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承諾(1)

“我……”目光微微一閃,她緊咬下唇,內心掙紮了片刻,居然顫了聲兒道:“我自是不願意的!”

看她目光雖然柔和,眼底一閃而過的卻是如針般尖利之芒——綿裏藏針!倘若此刻,他要娶的女子就站在她面前,她這眼神兒怕是要紮人了!

“那就別在我面前提這事兒!”他面色稍霁,終是接了缰繩,轉身欲上馬,卻聽她在後面驚噫一聲:“爺,您的領子裏塞着什麽?”說着,伸手一拈,在他衣領子裏撚了個東西出來,乍一看,竟似個秋末果實。

“這是何物?”他接入手中,訝然。

“佛手果實!”樓挽月似想到了什麽,一面說道:“此物又名九爪木、五指橘,幹燥果實可入藥,味辛。”一面定睛細看,發覺他手中握的佛手柑,不是真物,而是一枚木雕的佛手幹果形态,小巧逼真,恰似佛爺探出的五指……

她“啊”了一聲,腦子裏一個閃念,脫口驚呼:“亵渎!”

“嗯?”手中把玩着那枚雕藝精巧的“佛手”,他眯了眯眼,眼前似乎浮現了“酸丁兒”那張從容不迫、淡然而笑的臉,心頭一動:莫非……

“是亵渎的信物!”樓挽月駭然,“得此佛手者,三日內,必遭亵渎賊手打劫!”

“劫財還是劫色?”本是冷凝着臉的他,居然笑了笑,在她尤其緊張擔憂之時,他卻将那枚佛手收入衣兜,轉個身,踩上馬镫。

“等等!”她情急之下,伸手急挽了他的膀臂,一時竟逾越了規矩。他回過身來,果然面露愠色,她不免有些緊張,吃吃道:“那、那個亵渎……爺、爺須當心……”後半句話,噎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來了,——就在她剛剛說話之時,他猝然大步上前,猛的一把,竟将她抱入懷中!

“……書言?”

平生頭一遭,被自己喜歡的人摟在懷裏,樓挽月一怔之後,嬌軀微微顫抖起來,瞬間六神無主,只聽得耳朵鼓膜裏、有劇烈的心跳聲,連指尖都細細發抖,兀自迷亂之際,他忽又松開了手,退後幾步,皺了皺眉,自個兒咕哝了一句:“都是女人,怎的抱起來的感覺如此……不同?”

她一愣,猶未作出反應,他已徑自跨上馬鞍,俯個身,将一個物件遞給她,只說了句:“拿着,明日速去将此物修好!”話落,揚鞭策馬,獨自騎馬遠去。

留下她一人,手中握着他遞來的一副碎了鏡片的老石頭眼鏡,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他離去時的背影,她整個人似從火熱的熔岩裏、瞬間掉入了冰窟窿,身上被他摟過的那一縷餘溫迅速消散,夜裏涼風兒陣陣襲來,透過單薄衣衫,她一人伫立風中,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都是女人,怎的抱起來的感覺如此……不同?

耳畔回蕩着他離開時說的那句話,她在夜風中獨自感受着陣陣寒意,心裏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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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午時已過,外灘至界路一帶,一家集餐飲住宿為一體的客棧,四方來客不少,幾個堂倌正在大堂穿梭忙碌,手裏舉着個托盤,繞着幾桌食客斟酒上茶、送上美味佳肴,又“噔噔噔”地順着木梯子往二樓回廊來回跑,敲開租客房門,端上熱水。給剛起床的客人洗把臉,打掃一下客房,道一聲:“客倌您歇好!”便匆忙退出房間,奔廚房那頭去,真真忙得不亦樂乎!

葉渎申時初刻才醒,起床後梳洗了一番,往身上重又刀尺了教書先生的那套行頭,走出客房,沿二樓回廊走到典谟那間房外,敲了幾下房門,無人應答,她推門進去一看,他卻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裏。

昨晚,她劫了個陌生男子的坐騎,快馬加鞭去了趟望平街,将坐騎遺棄在路旁,想着老馬識途,必會找到主人家。

等她回到客棧時,天都快亮了。典谟在房中枯坐一宿,見她安然回來,這才放心回自己房中睡下,也不多問什麽。她暗覺愧疚,翻出兜裏那兩張戲園子的門票,心知早已錯過看戲的時辰,就不曾與阿笙提這事兒。見他困得都睜不開眼睛、打着哈欠回房歇息了,她便獨自在房中吃了些點心,和衣躺到床上,輾轉反側,一時竟難以入眠。

昨兒個發生的事,跑馬燈似的在她腦子裏回放了幾遍,臨旁客房裏的房客都起了個大早、忙活開了,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向來淺眠的她,這一覺,竟睡到下午方自醒來。

見阿笙不在房中,她徑自下樓,一個堂倌急急跑上前來,捎帶着話兒:“您弟弟留了口信在小的這,他說是上街買東西去了,讓小的見您下樓時,知會您一聲。”

她放下心來,在大堂角落挑了個僻靜的位置,落座,喚來跑堂,點了餐,草草打了個牙祭,匆匆出了趟門。

尋着昨日戲院門童吆喝賣票的那條街,轉悠幾圈,見街道兩旁,戲園、茶樓競相峥嵘,不多會兒,戲院賣票小童就奔了出來,往人多處紮猛子開嗓吆喝,她趕忙上前,掏錢買了今晚兩張戲園子的上座門票,揣進兜裏,正準備離開,卻聽茶樓外有個報童手中揚着幾份報紙,扯着嗓門在喊:

“號外、號外——京城通天大盜潛入申城,下戰書打劫豪門巨富千金!快來看、快來……哎、先生,您要買份報紙麽?”

葉渎二話不說,立馬掏錢買了份今兒剛刊印的《中外日報》,邊走邊看,暗自咋舌:喝!昨兒半夜她才去的望平街那家報館、沖那撰稿員飛镖投帖,今兒這麽快就上了頭版頭條了?那個燈下趕工的報館撰稿員怎的如此不經吓,居然用一整個版面、如此大的篇幅來宣揚報道,這回可好,滿大街的人都曉得“亵渎”的行蹤及意圖了。

說來也怪,在報館街她只需沖人稍加打探,當地人嘴巴上挂念得最勤快的就是《申報》、《新聞報》、《時報》,有資格争奪報業盟主地位的,不外乎這三家,在申城形成三足鼎立之勢!為何月飛他們偏偏選了這《中外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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