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節，窗外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王一珉突然想不起房間的窗有沒有關，她拿出手機給劉知發信息，好久沒見回複。

夜幕的天空中，電閃雷鳴，好像要把整個夜空撕爛似的。

有了雨聲跟雷聲的掩護，同學們紛紛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王一珉總覺得心情有些煩躁。

自習課下課，騰老師過來叫王一珉，王一珉跟着她去了校長室，看到裏面坐着的，除了方校長之外，還有一個笑容和煦的中年婦女。

方校長笑着介紹：“陸老師，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王一珉。”

陸老師上下看了王一珉一眼，眼裏滿是笑意：“這姑娘可真漂亮。”

方校長笑，看王一珉，“珉珉，這是陸老師，以後你就跟着她學習鋼琴還有架子鼓。”

王一珉如遭電擊，失聲道：“我不學。”

陸老師的笑僵在臉邊，臉色有些難看。

方校長笑容淡了些，看騰老師，“騰老師，你先忙你的吧。”

騰老師出了辦公室，方校長看着王一珉，眼裏帶了幾分責備。“珉珉，跟陸老師打招呼。”

王一珉抿着嘴，不出聲，臉因為動怒而漲得通紅。

氣氛有些尴尬。

陸老師開口緩和：“方校長，沒事的。”

“珉珉。”方校長再次提醒。

Advertisement

王一珉不情不願：“陸老師好。”

陸老師笑：“乖，好孩子。”

方校長沒再看王一珉，對陸老師說：“我們學校就這幾個學音樂的，今天就給你先露了臉了，以後就麻煩你多多費心了。”

陸老師笑：“方校長不用這麽見外，應該的，我會傳授我畢生所學知識，讓音樂知識得以傳承。”

第二天的晚上，有個音樂生到成勝班叫王一珉去音樂教室集合。

王一珉沒去，趴在桌子上玩筆。

沒一會兒，又有人來叫，王一珉還是沒動身。

夜裏的大雨下到此時還未停歇，反而有種越演越烈之勢，整個教室裏都是喧鬧的，但在音樂生兩顧來叫王一珉的情況下，也開始紛紛留意王一珉的情況。

果然，第二次，王一珉還是不為所動。

“怎麽不去？”郭子川叫她。

王一珉白他一眼，在她心裏，她所認定的底線，沒有人可以跨越，一旦跨越，不論是誰，她都會翻臉。

“這事兒你別管。”王一珉語氣不好。

郭子川無奈，卻也無可奈何。

自習課鈴響，第三次來到教室喊人的，是陸老師。

王一珉被煩得厲害，張嘴就把人給罵了。“我說了不去就不去，你怎麽這麽煩人呢！閑着沒事做是嗎？這麽喜歡操心別人的事兒！”

陸老師本以為王一珉只是鬧鬧點小脾氣而已，卻沒想到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對她發了這麽大的火，她身為老師這麽多年，還未受到這麽大的屈辱，一下眼眶就紅了。

她憤憤轉身離去。

王一珉在出口時，就已經後悔了，可事已至此，無可奈何。

方校長看到陸老師紅着眼跑過來跟自己說，教不了這幫學生時，平時都是溫潤好脾氣的他，頓時就來了氣，也不管自己是什麽身份，就直接去了成勝班，将王一珉叫了出去。

“不要再勸我了，我是個牛脾氣，一旦決定了，都不會反悔的。”王一珉原本想對自己對陸老師的無理說聲抱歉的，也不知為何一開口，就成了這句話。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呢？你知道你媽媽為了你有多辛苦嗎？”

“每天起早貪黑，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活成了四十幾五十歲的樣子，你都不知道心疼嗎？”

說到劉知的艱辛，方校長不由眼底濕潤。

王一珉心酸，淚在眼裏打轉，“我又沒有讓她這麽做！再說，這是她的報應，她抛棄我的報應！你憑什麽指責我？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聽到她說的報應，方校長只覺得心痛，他一臉的不可置信。“你怎麽能這樣說你媽呢？”

“我說的不對嗎？人家都說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她做了什麽？拿了錢就把我丢下了，她就是活該，過得不好就是活該！”王一珉簡直崩潰了，在走廊上大喊起來。

