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背叛

“明天假如一切順利，在你們陪同Greeley進去之前他們會先給你們搜身，”Dwight帶着我來到軍事訓練場，“所以槍對你而言大概沒什麽用。”他帶着我通過狹長的通道，用手環刷開了飛镖室的大門。

“這裏好像是不對我們開放的？”我笑着說道，一邊跳了進來。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他一邊笑着說道，一邊蹲下身取出一個方盒，“新研發的隐形飛镖，”他打開方盒，裏面裝着一堆看起來黑色的東西，看起來像細細地發卡，他取出了一支給我細看，“針頭上已經喂了麻醉劑，藥效可以持續三個小時。”

“為什麽說他們是隐形的？”我不解地問，雖然看起來小小只的，但是肉眼還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它們是用新型材料制作，能躲過管制武器掃描儀。”

“原來是這樣。”我點了點頭，這裏的氛圍真好，就像我們只是單純來訓練，噢，不，像是約會。

“看起來還真漂亮！”我接過Dwight手裏的那一只飛镖，“看起來可一點兒也不像違禁物品！”

“所以，明天你需要帶上一些。”Dwight滿意地說，“希望那些搜身的士兵可以把它們當做一個傻姑娘的小飾品。”他取了一直別在我的頭發內層，“看，可以吸附上去。”

“嘿！”我抓過他的手示威地咬了一口，“再說我是傻姑娘！”

“好吧，我投降。”Dwight把雙手舉了起來，裝出一副戰敗的受挫模樣。

“試一試，它和你們平時訓練的飛镖還是不太一樣。”Dwight的眼睛出奇的溫和。

“好。”我将中間的三根手指攏成槽形，用拇指抵住镖背，手心向下，用腕勁把手裏的飛镖投擲出去，飛镖輕輕地劃過镖盤外延。

“沒關系，”Dwight旋即說道，“我示範給你看。”

“镖針要略朝上，”他的小指緊靠着無名指，“不用握得太緊，好。”他似乎是很輕松地一擲，飛镖正中中央的小圓心。

“我好像總是犯一樣的錯誤。”我的臉有點兒發燒，這些錯誤在之前訓練其他常規的飛镖時我就老是出現了，當時還被Dwight訓得好慘。

“沒關系，改正還來得及。”Dwight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頭發，“再說，投擲精準度可以不用那麽高，”他揚了揚手上的飛镖，“只要擊中目标的任何一個地方，麻醉劑會立刻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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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再試試。”

“帶上這個，我們就能随時和你們保持聯系。”Alice的掌心攤開，露出了三枚小小的芯片，Dwight取出一片幫我裝進耳朵。

“我發現了，你們總是喜歡發明能塞進耳朵的芯片。”

“一切小心。”Dwight幫我把夾克帶着的帽子翻好。我們準備出發了，我，簡亞還有Greeley。

“我會的。”我甜甜地對他笑道。

“我會為你們祈禱的。”簡旭使勁地抱住了我和簡亞。

“等你們回來，我請你們吃大餐。”周一舸站在簡旭身後給我們鼓勁。

“蝸牛大餐？”我笑着反問。

“當然可以，小姑娘。”周一舸油腔滑調地回答道。

我們三人上了車，Greeley坐在我和簡亞的中間。按照他們的要求，我們需要在窪地果園前兩公裏處開始下車步行。

“別緊張。”Greeley伸出手來輕輕握住我和簡亞的一只手。“不會的，有你們在呢！”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不過看起來大概比哭臉還難看，看着自己一步一步靠近死亡，我越來越發現我對自己的期望實在過高，被握住的手在控制不住地發抖，我只好尴尬地朝着Greeley

笑了笑。簡亞看起來倒是神色如常，不過他很快也注意到了我的緊張，“這樣也挺好的，看起來更真實。”真沒想到，他安慰人的方法倒是特別，“想一想，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陪媽媽來到這種可怕得吓人的地盤，一點兒也不害怕才有鬼呢！”他開起了玩笑，Greeley笑意盈盈地望着我點了點頭。

“不過，”Greeley突然從頭到腳看了我一眼，“你這樣打扮看起來的确很像我的Belle.她和你一樣喜歡穿藍色的背帶裙，上面還要有小熊圖案。”她的目光一下子柔和得像清晨的陽光，仿佛是在透過我看向她滿心牽挂的那位Belle。

