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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好幾乎是立刻就抓到了重點, 問道:“呂夫人,元老爺口中的參茶是你喂的嗎?”
呂氏一愣,也反應了過來, 說道:“不是!那時丫鬟和看守就在外面, 我哪裏有時間去喂參茶?我只點了書案上的燈看了一眼元逢春,确認他死了,便将燈???盞扔了!”
先前因為設計被趙好揭穿,呂氏一直魂不守舍, 竟忘了參茶之事,這廂想起來, 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
呂氏直起身體, 猛然高聲叫道:“我沒有喂他參茶!元逢春在我進去前就已經死了!他不是我殺的!”
“你在撒謊!”
衆人轉頭去看,出聲的果然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二少爺元松。
畢竟若元老爺不是死于呂氏之手, 那麽唯一有機會成為兇手的只有一直陪着元老爺, 且在呂氏到來之前離開的元松了!
不論是為了那即将到手的家産,還是馬上就要扣到他頭上的弑父罪名,元松都一定要咬死兇手就是呂氏。
可兇手真的是呂氏嗎?趙好忍不住想, 她方才都已經認罪了,甚至懶得詳細描述作案過程。若不是元杏突然發問,呂氏現下大約已被押去縣衙的死牢了, 她會在這個時候才突然再次開始狡辯嗎?
呂氏果然也急道:“方才我都已經認罪了,若非真的不是我所做之事,現在何必改口!”
元松冷笑道:“蝼蟻尚且貪生,更何況人乎?先前不過是你沒找到狡辯的借口, 現下有人發問, 你自然順水推舟!不僅想自己脫罪, 還要将我也一起拉下水!不愧是能殺夫的婦人, 好毒的心啊!”
“知縣大人!”元松悲憤地朝知縣一拱手,“您與我爹生前有過交往,應當是知道他原本就屬意于我的!那晚爹他分明就要寫下遺囑了,我為何要殺他?即便退一萬步說,我真的有殺心,何不等遺囑寫完再動手?分明是呂氏想要誣陷我!好叫我下了獄,她的兒子還有機會奪取家産!望您明查!”
知縣坐在太師椅上,人都已經要傻了,怎麽元松又有了嫌疑了?而且兩個人說得都有道理,這叫他如何分辨得出來啊?
眼下被架在上面要做個評判,知縣只想埋怨冰窖裏的元老爺,你活着的時候是怎麽當的老爺、怎麽當的爹?阖府上下,竟然沒有一個人不想要你的命!你倒好,一死百了,留給我三個兇手,叫我拿什麽斷案!
知縣看看呂氏,又看看元松,這這那那了半天,只得看向一旁站着的趙好和衛知拙。
趙好接到了知縣求助的視線,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其實也無法分辨呂氏和元松究竟誰才是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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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只能憑她的直覺去判斷了。
趙好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衛知拙,後者也正看着她。
衛知拙的目光似乎永遠那樣沉靜,不論什麽時候她回過頭,都會給予她無限的信任和支撐。
趙好深吸了一口氣,将目光落在了慷慨陳詞的元松身上。
她相信自己一開始的直覺,也相信衛知拙曾經給出的判斷——元松身上一定有什麽問題,他不可能與這個案子毫無關系!
趙好閉了閉眼,說道:“我竟不知二少爺原來這般能說會道,您和先前表現出來的模樣實在是大相徑庭。”
“恕我直言,您這樣的人并不比呂夫人更可信。”
趙好一開口,知縣果然懷疑地去看元松,後者示弱與人這麽久,突然變得鋒芒畢露,确實奇怪。
元松立刻反駁道:“我自幼既無父親照拂,又無母親疼愛,獨自一人在這府中長大,若是真的軟弱可欺,連什麽時候該為自己争取都不知道,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個角落了!如果只是因為我性格有缺,便要說我是兇手,天理何在?!”
元松說的沒錯,但長河縣的知縣并不是只要有道理就會相信的人。
後者沒有被元松說服,反倒看着對方,眉頭皺得更緊了,似乎越發覺得元松這人心思深沉,不可輕信。
元松見狀,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忙又說道:“若要指認我是兇手,你們起碼要拿出證據來!”
這句話倒是實實在在地戳中了知縣,後者點點頭,沖趙好說:“确實如此,需得拿出證據來才算穩妥。”
趙好聞言,手心裏捏出一把汗來,可看到元松的表情後,她竟真的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好罷,不就是證據麽?人都說雁過尚且留聲,我不信兇手行兇便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趙好铿锵有力地說出這話,朝元松一拱手,大聲道,“二少爺,可否準許知縣派人對您的住處進行搜查?”
元松一愣,沒料到對方真的接了這話,他看着趙好篤定的視線,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他剛張開口,便意識到知縣還在看着他。
如果這裏不撐下去,知縣就不會相信他了。
元松咬了咬牙,說道:“自然可以,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過的事,還怕你們搜嗎?”