郭子川聽着聲音跟了過來。

外面依舊雷聲不絕，雨聲陣陣。

方校長拉着她的手往外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王一珉掙開他的手，哭：“你放開我！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我讓你看看，你的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

王一珉回頭，向郭子川求救。“郭子川。”

郭子川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跟在身後，正想去拉王一珉，方校長回頭，鏡片後的眼睛一片猩紅，他說：“你要是想看着她這一輩子就這樣過，就聽她的。”

郭子川放下手，無聲看着王一珉。

王一珉見郭子川不站在自己一邊，受到刺激，從一開始的求救變成了喊罵，對着方校長就捶打踢罵，郭子川見方校長支撐不住，趕緊過去幫忙。

兩人合力将她扭上了車，郭子川抱着王一珉，由方校長驅車趕去了沙邦鎮。

車子來到一片工地前的鐵棚子底下，四周黑乎乎一片，雷鳴震耳，閃電一次次地将黑夜撕開。

車子緩緩開進去，不遠處有道微弱的燈光，燈光下站着幾個人。

光在頭頂，那幾個人的臉隐在光裏，看不出輪廓。

小車雨刮劃動的頻率加快，在前擋玻璃有幾秒清晰的瞬間，王一珉認出了當中的一個人，

她是劉知。

這麽晚了，她在這裏幹嘛？

王一珉已經漸漸平靜了。

車裏的人聽不清那幾個人的聲音，可從她們的動作跟有些時候略帶誇張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們在欺負劉知。

劉知站在一群人中低着頭，不吭聲。

下一秒，有人推了她一下，劉知踉跄倒地，正要掙紮起身，又被旁邊的人再次推了一把。

這回她撞到身後的東西上，随着那些東西紛紛落地，劉知的瘦弱身子像紙片一樣倒了下去。

王一珉的心一緊，想拉開車門，卻發現車門是鎖着的。

她急叫：“開門。”

方校長看着遠處的劉知，盡管雙手已經緊攥得青筋暴起，可依舊忍住了出去的沖動。

他啞着聲音道：“看着。”

那些女人越來越過分，甚至還拿丢在地上的飯盒往劉知身上摔，王一珉氣得直流淚，拍打車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我叫你開門，聽到沒有！！！”

郭子川看到王一珉難過的樣子，心疼得無法呼吸。

他知道方校長的意思。

再不給王一珉一副狠藥，她跟劉嬸的那道坎，估計這輩子都邁不過去。

只是......這樣的方式......好像，太狠了。

王一珉已經哭得看不清前方的劉知。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死了沒有。

有一個念頭突然在她腦海裏出現，要是劉知死了，她給怎麽辦啊？

與她相處的這幾個月時光，一幕幕在她腦海裏浮現。

她的隐忍，她的微笑，她的寬容，她的小心翼翼.......

還有她的等待......

王一珉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車門上大哭起來。

方校長也忍不住了，回頭：“珉珉，你媽媽是愛你的。當初你外公重病，你爸爸不願意治療，覺得根本沒法救活，認為是花冤枉錢，那時候你爸爸有了你岑阿姨，基本上顧不上你媽的情緒。”

“離婚的賠償款都用來給你外公看病了，你外公去世後，你媽除了一無所有，還欠下了不少債。她知道你跟着她只會受苦，便忍痛把你留在了你爸爸身邊.......丢棄自己的女兒，那比拿刀殺她還難受啊。你媽媽辛苦了一輩子，委屈了一輩子，你怎麽能說她是報應呢？”

王一珉哭，不說話。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欺負她，但是你不可以。”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車門鎖開了。

王一珉快速沖進雨裏，随便找了根棍子就沖過去。

郭子川見此大駭，喊：“珉珉，不要傷人！”

可王一珉哪裏還聽得到，對着一群女人就一棍子下去。

被打中的女人悶聲遭了一棍，卷縮在地上哀嚎，其他人紛紛跑開，王一珉像發了瘋一樣，追着她們跑，直到郭子川将她拉住了，才停手。

王一珉站在冰冷的雨中，只覺得又冷心又疼。

郭子川将她抱在懷裏，安慰：“沒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好的。”