“您的眼神可真溫暖。”我的牙齒微微戰栗着，突然想起了我的媽媽，“就像我媽媽望着我的眼神。”我突然有點兒發酸。

“現在我就是你的媽媽。”Greeley輕快地笑出了聲，我突然覺得她這幅模樣看起來要比她不茍言笑的樣子可愛得多。

“說得沒錯，親愛的媽媽。”我笑着摟住Greeley的胳膊，“哇塞，這麽親近總理的機會可不多，我可得好好把握！”我突然感覺心裏恐懼的陰霾被悄悄地掃除了。

周一舸猜得沒錯，見到我們的人似乎并不很抗拒我和簡亞的随行。“我和妹妹要陪着媽媽一起。”簡亞用強硬的語氣對着來接我們的幾個帶上頭盔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說着，他們從頭到腳掃視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了我緊緊摟住的Greeley的胳膊，搜完身後便給我們帶上了頭罩。

我們被帶上了一輛車，車身晃動着似乎在穿過坑坑窪窪的小路，我的心又開始慌亂起來，接下來的每一步都需要我們随機應變了，不，是需要我随機應變。

我們停在了一幢看起來很破舊的建築前，“它的屋頂！”我驚訝地指着建築上方像是用茅草樹枝之類的東西堆起來的頂部。

“不錯吧，”挾持着我的人聽到我的話轉過頭來，我想此時他頭盔裏的臉一定充滿得意，“為了躲避追查我們可是費了好大的心思，看上面的信號幹擾儀，”他指了指立在那堆茅草上的一個柱狀物，遠遠看起來有點像小煙囪，“追蹤器來到這兒起不了任何作用。”我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

他突然停下來看向我們，“所以你們要自己摘下來還是我們幫你們摘？”

“我自己摘。”我和Greeley雙眼凄然，不過并沒有太大的反應，這是我們所預料到的。不過看着全身的裝備一件一件被搜走，我的冷汗也開始往外冒，這麽多後手都被發現了，我們離成功似乎又遠了一程。簡亞鐵青着臉把耳朵裏的芯片取出，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有認真檢查了嗎？”迎到門口的人一身實驗服，戴上了口罩讓人看不到陣容，“他們一向狡猾。”

“沒有問題，槍和追蹤器都被我們取下來了。”另一個戴着頭盔的人回答道。

“那麽請進來吧，”穿着實驗服的人對我們說道，“博士等你們很久了。”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放松也很禮貌，像極了勝利者對失敗者帶着炫耀的禮貌口吻，似乎他們已經勝券在握。

進了這裏我才發現這是又一個天地，建築內部和外部是完全不一樣的風格，讓我一下子想起了基因局。

我的心開始撲通撲通跳得厲害，但此刻卻又感覺大腦一片清晰。我一邊緊緊拽着Greeley的手方便在領路的人偶爾轉過身來的時候裝出一副害怕而好奇的表情，一邊裝着有意無意地環視着四周，努力熟悉這幢建築的結構布局。

我們拐過安靜而纖塵不染的走廊，來到三樓層的最後一間辦公室。領路的人在我們身後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我等你們很久了。”一個坐在辦公桌後的皮椅上的男人轉過頭來，他穿着同樣的一身實驗服。他稍微欠了欠身，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只是重新坐實并慢慢摘下臉上的口罩。我一點兒也不認識他，便望向了其他兩人。但Greeley在掃過男人身上的鷹鈎鼻與深邃的藍色眼睛時，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很驚訝。”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一種欺騙性的溫和儒雅，如果在其他場合看到他，我一定不會相信就是這個人企圖用幻影劑控制住整個世界。

“是有點驚訝，”Greeley的臉色早已恢複如常，“但也不是不能想象。我就不和你握手了，Dr. Moore.” Greeley反客為主地跨到座椅前坐了下來，我和簡亞只是僵硬地站在她身後。

“不需要拘謹，坐吧孩子們。”摩爾博士向我們開口道，他的目光深邃得可怕，在掃向我的那一瞬間，我本能地躲開了那道似乎能夠把我看透的目光。

“我想你不是Belle吧，”摩爾沒有和Greeley說話，而是望向我，露出一副慈祥的表情，我知道我的小動作被他發現了。

“的确，您很厲害。”我開口道，幹脆直視着他的眼睛，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更理智更自然了。

