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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坤并不是中國人, 甚至他以前也并不姓阮, 他的父母都是中國蘇州人, 幾十年前到了越南做生意,從此留在當地。而阮坤是在他父母意外身亡之後,被一個姓阮的華僑夫婦收養。

當時沒人想到, 這個命運多舛的中國少年,在十幾年後成為一代枭雄。

并且在越南邊境稱霸這麽多年。

如今阮家這棟大宅, 是阮坤發家之後建造的。

阮坤去世之後, 這棟宅子一度被他的長子阮謙住着。

阮謙作為長子, 雖然不喜歡這種中式風格的庭院,卻因為這個宅子的特殊地位, 從而一直這裏住着。

只不過後來, 他沒能繼續住下去。

因為阮坤的三子, 被人稱為佛域的男人,回來了。

門口恭敬站着的男人,在等待的時候, 連頭都沒擡, 垂着眼睛,盯着地上。這裏的氛圍, 跟阮坤在的時候, 變得太不一樣了。當年阮坤在時, 這裏不知多熱鬧,明明是個中式庭院,卻染上了東南亞的熱情和奔放。

如今, 真的有種庭院幽深的感覺。

過了會兒,進去通傳的人走了出來。

“三爺請你進去。”

矮個男人聽到,微微點頭,這才闊步走進去。

這是一間書房,此時墨香四溢,站在紅木案桌後面的男人,正在揮毫潑墨。他穿着一件白色襯衫,也不知襯衫是什麽料子,白得特別耀眼,窗棂上陽光打進來,照在他雪白的襯衫上,有種整個人染上一層聖光的感覺。

男人微低着頭,手臂上的袖子卷到手肘彎。

胳膊上幹幹淨淨的,別說紋身,就連一條疤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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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架着一副銀色細邊眼鏡,斜長的眼睛藏在鏡片後面,鼻梁高挺,一副斯文文雅的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得他應該是個受過良好教育的斯文人,職業很可能是大學老師或者醫生這樣的。

誰都不會把他跟犯罪這兩個牽扯在一起。

說起來,阮家這個三爺,并非阮坤原配妻子所生。

阮坤的原配妻子是當地華人黑幫的大小姐,當年他起勢之後,被那個老大瞧中,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了他。

他對妻子一向很尊重。

只是後來卻結實了一個從中國而來的女人,那個女人個子嬌小,容貌秀麗,連皮膚都跟越南當地女人有着天壤之別的白皙細膩,是真正中國江南水養出來的姑娘。

也是個像他母親那樣溫柔如水的女子。

而佛域就是他們的兒子。

因為他母親身份的問題,所以他自小并不是生活在越南,相反他出生在中國,讀書在美國,一直到後來,阮坤去世後,他才回到越南。

雖然小時候阮坤時常會把他帶在身邊,可是相較于上面的兩個哥哥,他對家裏的事情并不算熱衷。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是這個看似游離在阮家之外的人,卻是最後能拯救阮家的人。

阮坤被中國警方擊斃之後,阮家一瞬間分崩離析。

很多據點都被中越雙方聯合摧毀,警方更是不停地在抓人。

就算藏起來的人,也是等風頭之後,才重新再起。

“三爺。”矮個子男人站在案桌前面,恭敬地喊了一聲,對面的人筆勢未頓,依舊在宣紙上寫着什麽東西。

直到矮個子又說:“你讓懸賞的那個中國刑警,如今已經有了消息。根本線人的消息,他前幾天乘坐飛機從北京到了南寧。”

他們早就盯上了秦陸焯,只不過他一直都在中國。

這幫人就算再愛錢,也不敢貿然進入中國,那個世界上讓雇傭兵都退避三舍的國家。

沒人會輕易進入那個國家,然後再殺掉一個警察,即便他只是個前刑警。

沒想到,就在他們等待機會的時候,這個男人真的送上門。

這個消息,果然叫握着毛筆的男人擡起頭,他的目光雖然藏在鏡片之後,依舊如刀鋒一般犀利,直透人心。

直到他緩緩開口,清潤的聲音,更覺得悅耳。

“他到了南寧?”

矮個子點頭:“我們目前的消息,只知道他是乘坐飛機到了南寧。但是他此刻在哪裏,還沒有具體的消息。但是他既然是在廣西,我們就有機會殺了他。”

提到這個名字,作為阮坤曾經的手下,矮個子也是咬牙切齒。

此時,佛域放下手中的毛筆,安靜地看着他寫下的那一句詩。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

這句詩,是阮坤最喜歡的,或許也是他少數懂得意思的中國詩詞。所以當初他還在的時候,書房裏挂着的,就是這兩句。

很快,就要到阮坤的又一個忌日,佛域這幾日,就這麽窩着書房,寫着這兩句話。

他低頭看着這句話,想起最後一次見父親時的場景。

佛域冷笑:“把這個消息散出去吧,這一百萬,我願意花。”

在他掌握了阮家之後,很多人才開始重新了解這個阮家三少爺。至于佛域這個名字,說來并不是道上人取的,而是阮家人一直這麽叫的。

阮家三爺,自出生便身體不算好。

中醫、西醫都問求了一遍,可是依舊不叫人放心。後來阮坤親自帶着他,去求了一位大師,佛域二字,便是大師所賜。

都說佛法無邊,佛祖佛光所照之地,自然領域無邊。

只希望這孩子能一生一世,都生活佛光之下。

是以,賜佛域二字。

是以在阮家,反倒沒什麽人叫他本名,這兩個字,是阮坤從小叫到大的。

而自這位阮家三爺掌勢之後,佛域二字,就有了另外一種含義。他的手段太過無所不能,讓人覺得似乎怎麽都逃不過他。

這兩個字,帶上了另一層色彩。

叫人懼怕。

矮個子又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低聲說:“還有大少爺那邊,最近也不是太安分。”

“大哥又怎麽了?”