劉知只是感冒未好，又受了涼，所以暈倒了，對當時王一珉的瘋狂，她并沒有看到。

而那個受傷的女人，一開始強硬得要報警，王一珉也不怕，說她們欺負侮辱劉知的視頻行車記錄上全拍下來了，報警的話大家一塊兒死。

而受傷女人之所以會過來找劉知的麻煩，就是因為有人在傳自己老公跟去他們工地賣飯的劉知好上了，她今日恰好碰到劉知，便叫上了其他工人的老婆一起羞辱她，鬧事人的老公們得知這事兒之後趕過來給劉知道歉。

可王一珉傷了人，總歸是不對。

方校長給人賠了醫藥費，對方也道了歉，這件事也算是了結了。

☆、Chapter 41

方校長給王一珉請了兩天假，去醫院陪劉知。

劉知的情況不太好，長期得勞累加上心情積郁過多，導致她精神不振，郁郁寡歡。因此這次的感冒也是來勢洶洶，醫生說她心病過重。

王一珉聽了醫生的話，心口像被繩子拴着，被人緊緊攥緊，又疼又悶。

昨夜大雨中的情景，王一珉都還歷歷在目。劉知在他們眼前暈倒的一幕，王一珉只要一回想起，就覺得害怕又心酸。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不會忽略她，也不會抛棄她的人，再要她失去這份溫暖，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醫院裏有賣小米粥的，可王一珉怕醫院的飯菜太粗，劉知一個病號，吃不慣，便早早起來去外面買吃的。

回到醫院時，劉知已經醒了，方校長也來了。

方校長帶了不少吃的，對病床上的劉知噓寒問暖的。

王一珉有些不好意思。

方校長将東西放在桌上，看了眼王一珉手裏拎的東西，臉上的笑還是以往的春風和睦，昨夜的沖突彷佛只是春風一過。“珉珉一大早就出去買吃的了呢。”

劉知臉色蒼白，可笑意卻是不減，她啞着嗓子道：“這孩子，昨晚在這裏睡了一宿，估計也沒睡好。”

“醫院裏誰不是這麽睡過來的。”王一珉走過去，把打包來的小米粥跟牛奶放桌上：“醒了就先吃點東西吧。”

王一珉端着小米粥盒遞給劉知，可人一旦病了，便如抽絲，劉知哪兒還有什麽力氣，使勁接了幾次，都夠不着，連手都是顫抖的。

“還是我喂你吧。”王一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吃過了嗎？要不你先吃點東西，我一會兒再自己吃。”

王一珉舀起粥，小口吹了氣，放到她嘴邊，沒出聲。

劉知看了看她，又去看方校長，有些受寵若驚。

“女兒喂你你就吃了嘛。”方校長把自己帶來的百合花放進花瓶裏。

劉知一開始還有些拘束，久了也就自然多了。

“珉珉，我現在身體沒事兒了，你趕緊回學校上課吧，別因為這點小事把學習給耽擱了。”劉知吃完飯，喝了水，臉色好了些，只是看着還是很沒有精神。

“我再陪你一晚，明天再去學校。”

“你住這裏也不方便，我怕你住得不舒服。”

王一珉沒吭聲，啃了幾口面包又喝牛奶。

方校長出去接電話。

靜了一會兒，王一珉才開口。

“你現在還缺多少錢？”

劉知愣了一下，“怎麽了？”

王一珉想起昨晚的事，淚水不争氣地在眼裏打轉，有些哽咽：“以後不要再東奔西跑地去賣東西了。”

“我身上還有點錢，你可以拿着錢去縣裏找個鋪面。”

劉知笑：“沒事，這點事不辛苦。”

聽到她這麽說，王一珉的淚就再也忍不住了，嘩嘩直流。

“珉珉，你怎麽了？別哭，媽媽真的沒事。”劉知掙紮着想下床。

王一珉轉過身，撲進她的懷裏，放聲大哭。

劉知料想不到王一珉會主動抱她，激動了一會兒，也緊緊抱着她。

她感慨，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女兒，如今已經長得這般大了。

“珉珉，媽媽不需要錢，媽媽看你過的好好的，媽媽也就放心了。”

“對不起……我不該恨你，不該不給你好臉色……我只是很生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爸爸不喜歡我，媽媽也不要我……我太難過了……”

一想到不久前兩人的生疏，還有王一珉有些刻意的疏遠，劉知覺得有些委屈，但一想到如今苦盡甘來，便又覺得無比慶幸。

“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從今以後都不會再丢下你的，你相信媽媽。”

