太折磨自己。”

“謝謝您的關心，先生。”威克漢姆咽下甜點，押了一口紅茶之後淡淡說道。嗯，茶是好茶，但總覺得缺點什麽。

接着，經過了一陣寂靜的沉默。

而威克漢姆一直旁若無人地品嘗那些美味又精致的點心，拒絕參與那些原本應該與他無關的話題。對威克漢姆這樣的人來說，能顧好眼前就不錯了，一直都是。——生活要如何□□你，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你能做的全都只有乖乖接受而已。雖然他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但是就這一點來說，也沒什麽區別。

在達西老爺孜孜不倦的注視下，威克漢姆默默在心裏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調整表情，擡起頭，對一直關注着他的老達西清淡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了一下。

“沒事的，先生。我真的很好，您的庇佑讓我衣食無憂，非常感謝您提供給我的這一切，還有您的關心。”

威克漢姆看見老達西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滞及苦澀，随後欣慰之情溢于言表，他微笑着招手讓威克漢姆過去。“過來，喬治，坐到教父這邊來。”

額、教……教父？

“是，教父。”威克漢姆幹巴巴的說，滿臉不舍的放下那塊精致又美味的甜點。

“孩子……你不需要對我那麽客氣，你跟威廉一樣，我一直都是把你當成親生兒子看的。我很高興，你終于長大了……”

威克漢姆不想再繼續跟他肉麻下去，打算将話題引向別處。“教父，今天的甜點真不錯，非常好吃！”

“喬治哥哥以前不是說這些都是小姑娘才會愛吃的東西嘛！”安娜笑嘻嘻的對威克漢姆嗔笑道。

呃……

“咳咳，我看書上說，吃甜點能讓人的心情變好。”

——那個蠢貨，幹嘛要說這麽沒水準的話！威克漢姆在心中吶喊。

“喬治哥哥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看書了呀？”

=。=

之後威克漢姆堅決不再多說什麽，只負責低着頭吃喝，順便觀察和了解一下周圍人的性格和習慣。

氣氛一直很和諧，歡聲笑語不斷，只有達西，他黑漆漆的眼睛在看向威克漢姆的時候，充滿了迷惑、懷疑和防備。

——這個人真的是威克漢姆嗎？那個狂妄自大、狡詐無恥、想盡一切辦法讨好一切能給他帶來好處之人的威克漢姆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