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算計反算計
黎宴取掉身上的鐵鏈, 換上正常的衣物,由于傷的是頭,家庭醫生是建議去醫院進行專業的檢查。
一趟檢查下來, 折騰到下午一點, 裴時殊派過來接應他們的人, 因為兩人的強烈意見早早驅車回去了。
所以,醫院檢查結束,準備去哪兒的話, 只能靠自己了,封鶴開來的跑車, 暫時挪到一處停車場停着。
封鶴在黎宴檢查時, 去給黎宴買來一份清淡的蔬菜肉粥,冒着熱氣, 不見絲毫葷腥。
黎宴心道這也太清淡了,他頭上的傷問題不大,休養個幾天消腫就完事, 他腦殼硬沒傷到裏面,并未造成損傷。
“你呢?”黎宴問道, 他見封鶴手裏就拎着屬于自己的那份午餐。
封鶴默然須臾:“你先吃,我等會兒自己解決。”
黎宴把一次性塑料蓋子重新扣攏:“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去呗。”他看這份粥, 實在沒胃口,他的傷勢也沒必要住院。
說完, 不等封鶴拒絕, 黎宴攥住人的手腕, 準備離開醫院特意騰出來的等候區。
封鶴順手拿過黎宴手裏的粥和藥袋:“你想吃什麽?”
黎宴感受着空空如也的手指, 下意識握了握:“看附近有什麽。”
旋即, 他像是反應過來。
“你……”黎宴看着封鶴一派自然的模樣,“別是把我當瓷娃娃了?我拿個東西還是拿得起的。”
封鶴未置一詞:“你的傷醫生怎麽說?”
黎宴:“傷後24小時內冷敷,24小時後熱敷,每日再配着藥吃就行。”
封鶴點點頭,已打定主意吃完飯,就向節目組請假照顧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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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要是知道封鶴又中途跑路,先斬後奏鴿掉錄制,怕是真要容不下他了。
所以,在黎宴發現封鶴和誰通了電話挂斷,然後就打算出去播電話時,他叫住了人:“封鶴,你是不是該回H城了?耽誤你那麽久,別再誤了節目錄制,如果被挨罵了,你就說明實情,還被罵讓你經紀人罵回去。”
“我會跟穆存說。”莊園雖在裝修,招聘的員工不能到公司工作,但經紀人也不是一定要到工位才能上班,對方這幾天應該熟悉了封鶴的情況,只是讓穆存幫藝人找回場子,應該不難吧?
封鶴聞言,冷峻的臉部流露出難以言喻的神色,他歪歪頭注視講出這話的人,仿佛是第一次真正認識面前的發小。
“不行嗎?”黎宴蹙眉,不覺得自己的提議有問題,可為什麽對方一言不發,也不知是個什麽心思。
封鶴嘴角倏地翹起,低下頭輕笑:“好,很行。”
黎宴以自己的角度考慮,想到對方可能會有的顧慮,寬慰道:“不用擔心對不起盼着你出道的粉絲,她們盼你出道也是為了你未來在娛樂圈站住腳,接到好的資源增加曝光,吸粉固粉養活你自己。”
“還記得我給你說的墨魚嗎?”黎宴語調從容,帶着無法言說的篤定,令人忍不住信任,“版權在我手上,屆時從景導演,你好好拍戲,不會比別人差。”
封鶴盡管不明白黎宴從何得來的底氣,如此确定他拍戲就能大紅大紫,但心意他受了:“聽從安排,黎總。”
出人意料的稱呼,驚得黎宴面頰霎時浮起紅暈,嘟囔道:“說什麽呢。”
封鶴手指微動,壓抑住想摸頭的動作,他有句話沒說,聽從的安排是拍戲的規劃,留在S市的決定不會改變。
黎宴是今早趕到S市便直赴的泳池派對,沒有跟從景打過招呼,又倒黴地被暗算受傷,不得不留宿S市,只好現定酒店休息幾天再回A城。
封鶴跟着黎宴進了酒店,理由是幫忙敷藥。
黎宴除了頭部腫包,後頸肩也被砸傷,需要用紅花油揉按。
……
接到封鶴的電話,裴時殊不再與許家周旋,走出許家宅子就安排人去接應黎宴兩人。
封鶴提的衣服、家庭醫生和開.鎖.工具也都記上了。
裴時殊先驅車趕到封鶴發的位置,查看黎宴的狀況,運氣不好前方似乎發生了交通事故,造成一段時間的堵車,一個多小時才慢慢疏通。
等他到位置,人早不在了。
再轉去醫院,艱難尋找到停車位,給封鶴播去電話——黎宴的手機丢在裴時殊舉辦派對的地方,他只能給封鶴打電話,不過也可以給自己安排的人打去,但肯定不如封鶴知道得清楚,他懶得問來問去。
坐上出租去往附近酒店的封鶴,感覺到自己的手機震動,他差不多知道會是誰打來的,前不久展昀才跟他聯系過提醒彩排的事,他已經說清楚,對方不可能再給他聯系,節目組的話……
封鶴瞄眼身旁假寐的黎宴,他趁人上洗手間的期間,就給節目組講清不錄彩排,理由自然是他要照顧生病的家人,沒法到場,但舞臺公演前一定會趕到。
所以,現在能給他打電話的人。
封鶴望着屏幕上顯示的裴字,有種果然如此的淡定,接通。
“你們在哪兒?”裴時殊不廢話,單刀直入。
封鶴:“出租車裏。”
裴時殊擡起頭,自己錯過了,他深吸一口氣,抑制心中的郁悶:“黎宴還好嗎?”