王一珉哭得鼻子通紅，她從劉知懷裏出來，淚眼汪汪看她。“能給我點時間嗎？那兩個字我現在喊不出來。”

劉知知道她所指的兩個字為何，她看着王一珉充滿憐愛，替她擦去臉上的淚，笑得開心。“沒關系，媽媽會一直等你的。”

方校長接了電話回來，看到母女兩人躺在病床上，依偎着聊天，場面溫馨和睦，他的擔心也落下不少。

他走上去笑：“珉珉，怎麽跟媽媽睡病床上呢，一會兒媽媽把感冒傳染給你了。”

劉知低頭看女兒，笑得寵溺：“我也這麽說，可這孩子不肯聽。”

“沒事的，我抵抗力很強，不怕這些的。”

第二天下午，王一珉跟方校長将劉知送回家後，便一起回了學校。

“方校長，謝謝你。”王一珉捏着安全帶，糾結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方校長扭頭看她，“叫方叔叔。”

王一珉應他的要求叫了一聲：“方叔叔。”

方海星嘆了口氣，說：“方叔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方叔叔當時用的方式也偏激了點，叔叔也跟你說聲對不起。”

“還行吧，至少比我爸好多了。”

難得她主動提到與王誠的結怨，方海星來了興致，便問：“為什麽說比你爸好多了呢？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對待你的愛應該是比旁人還要多的。”

王一珉哼了一聲，扭頭去看車窗外。

“是啊，他對他親生的好，對我不好。”

方海星猜不出她話裏的意思，以為只是小孩子對父親組建新家庭的怨氣，沒有多大在意。

車子進了校園，到了教學樓前的平地上，方校長将車停下。

王一珉彎到駕駛座車窗前，跟方海星揮揮手，正想直接上了教室，方海星突然叫住她。

王一珉疑惑走近他，只見方海星伸手，從她頭發上拿下了一粒幹癟癟的小米粥。

王一珉大囧：“啊，還好拿下來了，不然醜死了。”

方海星笑。“好了回去上課吧。”

車子啓動，正欲離去，王一珉又叫住了他。

“方校長，我想去跟陸老師道歉。”

方海星欣慰一笑：“确實該道歉。珉珉啊，未來是你自己的，努力也是為你自己努力，所以不要帶着情緒去虧待自己，趁年輕的時候多學點，以後才不會有遺憾。”

王一珉點頭，目送車子離去。

在王一珉上樓的那一刻，萬燕芳從教學樓裏的一根柱子裏走了出來，看着王一珉的目光帶了股陰森的冷意。

昨夜将劉知送去醫院，安頓好一切之後，方校長便帶着郭子川率先回了學校。

王一珉哭得讓他心碎，可這卻是她成長之路中的必經過程，再舍不得也沒辦法。

人們總說，人一生一定要流到某個量的眼淚，一旦起初的淚流的過少，那麽這個淚就會在後半生補回來；反之，亦然。

年輕的時候，承受力不夠強大，可勝在修複力夠強，破碎的心可以在修補過程中逐漸成長，而王一珉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一副狠藥，讓她狠狠地哭上一回，讓她所有情緒都在這一次發洩後，瞬間回歸，重建心靈。

王一珉那一刻哭得有多絕望多崩潰，就有多在乎她媽媽。

她是一個多麽純粹的女生，撕開那一層薄薄的怨恨，裏面裝着的，都是她滿心的愛與期待。

她的姑娘，有着世上最純真的善良。

郭子川也無比慶幸，見證着她無畏的成長。

早上的幾節課裏，王一珉的表情很豐富。

聽課過程中，她時而開懷一笑，時而蹙眉沉思，時而崩潰無語，時而又沮喪失落。

她不用郭子川的提醒都能認真聽課，有時還偶爾會主動詢問郭子川問題。

郭子川不用當“保姆”，一開始還有些不适應。

下課，郭子川将她叫出教室，兩人來到教學樓背後的草坪。

“哎呀，你要幹嘛呀？我還要寫作業呢。”王一珉被他牽着一路往前，有些埋冤。

郭子川停住腳步，定定看她。

許是這幾天哭得多了，她眼睛此時還是腫的，大眼睛裏布滿了不少紅血絲，郭子川猜這幾天她應該是沒什麽睡好。

郭子川低頭，額頭貼着她的額，鼻子對鼻子，兩人呼吸交纏。

他垂眸看着她的嫣紅小嘴，覺得有些燥熱。

問：“這幾天沒睡好？”

