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敲山以震虎
柳行素再度求見韓訣,那人沒回應。
她一個人在秋風裏站了将近半個時辰,那方書房的雕花木門才打開,一個身姿孱秀、宛如弱柳扶風的華袍男子,終于緩緩而出。
他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冷,但和白慕熙的淡然和冷漠不同,他的眼眸透着一股陰郁頓挫,仿佛秘境裏幽然盛放的花朵。他拂袂而下,走到柳行素身旁時,撇了撇眉,“跟我來。”
柳行素忙回答了一聲“是”,便點頭跟上。
韓訣是太子的表哥,先皇後的侄兒,看起來只有二十七八的模樣,年輕有為,雖然一貫沉默寡言,但每逢他說話,幾乎是一字千鈞,可謂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了。
到了稍偏的角落,曲檐深弄裏,朱槿花怒放如雪。柳行素低聲道:“韓大人。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他回過頭,涼薄的唇溢出一縷笑,“在你被欽封侍郎後,我的表弟,送了我一封書信。”
“那是什麽?”
韓訣微笑,“他說,讓我看好你。還有,不要給你苦頭吃。”
柳行素怔了一下,“太子殿下,竟然對大人你說這個?”
“不過,他應該也曉得,他越是讓我照顧你,我偏偏越不從他的意。”韓訣陰戾詭秘的笑容讓柳行素心弦一動,她才想到,自己怎麽跟着他走到這麽一處偏僻無人的小巷裏來了。
中書省行宮堪比第二皇宮,裏頭南北交錯,鬥轉蛇行,她初來乍到,難免有心依賴韓訣。
于是弄成了現在完全被動的姿态。
韓訣伸出了手指,整個人忽然撲了過來,柳行素受了驚吓,被他一下撞到了牆面上,他孱弱的身體就如一只蒼鷹般有力,柳行素大怒,“韓訣,你要做什麽?”
整個人被他鉗制着不能動彈,韓訣陰冷地微笑,冰冷的手指撫過她秀麗優雅的頸項,柳行素奮力推拒,但只撼動了一點,不夠,還不夠……
那人的手指已經摸到了她的喉結珠,指腹緩緩滑過,他的目光變了一下,變得幽深,聲音也微微啞了下來,“這是,喉結珠……你果然是女的。”
柳行素大驚。
沒想到身份這麽快被韓訣識破了!
韓訣又笑了兩聲,“很奇怪?”
他壓得柳行素大氣不能喘,卻笑得惡劣而張狂,“這東西,算起來最初還是我弄進上京城的。以前,太子妃柳氏喜歡女扮男裝玩這個,如果不是我的表弟失憶了,應該也會記得。這個喉結珠做的假喉結,比起尋常男子的要笨拙得多,幾乎不會動,此前朝堂上幾次見面,我對你一直心存懷疑,果然。”
柳行素咬唇,“韓大人要拿我出去,向天下人說,我是個女人麽?”
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抖動,韓訣大笑,“很好,臨危不亂。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确定。”
說着他腿間使力,将柳行素更緊地摁在牆面上,那只撫摸過柳行素喉結珠的右手,擡起來摩挲到了她的額頭。雪額的肌膚飽滿晶瑩,比女子還要溫婉秀氣,因為她常年披半邊發,這裏的肌膚尤為嬌嫩,柳行素惡寒地讓人摸了臉,正要罵他是個淫賊,但他的探索也到此為止,韓訣徹底退了,不但抽了手,連他整個人也離開了。
柳行素作勢要逃,但才跑出一步,韓訣忽然朗聲道:“你敢跑,我便将你的身份捅出去!”
她步子一頓。
身後的男人走上來,雙手搭過她的肩膀,“我只是确認,你沒有用人皮。”
柳行素面色轉冷,“大人,你要什麽條件,盡管開。”
韓訣壓住她的肩膀,眸光陰郁而帶笑,“太子知道麽?”
柳行素心神一凜,搖頭。
韓訣斂唇,“那麽,告訴我,你來上京城女扮男裝參加科舉的目的。”
這是她死守的秘密,當然不可能告訴韓訣,但對方目光沉沉逼視而來,顯然是以此為要挾,柳行素面孔一冷,“韓大人,人往高處走,我出身不好,但心比天高,為求榮華富貴不惜铤而走險。這個回答,你滿意麽?”
韓訣搖頭,“天下的易容術很多,沒有用人皮,也不一定這便是你的真容。喉結珠這東西,上京城裏曉得的人也不多,我很難不懷疑你。”
他的話意有所指。
柳行素怔愣間,他又道:“太子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卻同他走得這麽近,你到底,對他存了什麽心思?”
那雙漆黑的眼睛猶如子夜一般陰鸷而深沉,幾乎能一擊致命。
柳行素被他盯了很久,突然嗤笑,“韓大人,這與你有什麽關系?”
