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CHAPTER 14

從喬治的宿舍出來，達西在蔥郁的林蔭小道間走了很久。靜谧的月光如薄紗一般，透過樹影，灑在少年心事重重的面頰之上，與熱鬧的街道泾渭分明。

此刻，他再也無法保持往日的從容，漆黑幽深的眼眸不再冰冷，卻依舊陰晴不定的讓人難以琢磨。如果說，他熟悉威克漢姆像一團危險的火焰，不斷的散發熱量，吸引無知的飛蛾撲向他；那麽，現在的喬治就是桀骜的風，無色無形，無法捉摸，卻永遠不會停息。

達西想去抓他，最終卻只能挫敗的發現，他根本無從下手。

一整個學期，關于威克漢姆的每一件事情，達西一直設法關注。關于他交往的朋友，他看的書，他感興趣的事，他選修的科目，以及他神秘的研究……達西通過賓利，基本上都是知道的。賓利那麽頻繁的去找威克漢姆，多數情況下，是出于達西的要求。

威克漢姆捉襟見肘時，向賓利借的錢，甚至也是達西提供的。

達西知道，喬治和查爾斯的關系比他們也沒好到哪去，但喬治至少不抵觸查爾斯的好意，也幸好查爾斯和康斯坦丁相處的很融洽。

記得有一次，查爾斯剛從喬治那回來，漲紅的臉上全是尴尬，他氣鼓鼓的向達西抱怨：“如果你那麽關心喬治，為什麽不自己去找他？我裝不下去了，為什麽不能跟他說實話，明明是你一天到晚把我往他那裏趕的！”

“發生了什麽？”

“我真不明白，就算告訴他，你知道我去找他又能怎麽樣呢？”賓利緊緊皺着眉頭，一臉不解的質問。“他根本很少提起你，上次借的錢，這次也還給我了。給你。”

當時的達西，詫異的看着那張五百英鎊的支票，怎麽也想不出，喬治是從哪弄到這麽多錢的。如今看來，一切都是他自己多慮了。

“他還說什麽了嗎？”達西記得，當時的自己還以為，喬治又去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了。

“我以為你知道，他跟你一樣的惜字如金。”賓利沒好氣的說。“你們到底怎麽了，你要是不說清楚的話，再也別指望把我夾在你們中間周旋了，真讨厭這種感覺。明明都是朋友！”

“威克漢姆很聰明，記憶力驚人，我見過他用一周的時間就背下兩英寸厚的書。通常情況下，他也很冷靜，冷靜的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特別是在殺人的時候。

“他很有主見，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理解……很深刻，但也非常偏激。”達西花了很久去想象，一個從小被當成機器培養的人，最後會變成什麽樣。“他似乎沒有任何同理心，所以，很容易走極端。對不感興趣的事，完全沒有耐心；對擋在面前的阻礙，會不擇手段。他放縱自己，把每一天都當成是末日。如果沒有人看着，這會毀了他的。父親和吉姆叔叔委托我照看他，希望他在校期間不要惹出什麽亂子。”

“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談談，你比我了解他多了。”賓利不解又氣惱的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能有什麽說不開的呢？”

達西黑着臉，看向壁爐裏噼啪作響的火星。他想起，那天喬治的威脅。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這讓達西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于是，他害怕了。他知道，喬治确實是個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人，不論結果多慘烈，就算會害了他自己。

賓利右手無奈的搓了搓下巴，打着哈欠起身。“算了，我不問了。反正你們全都是這樣的人，我也早就習慣了。”

喬治在康斯坦丁莊園的生活很平靜，每天做的事情，就是陪着本傑明看書、練習格鬥、喝茶、打獵。然後就是本傑明滿臉新奇的看着他打磨零件，組裝槍支。

本傑明總是喋喋不休的，聒噪煩人，好在讀書的時候，會變得非常安靜和認真。不然，喬治說不定早就忍不住把他揍到鼻青臉腫了，反正，是他自己強烈要求喬治陪他練習格鬥的。

康斯坦丁侯爵是位典型的軍人，高大魁梧，殺伐果斷，不怒自威。喬治不明白，他是怎麽養出本傑明這種兒子的。

不過話說回來，康斯坦丁侯爵雖然不茍言笑，看起來對本傑明也要求嚴格，實際上卻非常溺愛這個小兒子。本傑明的哥哥也是，所羅門比本傑明大了整整15歲。本傑明基本上是被母親一手帶大的。