矮個子有點兒不敢說,可是默了會兒,就聽到對面的人,淡淡一聲說吧,他這才趕緊道:“大少爺,似乎又做起了咱們以前的老本行。”

……

室內,一片死寂。

“毒?”男人的聲音,冷而沒有感情。

顯然,溫雅只是他的表面,這男人的內心,比鐵石還要硬。

明明這房間裏十分涼快,可是矮個子後背的衣服都被汗濕了一大片。自從佛域重掌阮家之後,就禁止所有人開始攙和毒品的事情。

之前有人因為忍受不了巨大的誘惑,偷偷幹這個。

結果,很快,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沒想到這次,阮謙居然不顧禁令,私底下搞這個。

佛域轉身,望着窗外,那裏是一方淺池,裏面養着數百條錦鯉。

看來,大哥又不安分了。

酒店在經歷了混亂之後,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只不過這平靜卻有種黎明之前的感覺,也不知是錯覺,還是真的有預感,坐在賭場辦公室的阮謙,此刻只覺得眼角跳的厲害。

他父母都是越南華人,所以他自小也會說中國話,甚至聽過那些古怪的中國諺語。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這是他母親總會對他說的一句話。

“謙哥,那小子已經被抓住了。”一個臉上有着刀疤的男人走了進來,對着坐在皮椅上的阮謙說道。

阮謙立即問:“問清楚是誰派來的嗎?”

誰知刀疤臉卻搖頭。

他狠狠地拍了高背椅的扶手,怒罵:“一群沒用的東西,不開口的話,就給我狠狠地揍,打到他願意說為止。”

說完,他又從椅子上一下子彈了起來。

他喘了一口粗氣,看着刀疤臉,狐疑地說:“你說會不會是老三派來的人?”

聽到老三兩個字,刀疤臉嘴角一抽。

如果真的是那位,只怕他們所有人都沒好果子吃。阮謙是他親哥哥,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他們這些底下辦事的人……

想到上一個違反他命令的人,刀疤臉突然又後悔,當初沒全力勸說阮謙。

錢雖然好,可要是命沒了,要錢有什麽用。

顯然,阮謙也是和他一個想法,只是他轉念又狠狠咬牙,“只要我能做成這筆生意,到時候要了錢,就能弄到槍和人,就算真的跟老三幹起來,老子也不怕他。他算什麽東西,不過就是個野種罷了,仗着老頭把錢全留給他,就騎在我身上耀武揚威。”

一想到,自己明明應該是長子,如今卻要聽令那個私生子。

阮謙心底就覺得不忿,富貴險中求。

他父親當年走到現在這一步,他也不會差。

于是,阮謙一咬牙,指着刀疤臉,“去,你把吉叔給我找來。”

刀疤臉一愣,趕緊說:“吉叔是做象牙生意的,他不沾這些東西的。”

“這老頭跟我拿喬呢,他那象牙都被中國海關繳了多少次。如今正愁找不到走私通道,我跟他合作,我可以保證他這批貨物成功從越南運到中國境內。”

原來,這兩人到現在都沒談攏。

李吉雖然也是阮家的一份子,可是毒品如今可不是阮家生意的大頭,甚至是被明令禁止的。沒人願意惹這個麻煩,阮謙拉着吉叔下水,自然要給他甜頭。

這條秘密運輸通道,就是甜頭。

第二天早上,阿青就帶人來找蔚藍,說是吉叔安排她去看貨。

他們乘車前往放貨的地方,沒想到,就在離這個酒店不遠的倉庫。

當木箱被打開的時候,一根又一根完整的象牙,就那麽出現在所有人面前。蔚藍戴着墨鏡,低頭望着箱子裏的東西。

甚至,她看見了象牙上面的血。

這些盜獵者取象牙的手段十分殘忍,為了更快獲取象牙,他們都是在殺死大象之後,割掉大象的半張臉,帶着象牙一起逃走。

等事後,再将皮肉剝離。

所以,很多象牙上,都沾着死去大象的鮮血。

她望着周圍高高擺着的木箱,沉聲問:“這些都是嗎?”

阿青不無驕傲的點頭,“自然,我們可是整個越南最大的象牙供應商。不少中國商人都會跟我們購買,蔚小姐,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們不是第一次做買賣”

蔚藍緊緊地咬着牙關,這才沒把髒話罵出口。

她點點頭。

随後轉身就離開倉庫,疾步走了出來,明明象牙上的血跡早已經幹涸,可是她似乎還是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着的血腥味。

秦陸焯走到她身邊,一低頭,就看見她緊緊捏着的拳頭。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掌,輕撫。

回去的路上,蔚藍一直挺沉默。直到車子再次在酒店停下,兩人下車回自己的別墅,沒想到走到半路的時候,居然遇到了李吉,還有一個高大的男人。

兩人并肩走在最前面,身後是一群保镖。

秦陸焯先看到他們,只是他目光落在李吉身邊的那個男人時,遽然縮緊。

阮謙。

他無數次在卷宗上,看過這個人的資料。

甚至是他親手帶人,将這人的父親逼上絕路。

而對他發起懸賞的,就是他的弟弟,也是阮家現在的話事人,佛域。

李吉倒是挺意外遇到他們,不過他還是停下來,跟蔚藍打招呼。畢竟蔚藍是他的客戶,他卻一直沒露面。

他客氣了兩句,并不準備介紹兩邊認識。

誰知阮謙卻看着他們,突然有點兒驚訝地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

一瞬間,秦陸焯整個人繃緊,像是一把蓄滿力的弓。

直到對面的阮謙笑盈盈地望着蔚藍,語氣輕松又惬意地問:“這位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焯爺: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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