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回門劫

卿卿來到玲珑山下,上山之前,她從秋月手裏接過禮籃,然後笑着對她們說:“老爺不準閑人上去,所以要麻煩你們在這兒等我。”

“夫人吩咐過要好好伺候您,如夫人別令我們為難。”秋月鞠身說道,面上恭敬可語氣有些嚣張。

卿卿想了會兒又道:“那好,那你們就跟我上去,萬一有什麽東西竄出來,別說我事先沒講過。”

幾個婢女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害怕。秋月膽子頗大,死命要陪在她左右,然而剛上了級石階突然有什麽東西打在她腳下,“啪”的一聲很響,她不由驚叫起來,馬上退回原處。

見她花容失色,卿卿忍不住掩嘴輕笑起來。“我說讓你小心了吧?你們就在這裏等我便是,用過午膳我自然會下來,不必為我擔心。”說着,她轉身上了玲珑山,留下幾個小婢女守在那兒,秋月又窘又氣,可說不得她半點壞處。

走了一半的山路,卿卿就看到哥哥的身影,他坐在大石頭上,蒼白的面容很是憔悴,就像一宿沒睡。卿卿放下提籃向他招招手,蕭墨擡眸見她頓時有了神采,他從石上跳下,像陣輕風來到她面前。

“哥,這個重死了,我拎不動了。”卿卿指着地上彩籃,裝作小狗模樣哈吐幾下舌頭。蕭墨勾起唇角,淺笑淡而無痕。

“怎麽還像小孩子?”他像在責怪,不過語氣中滿是憐愛的味道。卿卿擡頭彎起眼眸,如同平常笑得無邪。見她仍是副沒開竅的模樣,蕭墨懷疑起昨晚她有沒有圓房,不過就算沒有同床也與他無關,畢竟她是別人的妾,圓房是早晚的事,這樣想來心中幾分欣喜便消淡了。

“來,哥幫你拎。”說着,蕭墨就拎起地上的彩籃,好幾斤重的東西到他手裏就如片樹葉,看起來毫不費力氣。卿卿高高興興地跟在他身後,同他一起進了浮影閣。

打開門,一股子肉香撲面而來,卿卿兩眼放出饞光,左顧右盼到處轉悠,尋思這香味從哪兒飄來。

“好香。哥,是你在燒東西嗎?”

“我正在煮湯,你來當然得燒些好菜。記得你小時候愛吃肉,現在也定是肉吧。”

蕭墨一邊說着一邊将彩籃放到桌上。卿卿三步并兩步跳到他身邊歪着腦袋說:“嗯!我喜歡紅油燒的,又油又亮,一塊就能配好大碗飯。”

蕭墨挑起劍眉,似乎不信。“既然這麽愛吃,怎麽也不見你胖?”

“動得多了也就不胖了。沒想到哥哥還會做飯燒菜,我怎麽不知道?”

“孤身在外,總要學着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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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很淡,聽着讓人心酸。近些年來走南闖北,經常居無定所,有時餓了就随便找些東西吃,只要能活下去他什麽都會往嘴裏塞,當然他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小妹,也不會讓小妹知道自己幹的勾當,他只想當個好人,至少在她面前永遠做個好人。

然而這句輕描淡寫的話讓卿卿十分難過,她明白哥哥吃了許多苦卻從來不肯讓她知道,她心疼他的孤單寂寥,責怪自己沒法照顧陪伴他,先前的僞裝頓時支離破碎,卿卿突然撲到他的懷裏,兩手緊緊抱住。

“哥,以後我不能常來看你,你可要多多保重。你要知道妹妹無時無刻在想着你、念着你。”

她噙着眼淚,硬忍着不掉它掉下,她喜歡哥哥,舍不得離開他,一想到以後很難相見就心如刀割,可是她已暗暗發誓,不再讓哥哥看到她流淚的模樣,所以只能強忍悲痛,咬得嘴唇發白。

這一剎那,蕭墨只覺得身體裏有東西碎了,如針一樣刺入五髒六腑,他不由死死地将她抱在懷裏,恨不得将她融到身子裏,這樣便無人能夠奪走。

“別擔心,哥哥沒事。最要小心的是你自己,這裏是龍潭虎穴,水比你想得要深,若是哥哥不在,你定要多加小心。”他低聲說道,嗓音沙啞無比。

“我不怕,我心裏有你,想到你就不怕了,我絕對不會讓人再欺負我們。”

卿卿咬緊牙關,字字是釘,就像怒極的獸死守着自己的巢穴、守着自己的至親。蕭墨猜到她定是遇到什麽事,要不然不會落到這一步,可她的嘴比鐵打得還要牢,無論如何都套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就飄來股糊味兒,蕭墨想起炖的湯連忙跑了出去,拿進來時一鍋子肉已經燒焦了。這算是最後的團圓飯,菜還是焦的,不過兄妹吃得倒很歡,因為從今往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坐在一起,分離的時間太久,而相處的時候卻太短。

卿卿說蕭夫人不準讓她跑這兒來,不過她會想辦法偷跑過來,如果實在跑不出來就在院子裏挂上紅燈籠,若哥哥能夠看見便知道她正在想着他。蕭墨聽後微微一笑,說若是看見,他晚上會來找她,當然必須得偷偷的。卿卿連忙點頭道好,然後伸出小指和他拉勾。