“在醫院的陪護床裏睡，能睡得好才怪了。”

郭子川低低地笑。

“那你還自告奮勇說你能陪。”

王一珉微微仰頭，大眼瞪他。“她是我媽，只有我一個親人，我不陪她，誰陪啊。”

郭子川聽到他這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嗯，她是你媽媽，該陪她。”

王一珉聽出他的戲谑，臉一紅，伸手想打他，卻被他抓着手往懷裏一帶。

他稍稍低頭，少年清淺溫柔的吻就落了下來。

王一珉屏住呼吸，直愣愣地盯着少年清澈的眼神。

少年忽而輕笑，說：“你的胸，怎麽這麽小。”

王一珉氣得擡腳就想踹他，郭子川快速閃過一邊，兩人就在草坪上追趕着。

剛才親密擁吻的浪漫氣氛瞬間消失。

中午放學，郭子川替王一珉打飯，王一珉就在飯堂外面給王誠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久才有人接。

“喂，珉珉。”

電話那端有海風的聲音，王誠渾厚的嗓音飄在風裏，聽着虛虛無無。

“你給我五十萬，我現在就要。”

王誠那邊靜了一會兒，扯着嗓子喊：“我跟你岑阿姨在船上呢，風有點大，等我有時間了再給你電話。”

王一珉想到劉知都病得進了醫院，而這對狗男女居然還有心思去海上游玩，一下子脾氣就來了。

“你前妻就快進棺材了，你還有心思跑去旅游，心真寬呢你！”

說完就挂了電話，沒一會兒，王一珉就收到了六十萬的轉賬信息。

王一珉看了短信，又登上APP去看了一眼，确定金額無誤後，就開開心心地跑進食堂吃飯了。

岑阿姨剛挂了電話，王誠心疼地看着她嘆氣：“珉珉淘氣，辛苦你了。”

岑阿姨的細手放在王誠腰間，說道：“夫妻之間不必說這話，珉珉不僅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她好，我也開心。再說劉知姐一個人帶着孩子也辛苦，既然我們有條件，給點錢也是應該的，就當是為王家積點福了。”

她的聲音頓了頓，臉上有些悲傷：“只是我不争氣，只給你添了一個女兒……而且還是……”

“噓，不要說了。不管怎麽樣……雨涵永遠是我的寶貝。”

收到錢，王一珉很開心，一頓飯吃得津津有味，全然沒了以往的挑三揀四。

郭子川覺得奇怪，便問：“有好事兒？”

王一珉歪頭看他，笑意盈盈。“天大的好事兒。”

郭子川微挑眉，“不告訴我？”

王一珉想了想，湊到他耳邊……

郭子川看了她一眼，沒出聲。王一珉有些得意。

黃京吃飽喝足，雙手撐臉，“姐，你們一三五晚上是不是要去音樂室裏上課啊？我能進去看看嗎？想欣賞一下你打鼓時的風采。”

王一珉呵呵一笑，衆人不知其意。

待到周三晚上，一群人終于明白她那一笑的含義。

打鼓時的王一珉，認真得讓人着迷。

音樂室裏的燈光不算很亮，她坐在中央，目光堅定而專注，嘴角邊挂着自信而迷人的淺笑，纖細的手臂揮動着鼓棒，靈巧地在她手指間快速轉動，一切都娴熟自然。

陸老師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滿意到後面的驚喜，她看着王一珉如獲珍寶。

王一珉試打的那晚，方校長也去了，他站在音樂室門口，看着燈光之下的王一珉，突然就想到了年輕時的劉知……

鼓聲從音樂室門口傳出，整個校園裏回響的都是富有感染力的鼓聲，聞聲趕來的同學越來越多，一群人圍在音樂室門前紛紛議論。

“哇，好帥。”

“我聽說架子鼓挺難學的哦，她打得真好。”

“而且架子鼓也不是普通人能學得起的～”

“哇塞，今天第一次覺得女生比男生有魅力多了。”

“哇，我覺得這個女孩子不僅長得漂亮，而且也很有才華耶！”