“頭部遭受二次重擊,你說呢?”封鶴想到因對方的邀請,才會被小人算計的事實,對裴時殊的态度越發冷淡。
裴時殊倚住黑色的車門,略弓着腰看向地面,細小的石礫夾在地面凹陷處,經由來往車輛碾磨,石礫周邊散落着明顯的塵灰,聽到電話裏的描述,腳尖踩在石礫上,用着平靜的語調陳述:“我會給他一個交代。”
封鶴唇瓣微抿,是啊,裴時殊可以給黎宴一個交代,對方辦得到,那自己呢?
——能為黎宴做點什麽?
封鶴瞳孔中的光随着呼吸點點溢開。
一只手戳了戳他。
封鶴淪陷在某種沼澤暗地的思緒,抽回給現實一部分,看到是誰後,迅速調整出不露破綻的表情:“吵醒你了?”
黎宴搖搖頭,車上不是睡覺的地方,何況他傷了頭,輕輕碰到就疼,僅是閉着眼睛休息而已,當封鶴接電話起他便恢複了清醒,做口型回答:“剛醒。”
随即,指指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黎宴猜是裴時殊打來的,他有話想跟對方說。
封鶴把手機遞給黎宴。
“喂,我是黎宴。”
“嗯?”裴時殊稍頓,“怎麽不留醫院觀察?”
黎宴之前是聽到封鶴說的二次重擊,他理解封鶴心中有氣,不願好好回答,他自己的話,因為清楚裴時殊其實和許易濤沒關系,這場綁架純粹屬于意外,估莫在始作俑者那裏都是一時興起罷了。
“沒有大問題,休養幾天就好。”黎宴不是要跟對方聊自己的事,簡單答完,進入正題,“10分鐘後有空嗎?我會給你回撥電話”
“有。”裴時殊拉開車門,打算待車裏等待,在黎宴電話打來前,哪也不去。
黎宴:“那先挂了。”
封鶴出聲,把手機推回到黎宴手裏:“你找他有事?他說了會給你交代。”這是提醒黎宴,裴時殊現在是認為自己有虧欠的态度,如果要和對方談什麽條件,可以考慮到這樣的态度帶來的隐形優勢。
“我知道了。”黎宴朝封鶴笑了笑,笑中滲出絲縷危險,“你是不是不打算回H城?”
“……”封鶴不想騙黎宴,又不想直接承認,唯能沉默。
黎宴瞪他:“陽奉陰違?真有你的。”
之前是被文字游戲擺了一道,過了會兒,黎宴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那話的不對勁,封鶴壓根沒明确回應是否回H城,更像是讓他暫時安心的緩兵之計,再看封鶴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死皮賴臉跟着自己回酒店的堅持,他要再反應不過來,就真的是傻子了。
“我已經跟節目組請假了。”封鶴堵住黎宴可能催他走的話,“節目組也同意了,我不可能又反悔回去。”
黎宴找回點過去自己被對方纏得不輕,卻又拿人沒辦法的無可奈何,動動唇放棄勸說:“随你便。”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封鶴握住黎宴的手,一雙幽深的眸子盛起穿透車窗的暖陽,最有溫度的地方全是黎宴的影子,“可對我來說,你很重要。”
黎宴被抓住的手背藏于封鶴蘊有熱意的掌心間,燙得他心尖顫了下,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即将成形的瞬間。
封鶴添上了後面的話:“你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黎宴一怔,他們自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同樣的家世,同樣的親緣淡薄,所愛的爺奶皆不在世,封鶴把他當作唯一的親人,他怎麽能辜負。
黎宴反握住了封鶴的手,他說得鄭重:“我也是。”
車廂一時安靜下來,直到司機通知兩人到地方。
下車時,自然會松開相握的雙手。
黎宴和封鶴進入酒店,直達客房,封鶴為黎宴準備冷敷的毛巾和冰塊。
還有揉按後肩的紅花油。
黎宴打開暖氣,讓屋內暖和起來,待會兒他要脫下外套抹藥,避免着涼。
繼而,他給裴時殊打了電話。
對方秒接。
“黎宴。”裴時殊等了八分二十三秒,沒到10分鐘,并不長,可對裴大少來說十分新鮮,從來是別人等他,如今卻是他等別人,這不代表他就喜歡被冷待,只是……他也說不清只是什麽。
黎宴因他的迅速接通,臨到口中的話滞停稍許:“嗯。”
“說吧,有什麽要跟我談的?”裴時殊。
黎宴也不賣關子:“許易濤的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不是幫忙。”裴時殊為他下的定義換了種方式強調,“處理許易濤的事就是我的事。”
黎宴不糾結這種細枝末節,言明自己的目的:“我要收購許氏的産業。”
裴時殊眉宇間滑過陰晦,他是打算給黎宴一個交代,畢竟是在自己舉辦的聚會裏出事,他有一定的責任,而且許易濤的作為也十足打他裴時殊的臉,他會給許易濤一個深刻的教訓,可不代表着會把人根基都給搗毀的地步,沒到需要做到這麽狠決的程度。
但是黎宴首次提的請求,裴時殊不準備反駁:“讓我幫你對付許氏?”