生本傑明的時候，侯爵夫人已經超過四十歲，還能懷孕，就說明她和侯爵的感情很深，對這個遲到的小兒子，更是寵溺的沒了下限。

本傑明從小被寵的無法無天，闖了不少禍，大多是些風流債，或是賭博的時候被人做局輸的精光。侯爵為此傷透了腦筋，把他送去讀大學，也是希望他能吃些苦，長點心眼。喬治不知道自己和本傑明算不算蛇鼠一窩，反正就威克漢姆以前幹得那些事來看，離那也不遠了。

喬治知道，侯爵和所羅門從來沒有放松過警惕，他們一直在審視他。他們一方面好奇，本傑明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還讓他那麽崇拜，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另一方面，他們想象不出，一個管家的兒子，站在侯爵面前的時候，為何能做到如此的泰然自若。

本傑明很喜歡找喬治打架，雖然從來沒有贏過。可惜，無奈當事人不論吃多少虧，都堅定的絕不服氣，氣急敗壞的表示，等他請教過高人之後還會來找他。

喬治則戲谑的笑：“非要我說出來嗎？就你那弱不禁風的兩下子，不堪一擊。去吧，随時歡迎你回來把我打趴下。”

喬治話說的氣人，實際上，下手卻非常有分寸。每次都只是鉗制住本傑明，讓他沒法再反抗，就會收手。

這天，喬治坐在湖邊的花叢後面抽煙，沐浴着冬日裏稀薄的暖陽。他才跑完步，羊毛外套挂在胳膊，襯衣汗津津的貼在身上。

本傑明突然不知從哪蹦了出來，信誓旦旦的嚷着：“喬治，看我這次一定能贏你。嘿嘿！”

喬治正閑着無聊，把大衣往樹枝上一挂。“可以，不過你确定在這裏嗎？沒有羊毛地毯，摔下去可能會很疼。”

“少說大話了，摔疼的人會是誰，還說不準呢！”

結果自然是喬治贏了，他站在本傑明的身後，一手拿捏着本傑明反背在身後的雙腕。沒有像往常那樣，一腳抵住他的膝蓋，迫使他跪下。這畢竟是在野外，怕萬一有石頭，會不小心硌傷了這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

“你盡管掙紮，累了就認輸。”喬治掏出煙盒，用嘴叼出一根，開始煩惱為什麽這個時代見鬼的連打火機都沒有。就在這時，本傑明的後腦突然狠狠往後一仰，差點撞到喬治的鼻梁。喬治詫異了一下，敏捷的側步躲開，幹脆用閑置着的另一只手，把本傑明的腦袋向前按了下去。

“每次就只會這招！”本傑明氣呼呼的喊道。

“但行之有效，不是嗎？”喬治笑眯眯的說。“不過，有長進，差點被你騙了。說吧，這次又去請教誰了？愛德華老師，還是克魯斯中尉？”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傳進喬治的耳膜。“是我，威克漢姆先生。”

“你好，侯爵大人。”喬治松開對本傑明的牽制，後退一步，向康斯坦丁侯爵鞠了個躬。

“願意來我的書房，跟我喝杯茶嗎？”侯爵發出邀請，聽起來卻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

“當然。”喬治勾了勾嘴角。

“那這邊請吧。”

康斯坦丁侯爵是一方諸侯，向來雷厲風行，說話言簡意赅，不喜歡拖泥帶水。

“喬治-威克漢姆，我調查過你。”侯爵一邊說一邊審視着喬治，并用眼神施壓。

喬治從容不迫，笑而不語，這他早就想到了。

“你出生在德比郡，父親是達西家族的管家，與達西子爵私交甚密。你雖然是仆人的兒子，卻一直享受主人的待遇。你的名聲很差，四處惹是生非，輕浮放蕩，沉迷酒色，甚至還因為主人的寬容，而變得狂妄自大，好高骛遠。實際上卻是個色內厲荏的人。”

侯爵用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喬治。“你有什麽想要反駁的嗎？”

