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介意嗎?”許翰站在窗口,手裏拿着一根煙。

他煙瘾不算小。

蔚藍搖搖頭,許翰拿出打火機,點開一根煙,吸了一口才,嘆了一口氣,“我現在挺後悔的。”

這間辦公室并不算大,裏面擺滿了資料,還有照片。

這些都是許翰這幾年來的心血。

蔚藍偏頭,許翰苦笑了一聲,說道:“其實這條路挺難走的,你看看你,有這麽體面的生活和家世,要不是我,也不至于趟這種渾水。”

“還記得咱們在哪兒認識的嗎?”蔚藍輕笑着問道。

許翰一愣。

蔚藍看着窗外的天空,雖然今天是北京難得的清朗天空,可是卻怎麽都比不上邊陲之地,畢竟那裏少工業,叢林密布,一擡頭,天空悠遠又深闊,瓦藍瓦藍,就算只是安靜地看着,都叫人心曠神怡。

她第一次見到許翰,是在越南。

那時候,她還在哈佛上學,利用放假的時間,到越南做公益項目。

“不是你把拉進來,而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就像今天的事情一樣,選擇權在我,如果我不願意,沒人可以逼迫我。但是我挺想試試的,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存在着功利,也有些事情,是完全沒有利益可循,只因我們尊重自己的內心,想要去做而已。”

當初參加野生動物非法貿易調查,就是她自己的選擇。

無關利益,不為名譽。

離開許翰的辦公室之後,蔚藍重新回了工作室。因為突如其來的情況,她需要重新調整自己的工作計劃。

張蕭被她叫進來,聽了她的話,當即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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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許久,張蕭磕巴地問:“蔚老師,您這是要退休了?”

蔚藍擡頭,有些好笑,問道:“這麽盼着我退休?”

“哪有?我是怕您退休了。”張蕭趕緊說道,這話還真不是假的,真心實意,畢竟蔚藍這樣大方又不折騰人的老板,簡直挑着燈籠都找不着,所以小姑娘有點兒擔憂地說:“我是怕您真退休,我就失業了。”

“你失業不了,我只是要出門一周。”、

聽蔚藍這麽說,張蕭這才松了一口氣。

等聽到蔚藍說,她也可以有一周帶薪休假,張蕭瞪大了眼睛,這回是真磕巴了。

“蔚老師,真的太謝謝你了。”

蔚藍擺擺手,“不是總說連出門旅游的機會都沒有,趁着這個假期,出去玩玩。”

這邊把工作安排好了,肖寒那邊又跟她聯系了。

這次肖寒還是親自過來,把她接到了景山分局。這個案子是從景山分局抓到幾個小毒販才牽扯出來的。

這個李吉已經被警察盯了很久。

只可惜他太狡猾了,狡兔三窟不說,很少會出現在交易現場。

至于他為什麽會在象牙交易中,跟蔚藍見面。肖寒他們都推測,那是因為他知道了蔚藍的北京,想利用上達物流替他運毒。

“你提出購買這批血牙,也算是正中他的下懷,到時候他可以順水推舟的要求你自己提貨。說不定那批毒品就會跟着這批血牙,一起進來。”

蔚藍坐在會議室,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毒品數量巨大,市局已經成立了專案組。

她作為專家線人,特批參加此次行動。

本來這樣的大案是不會讓外部人接觸,但是蔚藍已經先于警方跟李吉搭上了關系。再加上她的身份背景又絕對幹淨,所以警方才會出面請她配合行動。

“所以,你們希望我做什麽?”

蔚藍這話剛說完,對面的方國輝朝她看了一眼,一開始,他是不同意讓這麽個姑娘攙和進來的,畢竟這事兒危險性太大。他們雖然會确保這姑娘的安全,可要是有個萬一……

方國輝當了幾十年的警察,見過太過的意外和萬一。

可沒想到,去接觸她的人回來說,人家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說起來,方國輝對這個蔚藍還挺好奇。

畢竟聽肖寒說,她跟那小子似乎有點兒關系。

秦陸焯以前是他的兵,他是一路看着他從一個刑偵隊的毛頭小子變成一個穩重有擔當的刑偵隊長。

這真就跟當成自己兒子一樣。

這小子以前在刑偵隊的時候,他眼睛都盯直了,都沒瞧見他拐回個姑娘。

後來他不當警察,本以為當了個公司老總,總該開竅。

結果還是那個臭德行。

上回別墅殺人案,在他回來之前就已經破案了,因為破案時間短,還特別受到了上頭的表揚。方國輝自然知道這裏頭有誰的功勞。

一直沒機會見見這姑娘。

今個頭一回見,是真有膽識。這些罪犯說他們各個都是亡命之徒,窮兇極惡,一點兒都不誇張。但凡在中國牽涉到毒品,只要被抓住,刑罰必然極嚴重。

每年警察殉職的,最多的就是緝毒警察。

而一旦跟毒品扯上關系,必然是大案要案。

他們這些警察見慣了這些,自然不害怕。

但她一個頭一次參與的姑娘,卻沒一絲畏懼,倒是叫方國輝挺驚訝。

确實有膽子。

“根據我們現在的情報,李吉目前正在廣西與越南交界處,在為這次的大宗毒品交易做最後的準備。你可以提出親自驗收這批血牙,幫我們查出這條新建立的秘密走私通道。至于之後的事情,就由我們警方來做。”

這條秘密的走私通道,因為太過隐蔽。

如今警察已經從線人那裏得到消息,會有大宗du品流入國內,如果警方沒能在這批du品進入國內之前截下,一旦流入國內,就會很快被分銷,那麽危害太大了。

蔚藍點頭,“我需要親自去一趟廣西。”