萬燕芳站在人群之外，與不遠處的李迪對上了目光。

☆、Chapter 42

王一珉這一鼓聲讓她這個文藝委員的名頭顯得實至名歸。

陸老師是根據每個藝術生的樂器掌握情況來進行的課程設計，當晚王一珉進行了架子鼓的測試後，又繼續了鋼琴測試。

毫無疑問，這兩者樂器王一珉都玩兒的極其順溜。

郭子川下了晚自習去音樂室等她時，王一珉驕傲得幾乎要飛起來。

兩人手牽手走在路燈幽暗的校道上，郭子川遲遲不提她打鼓的事兒，王一珉有些等不及，她甩了下他的手。

郭子川看她，“怎麽了？”

“今晚你有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事情？”

郭子川想了想，說：“黃京把衣服放進凳子後靠吹風的事兒？”

王一珉不高興。

郭子川捏了捏她的臉蛋，笑：“看到啦，你現在都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了。”

“那你有沒有看？”

“看了。”

靜了一會兒。

王一珉十分不滿意他這個簡短的回答，細細的眉擰着：“就這樣嗎？”

“不然？”

王一珉氣呼呼地甩開他的手，獨自快走向前。

郭子川低笑，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哄道：“別生氣了。”

“你別管我。”王一珉又甩開他。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你，管誰？”

郭子川單手攬住她的腰往懷裏帶，王一珉很瘦，一只單手就能将她的腰摟個緊。郭子川特別喜歡這樣抱她的姿勢，顯得她嬌小可人，像只小貓似的。抱得他心裏軟乎乎的。

他下巴貼在她柔順的發上，夏天的夜裏氣溫悶熱，聞着她馨香的發，郭子川的心平靜得像漂流在寧靜的大海裏，擡頭便是他喜愛的滿天星河。

天上的地上的，皆是他所愛的。

郭子川親了親她的鬓角，低聲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厲害。”

王一珉咬着唇，有些害羞，想掰開他在腰間的手，可越是想掙脫他，他就禁锢得越緊，直到王一珉被她勒得感覺腰都要斷了。

“你給我放開！”

“不放，打死都不放。”

“你怎麽臉皮這麽厚呀！”

“嗯，厚得子彈都打不穿。”他附在她耳邊輕笑。

他的吻帶着溫度，落在了她耳上，王一珉的臉徹底燙了，她猛地轉身，嬌視他，大眼睛裏水光蕩漾，像水中月，美得像虛幻。

郭子川心頭一暖，低頭輕啄了下她的小嘴，說：“你怎麽這麽可愛呢。”

“你才可愛呢！”

郭子川笑，牽着她的手繼續往前。

王一珉說：“我想讓我媽在縣裏開個店。”

“什麽店？”

王一珉想了想，問：“你們喜歡吃壽司嗎？”

郭子川皺了眉：“生魚？”

“不是，不過那也是壽司的一種，也有改進版的，不知道你吃過沒有，外面一層是海苔片，裏面卷着糯米牛肉或者鳗魚之類的，還有青瓜胡蘿蔔，然後切成片的，很香很好吃的那種。”

郭子川搖頭，“我沒吃過。”

“我覺得這個好耶，肯定會大賣的。”

郭子川看她：“貴嗎？”

“也不貴。”王一珉比劃一下，“便宜點的，一條六七十塊錢，貴點的一兩百。”

郭子川：“……”

這還不貴？

“先跟劉嬸商量一下，看她怎麽說。”

“也是，說不準她也不會做這個。不過我覺得這個想法很好耶，我們在市裏就經常去吃這種，生意超好的。”

郭子川：“市裏的消費水平跟縣城不太一樣。”

“那就降點價呗。”

“身上帶錢的事可別被人知道了，不安全。”

“知道啦，周末回家我就轉給我媽。”

從教學樓通往食堂的這條小路人很少，王一珉跟郭子川兩個人手牽着手走了一路也沒碰上多少個人，倒是不遠處的大道上，男男女女追趕吵鬧，十分熱鬧。

王一珉總覺得夜裏有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不安地回頭張望，小道上甚至教學樓底下都是空無一人，可被人注視着的那股不适感也沒消失，反而更加強烈了。