喬治輕笑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淡淡回望。

侯爵氣勢洶洶，不怒自威，透着某種危險的壓迫感。喬治面不改色，若無其事的喝了口面前的紅茶，還是悶不吭聲。他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不論那些人生前多麽位高權重，臨死時都幾乎沒什麽區別。

如果這也算是威脅……喬治嗤笑了一下。

康斯坦丁侯爵蹙眉緊盯喬治的反應，神色愈發犀利。

“但是，在威克漢姆夫人去世之後，你突然就變成了另一個人。謹慎、冷靜、沉穩、睿智、自律、低調，還很勤奮。你堅持規律的生活，執着于對于力量的訓練。雖然，還是和過去一樣傲慢，但不再狂妄。”

說道這裏，侯爵再次停了下來，他看向喬治。“還有你剛才精準、熟練，卻招招透着陰狠的格鬥技巧，對本傑明的突然反擊，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反應。全是突然間就學會了。”

喬治依然喝着茶，不動聲色的回視侯爵。

“這種突然的改變，突兀怪誕。一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但我不想追究。而你，只需要回答我兩個問題。”

喬治用眼神示意他問。

“第一，你靠近本傑明到底有什麽目的。”侯爵陰冷的注視着喬治，喬治面不改色的淡淡回視。

沉默又冰冷的交鋒在房間蔓延，喬治突然咧嘴一笑。

“沒有目的。如果您反對，我也可以不再跟他來往。不過，您不覺得，我突然提出絕交，對本傑明來說，太殘忍了嗎？”

喬治睨向侯爵，露出一個邪魅的笑。“那麽，您的第二個問題——”

康斯坦丁侯爵再次死死的盯住喬治，似乎想通過他的表情，來判斷此話的可信度，又像是難以忍受他的出言不遜，所以用眼神譴責他。

過了半晌，侯爵突然打開了書桌的抽屜，他将幾把槍放到了桌面上。“這些武器，真的，都是你自己做出來的？”

“……”喬治不悅的皺了皺眉。“您知道，這些是我的私人物品嗎？而您擅自翻動了它們。”

“回答我的問題。”侯爵嚴酷的說。

“是的，侯爵大人。”喬治挑挑眉，淡淡答道。“我的專業就是機械，有什麽問題嗎？”

喬治本以為侯爵接下來會要求他提供這些武器的制作工藝，但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侯爵起身擡手就開始攻擊他，手裏還拿着槍。槍裏沒裝子彈，但直接敲到身上也是很疼的。喬治迅速閃開，毫不示弱的進行反擊。

侯爵身手不凡，跟他過招，喬治幾乎沒有讨到什麽巧，不過，也沒有吃什麽虧。

但喬治打架，向來陰損下流，以前學的也全都是殺人的招式。他每次出手都沖着對方要害，再加上他比侯爵年輕。

打了半天，侯爵終于招架不住，敗下陣來。

“好，很好。”侯爵一邊說，一邊喘着粗氣坐回沙發上。“你……你合格了。”

“合格什麽！”喬治沒好氣的說，同樣大口喘着氣。心裏想着：這老頭太難纏了……我果然太久沒有好好訓練了。“現在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

“可以，我現在就能還給你。不過，我希望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侯爵的眼神不再有敵意，喬治卻從中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你說吧。”喬治皺着眉頭，挑起半邊修長的眉。

“我聽本傑明說，”侯爵還在大口喘着粗氣，喬治卻已經平靜下來。“你的志向是當一名軍人，我想知道，為什麽？”

喬治張了張嘴，盤算着該說些怎樣的冠冕堂皇的話，好讓對方快點把槍還給他，然後拿着走人。他已經對這個胡攪蠻纏的怪老頭失去耐心了。

“不要跟我說些為了報效祖國，為國王陛下盡忠，或是什麽保家衛國之類的屁話！”

侯爵的的話讓喬治有種被梗到了的感覺。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個貴族老爺，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你幹嘛偏要知道這個？”喬治奇怪的問。他一邊說一邊動手，打算直接自己拿回他的私人物品，可惜被侯爵快速格擋開了。喬治準備繼續跟他搶，侯爵幹脆把目标一把全抹回了抽屜，還十分迅捷的上了鎖，并拔走了鑰匙。

“……”

“別再打了！我老了，經不住這種連續的高強度作戰了。”侯爵無奈的向喬治擺了擺手。“你這個孩子可真倔！”