會議又進行了一個小時才結束。等她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秦陸焯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不過因為會議室內不允許攜帶手機設備,所以她是在出了會議室,拿到手機才知道。

她低頭看着屏幕,就聽到旁邊有人喊了她一句。

再擡頭,就瞧見肖寒跟一個方臉中年男人,走過來。

方國輝伸出手,笑道:“蔚老師,之前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感謝你能幫助我們警方。”

蔚藍伸手握了下。

“之前別墅殺人案,也是你協助肖寒他們破的,按理說,我們應該給你申請一個見義勇為獎項的。”

蔚藍:“方局長,您客氣了。”

正說着話,蔚藍握在掌心的手機響了,她剛拿起來,明晃晃的秦陸焯三個字,在屏幕上跳躍,一旁的方國輝和肖寒都看得清清楚楚。

方國輝倒是沒多說,笑笑:“你先接電話,回頭再聊。”

兩人轉身的時候,蔚藍剛接起電話,聲音特別軟。雖然她說話嗓音本就柔和,但是此刻打電話的軟,跟剛才對別人說話的柔和,還真不一樣。

是那種,外人一聽都能聽明白的區別。

方國輝眼角一跳,心頭暗道了一聲,不好。

“工作結束了?”秦陸焯坐車裏,正在回來的路上。

蔚藍往旁邊走了走,站在走廊窗口,輕笑着說:“嗯,剛結束。”

這個工作也算是工作吧,她沒說謊。

不過她也不想騙秦陸焯,想了想,還是先探探他的口風,她說:“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就是許翰那邊的事情。”

秦陸焯知道許翰,就是上面在東方之家見到的黑壯男人。

據說做野生動物保護這行,已經十來年。

是個爺們。

他微微擰眉,問道:“危險嗎?”

“有點兒吧。”蔚藍想了想,如實道:“說不危險是騙你的,不過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秦陸焯嗯了一聲,蔚藍有點兒弄不清他的心思。

因為電話裏也說不太清楚,兩人約了晚上見面。

沒想到,六點多的時候,秦陸焯又打電話過來,說是要回家一趟。

“爸媽家裏?”

蔚藍好奇地問了句。

對面挺久沒吱聲,半晌才聽他嗯了下。

此刻,男人剛挂了電話,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上,自個開着車子,往左拐了下,很快就開到了一個大院門口,門口還站着崗哨。

他按了兩下喇叭,崗哨看了一眼他的車,很快就放行了。

夜幕降臨,大院裏的路燈都亮着,燈火通明。

一直到他在一個小樓前停下。

不過他沒立即下車,而是坐在車內,抽了一根煙,又等煙味散盡了,這才拿起副駕駛座上的手機,推門下去。

他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家裏的保姆阿姨先從廚房出來。

“小陸回來了。”保姆阿姨挺開心的,上來就要接他脫下來的大衣。

秦陸焯這麽大個人了,哪還好意思,自個把大衣挂起來,笑了下:“你去忙吧,別管我。”

樓上的人大概也聽到動靜,沒一會就都下來了。

孟清苑走在秦克江的身旁,兩人從樓梯上下來,即便歲月已經催人老,可是兩人站在一塊,依舊那樣般配。

孟清苑看見兒子回來,喜上眉梢,偷偷捏了下秦克江的手臂。

“你把兒子叫回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秦克江偏頭看了她一眼,眉眼含笑:“你不是想他了。”

對于孟清苑的歡喜,秦陸焯的表情要冷淡許多。

他沖着兩人看了幾眼,說了句:“我回來了。”

好在孟清苑絲毫不在意,歡喜地跟着保姆進廚房,說是要親自下廚做道菜。她如今養尊處優慣了,除非家裏有什麽喜事,才會親自做飯。

“你跟我來書房。”秦克江見她進去了,就把人叫進了書房。

秦克江的書房極寬闊,整整一排書架,上面擺着的都是跟法律有關的書籍。而且很多書,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被翻過很多遍,并不是擺設。

牆壁上挂着一副書法,是秦克江自己寫的。

人間正道是滄桑。

這七個字,筆力蒼勁,鋒芒內斂。

“秦部長,有事兒?”秦陸焯站在書房中央,單手插在兜裏,渾身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懶散。

秦克江看着他這樣子,當即斥道:“爸也不會叫了?”

秦陸焯沒吱聲。

不過秦克江也是見好就收,關于他們父子兩的事兒,要真論起來,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他問:“交女朋友了?”

秦陸焯眉梢一挑,滿是詫異。

倒是瞧見他這個表情,秦克江心裏頭有底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按理這件事,不該讓你知道。畢竟你警服早已經脫了,但是你找得這姑娘,跟你一樣不叫人省心。”

今天方國輝打電話跟他說這事兒的,秦克江心裏頭是意外又不意外。

意外的,自然是秦陸焯居然找女朋友這事兒。

不意外的,果然這樣的姑娘,才像是他會喜歡的人。

秦陸焯想起下午蔚藍的那個電話,特別是她說她自己要出門一趟。

他眉心微擰,秦克江就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也沒全說,只說蔚藍協助警方辦案,案子挺危險的。

秦克江瞧着兒子,低聲說:“這事還沒定下來,你回頭問問這姑娘,要是她後悔,我就讓老方他們再想想別的辦法。說起來,這也是他們病急亂投醫。”

“她自己願意嗎?”

秦克江一愣,有些薄怒,“你自個也是做過警察的,難道不知道,線人守則?要是她自己不同意,我們還能強迫不成。”

“她自己願意了,您管這麽多幹嘛?”

這話是真把秦克江氣着了,橫眉怒眼,就要罵人。

誰知秦陸焯直接說:“她想做的事情,就讓她去做。”

“反正我會護她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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