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盛潮汐休息的時間足夠長了。
她将近半個月沒有去上班。
葛楊的忍耐也快到了極點。
但在他找上盛潮汐催促之前,先有人上門找到了他。
電話響起來時,是個陌生的號碼,他常有陌生業務,也沒多想就接了起來。
“你好,星光模特公司。”葛楊的語氣十分和善,聽着就是個好說話的生意人。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才響起一個悅耳低沉的男聲。
他不疾不徐地說:“您好,打攪,有筆生意想和您談,什麽時間方便。”
這種話方式,葛楊是不熟悉的,如果是盛潮汐接起來,一定會立刻知道,是寧箴。
他講話很有特點,他說的所有話,百分之八十都是用句號結尾,他很少用疑問句,基本都是陳述句,這就讓他看起來睿智而先知,運籌帷幄,異常可靠。
葛楊有點疑惑:“您要談的是哪方面的業務呢?”
那邊回答很直接。
“和你手下的模特有關系,我在勝景酒店定了包間,今晚七點,我們見一面。”
葛楊下意識覺得對方不是要談工作,就是看上了哪個模特,這兩種對他來說都比較有吸引力,他是個生意人,對這個完全不抗拒,剛好他晚上有時間,于是很痛快地答應了,并詢問了具體包間,到了晚上七點,便準時到達。
他顯然精心打扮過,他談生意和見客戶的時候總是這樣,專業又有氣度的模樣,十年前他就是用這種和善的老好人模樣騙取了盛潮汐的信任。
當他打開包間的門,帶着無懈可擊地笑容望進去時,看見的就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寧箴。
他手裏夾着一根煙,淡淡地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地掃過葛楊的五官,收回視線,擡起下巴,方向是對面,意思很明顯,這是在請他坐下。
葛楊有些遲疑。
他是半只腳踏進娛樂圈的人,手下也有過模特轉行演員的經歷,對圈子裏的風向變化還是比較關注的,尤其是最近誰比較紅,誰腕兒比較大。
他對寧箴有些了解。
在他和盛潮汐扯上關系之前,就有些了解了。
他皺皺眉,遲疑片刻,走進去坐到寧箴對面,很快恢複了笑面虎的樣子。
“寧先生,久仰大名啊,原來是您約我。”
他半彎着腰朝寧箴伸出手,是想握手的樣子,這是善意的表現。
只是,寧箴對于和人渣握手,一向不怎麽熱衷。
“請坐。”
他不伸手,只說了兩個字。
葛楊到底也是混場子的老油條,并不覺得尴尬,收回手坐到他對面,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好整以暇道:“寧先生找我是想談什麽生意呢?”他一笑,“你說談我的一個模特,該不會是潮汐吧。”
寧箴沒有否認,他直視對方,像可以透過他僞裝的面具看到他皮下腐爛的地方。
葛楊稍稍眯起眼,他比寧箴大很多,一輪總有了,可以做他叔叔。
可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居然能讓他産生一種畏懼感,真是難得。
後生可畏啊。
葛楊不但不生氣,還挺高興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等着對方的回答。
“是她。”寧箴很直接,“你們那個合同我看了,你幫我找來李峰,一起簽個合同終止協議,簽完之後她和你們兩個都不再有任何關系。”
葛楊眼皮一跳:“寧先生為什麽不直接讓潮汐幫你找李峰呢?他可是她老公啊,她肯定可以找到的。”
寧箴眉目一凝,睨着他不講話,葛楊見此,繼續說:“他們結婚這麽多年,雖然在一起時間不長,夫妻感情肯定是有的,李峰也一直記挂着她,常跟我問起她的情況,她不可能找不到他。”
話說到這裏,寧箴已經非常清楚盛潮汐為什麽不肯說出她簽下那份合同的原因了。
原來李峰是她的丈夫。
“她以後和你們都沒關系。”寧箴執着地強調這一點,“你和他一起,開個價。”
