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何人毒手
事實證明,贏季赦回霍清流的決定是正确的。
雖然霍清流從小認為父親待自己不似父子,然而當他返回後殿看到小王子,一種原來我何其幸運的感慨由心而生。那小王子滿頭大汗,捂着肚子扭來扭曲,辛葭守在床前急得團團轉卻不知如何是好。
霍清流被貶月餘,雨夜被赦回,聽說是孩子病了,根本沒有心情坐車,搶了那田蛟的馬與王宣一同返回後殿。有巡夜的衛士遠遠見一騎快速馳來,大喝一聲:“何人王宮縱馬?!”正要喊人阻攔,忽然看見後面馬上那人手持秦宮令牌,心中一凜,默默讓開道路放行。
辛葭一見霍清流,就覺眼睛一熱,上前道:“公孫可是來了,快看看殿下!”
“沒有叫太醫麽?”
“大王傳了,不知為何一直未到。”
“算了,我先看看。”
霍清流抓起小孩手腕搭上兩指,王宣一旁看着心道沒想到公孫還通醫理,難得了。其實霍清流也和他父親一樣只是粗通而已,霍國人或多或少都通曉一點醫術,這和他們生活的地域有直接關系。雖說煙瘴不多,但濕熱是常有的,一般不是大病,大多數人都是自己上山采藥。
“大王呢?”霍清流雙眉微蹙,抓着小孩的手腕問道。這個時候,孩子父親去哪了?辛葭眼眶一紅,低聲道:“邢夫人将娩身,大王去等消息了。”
如果辛葭不提起邢夫人,霍清流幾乎都忘記了還有一個女人即将誕育秦王第二個孩子這件事。
“罷了。”霍清流無可奈何,叫辛葭坐在床邊,給她示範了按揉手法,又叮囑了手勁,這才起身準備去廚房親自為小王子熬湯。王宣眼神極其複雜,霍清流一笑,“怎麽,王将軍信不過我?”
王宣低頭稱不敢。
“你也不必時刻防敵一樣防我,一來我不會去害一個小孩子,二來霍昭平雖與我不睦,我卻不能賭上一國的百姓。你若無事,幫我找東西吧。”
有那麽一瞬間,王宣産生了一種可笑的錯覺。如果霍清流不是男子,也許他會是最稱職的母親。可惜,他終究是男人,小王子最終還是會被秦王交與一位可靠的掖庭世婦撫養。
蘭池宮的庖廚夜裏突然接到小黃門跑來傳谕公孫要過來,萬分驚訝。霍清流來的很快,甚至等不及庖廚帶人行禮,就吩咐:“取陶鬲來!”
庖廚猶豫了一下,霍清流輕喝,“愣着什麽,還不快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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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宣輕輕咳了兩聲,一個小庖廚轉身就跑。
“架火!”
“拿綠豆!”
王宣跟在霍清流身後,其實他不太明白霍清流要煮什麽湯。這種事王宣從來沒做過,甚至他根本就沒進過廚房。跟随秦王射獵,路餐是有的,但他做的也僅限于架火烤肉。至于煮個湯,燒多大火候,倒多少水,放多少料他則一竅不通。此刻就看霍清流一絲不茍煮湯,也暗暗稱奇,堂堂一個侯國公孫居然會做這種事?!
但是問題又來了,他為什麽要煮這個湯?到底小王子怎麽了?他很想去問個明白,但是一看霍清流一臉凝重,忽然意識到可能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功夫不大田必慌慌張張跑來,向霍清流回報辛葭用力太大,小王子吐了。然而霍清流卻好似松了口氣,命田必轉告辛葭,接着揉。
此刻王宣終于想到了什麽,低聲問:“公孫,殿下的不妥可是……”
霍清流沖他搖了搖頭,然後繼續煮湯。
湯一煮好,霍清流根本顧不得陶鬲滾燙,托起陶鬲就往陶壺裏倒。王宣剛想幫忙,霍清流已經沖出廚房。王宣不敢怠慢,一路為他撐傘。
返回偏殿,小王子的情況已經稍微穩定一些,霍清流試了湯的溫度,覺得不那麽燙了,這才吩咐王宣幫忙,給小孩灌了下去。然後掃了一眼寝室,詫異道:“太醫還沒有來?”
辛葭無聲搖頭。
“公孫,你的手?”
霍清流低頭,發現雙手通紅,沖他使個眼色。這個時候,因心情緊張而忽略的疼痛終于從指間傳來,然而他哪有心情去管自己的手。
小王子的情況漸漸穩定下來,霍清流蹙緊雙眉。這個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太醫令仍然沒有到。
“殿下晚上吃了什麽?”
辛葭馬上報出晚飯的菜品,霍清流想了想,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又問誰伺候用的飯,辛葭答大王也在,都是宮裏的老人,如此也沒有可疑之處。仍不放心,就請王宣去廚房查驗頭天的食材,又問田必大王可有不适,田必肯定答複大王一切安好。
這就怪了!父子同食,怎麽小王子出現了輕微中毒的症狀呢?霍清流守在床邊,目光不離小王子,心裏仿佛要被各種疑問撐爆了。
忙活了大半夜,期間又給小孩灌了兩次湯。翌日早間雨停了,那孩子終于安穩睡了過去。
王宣連夜查了廚房的食材,又将所有庖廚叫來分別問話,并沒有任何可疑發現。霍清流聽說後不置可否,但這件事捂是捂不住的,他身份尴尬,就托付王宣代為禀告秦王了。
一想到那些庖廚免不了刑獄之災,霍清流也很無奈,然而眼下也顧不得了。小王子安然無恙,他們或許還能保住性命,一旦那孩子出了意外,只怕那些人連同他們的親屬無一能幸免,勢必鹹陽的天再次血紅一片。
折騰了多半夜他也累了。他是連夜冒雨趕回來的,一夜下來塌在身上的衣服早就幹了,然而被貶的這些日子自是比不了他在蘭池宮的時光,身上的衣服也是幾天未換過的。在那個小院裏倒也不覺什麽,如今一回後殿,仿佛身上哪裏都是污垢。他生性*愛潔,這時已經快忍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喊人打來熱水,此刻他只想痛快泡一個熱水澡。
他是真累了。熱水有很神奇的舒緩作用,他往木桶裏一坐,水一直漫到脖頸。水汽氤氲,他靠着桶沿熏熏欲睡。朦胧間,就覺有人悄然走近,心想田必這豎子一刻也不讓人安寧。那人在木桶前蹲下*身來,擡起他一臂,撩水幫他洗起來。原本他只是想泡一陣再洗,眼下有人幫忙,他也樂得享受。于是就說:“你來也好,我正累呢。”
那人怔了一下,半響才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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