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衛知拙的手寬寬大大, 掌心幹燥而又溫暖。

趙好把手放進去的時候,明顯感覺對方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是下一秒, 她的手便被握緊了。

趙好擡頭去看衛知拙, 就見對方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絲毫不像正默默收緊手上的力道,好像生怕她逃走了一樣的人。

趙好憋着笑,并不去拆穿他, 而是漸漸地和他靠近。直到最後兩個人胳膊貼着胳膊,肩膀挨着肩膀, 才又不約而同地一起放慢腳步, 散心一樣在走廊裏逛了起來。

天已經完全黑了,外面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落在地上, 發出嘈雜的聲響,但趙好卻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然和寧靜。

不過走着走着,趙好忽然想到一件事, 開口問道:“雨還沒停,我剛才罵了那個俞老爺的兒子,他們不會把我們趕出去吧?”

衛知拙:“……”

衛知拙無奈地轉過頭來看她, 說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保持安靜對嗎?”

趙好:“呃……”

衛知拙:“或者你挑一些別的不那麽破壞氣氛的話題也是可以的。”

趙好咂摸了一下,覺得自己似乎是有些離譜。但認錯是不可能認錯的,她只望着衛知拙,無辜地眨了眨眼, 說道:“我是真的很擔心這個事啊, 你不擔心嗎?”

衛知拙見趙好這幅模樣, 哪怕知道她是裝的, 也拿她一點兒辦法沒有,只得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不會的,與其擔心這個,不如擔心那位俞老爺之後前來糾纏。”

“不過看這雨勢,應該很快就會停了,”衛知拙道,“明天早些動身離開吧。”

趙好點了點頭,兩人正待往暫住的房間走,卻見走廊上迎面又來了四五個人,以一個錦衣青年為首,風風火火地往相反的方向去。

那青年高高瘦瘦,青白臉皮,看着不像俞家的人,但他一身的穿着打扮以及身後跟着的随從,讓他更不像恰好來躲雨的過路人。

趙好忍不住多看了對方一眼,本來沒想多管什麽閑事,然而那青年也看見了她倆,眉頭一皺,便毫不客氣地把人堵在了路上,質問道:“你們兩個是哪兒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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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的态度叫趙好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卻聽衛知拙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俞家的人都在膳廳。”

趙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随後發現對面那青年也愣住了,對方狐疑地看了她們一眼,竟一言不發地繞過二人,帶着人繼續往膳廳的方向去了。

趙好看着那夥人走遠,眨了眨眼,扭頭問衛知拙:“什麽情況?”

衛知拙看她一眼,淡淡地說道:“那人是俞家的對頭,應該是去找麻煩的。”

趙好一愣,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衛知拙故意別開視線,不說話。

趙好:“?”

趙好好奇死了,繞到他跟前搖他的手:“說說嘛!”

衛知拙唇角微微翹起,只看着她,嘴巴卻閉得像個蚌殼。

趙好撒潑打滾耍無賴:“說說嘛說說嘛說說嘛!”

衛知拙果然被她磨得不行,才開口說道:“那人身上的衣料和俞家人的不一樣。”

剛才那個青年明顯和俞家是同一階層的人,所穿衣物的料子按理來說也該相仿,但就衛知拙所觀察到的情況卻全然不是如此。

要知道俞老爺曾說過,他們家是方圓百裏最大的布商,也就是說方圓百裏的人們穿的大部分衣裳都是他們家的布匹裁剪出來的,俞家人自己身上穿的自然也是。

那麽剛才那青年的穿着就十分耐人尋味了。但凡他和俞家的關系只是簡單的認識,也不可能特地避開對方家裏的布料買衣服。

“當然更重要的是,那人腰間的玉佩上是一個‘湯’字。”

而剛才席上俞老爺在向衆人展望俞家未來的時候,就曾說過他們不僅要做方圓百裏最大的布商,還想超越現在的湯家,做最大的米商。

衛知拙道:“因此我斷定他是俞家的對頭,方才應該是想問路,去找俞老爺的麻煩。”

趙好聽完,在原地愣了半天,腦子裏轉過好多關于衛知拙好厲害,他怎麽這麽厲害的話,最終震驚地開口道:“你居然還認真聽了俞老爺在說什麽?”

她當時已經完全放空,專心吃飯去了!

衛知拙:“……”

衛知拙無奈地看着她:“你就想說這個?”