葛楊挑起眉,感覺釣到了大魚,他早就看出來了,盛潮汐這丫頭有出息,總會給他帶來意外收獲。上次他舉了李澤楷和梁洛施的例子,沒想到居然點透了她,這丫頭還真傍上了寧箴。
“寧先生想好了?算上違約金,那可是一大筆錢。”葛楊露出遺憾的表情,“其實我也很想交您這個朋友,但是您知道的,合同裏白紙黑字地寫着,就算我不提,李峰也不會不提的,我也沒辦法,只能按照合同辦事。”
“十倍違約金。”
寧箴薄唇開合,就将那筆巨額財富講了出來,葛楊聽在耳中,仿佛鈔票已經在眼前飄了。
“是的,十倍。”葛楊笑眯眯道,“李峰這次跟我拿走了五十萬,之前我和潮汐簽的合約還有三年才結束,如果她還可以做三年,那筆合同我們就作廢,寧先生只要給我五百萬,我負責去說服李峰簽下合同終止協議。”
五百萬。
寧箴不是個喜歡參與廣告拍攝出風頭的人,職業球手的收入基本也全都來自比賽和打比賽時衣服上的廣告貼。像他這樣蟬聯收入榜冠軍的大腕杆,純比賽盈利一年也只有五百多萬。
他要拿出一年辛苦打比賽賺來的錢,來買下盛潮汐接下來的自由人生嗎?
葛楊看着他,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寧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們都沒點菜,也知道這次來不是真的要吃飯,所以不介意這些。
他凝視着玻璃杯裏的茶水,好一會才說:“那三年,也開個價。”
葛楊愣住,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不但答應了,甚至連那三年,都願意替她給抹掉。
葛楊很懂得适可而止,他知道自己提出的價格已經夠高了,如果再獅子大開口,很可能到了嘴邊的五百萬就不翼而飛了。盛潮汐和寧箴認識的時間到底還不算太長,他沒把握她是否可以讓寧箴再出更多的錢。
思索片刻,葛楊笑着說:“那我也不客氣了,寧先生,咱們交個朋友,那三年,我給你算五十萬。”
寧箴揚起眉,修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被看得時間太久,心裏也沒了底,想着莫非他要打退堂鼓?葛楊正要再說點別的穩固一下這筆買賣,寧箴就點了一下頭。
“這是我的名片。”他将黑色的名片推到葛楊那邊,“把你的卡號發過來。”
葛楊聞言,忍不住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實在有些克制不住,一個紅模一年給他賺的錢也達不到這個數字,盛潮汐一下子給他來了這麽一筆錢,他可以拿去做很多事,沒有人會跟錢作對。
看葛楊一臉貪婪地拿過名片,寧箴別開頭說:“你找到李峰之後,跟他談好,再給我打電話。”
他站起來準備離開,葛楊立刻說:“我很快就能找到他,寧先生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寧箴回眸掃了他一眼:“這次的合同由我的律師來寫,你只需要說服李峰,就可以拿到那筆錢,這樣劃算的買賣,你一定會做的。”
葛楊不斷附和:“當然,誰的律師寫合同都沒問題,寧先生您就等我電話。”
“這件事,不要告訴她。”
他直視着葛楊的眼睛,說出他的要求,葛楊雖然有些不明白,但還是答應了。這些有錢的大人物,肯定都有點奇怪的趣味,他很上道的,一定可以替他保守好這個秘密。
寧箴不再言語,擡腳離開,他走之後,葛楊沒控制住,在包間裏哈哈大笑,高興極了。
寧箴聽見裏面的笑聲,皺皺眉,再離開時,頭也沒回過一次。
在家的盛潮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曉得寧箴為她做出了什麽樣的犧牲。
如果知道,她肯定不會接受,而且會和對方斷絕一切來往。
這就是寧箴不讓葛楊透露這件事的原因。
盛潮汐臉上的傷口已經長好了,沒留下一丁點痕跡,現代藥物就是這樣神奇。
傷口好了,就意味着要去上班,盡管她非常不願意,但難題總要面對,一味的逃避,又能逃得了多久?