他掐住他的肩膀,虎口用力,震得她肩膀發麻,韓訣陰沉着臉冷笑,“我知道你對他來說意義不同,我暫且對你的身份保密,但也會查到底。如果你敢欺騙他,對他不利,我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你知道,我韓訣說到做到。”
他說完的頃刻間,所有的壓迫驟然消失,柳行素正要揉肩膀,卻見那人已經大步離去。
韓訣真是個怪人,她一直以為他和太子不和,素有龃龉,但原來,是唇亡齒寒的關系。
到底人家才是一家親,柳行素深吸了一口氣。不論如何,他能暫時保守這個秘密——
不對,他能不對陛下說,不對百官說,難道不會告訴白慕熙?
柳行素從一樹樹朱瑾花中走出來,暗赭色的官服起了幾層褶皺,崔主簿正巧與她共事,撞見了便打聲招呼:“柳大人,你還好麽,怎麽臉色蒼白,腳步飄忽?”
她搖頭,“你們韓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崔主簿于是了然,“原來是見了韓大人。他這個人性情有些陰沉,深不可測,沒幾個人看得透的,除了陛下和太子,幾乎沒人使得動他,若是有人同他單獨聊過,只怕要惴惴幾日,總會擔憂大禍臨頭,說實在的,柳大人,你現在大約也是這種感覺吧。”
還真是。
被警告了一番,柳行素更加警惕,傍晚按時離開中書省,托了崔主簿打聽禁衛軍統帥王述。
第三日便有了消息,正趕上王述休沐。
柳行素于是便約王述在凝翠樓見面。
王述是軍營裏混的硬漢,聽不得底下笙歌莺語,快板紅牙,幾下便失去了耐性,對柳行素的印象本就不怎麽好,于是不快地皺眉,“柳大人有話但說無妨,王某還有俗務在身,恕不便久留!”
柳行素明人不說暗話,正色道:“如果下官沒有記錯,王述大人應該十年前就在禁軍中任職。下官想請教,六年前,禁軍如何死傷數過百,當年去往落紅谷的生還者,現在何處?”
沒等她說完,王述不耐煩的臉色已經慘變,他立時起身要走,一腳邁了出去,又折回來半步,沉聲道:“柳大人,這些話,我便當你今日沒說過。王某告辭了。”
柳行素知道自己攔不住,但王述才掀開香簾,忽然又剎住了,愣愣地道:“太、太子?”
柳行素耳根一動,轉身來,果然,他人已在簾外,瞬間百感莫名。
“王大人。”白慕熙握着那支山水墨畫的折扇,淡然地颔首,“許久未見,孤帶了一壇好酒,不如進去一敘。”
王述是個粗人,本來因為柳行素的話不想留了,但一想到太子殿下那親釀的美酒,一時嘴瘾又犯了,身體誠實地退回柳行素的酒桌上。
白慕熙的折扇撩開淡紫的簾,徐步而入。
“玉麒,上酒。”
莫玉麒于是将酒壇子拎進來,滿上三碗。
柳行素酒量不好,上次醉酒還在馬車裏跟他鬧了笑話,抿了抿唇,目光不善。但就是不肯動手。
相比之下,王述便太豪放了,連敬酒都忘了,捧起來連飲三大碗。
白慕熙也不動,扇面吐開,比起上次的山水畫,又是一幅奇山怪石,嶙峋高峻。太子擅長丹青水墨,這都是他自己的手筆,十分風雅。
他看了眼眼觀鼻鼻觀心的柳行素,微微一笑,“王大人方才與柳大人鬧了什麽不愉快的事?今日既然孤在此,冤家宜解不宜結,孤姑且做了這個和事老吧。”
王述飲酒舉碗的手臂僵住了,老久之後,粗黑的眉毛動了下,見柳行素稍顯尴尬地坐在那兒,自知也不是道理,便要握手言和,“是王述方才魯莽了,柳大人不知者不罪,只是以後切莫再問這個,也免教王述為難。”
他們方才的話,白慕熙已經聽到了,柳行素要問的是禁軍的事,他今日來也是為尋王述,沒想到被柳行素先一步約走了,只能随同前來。他的半本書裏沒怎麽說禁軍的事,但也提過幾筆,稍覺蹊跷。不過沒想到柳行素開門見識問得直白,眼下惹了王述,只怕再問便更難了。
柳行素說了句“謝王大人不計前嫌”,便伸出了手要與他和解,但握住的不是王述,那只停在空中的手被白慕熙抓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韓訣對柳潺和柳行素都沒意思,他只是個BT弟控。嗯。
意思就是,我和我弟弟小打小鬧可以,你要是敢騙他感情,我對你不客氣~
PS:最後的最後,聞到了一股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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