“你要是真的對我的作品那麽感興趣，我可以賣給你。”喬治雙手抱胸，一屁股坐到書桌上。他想，看樣子可能真的拿不回來了，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談起了條件。“本來，有人已經預定了這批貨，還付了定金，違約是要付違約金的。一萬英鎊，不然，我就把你的書房炸了。”

喬治一邊說一邊從口袋掏出一枚破片手榴彈，還一邊上下抛着玩了起來。“獨家技術，填充□□，足以炸毀整層樓。”

“……”這回輪到侯爵大人無語了。“孩子，你能先坐下來，好好聽我說話嗎？不論是還給你，或是交易，都沒問題……別再玩了！這是該死的手榴彈，不是板球！”

“好吧。”喬治把手榴彈放回口袋，手卻沒再拿出來。

“好吧……我總算明白本傑明為什麽那麽崇拜你了。哦……見鬼！”侯爵無力的用手扶了一下額頭。“是這樣的，我作為軍情六處的最高指揮官，現在，非常真誠的邀請你加入我們。”

“……”

喬治的表情凝固了。軍情六處？007？WHAT THE F*CK？

“不幹。”喬治說。“我還沒有畢業。”

“我想你可能沒弄清楚我的意思，孩子。”侯爵耐心的解釋了起來。“這與你還在念書，并不矛盾。軍情六處并不是一支普通的部隊，這是我國的最高秘密情報部門。作為一支特殊的部隊，軍情六處的所有特工都是隸屬國王直接管轄的。也就是說，只要加入就可以得到少尉的頭銜，如果表現優秀的話還……”

“行了。”喬治打斷到，他已經确定了這個軍情六處，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那個秘密情報部門，完全不想再繼續聽人喋喋不休的解釋下去。

“我不去。”喬治強調。

“威克漢姆先生。”康斯坦丁侯爵的臉色，再一次陰沉下來。“如果你哪一天改變主意了，我歡迎你随時過來找我。”

侯爵拿出支票本，開出了一張一萬英鎊的支票。

喬治一把抓走那張支票，轉身便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那間因為鬥毆而變得烏煙瘴氣的書房。

喬治之後的生活都很平靜，沒有再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康斯坦丁侯爵并沒再試圖說服他，只是表示，往後喬治研究軍火所需的物資和經費，都可以由他來提供，但前提是，喬治的一切研究成果，今後都必須向外界保密，并定期将技術提供給他。而且，軍情六處的事，誰都不能提，包括本傑明。

喬治欣然同意。對于侯爵提的要求，就算不說，喬治也會保密。他又不打算當英雄，他只想賺錢，更是從沒想過将超時代武器公布于世。

其次，他的身世，不論侯爵是不是清楚的知道了真相，他都不想惹麻煩。

而向侯爵彙報工作進度，對喬治來說也沒什麽壞處，反正他付了錢。

但是，在快開學的時候，喬治收到了一封來自于彭貝利莊園的信，全然打破了他所有的計劃，還有好不容易漸入正軌的生活。

是達西子爵親筆寫來的信，吉姆病危了。喬治不分日夜，快馬加鞭的趕回彭貝利莊園。

原本，喬治以為自己并不會特別在意這件事，以為自己根本不會在乎所謂的親人……

他本就不是威克漢姆，吉姆也不是他的父親。就好比，仿生人的基因來自人類，但那不代表提供了DNA代碼的人，就是父母。

但是，當喬治真的見到躺在病榻上的憔悴老人時，他的心不可避免的被深深觸動了。那位一直讓他覺得刻板、嚴厲到有些煩人的魁偉男人，此刻已變得如此消瘦、脆弱。

吉姆虛弱的将身體撐起來，他靠在床頭，招了招手，讓喬治走近些。喬治的雙腿仿佛突然失去了控制，木讷的愣在了原地。

該死，喬治對自己說。他緩緩的走了過去，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麽似的。他以前沒有體會過親情，現在終于知道了，卻很快就要再次失去，恐怕也再不能找回來。

喬治赫然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面。一種叫做悔恨的情緒開始瘋狂生長。他痛恨自己的遲鈍，竟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是上帝的恩賜，他卻從來沒有珍惜。

