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詭異的氣氛

“大家都是要回家嗎?真巧。”黎宴左右看了下風姿各異的兩人。

兩人幾乎同時下車, 站定在黎宴面前。

黎宴默默挪腳步,想縮到沈從景身後,可沈從景也盯着他看。

迫于無奈, 黎宴主動打破當前的詭異氣氛, 不明白自己為何有種被捉.奸的不妙感。

“封鶴, 你節目錄完了?”黎宴決定找好說話的人——應該是自認最熟悉能明白自己尴尬的人,做怪異氣氛的突破口。

封鶴穿着運動服,身形很是單薄, 像是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跑出來的倉促,對方僅戴了頂棒球帽, 将頭發全部壓實了, 露出眉目分明、薄唇緊抿的冷臉。

黎宴迎上封鶴古井無波的眼眸。

“額,你有住的地兒嗎?”黎宴從封鶴的沉默, 似乎得到了答案,肯定是錄制完才跑出來,但對方怎麽知曉他位置的?

封鶴仿佛讀懂了黎宴的疑惑:“我給你打電話, 你接了沒說話。”

黎宴拿出手機,發現果然有一條通話記錄, 長達1小時:“所以,你急匆匆找我有事嗎?”

封鶴近乎未曾有任何猶豫:“接你。”

黎宴張張口,想說不至于跨越城市, 只為了接他回去吧,他不信對方的說辭, 但顧忌着場地有別的人存在, 他沒追究, 哦一聲表示明白:“謝了, 正好我和從景都喝了酒, 不能開車。”

講完這句話,轉而朝站另一邊的裴時殊道:“時殊,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裴時殊的注意力彙聚在出現的封鶴身上,尤其那張緩緩擡起,照耀在路燈下的臉,他與人視線牽扯,電光閃過,兩人同時扭轉過頭。

“看你在街上走着,我有車,可以送你們一程。”裴時殊點點車門,駕駛座坐有一個人,挂着寫有代駕的背心外套,“不過,看來不必了,他是你家的司機?”

裴時殊沒有指名道姓,但說的是誰,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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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認成司機的封鶴,表情依舊冷漠,他壓根不在意裴時殊,刻意羞辱也罷,誤會也罷,全都不曾在他心間留下痕跡。

封鶴凝神思索着裴時殊見到自己時,那一剎那的驚訝,似乎是認識長着自己臉的人。

封鶴沒考慮過裴時殊認識自己的可能,畢竟他作為一名公衆人物,對方興許看過青春偶像,知道他是節目裏的練習生。

他為什麽不考慮,是裴時殊的表現告訴他的答案,看清他臉的時候,對方神色訝異,繼而恍悟,最終歸于陌生。

“是我的發小。”黎宴對于裴時殊給封鶴下的定義,略皺了皺眉,但想着裴時殊大概是不知道,所以又壓下去了,“不是司機。”

裴時殊從黎宴的語氣中,聽出封鶴在黎宴心中的地位,眸色暗了暗。

黎宴沒指望在裴時殊那裏得到道歉,他強調清楚後,繼續道:“還是要謝謝你送我們的心意,我發小來接我們了,就不麻煩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裴時殊瞥過旁邊的封鶴,然後向前邁了幾步。

黎宴表情一滞,甜酒果香充盈進他的呼吸道,惹得他下意識屏息,裴時殊抱住了他,一只手繞過他的肩摟住背,一只手扣緊他的後腰,兩只手收攏,黎宴便貼上對方寬闊的懷抱。

帶着酒氣的熱息灑在他的耳廓。

喑啞輕笑的華麗低音,滑過黎宴的耳骨,鑽進耳蝸和大腦神經。

“答應我的,別忘了。”裴時殊抱住黎宴,不過一瞬,溫暖未體味清楚便分開。

黎宴撞進裴時殊陰森的眼裏。

晚風拂過,涼意爬滿黎宴脊骨中的每一絲縫隙,激得他後背起了層雞皮疙瘩。

裴時殊拍拍黎宴靠近鎖骨的肩窩,轉身回到自己的跑車副駕駛,向黎宴揮了揮左手,蘭博基尼在場內三人目光中,重新啓動離去。

“黎哥,你還好嗎?”沈從景隐約聽到裴時殊臨走前,有跟黎宴說過句話,可他站的位置不遠不近,裴時殊聲音又壓得低,他沒聽清楚,再爾見黎宴的表情僅是略微愕然,沒有別的不好神色,約莫不是什麽難聽話,但關心是要關心的。

黎宴搖頭:“沒事,你等代駕過來,還是坐封鶴的車?”

封鶴走到黎宴身邊,視線掃了一下黎宴被別人觸碰過的地方。

沈從景看出兩人有話要說,忽略心底的壓抑和煩躁,他道:“你們先走,我晚點回去,住我那兒嗎?”

黎宴當然不可能再帶人借住他的房間:“我們去酒店。”

“OK。”沈從景的房子是二室一廳套間,三個人确實不好住,于是沒有挽留,“我不是不留你們,租的房子不大,住不下三個人。”

黎宴:“我知道。”他說話間,骨節勻稱的手指擦過他的衣領。

“亂了。”封鶴收手。

黎宴向沈從景道別:“我們走了。”

沈從景卻是清楚黎宴的衣服沒有亂,他看了眼面色尋常,透着冷漠的封鶴,不解掩藏在心底。

在這一瞬間,他腦中浮現出的念頭,令他感到荒謬又合理,以他對封鶴的了解,封鶴就不是一個會主動親近別人的性子,但對方顯然對待黎宴很是親昵,自認識起就是那樣,和好後重新保持親密也正常,可至于不惜撒謊的地步嗎?

