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抓蟲)

俞家的幾位主人都住在千翠莊的東面, 而客人們住的房間卻在千翠莊的西面。趙好和衛知拙一路趕過去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好在俞二少屋外随侍的下人很多,兩人很快便得知對方現在就在院子裏。

趙好詢問守在外邊的仆從能不能幫忙通報一下, 那仆從聽了, 卻是露出遲疑的神色:“這……”

趙好只能道:“是與今天俞大少的案子有關,我倆受了俞老爺的囑托前來問詢的。”

聽到俞老爺三個字,那仆從才勉強點頭應下了,轉身去通報。

趙好原以為牽扯到自己兄長的命案, 怎麽樣俞二少也該重視一些,卻不料她和衛知拙在外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 才有人來喚她兩人進去。

趙好心中不禁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在見到滿臉不耐、衣衫不整的俞二少之後, 趙好便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

這位俞二少在某些方面和他爹像了個十成十,他對自己的兄長有感情, 但遠沒趙好想的那麽多。

今天早上聽到俞大少的死訊, 俞二少确實短暫地震驚悲痛了一下,但随即,他想到的就是自己即将取代對方成為俞家的嫡長子, 那點傷感很快消失不見了。

只是與喜悅同時襲來的,又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的大哥為什麽會死?是因為得罪了什麽人?還是擋了什麽人的道?俞二少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哥幹過的缺德事, 自己一樣也沒少幹,而如果殺人兇手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打擊俞家,那他也一定就是下一個目标。

可以說就是因為俞二少怕步了自己兄弟的後塵,沒像往常一樣出門去找樂子, 趙好和衛知拙才能這麽順利地找到對方。

不過要說老實, 對方好像也不那麽老實, 看俞二少的模樣, 便知道他關在屋子裏也沒忘找樂子,這才晾了趙好和衛知拙那麽久。

趙好一想到前因後果,臉色就不太好看,不過俞家的人就這幅德性,她還是忍住了沒說什麽,只随意拱了一下手,說道:“我倆得了俞老爺的囑托,要破俞大少被殺的案子,眼下有些消息要向二少爺打聽,還望二少爺不吝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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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二少昨晚的宴席上便知道了趙好的厲害,只是打量一番,見她眉眼精致,樣貌姣好,眼神便又不自覺地露骨起來。

分明才十六七歲的年紀,這位少爺卻一點兒清爽的少年氣都不見,反倒十足的油膩猥瑣。

趙好一見他那模樣,立刻就開始後悔先前拿過自家堂弟和對方做比了,簡直是侮辱了全天下的人。

不過還不等趙好想到該怎麽給對方點教訓,便發覺眼前忽然一暗。

衛知拙站到她身前,擋住了俞二少的視線。

趙好就算了,衛知拙這樣的小白臉他可不怕,俞二少眉頭一皺,正要發作,便聽見對方意有所指地沖他道:“俞二少好興致,不過與其浪費時間在房裏同長輩閑聊,不如多把心思放在尋找兇手上。俞大少死得蹊跷,兇手的目标不一定只有他一個人。”

俞二少頓時臉色大變,先是環顧了一圈周圍的侍從,發現沒人敢看他,才驚疑不定地把視線落在衛知拙身上。

趙好倒是沒有聽懂衛知拙在說些什麽,莫名地看着對方。

然而衛知拙頭一次沒有理會趙好的視線,仍舊看着姓俞的。

他對俞家的那些腌臜事沒有興趣,只是敲打一下,好叫對方知道,有的人不是他能觊觎的。

直到對方的注意力不敢再放到趙好身上了,衛知拙才冷冷地問道:“敢問俞二少可知你兄長最近都做過什麽事,得罪過什麽人?”

俞二少聽了,回過神來。雖然不清楚衛知拙是怎麽知道那些秘密的,但對方既然不打算把事情宣揚出去,他便也老實下來,乖乖答道:“你們這個問題我怎麽好回答?我大哥是什麽樣的人你們也知道,他日日???出去找樂子,得罪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我如何能記得住?”

見衛知拙面色不渝,俞二少又忙補充道:“真不是我不願意告訴你們,我大哥才被發現出事,我爹就來問過我了,我就是這麽回答的。實在不信你們去問老三,他指定也這麽說。”

俞二少的話不似作假,衛知拙沉吟片刻,換了個問法,說道:“那若是把範圍限制在千翠莊內部呢?”

俞二少聞言,想了想,說道:“若是這麽說的話,那就是昨天席上那個鮑秀才,還有姓湯那小子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千翠莊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更何況鮑秀才和湯少爺的嫌疑其實并沒有那麽大。

衛知拙只能又問了一句:“還有嗎?”

俞二少卻是沉默下來,好半晌,只拿眼睛去瞟衛知拙和他身後的趙好。

接觸到對方眼神的趙好:“……”

行了,她知道了,還有她倆是吧?

衛知拙顯然也理會了對方的意思,皺了皺眉,問道:“莊內其他人呢?包括下人。”

俞二少下意識道:“下人也算?”

“為什麽不算?”衛知拙反問。

俞二少卻搖搖頭,不以為意道:“下人算什麽呢,他們不是賣了身,就是指望着拿我們家的薪水過活呢,怎麽生得出這樣的心思?”

這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俞家這幾個人品行太過低劣,誰說的準哪個下人會被逼得殺人洩憤呢。

不過還不等衛知拙發問,俞二少已經想到了另一茬兒,說道:“依你們看,會不會是住在千翠莊附近的人?”