卿卿按照蕭夫人的吩咐用完午膳就離開浮影閣,臨行之前她依依不舍,兩手始終拉住哥哥舍不得松開,蕭墨将她送到山下,然後在秋月她們發現之前便遁入竹林深處。秋月見到卿卿後就回疊錦樓複命,卿卿與春初兩婢女走回沁園,一路上她很少說話,眉頭始終蹙着似乎藏了許多心事。春露眼尖,見她悶悶不樂就說了幾句玩笑話,卿卿也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不高興,聽後就裝作開心地輕笑起來。

她們一行走到沁園,還沒進門就聽到“嘭”的一聲,卿卿吓了一跳,探頭往裏望去。守門婆子見她回來,連忙走到她跟前,苦着個臉又急又無奈地說:“如夫人,老奴不是沒看好啊,這……這……”話還沒說完,又見一只玉壺從屋裏飛了出來,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砸,全都給我砸了!一個都別剩!”

這是蕭滢的聲音,卿卿先是一愣,然後提起裙擺匆匆地小跑過去,她剛要踏進屋子,一座象牙船雕就砸在她腳邊,卿卿不由往後退了一步,驚愕地看着在她屋裏撒野的衆人。蕭滢回頭看見她頓時兇如夜叉,然後二話不說地沖過來狠狠地抽了她兩個耳光。卿卿被她打懵了,而身後的兩個婢女見到是蕭家大小姐,也不敢上前說話。

“你這不要臉的下人!我把你當作好姐妹,你把我當什麽了?看看你安得什麽賊心,勾搭我二哥不夠,竟然勾搭我爹,你死不要臉你!”

蕭滢雙眼通紅,憤憤地含淚咬牙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卿卿就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蕭滢罵得不解恨又沖上前去揪住她頭發掴掌狠打。

蕭滢是蕭瑞的掌上明珠,府裏的人都不敢傷她半毫,可是她越打越兇狠,一把扯散了卿卿頭發又拉去她半邊衣裳,整個就是潑婦胡鬧,下人們見這般也顧不得了,連忙上前勸她松手。

蕭滢潑辣任性,自然不會輕易放手,卿卿連連往後躲,不小心掉了一只繡花鞋,沁園裏亂作一團,轉眼那只鞋子不知道被踩踏到那兒去了。面對蕭大小姐的無理取鬧,卿卿心裏委屈又氣憤難平,她明明不是這種人卻被人潑了一身的髒水,而連她最要好的小姐也這般污辱她。卿卿被逼得急了,幹脆還手過去,猛地将蕭滢推開,蕭滢一趔趄差點仰翻在地,旁邊婆子見狀連忙伸手扶上。

“我什麽時候安過賊心?什麽時候勾搭過你二哥?這麽多年我盡心盡責把你當親妹妹,你倒聽了別人幾句閑言碎語就到我這裏來鬧騰,怎麽也不好好想想,我是這種人嗎?!我會這麽做嗎?!”頭發淩亂不堪,衣裳又是破破爛爛,卿卿眼眶泛紅,瘋子似地對着蕭大小姐橫眉豎目。

蕭滢聽後臉一陣青一陣紅,用力甩開下人扶過來的手,不甘示弱地挺身回嘴:“我哪裏有冤枉你?你敢說你沒找過爹爹嗎?敢說沒存過私心嗎?你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撕爛你這張盡會甜言蜜語的嘴!”

話落,她便伸出手作勢要撕。卿卿直接擡手拍掉,兩眼含憤,怒聲道:“我敢說我沒存過私心!別人亂嚼舌根也就算了,你與我處了這麽多年,你還不明白嗎?你還不信我嗎?”說着,卿卿突然沖回房裏,出來之後手上多了兩個青花瓷瓶。

“你不是要砸嗎?我來替你砸!”

“哐當”兩聲,卿卿把價值連成的青花瓷瓶砸了個稀爛,碎瓷濺到蕭滢腳邊,她不由抖瑟了下。

“你們這些個別愣在那兒,快來幫我一起砸,把這處園子砸光。”

卿卿咬牙一把地拉過幾個婆子把她們推屋裏去,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婆子們一臉尴尬,杵在那兒不知道怎麽辦好。

“動手啊?怎麽不砸了?我告訴你們,今天不砸了這個院子,誰都別想走!”

卿卿混身發顫,似乎是要争個魚死網破。婆子們見她這般心裏沒了底,都不敢輕舉妄動。蕭滢小嘴一扁,突然放聲大哭,好似一肚子的氣悶忿怒實在憋不住,委屈得落了淚。

“我掏心窩子地待你,你卻拿我當墊腳石,踩着我的心口往上爬,這種事你怎麽做的出來?!你不要臉!”語畢,她又忍不住沖過去,婆子見勢不對馬上拉住她,直說:“小姐,算了,算了。別計較了。”

“別誣蔑我!我從沒這樣做過!你們旁邊這些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安了什麽心!”卿卿辯白怒罵,而蕭滢不知被誰洗了腦,一口咬定她居心叵測,說什麽也聽不進去。沁園內吵得天翻地覆,不知是誰突然大聲怒喝:“夠了!你們全都閉嘴!”

(欲知詳情如何,請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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