趙好看着元松的反應,越發篤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回頭看向衛知拙。
兩個人對視了短短一瞬。
衛知拙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随後一言不發地帶着長河縣的衙役們去元松的院子裏搜查證據了。
大堂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元栖扶着呂氏坐回了座椅上,母子二人喁喁私語,不時看向一旁的元松。知縣坐在上首,有些焦慮地等待着。元杏安安靜靜地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就好像剛才提出問題的人根本不是她。
而趙好在看元松,眼睛一眨也不眨。
她似乎沒有發覺,自己和衛知拙呆的久了,看人的眼神也越來越像那家夥。趙好視線中那種似乎洞悉了一切的穿透力讓她對面的元松越來越緊張。
他從一開始強裝鎮定,到後面漸漸開始忍不住懷疑,他是否真的處理好了一切?他有沒有像呂氏一樣丢了物件在現場?衣服上有沒有沾染什麽痕跡?身上有沒有揣帶什麽原本屬于書房的東西?
沒有,元松心想,他記得自己都有檢查過,衣服的上上下下裏裏外外應當都是幹淨的……但他有視線盲區嗎?會不會真的就有他沒有看到的地方?
趙好的視線讓他知道,對方已經篤定了自己就是真兇。而一旦有證據被發現,這個人必定會撲上來死死地咬住他,知縣也不會相信他,他就再也沒有脫罪的機會了!
不會有證據的,不會有證據的,不會有證據……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我們找到證據了!”
知縣猛地站了起來,元松卻是一屁股跌在了座椅上,愣愣地看着對面的趙好。
趙好面不改色地看向門口,就見衛知拙背着手,領着一衆衙役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衙役手中拿着一件衣物,正是元松宴席那晚穿的外衣!
元松跟着看向那件衣物,恍恍惚惚地說道:“不可能,我明明……”
那衙役卻不等他說話,已經上前一步,将那衣服的袖口亮了出來。知縣忙跑下來細看,才發現在邊角印花處果然有一處不起眼的血跡!定然就是元松殺害元老爺當晚沾染到的了!
知縣怒氣沖沖道:“元松!你還有什麽話可說!”
元松看着那處血跡,心想,原來這裏有這處血跡嗎?他竟漏了?難道真的是他命該如此?老天注定他什麽也無法得到?
“元松!”知縣大喝一聲。
元松猛地回過神,看向知縣,呆愣了片刻,忽然大聲笑了起來,說道:“是!是我殺了他!他不該死嗎?元逢春不該死嗎?!”
“是他強娶了我娘做妾!是他逼着我娘生下了我!可我娘死了,他有傷心過哪怕一天嗎?我娘死了,他有關心過我哪怕一次嗎?他這樣的東西,算什麽相公,算什麽爹,又算什麽人?!他憑什麽活着!”
“明明都是一樣的出身,為什麽有的人天生就受疼愛,有的人天生就要被忽視?他喜歡的人就什麽都有,他不喜歡的一分一毫都別想拿到!就連我自己費盡心機争取來的東西,他都不願意給我!”
原來元松自小在元府生存艱難,吃穿用度沒有一樣不看人臉色,最慘的時候,甚至要對下人卑躬屈膝。而遭人奚落時,他的身世也是最常被拿出來嘲諷的話題。
這樣的情況,元松對元老爺懷有恨意再正常不過,即便是後來用手段得到了元老爺的喜愛,元栖其實也一直對他抱有懷疑和防範。
案發當晚,元老爺剛罵完大少爺元栖,正是心情激動的時候。元松便旁敲側擊,嘴上說大哥乃是長子,您日後還要倚仗他雲雲,實際上是慫恿元老爺趕緊将遺囑定下來,以免家産落在他最不喜歡的元栖手中。
元老爺正是信任他的時候,果真沒有懷疑,便決定要先将遺囑立好。
然而寫了沒幾個字,孫氏便帶着他曾經最喜愛的元梁進了書房。
雖然元老爺同樣呵斥了老三元梁,并叫對方向他道歉,但作為旁觀者的元松清楚地看出了元老爺待老三和老大的不同。
面對元梁,元老爺的語氣和态度其實要溫和得多,更像一位真正的父親在責怪兒子不懂事,而非以老爺的身份斥責他人。
畢竟是曾經最疼愛,???并且疼愛了十多年的兒子。
元松在這時心中就已有不平,誰料就在婢女送來參茶沒多久,元老爺竟然還忽然說自己頭疼不适,遺囑改日再寫。
這個時候,不論元老爺是真的頭疼還是假的頭疼,元松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
他改主意了。
這個不配被他叫爹的人又改主意了,他要将他辛辛苦苦争來的東西又轉手交給其他人了!