“很有勇氣。”摩爾簡單地稱贊了我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Elaine Field.”我發現自己竟然露出了微笑，“很好聽的名字，您認為呢？”我必須要努力拖時間，這樣才能讓Dwight有更多機會找到我們的位置。

“确實。”摩爾開始饒有趣味地打量着我，似乎這與他意料中的反應不太一樣，他的眼神傳遞出一種意思——我讓他刮目相看了。

我在心裏冷笑了一聲，表面上卻不顯露一分一毫。

“這位是Neal.”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Neal，你過得好嗎？”簡亞的臉卻突然變得通紅起來，他的眼睛燃燒着我看不懂的東西。

“我是Neal的導師，顯而易見。”摩爾看到我遲疑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穿梭，很好心地給了我一句提醒。

“有興趣品嘗一下功夫茶嗎？”他突然動手将桌上的小爐子點開，“或許我們可以邊坐邊聊？”他把加上了水的小壺放到了爐上，“我一直覺得這樣的喝法更為有趣，那些只是把幾片茶葉扔進水杯加上開水的人，完全浪費了喝茶時所應該享受到的所有樂趣。”他把茶杯旁邊的紅色陶瓷小罐拿起來打開，閉上眼睛深深嗅了一口。

“都勻毛尖，”睜開眼睛，他笑着對我說，“從你們那邊回來的時候順便帶回來的。你應該很熟悉這種茶吧，來自中國的美麗的小姐。”

“我可不懂茶，您問了也是白問。”我故意對他說道。

“我不覺得這樣拖延有什麽意義，不妨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Greeley的語氣已經略帶僵硬，看到摩爾得意洋洋的眼神，我突然意識到他是在故意挑戰我們的耐心。“在解決完一切後，您大概會有更好的心情去品嘗中國的功夫茶。”

“您可真着急。”他依舊不急不慢地用開水沖洗着勾勒出藍色花紋的陶瓷茶杯，看起來似乎悠閑得很，仿佛自己已經穩坐漁舟，可以悠哉游哉地欣賞我們的失敗，我總感覺他的語言似乎有一種溫水煮青蛙的殘忍的快意。

“請收起您虛僞的禮貌，因為我從您的一字一句裏聽到的只是炫耀的傲慢。”Greeley按在扶手上的指尖在微微顫抖，她的眼睛似乎也燃起了一股惱意。

“好吧，那麽我們開門見山。”摩爾看起來還是波瀾不驚，他的眼神看起來就像在欣賞霍霍待宰的小豬那樣充滿玩味。“不過，既然你不願意浪費時間，不如我們索性讓事情辦得快一點兒。”他突然轉向我，“我很高興遠道而來的Field小姐能夠自願來到這裏，我們非常需要一位另一個世界的矛盾者為我們提供腦部對比圖。”

我心裏一沉，嘴上卻不露出半分聲色，“所以，這就是您的目的是嗎？”我嘲諷地望向他，“在明知我的真實身份的情況下，卻還讓我們一起跟過來？我早就應該料想到這不僅僅是為了炫耀您自信的絕對性的勝利，”我瞥了他一眼，嗓子裏像是有一股怒火想要沖出來，“這才符合您辦事的風格。”

“的确如此。”摩爾鼓起掌道，“只可惜你大概只能淪為我們的實驗品了，不然我想我會很歡迎你的加入。”他的鷹鈎鼻看起來微微上揚，“聰明的Field小姐.”

我冷笑了一聲，沒有答言。

“那麽，就請Neal送你過去吧，”摩爾的眼神露出一種邪惡的笑意，“有他負責你的實驗，你一定會更放心吧。”

“是你！”我猛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對着簡亞吼道，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惱怒。Greeley同樣驚訝地瞪着簡亞，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突然被一只大錘子砸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我簡直懷疑她要朝簡亞揮出拳頭報複這個讓她白白信任了那麽久的年輕人，可轉眼間她只是笑着點了點頭，她的涵養的确不錯。

“在Field小姐進行對比掃描的時候，我想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談一談了。”享受了十幾秒鐘殘忍的沉默，摩爾出聲道。

幾個帶着槍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踏進房間，簡亞拖着我跟他們一起走了出去。

“真的是你。”我冷靜地開口。

“沒錯。”簡亞悶着頭道，他的聲音裏倒是聽不出成功後應有的喜悅，或者說那種喜悅并沒有像摩爾藏在聲音裏的那種瘋狂的因子。

“所以你一直慫恿大家把我藏起來，”我的聲音聽起來冷了幾分，“不讓當局發現，就是害怕我的存在會把你們的事情洩露出去。”我的語氣裏已經暗含了一種肯定。

“的确。”

