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案件告一段落, 元老爺擱置許久的喪事也該辦起來了。

然而元家的人一半兒進了大牢,剩下的一半兒又都與兇手有牽扯。即便是什麽都沒做的長子元栖,因為他娘的關系, 也是不方便主理此事的。

最終還是知縣出面操辦, 将元老爺下了葬。

喪事之後,緊随而來的就是元府的家産分割。只是元老爺無親無故,有資格繼承家産的只剩下孫氏、元栖以及元杏三人。

知縣認為孫氏無功無勞,且對兒子教導無方, 不應分得過多財産,拿些安身錢財了事。

而元栖身為長子, 雖然為母所累, 但他現在也是元老爺僅剩的一個兒子了,還是應當分得一半兒家産。

剩下的, 便都歸由最小的女兒元杏繼承了。

決定這個事兒的時候, 知縣還有些猶豫,擔心元杏一個小姑娘會護不住元府這許多錢財。畢竟不要說旁人了,要不是案件有趙好二人參與, 其實他自己都想分一杯羹來着。

但是趙好告訴他,不要小看元杏,若她真是個天真懵懂沒有一點兒成算的小女孩兒, 當初的元松也不會被揪出來了。

事實也證明趙好想得沒錯。

她和衛知拙在離開前,去找元杏道了個別。

家産分割的結果下來後,元杏就立刻準備要搬到家主住的主屋去了,原先冷冷清清的偏僻小院現在也人進人出。

趙好和衛知拙到時, 她正在監督下人們搬運東西, 看到兩人來了, 很開心地打了個招呼。

這大概是趙好打從認識元杏起, 在對方臉上見過的最愉快的笑容。這也很正常,畢竟她終于抓住屬于自己的人生了。

雖然對方剛死了爹,但趙好還是說道:“恭喜。”

誰知元杏卻嘆了口氣,故作遺憾地說道:“我還以為整個元府都會是我的呢。”

Advertisement

趙好:“……”

趙好艱難道:“這件案子跟你沒關系的對吧?”

元杏被她的臉色逗得笑了出來,說道:“當然沒有。”

元杏是個很聰明的姑娘,但也确實沒有那個能力去殺元老爺。就像趙好推斷的那樣,以她的身份,甚至連一包毒‖藥都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弄到手。

不過她也沒什麽必要去弄,因為對比其他人,元杏其實并沒有那麽恨元老爺。

元杏在元府過得還算可以,而且她很早就知道了她娘的死因。

元杏的娘懷上她只是一個意外,但意外過後,這個可憐的女人卻奢求元老爺這樣的人能給她一個名分甚至憐愛。她當然沒有求到,于是在生下元杏後心灰意冷地投了井,留下元杏孤苦伶仃的一個人。

但其實元杏也不恨她。

因為元杏知道,她的母親若是一直活着,她們現在的處境才會更尴尬。

有時在冰冷的夜裏,元杏也會去想,她都能預見的事,她的娘一定也能預見。也許對方在最後的時光裏,也曾短暫地從幻想中清醒過來,想到了自己女兒将要面對的一切,這才會在權衡之後選擇放下她,獨自奔向死亡。

非要說的話,元杏對于元老爺的意見,大多來源于對方的存在本身。元老爺只要活着,對于元杏而言就是一種囚禁。

只有元老爺死了,她才能???解脫。

但她活得太卑微,像一枚芥子,像一粒灰塵,什麽都做不到,也什麽都撼動不了,只能一日日地等,一天天地盼。

她知道像元老爺這樣的人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只不過她也沒想到自己會等來這樣一個稱得上圓滿的結局。

趙好聞言,也是松了口氣,這件案子就此打住是最好的了,若是再來一個兇手,她也受不住了。

當下便對元杏道:“元府這麽大,一半也很好了。”

元杏看她一眼,笑道:“也不只是一半而已。”