在元松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拿下了一旁燈盞上的蠟燭,用底座重重地敲到了元老爺的後腦上,後者一聲不吭地便倒在桌上,斷了氣。
元松愣愣地站在原地許久,直到元老爺的血漫到了桌上,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他殺人了。
有那麽一會兒,元松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但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
無論如何,不能讓人知道元老爺死于他手。
元松在那短短的一刻鐘裏想了無數種方法,但都被他一一推翻,最終他意識到,桌上的參茶才是他最有力的不在場證明。
只要在其中下毒再灌給元老爺,讓人認為元老爺是中毒身亡的,那麽腦後的非致命傷就不會有人認真去查了。
而就算本地的知縣突然轉性,非要找到腦後傷的兇手是誰,他也有即将寫完的遺囑作證,完全可以一推四五六,随意誣賴給其他人。
但毒藥去哪裏找?
元松摸了摸身上,忽然想起了老三元梁先前離開時的眼神。
對于元梁這個奪取家産的最大競争對手,元松一直在私下裏偷偷對其保持着關注,自然也對對方的一些情況了然于胸。
他知道元梁想要毒死元老爺,并且也完全沒有要提醒元老爺的意思。
畢竟人家父子情深,就算他說了,後者也一定不會相信。況且他為什麽要說?待元老爺立下遺囑後,借老三之手早日将家産攬入懷中不好嗎?
雖然出了意外,之前的計劃是行不通了,卻不知眼下老三是否還能幫他一把?
元松用身上的碎銀确認了茶中果然有毒,便立刻将其灌到了元老爺口中。奈何元老爺已經死了,茶湯灌不了多少,反倒灑了出來,十分顯眼。元松只得将多餘的參茶倒在了院子裏,留下一半在碗中。
随後他又将兇器歸位,吹熄了蠟燭,這才整理衣物,離開現場。
元松狀若癫狂地笑了一下,說道:“我後來從孫氏那裏聽到書房裏亮着燈,便知道我後面一定還有人進去過,并且沒有呼救。我還以為能徹底把嫌疑甩到那一個人身上,沒想到……”
“沒想到我檢查了那麽多遍,竟漏過了那一處血跡。可能這就是天意弄人吧,哈哈哈哈,天意弄人!是老天爺他不幫我!”
趙好站在衛知拙身旁,靜靜地看着元松發瘋,直到這時,才神情複雜地開口說道:“二少爺,你有沒有想過,并非是老天爺不幫你。”
“而是因為你做過的事,你自己心虛。”
元松一愣:“什麽?”
趙好看着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握着衛知拙的手,攤開來給衆人看——上面一線紅痕,這才是衣服上血跡的來源。
“我們什麽都沒找到,那件衣服不過是拿來詐你的。”
“你和元老爺的事我不予評價,但有一句話你沒有說錯。身正才不怕影子斜,”趙好低聲說道,“做過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跡,即便不在人的眼中,也在你的心裏。”
“對不住,二少爺,但你已經承認了,你就是真兇。”
整個大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知縣都被趙好這一下給炸翻了,定睛一看,果然發現衙役中有人神色閃躲,想來是進門之前都商量好了的。
元松聽到趙好的話後,先是怔愣,随即便徹底瘋癫了,面目猙獰,怒吼着便要撲上來找她拼命。
趙好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擡腿踹了他一腳。雖然收了力氣,但還是叫清瘦的元松飛出去一丈遠,被反應過來的衙役們押在了地上,掙紮着怒罵不斷。
趙好見對方還有力氣罵人,也是松了口氣,看向上首的知縣。
知縣:“……”
知縣終于回過神來,耳邊都是元松的污言穢語,也是聽不下去了,扶着額頭叫人将他帶回縣衙大牢關押起來。
而一旁的呂氏雖然逃過一死,也要和老三元梁同罪論處的,便一齊叫人帶走了,元栖自然是跟去照顧他娘。
一時間,大堂內只剩下了知縣、元杏、以及趙好衛知拙四人。
知縣放眼望去,只見整個元府已經因為這一起多個兇手的殺人案變得七零八落,在場的元家人竟只剩下一個元杏。唏噓之餘,也還有一分終于破案了的輕松在。
随即,知縣又神情複雜地看向最後胡鬧了一通,但也确實是這場案件中最大的兩個功臣,趙好和衛知拙。
不過和往常一樣,這兩個人也并沒有任何一個在理會他。
趙好正看着衛知拙,眨眨眼睛,問道:“我方才什麽都沒說,你是知道了我在想什麽,還是實在找不到證據才靈機一動這麽幹的?”
衛知拙安靜地看着她:“因為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只需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想的一樣。”
趙好忍不住為這心有靈犀笑了出來,随後又皺眉關心道:“你的手指頭疼不疼?”
衛知拙:“方才沒什麽感覺,現下卻有些許疼痛了。”
趙好:“啊?會不會是刀不幹淨啊?我仔細看看!”
旁觀的知縣:“………………”
知縣看着趙好捧着衛知拙的手看來看去,忍不住腹诽這兩個西平縣來的衙役太古怪,親兄弟也沒有這麽膩歪的。
一條破了油皮的口子有什麽好看的?再看,再看都當着你的面兒長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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