“父親……”喬治跪在床邊，輕輕拉起吉姆的手，茫然失措的将那只幹枯的手，緊緊捧在胸口。

窗簾被一陣風吹開了，也吹熄了蠟燭，冰冷的月光傾瀉而下，被窗框分割，灑落一地。子爵和菲茨威廉站在一邊，房間被悲傷填滿，子爵眼中溢滿苦澀的溫柔。

喬治急忙整理了一下情緒，用袖子狠狠擦去淚痕，他扯扯嘴角，擠出了一個異常難看的笑。“我來看你了，父親。”

“喬治……”吉姆虛弱的低喘着，話都已經有些說不利索。“聽少爺說，你在劍橋的學習非常勤奮，生活上也很自律，我……很開心……雖然……你學的這個專業有些冷門，不利于你今後的發展，但你……做得很好，我很高興。”

“記住。男人，一旦做出了決定……那麽，無論如何，就要堅持到底。我……快要死了，沒有辦法繼續照顧你，今後，如果再遇到什麽困難的話，子爵大人已經跟我說好了。他，還有少爺，都會支持你。你一定要尊重他們……”

喬治把臉埋進吉姆的手心，沉默良久。他說：“好。”

“對于你的發明……我很欣慰，這些錢，你拿着。雖然不多，但已經是我全部的積蓄了。你要好好的……照顧好你自己。”

說完，吉姆突然大口的喘了起來，但還是出氣多，進氣少。不知不覺，手緊攥了喬治一下，然後漸漸失去了力氣，滑落在床邊。

喬治不知所措的再次抓起了吉姆的手，沉默着看向寂靜的夜空，仿佛太陽再也不會出現。而他，再次一無所有。

當所有人都走開了，喬治才漸漸整理好心情，他在吉姆神聖的遺體面前，輕聲低喃：“是的，父親。請您放心，你的兒子早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威克漢姆了。他是一個言出必行，愛憎分明的人，雖然沒什麽淩雲壯志，但他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吉姆的葬禮舉行後的第三天，劍橋就要開學了。這次，喬治選擇了和達西一起乘坐馬車。

喬治麻木的坐着，不發一語。他不去看達西，也不再看向窗外。而達西卻一直盯着他，漆黑幽深的瞳孔平靜又躊躇。

“你……在平行空間的時候，吉姆叔叔是怎麽樣的？”達西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罕見的溫柔語氣，言語間全是小心翼翼。

“不知道。”喬治凝視着坐在對面的人，語氣平淡又疏離。“但是，謝謝您的關心。”

喬治心中百感交集，他答應過吉姆，要尊重達西。

達西一向古井無瀾的眼中，有一種喬治讀不懂的東西在不停閃爍着。

車廂随着馬匹前進的節奏不斷晃動，兩人的身體也随着這種颠簸不停搖擺，卻依舊無法打破滿室快要凝固的沉默。

喬治沒太多加入組織前的記憶，那些乞讨的記憶很零碎。他聽說，組織裏有很大一部分成員，是仿生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經的他，也從來沒有關心過這個問題。

“那時候，你想過，去尋找自己的家人嗎？”達西的表情異常認真。

“沒有。”

“你知道嗎？威克漢姆小時候，曾走丢過一次，最後在鄉下一條偏僻的小路上被發現。你對小時候的事情，還有印象嗎？”

“沒有。”喬治說。“而且，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威克漢姆。”

“請允許我無法相信你說的話，你們長得一模一樣。你只是沒有及時被找到。”

“您非要得出個什麽結論嗎，少爺？”此刻，喬治覺得達西實在是煩人透了，他從不知道達西是這麽刨根問題的人。

“你試過向什麽人敞開心扉，說說過去的事嗎？”達西也不明白，為什麽自己那麽強烈的想要去了解喬治。

“我為什麽要那樣做？”喬治單手揉了揉太陽穴，低着頭不再看達西。“我不知道我是誰，來自哪裏。說不定根本不是被生下來的，說不定我根本就是科學怪人，您非要知道嗎？見鬼……我真不該跟你一起坐進這輛該死的馬車！”

說完，喬治就推開車門，直接跳了出去，當馬上還在急速前進的時候。

達西驚慌失措的拉響停車鈴，卻發現喬治已經跳上了拉車的其中一匹馬，并開槍打斷了繩索，揚長而去。

JESUS，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求留言，懇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