原來呂氏被判了流放,元栖的父母之間出了這樣的事,這位曾經的元府大少爺也不願再留在長河縣這個傷心地。他打算和自己的娘一起走,也好途中照顧對方。

元府一半的家産他是帶不走的,所以只要了足夠他和呂氏下半輩子生活的一部分。剩下的便算作元杏揭穿元松,叫呂氏免于一死的報答,通通轉送給了對方。

所以非要算起來的話,元府現在一多半的家産其實都在元杏手中。

“不過那天我之所以會開口,除了想要解決掉元松外,也是為了呂夫人過去的照顧。”

元杏說道:“也許她并沒有覺得自己照顧了我,但這部分家産我會當做是他們寄存在這兒的,待到他們的生活穩定下來,我還會派人送還。想來以呂夫人的手段,拿着這筆錢重新過上好日子也不是難事。”

趙好看着眼前這個意氣風發,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的元杏,忍不住回憶起當初那個穿得灰撲撲的,和她一起玩兒泥巴的小女孩兒。

趙好總覺得對方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但仔細一想,她又卻确乎是從未變過的,只是展露出來不同的兩個面罷了。

想了想,最終也只說道:“你有打算就好。”

元杏笑了笑,看着趙好的眼睛,真誠地說道:“謝謝你,雖然很奇怪,但你确乎是我長到這麽大,唯一一個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了。不過你們不是長河縣的人,案子破了,也要離開了吧?”

趙好和衛知拙對視了一眼,點點頭,是道:“是的,我們要走了,這次就是來同你道別的。”

聽到這話,元杏臉上也露出一絲寂寞來,随後認真道:“既是朋友,也不該叫你們空手離開,跟我來。”

趙好聽了,還以為元杏有什麽新奇的小玩意兒送她,于是忙不疊地跟了上去。然而走了半天,卻沒想到對方只是把她帶到了元府屯放金銀財寶的庫房,叫她随意挑。

趙好一開始心中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元杏也不清楚她的身份。而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有什麽比錢財更加實用呢?于是便跟着一起認真地翻看了一下。

“其實我也沒有來過這裏,”元杏一邊翻一邊說道,“等回頭有空了,還得整理一下。”

趙好點了點頭,忽然看見了一支鑲着綠翡翠的金步搖,不由得愣了一下。這東西确實好看,但更重要的是,趙好覺得它有點眼熟。

然而趙好在上京見過的高門貴女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時間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相似的步搖,于是發了一會兒呆。

元杏注意到了趙好的反應,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将那支金步搖取了下來,問道:“你想要這個?是打算送給心上人嗎?”

一旁只是來湊熱鬧的衛知拙聽到了“心上人”三個字,默默地靠了過來:“什麽?”

趙好:“……”這麽敏感?

趙好看了一眼衛知拙,砸吧砸吧嘴,說道:“是你用不上的東西。”

随後沖元杏道:“沒有啦,只是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的步搖。”

而且離近了看,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這步搖的做工十分精致,實在不像金州這樣偏遠的地方能有的。想到元老爺生前也不是本地人,恐怕是對方發家時一起帶到金州來的。

衛知拙聽到趙好只說他用不上,用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晃到別處去了。

元杏沒察覺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聞言便道:“既然覺得眼熟,想來也是冥冥中的緣分,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趙好還在用餘光去瞥衛知拙,聽到元杏的話,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麽別的想要的,拿了這個當禮物也好,于是點點頭,收下了。

元杏便又折回去找送給衛知拙的禮物,但她和衛知拙其實不熟,左看右看都沒什麽合适的,反倒翻出來個上了鎖的老舊漆盒。

這漆盒的模樣和庫裏的其他東西實在格格不入,元杏看着奇怪,又沒找着鑰匙,便出去問道:“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鑰匙在哪兒?”

外面的仆人答道:“回小姐的話,這盒子是從老爺書房搬出來的,不知裏面是什麽,鑰匙興許是落在那邊兒了。”

元老爺書房裏的東西?趙好不禁想到了元松提到的情書。

很顯然元杏也想到了這一點,把那漆盒夾在胳膊下面,回過頭來沖趙好興致盎然地道:“要一起看看嗎?”