趙好老實地點了點頭。

衛知拙失笑:“只是習慣罷了。”

他其實也不願意聽別人的廢話,但就像這次一樣,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廢話就成了破案的關鍵。而衛知拙看一個人,習慣性地一眼觀察到每一個細節,也是同樣的道理。

趙好恍然,今天又多了解了一點衛知拙呢!

話已經說完,衛知拙低頭看她,問道:“回去休息嗎?”

趙好卻是眨了眨眼,腳下一動不動。

衛知拙挑了一下眉。

趙好湊近他,咕咕唧唧地說道:“我想去看熱鬧……”

她雖然也不喜歡剛才那個湯少爺的态度,但相比之下,還是更不喜歡俞家的這一夥人,前者既然要找後者的麻煩,當然要去看一看,開心一下!

衛知拙一向不喜歡圍觀這種事兒,但趙好興致勃勃,他自然也點頭同意,兩個人折過身,又追着湯少爺的腳步往回走了。

只是路上兩人多少耽誤了一會兒,到達膳廳門口的時候,兩夥人已經争執起來了。

然而叫趙好奇怪的是,現場吵得最激烈的竟然不是俞家人在和那個湯少爺互相攻擊,而是方才那個鮑秀才在挨俞家大少爺的罵。

莫名其妙地仔細聽了一會兒,趙好才弄清楚原委。

原來鮑秀才也不喜歡那種場合,當時見她和衛知拙已經離席了,便跟着找了個借口,說要回去休息。

也是賴他不會看場合,俞家的大少爺被衛知拙和趙好一個甩臉子一個臭罵就已經很丢人了,只是趙好他們得罪不起,這才叫人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沒想到一個仰賴着他家的窮秀才也跟着要走,俞家大少爺頓時覺得這不是往他們臉上抽巴掌嗎?當即便站起來一通破口大罵。

鮑秀才這時想到不妥已經來不及了,但想擺一擺讀書人的傲骨,又剛收了人家的銀子,更何況他确實需要這筆錢上京趕考。

無奈之下,鮑秀才也只能漲紅了臉站在那兒給俞家大少爺罵。而俞老爺大約是想給其他人一個下馬威,竟然也沒有第一時間制止,而是冷眼看了一會兒。

本來嘛,收了錢,還讓主人家丢面子,是鮑秀才的不對,俞老爺也是想着讓對方長個教訓再開始道歉勸和,恩威并施。

但沒想到的是,俞老爺正打算開口的時候,湯家的少爺便到了。

聽到俞家大少爺在罵人,湯家少爺立刻就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兒,并且馬上反唇相譏了回去,還陰陽怪氣地替鮑秀才說話。

他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鮑秀才出頭,而是激得俞家大少爺露出醜态來,好叫膳廳裏這些俞家想招攬的門客看清楚,自己投靠的主人家是個什麽德性。

果不其然,俞家大少爺上了當。他知曉自家現在還沒和湯家撕破臉皮,不能大張旗鼓地直接罵對方,自然就開始更加猛烈地攻擊鮑秀才,哪裏痛就往哪裏戳。

什麽不過是個癡心妄想的窮秀才,家裏一文錢都沒了還往外跑,考了十五年都沒中,今年一樣中不了,甚至連對方說不要分毫報酬,也歪曲成了想在他家騙吃騙喝。

這些話實在是過于惡毒,俞老爺看着膳廳裏衆人逐漸變化的臉色,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但大兒子的嘴太快,眼下往回說已經來不及了,俞老爺幹脆便一起給鮑秀才定了性,說他就是來坑蒙拐騙的。只不過他仁慈,今天早上不會趕對方走,銀子也不會要回來,明天一早就請鮑秀才速速離開千翠莊。

那鮑秀才的臉色趙好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了,只見對方朝俞老爺拱了一下手,便低着頭離開了。

湯少爺還在那裏和俞家人唇槍舌劍,趙好看着鮑秀才的背影,嘆惋之餘,卻也對眼下的鬧劇沒了興趣。她拉拉衛知拙的手,便和對方一起回去休息了。

客房裏除了一張床外還有一張軟榻,充分解決了趙好對晚上應該怎麽睡的“顧慮”。也不是第一天睡一個房間,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就寝了。

也不知是那位湯少爺和俞家人吵了一夜,還是俞老爺已經把她倆給忘了,當天晚上沒人來打擾二人,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果然如同衛知拙說的一樣,天色已經放晴。

兩人正收拾着行李,預備出發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高叫。

“來人啊!殺人了!!!”

作者有話說:

可以押死者了。

我躺了!等我好了就回來!嗚嗚嗚真是對不起小天使斷更兩次了,等我等我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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