趙好一愣,問道:“千翠莊附近還有住戶?”

俞二少聽到趙好發問,先看了衛知拙一眼,才敢答話:“從前是有的,不過千翠莊修建的時候叫他搬走了。”

趙好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而俞二少一說,也果然如此。

算起來也就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兒,有個獵戶恰好住在千翠莊東面。

本來兩者沒什麽沖突,沒想到千翠莊修到一半兒,俞老爺見那邊風景好,便突發奇想地将那塊地也劃進了莊子的範圍內,要将那人趕走。

但那獵戶是個習過武的高手,俞老爺幾番驅趕,竟都沒能成功。

磨到後來,俞老爺的脾氣也起來了,幹脆趁夜派人一把火點了對方的屋子。本想着直接将人燒死算了,卻不料那人運氣好,恰巧不在房中,逃過了一劫。

一開始俞老爺也擔心過會被對方報複,小心防範了一陣子,只是一直到千翠莊建好,那獵戶都沒有動靜,俞老爺便當是對方服了軟,将這件事放下了。

俞二少道:“但前段日子我們搬進來避暑的時候,半路又見到了一間獨棟的木屋。”

趙好和衛知拙聽到這裏,都是一愣,雙雙朝對方看去。

俞二少沒發現他倆的動作,繼續道:“我們兄弟三個好奇,便抽空去打探了一下,沒想到竟然還真是那個獵戶。”

趙好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們做什麽了嗎?”

俞二少聽了,卻是狡辯道:“那獵戶原就和我們家有仇,出了那樣的事也不搬離,肯定是預備着要報複呢,我們兄弟既然發現了,自然要先下手為強的!”

見趙好和衛知拙臉色都不好看,俞二少又補充道:“不過我們也沒真把他怎麽樣!”

實際上是想把對方怎麽樣,但因為那人功夫太好,沒有成功。

而且就在第一場雨下下來之前,他們還商量着要故技重施,再燒對方的屋子一回。而且這一次打算提前做好準備,先想辦法将人困住再動手,務必要斬草除根。

後面的事俞二少沒有說出來,只是向趙好和衛知拙強調了一番,那個人很有可能會找機會前來報複,說不定他就是殺了俞大少的兇手。

俞二少兀自喋喋不休,趙好和衛知拙卻是沒什麽心思再和他聊下去了,很明顯對方什麽線索都提供不了。

天色已晚,案子卻還沒有任何頭緒,兩個人敷衍地向俞二少告退,便先行離開了。

一出門,看見外面的雨還在下,愁得趙好眉頭都要擰成疙瘩。

“俞家老三那裏還要去嗎?”趙好忍不住問。

衛知拙搖了搖頭,說道:“太晚了,而且多半還是和他二哥一個說法,不必浪費時間了。”

趙好也是這樣想的,嘆了口氣,和衛知拙一起并肩往回走。

“看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湯少爺那邊了,”趙好道,“要是他和鮑秀才能找到第一案發現場,情況也許會好很多。”

衛知拙卻沒有那麽樂觀,淡淡道:“除非俞家老大死在室內,否則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再多血跡恐怕也被沖刷幹淨了。”

趙好癟了癟嘴,卻也不得不承認衛知拙說的沒錯。

沉默了一陣,趙好又問道:“你說俞二少提到的那個獵戶,會不會就是我們路上買水的那戶人家?”

衛知拙點點頭:“多半是他。”

這世道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見那麽多習武的高手的,只是從門縫裏露出的一個眼睛,便能叫衛知拙感覺到危險,俞二少說的獵戶除了那人之外不做他想。

“那就很奇怪了,”趙好不解道,“俞老爺都放火想要燒死他了,他若是不想惹麻煩,為什麽還要住在附近?況且他也沒有報複俞家,他不可能是兇手的。”

之前她倆就分析過了,兇手多半是現在還在千翠莊內的人,畢竟那獵戶要是兇手,殺完人根本沒有抛屍的必要了,直接逃跑就行。

衛知拙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原由。

趙好想了半天沒有頭緒,倒是回憶起另外一茬兒,問道:“對了,你方才跟俞二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哪句?”衛知拙問。

趙好天真道:“就是和長輩閑聊那句。”

衛知拙:“……”

趙好:“?”

衛知拙停下了腳步,無奈地看向她,說道:“你怎麽總是有這麽多問題?”

趙好疑惑:“你今天才知道我問題多嗎?”

衛知拙啞口無言,那倒确實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了。

趙好于是揪着他的衣角搖晃:“說說嘛,說說嘛說說嘛。”

往常這招倒是好使,不過今天衛知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開口了。趙好自然也不服輸,纏着他撒嬌賣癡,直教人招架不住。

兩個人正糾纏着,卻是忽然聽見了隐約的說話聲和抽泣聲。

趙好一愣,停了下來,和衛知拙對視一眼,同時轉身朝那個方向找了過去。兩人繞過回廊和一堵牆,果然看見有人在屋檐下說話。

是兩個女子。一個趙好眼熟,想了想,是昨天晚上宴席上領舞的女人,照湯少爺的說法,似乎是俞老爺的小妾之一。

另一個面生,而且年紀看着不大,只是眉眼間和那小妾有五分相似,正埋在前者懷中嘤嘤哭泣。

發生什麽事了?趙好擡眼去看衛知拙。

衛知拙沖她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說:

因為這個案子沒能以官府的身份參與,人手也不夠,好好和小衛得到的線索都很零碎,調查進展也慢。

不過該出場的人物已經全部出過場了QWQ可以開始盲猜兇手的環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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