趙好:“……”

趙好實在是對元老爺過去的風流情史不感興趣,連忙搖頭:“不了不了,我們時間不太夠,馬上要出發了。”

“好吧,”元杏有些失望道,“那我回頭自己看,你的同伴挑好東西了嗎?”

趙好回頭去看衛知拙,後者沖她搖了搖頭。

衛知拙其實也對元府的收藏沒什麽興趣,他比較想要元杏的那些小玩意兒,因為趙好那天看上去很喜歡的樣子,路上無聊的話可以拿來給對方打發時間。

于是趙好和衛知拙最後離開的時候,便只帶走了一些長河縣知縣送的特産,以及元杏送的銀兩、并一支金步搖和一布袋小孩兒玩具。

至于回去的計劃,趙好本來是打算買兩匹快馬去追趕前面的人的。但衛知拙表示,他們參加了元老爺的葬禮,已經在金州浪費了太多時間。再加上前面的人為了護送那些女子回家,不會走來時的路線,現下恐怕已經不知轉去了哪裏,即便是真的追了上去,也是錯過的概率更高。

在衛知拙看來,左右都是碰不到頭,與其灰頭土臉地趕路,還不如買一輛驢車,慢一點直接回西平縣去算了。

且不論衛知拙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對方的判斷一向都是很準确的,趙好權衡一下,還是又買了輛驢車,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而對于這場漫長的回家之旅,兩個人的分工也十分明确,白天是衛知拙在前面趕車,晚上是趙好在後面睡覺。

衛知拙:“……”

衛知拙一邊趕着車,一邊無奈道:“所以全是我在幹活?”

趙好躺在車廂裏,賴賴唧唧地回道:“也不能說全是嘛,你累的話我會出來幫你的,而且我還要負責保護咱倆的安全呢。”

就是現在正是午後,溫度和車外的陽光都太過适宜了,以至于還不到晚上,趙好就已經開始昏昏欲睡了。

衛知拙也聽見了她在打呵欠,于是放慢了前進的速度,不一會兒,車廂裏便沒有動靜了。

趙好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但因為是白天,總是睡不安穩,腦子裏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又想起那支步搖的事兒。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趙好忽然猛地坐了起來,叫道:“我知道了!”

這時天色已經黑了,車外隐約傳來衛知拙的聲音:“什麽!”

趙好緩了一會兒神,意識到自己恐怕一覺睡到了晚上,而衛知拙正在外面準備晚飯。

怕打擾到對方,趙好連忙大聲道:“沒什麽!就是做了個夢,想起來那個步搖我在哪兒見過了!”

這個事兒衛知拙也是知道的,趙好出了元府就跟他說過了,便又在車外遠遠地問道:“哪兒!”

“我一個姑姑那兒!”

過了一會兒,車外傳來衛知拙的一聲“哦!”,随後便安靜下來,只聞到絲絲食物的香氣。

衛知拙不問了,趙好心裏卻忍不住出現了很多問題。

畢竟她姑姑可不是普通人,宮裏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元府呢?元老爺在來到長河縣發家之前究竟是什麽身份?

與此同時,元府的元杏也終于在吃過晚飯後,找到了那件漆盒的鑰匙。

她回到房間,專門準備好一衆果脯蜜餞和點心,随後點上燈,打開了元老爺的漆盒,預備看一看對方年輕時的笑話。

事實證明也确實挺好笑的,一封接着一封,元杏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她的點心還沒吃完,信就已經看完了,實在不過瘾。

元杏不信邪地把漆盒底兒摸了摸,卻忽然摸到了一條縫隙。

元杏:“?”

這漆盒竟是有夾層的?

元杏忙把盒子拆開了,只見裏面又掉出幾封信來,打開一看,卻是完全不同的字跡,寫着完全不同的事情。

看着那些信,元杏的臉上漸漸出現了驚駭甚至驚恐的表情。

片刻後,元杏慌忙将那些信件和漆盒還原,抱着它瑟瑟發抖地躲進了被子裏。

她???得離開這裏!元府不能呆下去了!

或者說整個金州,她都不能再呆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應該妹有更新了!大家不用等我!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