王一珉牽着郭子川的手微微用力，放佛這樣就不會害怕似的。

“我覺得有人在看我。”

“哪兒？”郭子川也回頭，并沒有看到任何人。

“不知道。”

王一珉将視線擴大，往教學樓的教室，宿舍樓，草坪上，小樹林裏，還有食堂處，學校小商店各處看，可都沒有找到那道讓她如坐針氈的目光。

正當疑惑得準備放棄時，一道白色的影子闖入了視線。

它通身白色，就連臉也都是白的。

在冷寂的夜裏，一抹慘白立在實驗樓的走廊上。

王一珉心裏的恐懼慢慢擴大，她的意識被這股恐懼吞噬，理智一點點消失，渾身冰冷。

四周好像都靜了，她站在原地，身體毫無知覺。

她與它對視着。

空氣凝滞。

感覺到她手心冰冷，郭子川頓時就心生警惕，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可那裏空無一人。

郭子川将她摟回懷裏，将她的臉按在胸前，遮擋住她的視線。

“怎麽了？”

王一珉的身子在顫抖。

“剛才，我看到一個白色的東西。”

郭子川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視線在她所說的位置尋找，并沒有發現什麽白影。

他知道王一珉不會胡說，但為了不讓她害怕，便摟着她一路去了學校食堂。

黃京幾人早就吃得七八分飽了，看到兩人才進門，問：“怎麽那麽久呀？剛才要不是我們先來了，這會兒估計都沒得賣了。”

郭子川扶着王一珉坐下，黃京這才發現王一珉的不對勁。

她臉色蒼白，眼神飄忽，明明是燥熱難熬的夏日，她卻抖得如同骰子。

“姐你怎麽了？”

王一珉沒吭聲，郭子川把黃京打好的馄炖放到她面前，示意她吃點東西。

王一珉心思一團亂，又害怕又緊張，簡直冷靜不下來。

她不安地擡頭，正想開口說什麽，郭子川大拇指按住她的唇，輕聲：“先吃東西，吃了再說。”

王陽把自己打的那份水餃給郭子川。

王一珉嘴唇動了動，那起勺子慢慢吃起來。

幾個人好像嗅出了某種緊張的意味，便耐心地等待着。

王一珉吃完，郭子川抽出紙巾給她。

吃了點熱的東西，王一珉突然就沒那麽緊張了，她擦了擦嘴，将紙巾放在桌上。

将在座除了郭子川的六人看了一眼，說：“剛才我看到學校論壇裏說的那個人了。”

六人一下子還沒消化過來這話的意思，懵了一會兒，然後回過神，驚呼：“你是說程櫻的鬼魂？”

還在食堂裏吃東西的其他同學聽到他們的聲音紛紛轉頭來看。

幾個人又壓低聲音。

黃京：“你倆都看到了”

王一珉搖頭，看郭子川。

“我看到了，他并沒有看到。”

幾個人坐立不安。

王陽大臉驚恐，捂着臉幾乎要哭出來。

“我都說了，很邪門兒了。”

王一珉斂神，正色道：“我絕對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鬼，那個絕對是有人故意裝扮的。”

秦靜小聲問：“可那個人會是誰呢？”

這個問題，王一珉也答不出。

“上次化學實驗室裏發生意外的事情，你們還記得嗎？”

幾個人點頭。

王陽問：“這兩者有關聯嗎？”

王一珉想了想，在思考該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郭子川道：“這兩者的目标，差不多是一樣的。”

黃京有些迷糊。“目标一樣嗎？如果珉姐沒眼花，那……”

他平日裏滑稽得搞笑的臉上浮現了嚴肅的神色。“只有珉姐看到，那說明對方的目标是她。而上次教室裏白磷燃燒的事件，也是針對的她。”

他的眼睛難得的清明幾秒，又換上了疑惑：“可是程櫻死的時候，珉姐并沒有在這裏啊。”

這個關鍵點連不上，幾個人的思路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郭子川想了想，說：“其實我們不該這樣思考。”

他一開口，所有人都開始正襟危坐。

“程櫻死的時候，論壇上傳得最多的謠言是什麽？”

王陽答：“說她是因為被男朋友甩了，想不開，才自殺的。”

郭子川：“對，從那以後就開始鬧出實驗樓有鬧鬼的傳言，說是介入程櫻跟男朋友感情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