“所有的一切關于當局研究矛盾者的謠言，包括那份所謂的基因局蓋章的申請書，還有所謂的矛盾者的研究價值，也都是你們搞的鬼？”我努力把聲音放得平緩，語速加快會讓人看出我的緊張，我不會願意這樣。

“是的，沒錯。”簡亞的呼吸卻突然變得局促起來。“不過我們的确發現了矛盾者的研究價值。”

“什麽？”我刻意保持的理智突然被擊潰了，“什麽意思？”我突然又意識到了什麽，“和你們的對比掃描有關？”

“沒錯，”簡亞的臉上突然浮現變态的潮紅，“不過事實上，你的研究價值不在你本身，”他把我用力地按回躺椅上，此時他已經換上了實驗服，“做完對比掃描後我們會考慮替你設計一個新型的追蹤器，”他帶上了防護眼鏡，“然後我們需要通過你去探索其他可能存在的世界，這會是世紀性的進步！”他一眼也不看我只是調試着掃描儀上的數據。

“你不會愧疚嗎？”我的手因為憤怒而握緊了拳頭，臉也開始因憤怒而扭曲。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你的生命安全，”簡亞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操作，“你應該感到高興，這是為了知識界的進步。”

我強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花，“我真不願意相信你會是這種人，你是我在這裏除了Caroline以外最好的朋友。”我眨巴了一下眼睛，悄悄地把腳移向簡亞椅子邊控制躺椅上松緊帶的開關。

“別想讓我産生愧意！”簡亞突然吼了出來，吓得站在他身邊的助手差點把盤子掉在地上。

“你欺騙了我們所有人，”我的聲音開始恢複理智，“我們所有人都是那麽相信你，”我一邊悄悄挪動着一邊分散實驗室裏另外兩個人的注意，“你現在竟然要跟着一幫壞蛋來毀滅這個世界，毀滅所有人！”我的嗓子開始嘶啞，“你到現在還不覺得你應該有絲毫的內疚？”

“我們不會傷害你，”簡亞深吸了一口氣，停下了幫我往機器裏推動的按鈕，“我們也不會傷害其他人，我們只是想要構建一個更為全新的知識體系，我們會為所有人提供更先進的生活。”他接過助手遞過來的注射好了的針筒，“我先給你打一針麻醉劑，這樣你在做掃描的時候就不會覺得胸悶難受了。”

就是現在！我立刻用腳蹬向松緊帶開關，綁在我身上固定用的松緊帶立刻松開，我的左手一把掃掉簡亞手中的針筒，右手早就摸向了附在發絲間的飛镖插向正在用酒精棉球替我擦拭手臂的助理。幸運的是簡亞沒有叫出聲來，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這倒給我省了很多事。

“你殺了她？”他驚恐萬分地小聲問道，似乎無法相信我的舉動。

“沒錯，”我稍微一思考決定不要說真話，“新型的毒針，看起來還挺有用的。”

“反正不在我的世界，你以為我會害怕？”我故意裝出一副兇狠的表情，看着簡亞驚恐地搖了搖頭，心裏一陣痛快，“反正一個我都殺了，再多殺我也不怕！”我笑着揮了揮手上的飛镖。

“不相信？”我故意動腳踢了踢地上的助手，“要不要給你看看他的呼吸有沒有停止？”簡亞下意識地想蹲下身去查看一番，我立刻把他推到一邊，當然不能給他看——

“不要動，否則我立刻刺進去。”我亮着手裏的麻醉飛镖，威脅道，“不要小看Dwight教我的成果，現在你給我躺上來。”

簡亞面無表情地躺到躺椅上，我飛快地按下松緊帶開關，并且把松緊帶調到最緊，随後又立刻把帶着開關的椅子推到一邊去。

我一邊飛快地摘下助手身上的防護眼鏡和口罩，飛快地戴上，一邊時不時地監視着躺椅上被捆得嚴嚴實實的簡亞，他看起來就像個大粽子，我知道這個時候不該有稀奇古怪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一邊穿着實驗服一邊笑出聲來。我飛快地整理好一副，手腳并用地把暈倒的助手拖到角落的櫃子裏，關上櫃門的時候特意留出一道縫隙——我可不能把她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