次日,她去上班時,鐘姐看見她,态度和以前明顯不一樣。
葛楊說過,會把事情辦好,也希望和寧箴交個朋友,對于未來可能嫁入豪門的盛潮汐,他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虧待。
“潮汐,你來啦。”鐘白薇殷勤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親密的就好像母子一樣,“臉上的傷好了嗎?那個程青青也是,有點名氣就目中無人,把你都打傷了,我都沒看見!我要是看見了,看我不打回去。”
她這樣的反應,讓其他模特也非常吃驚,大家都打量着她們二人,直到鐘白薇将公司新接到的一單好生意交到了盛潮汐手上。
“潮汐,這個牌子雖然是國牌,但走得也是高端路線,你的氣質很适合這家古典優雅的服裝理念,老板特別替你談下來的。”鐘白薇将品牌畫冊遞給她。
盛潮汐愣住,翻看了一下畫冊,是改良的中國風古典服飾,不是內衣。
“鐘姐,你确定……老板讓我拍這些?”她有點吃驚。
鐘白薇笑着說:“當然啦,我一會就讓司機送你去攝影棚,你先去歇一會,化妝師和造型師馬上就到。”
盛潮汐被她送到了單獨的休息室裏休息,她走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在等着,見到她之後恭敬地站起來說:“盛小姐好,我姓岳,叫岳豆豆,你叫我豆豆就行了。”
“你是?”她擰眉問。
岳豆豆說:“是這樣的盛小姐,我是鐘姐給您找的助理,以後您工作裏的雜事都由我負責。”
盛潮汐徹底懵了。
怎麽還冒出一個助理了?
這到底是怎麽了?
半個月沒來上班,忽然都轉性變好人了嗎?還是她在做夢?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會疼,不是夢。
難不成,葛楊又在計劃什麽可怕的東西?
此時此刻,被她誤會的葛楊正給寧箴發短信邀功。
內容無非就是,盛潮汐還留在公司這幾天,會對她很好,分配好的工作給她做,還配給她助理和專車。
他這是在向寧箴示好。
寧箴看完,收起手機,提起球杆,繼續訓練。
王俊走過來指導他,偶然看見魏瑤直直地盯着寧箴,根本沒心思訓練,就皺起了眉。
“寧箴,今晚你那個女朋友有時間嗎?跟大家一起吃個飯。”王俊提高音量說。
魏瑤詫異地看向寧箴,寧箴打完球直起身,沒什麽表情地點了一下頭。
“可以,我會跟她說。”
王俊聞言笑了,招呼着其他人說:“寧箴交女朋友了,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飯,一會訓練完都別走了。”
大夥兒都開始起哄,問寧箴女朋友是做什麽的,長什麽樣子,但寧箴一個都沒回答,大家很了解他的性格,也不生氣,仍然十分高興。
等新鮮勁下去,再開始認真訓練的時候,寧箴忽然問了教練一件事。
“之前不是說有個代言,是什麽代言?”他側眼看着王俊。
王俊一怔,眯起眼說:“你不是不接代言嗎?”
寧箴收回視線,面不改色道:“最近手頭有點緊。”
“緊?”王俊詫異,“我都沒見過你花錢啊。”
寧箴眼睛都沒眨一下:“交了女友,要計劃結婚,想買房子。”
王俊恍然,複又笑了,寧箴這樣,倒是比以前食煙火了許多,但他還是有一點擔憂。
“我會幫你安排那件事,不過,你可不要因為戀愛結婚耽誤訓練。”王俊提醒。
寧箴站直身子點了點頭:“教練,你不用怕我分心,你最了解我怎麽走到今天,我不會讓自己有一絲松懈。”
王俊滿意了,高興了,魏瑤卻十分傷心,放下球杆,轉身離開。
其他人問,她只說去洗手間,但這個過程,寧箴連一眼都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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