黎宴坐上封鶴開的車。

進入車廂內,總算只有他們兩人。

黎宴系好安全帶:“找家檔次高的酒店住。”

封鶴:“好。”

黎宴看對方劃拉手機查酒店:“你怎麽回事?不好好錄節目。”

封鶴動作微不可察地滞停,即刻恢複自然:“你為什麽去gay吧?”

黎宴不想到處宣揚自己的社死經歷:“我在問你。”

“我來就是因為你在gay吧。”封鶴找煩了,将手機怼到黎宴面前,“威萊斯酒店可以嗎?”

黎宴随意地答道:“可以,定兩間。”

封鶴付款,接着導航過去。

“我在gay吧和你翹掉節目錄制有什麽關聯?”黎宴可沒有忘記前面的話題,不打算揭過,今天一個兩個都奇奇怪怪的。

黎宴沒那麽遲鈍,他自從到了36天,遇到的認識的人,對他的态度都有微妙的改變,雖然具體內情他不了解,但猜的話,他确定沈從景該是誤會了自己的性取向。

後面找時間解釋清楚就好了。

裴時殊他看不透,張牧歌——黎宴蹙眉,感覺對方很緊張,眼神有種妥協和自我放逐,宛如正在下定大決心一樣。

“錄制已經結束,不是中途跑出來。”前視鏡倒映出封鶴線條鋒利的下颚,他否定了黎宴話語中微妙的責怪,并不想在此事上糾纏,反駁以後轉換了新的談話,“你知道我……”封鶴沒說出最後三個字,含糊了過去,“我清楚這個圈子有多亂,你不适合。”

黎宴從對方意味不明的言語裏,理出藏于晦澀話術中的真實含義,他讨厭拐彎抹角和需要摸索的暗示,可有時候語言确實不能直白,即使他們關系很好,直白意味着冒犯,在不能探清人心的情況下,委婉的措辭不會讓人感到領地被侵犯的不适。

現在,黎宴認為自己不介意能和封鶴坦誠相待,給人釋放了請直接說的信號:“你怕我被騙.炮?”

“由于不會懷孕,他們玩得很開。”封鶴不加修飾地形容道,“你感情經驗不足,容易受傷。”

黎宴眼角下撇,木着臉:“我在你心中就一點不聰明,随随便便就會被別人騙身騙心?”

封鶴沒言語,雖然看出他的不開心,但堅持地沒有安慰。

“幾年沒見。”黎宴,“你越來越操心了。”

封鶴:“你讨厭的話,我……”

“我哪裏說讨厭了,你聽個話,就聽出這?”黎宴,“我是希望你能放心我一些,來36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是誤入。”

話音落下,黎宴發現封鶴的神色竟是更凝沉了,不該舒緩下去嗎?

瞧着就難過得很,可是眨眼間消失,猶若一場幻覺。

黎宴反複探究着封鶴的側臉,不好情緒沒有半點殘留,之前是眼花?

“那個人,你很熟?”封鶴餘光關注到黎宴看着自己沉吟,提出問題轉移他的思緒。

黎宴呆了下:“裴時殊?不,加上這回,見過三面而已。”

“他喜歡你?”封鶴停到酒店旁的停車場。

黎宴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

待封鶴下車,兩人走到一塊,進入威萊斯酒店。

“不知道。”辦理手續時,黎宴回答,他有時覺得裴時殊和自己相處超過安全線,有時又覺得對方在耍着他玩,更多的是這人性格陰晴不定,別想着去猜人心思,容易被戲弄。

封鶴呼吸一頓,黎宴的答複太暧昧,兩者肯定有什麽,完全沒有的話就會直接給個否定答案:“他是同性戀?”

黎宴:“我估計是雙。”

封鶴收起身份證,拿起房卡,和黎宴去等電梯。

見三面就了解這麽清楚。封鶴五指轉了轉房卡:“你對他觀感很好?”

“……”黎宴望着前方瓷磚上,經光線折射,破碎鋪展的封鶴倒影,“不好不壞。”

沉默。

電梯抵達一樓。

封鶴率先步入電梯,按下客房所在樓層。

“對了,你明天幾點回H城?”黎宴險些忘記自己定的面試。

封鶴想着反正偷跑出來,幹脆就晚點回去,無論哪時候回去都是要挨罵的:“下午。”

黎宴:“那跟我去面試,招公司的職工。”

“嗯。”封鶴。

兩人離開電梯。

“還有件事。”黎宴,“莊園在裝修,他們估計得居家辦公一陣,下個月中基本裝修完畢。”

封鶴:“好。”

“那,明天見。”黎宴走到自己的房間號前。

封鶴的房間與黎宴相連着。

黎宴轉頭與封鶴道別時,封鶴按捺許久的想法付諸行動,他傾身抱住黎宴,兩人身高相近,身軀仿佛鏡面般,每一部位都貼得嚴絲合縫。

“晚安。”封鶴的嗓音微微沙啞,簡單的兩個字音節緩慢拉長,在空蕩長廊裏清晰地響起,不被任何外界因素幹擾。

令人忍不住賦予特殊意義。

可當往真相奔去的時刻,第二句話斬斷了通往的前路。

封鶴:“我若是被節目組勸退,你會生氣嗎?”

仿佛被兜頭澆了一臉冰水,把黎宴亂七八糟的思緒凝固,沉澱進漆黑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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