黎宴敏銳地聽出裴時殊改變的細微用詞,現在不是對方的事了,是幫他對付,這個幫字的含義是需要用掉人情的,還不一定夠:“我出資金,你出力,事後咱們五五分。”
“五五分就不必了。”裴時殊察覺到黎宴話語裏淡下的熟稔,他好不容易跟人處出的朋友關系,可不能因為那許易濤沒了,“一九分,我拿一成便行,欠你的人情仍在,至于我說的交代,你既然要許氏的家業,那我就讓許易濤過得更貧苦,怎麽樣?”
比如染上賭瘾,耗去家裏儲藏的和辛苦掙來的積蓄,被讨債打手整成殘疾,生活不能自理,活在角落裏自生自滅。
裴時殊談到交代時的口吻,輕松寫意,不曾洩露分毫隐藏在底下的狠辣與殘忍。
黎宴确實沒發現,他的心神被另一種思緒占據,在得到裴時殊的承諾後,他微微垂眸,掩住眼中成功的精光。
以前是沒有更好的懲罰法子,因為手中無刀,只能等人自作死,他再出手毀掉對方賴以生存的大樹。
一直以來衣食無憂的人上人,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底層人的辛苦生活,總是會過得不順心的。
可沒想到對方的作死是利用權勢找他的麻煩,他這點東西頂多判許易濤三年牢獄,這讓他明白想要對方重罪,就要出現許多受害者,他不能等到那時候。
但要達成他的目的,僅收購許氏企業還不夠,得讓許易濤餘生過着比牢獄還要糟糕的生活。
他自己後面想辦法,或許不是達不成目标,但若有裴時殊出手,他可以輕松不少。
黎宴的以退為進,不僅沒失去裴時殊的人情,也達到了他想要許易濤過得不好的結果。
“你手機在我這裏,給你送過來?”裴時殊。
“你讓人送到雅琪酒店,到了打現在的號碼。”黎宴,“這三天我都會在酒店裏。”
“行。”
結束和裴時殊的通話。
後腦勺的冰意終于傳導進他正處在高速運轉的神經中樞中。
“嘶——”
“疼?”封鶴不知給黎宴敷了多久,聽到黎宴的嘶音,按着冰毛巾的力度減輕。
“不疼。”黎宴就是涼的,腦後的包因為冷敷,幾乎失去綿延不絕産生的刺痛,他問道,“敷了多久啊?”
“我們進酒店時是1點56分。”封鶴手機不在身上,又沒戴手表,回憶着自己進酒店看到的挂鐘時間,預估道。
黎宴點開手機,現在2:28。
“那應該冷敷得差不多了。”黎宴算了時長,冷敷5分鐘應該有了,“用紅花油幫我按後頸肩吧。”
封鶴放下裹着冰塊的濕毛巾,被沁得冰涼泛紅的手指撚了撚,看到黎宴脫衣服,他阻止道:“等會兒,我手很冰。”
黎宴扭頭,見人正試着讓手産熱,他又把脫下的外套穿回來,知道對方是為自己冷敷才凍着手指,現在為了不冷到他,打算把手搓熱再給他揉傷,黎宴有點不好意思,想替對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要不塞我衣服下?我挺暖和的。”
封鶴看向他,語氣飄忽:“塞哪兒?”
“我肚子上,腰也行。”黎宴覺得這辦法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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