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誤撞春光

纖纖小手柔若無骨,極緩極輕地解開衣結放下青絲,投在地上的淡影猶如靈動的畫,慢慢地撩着勾着。蕭墨失了分寸,只覺心底有什麽東西在撓,撓得他坐立難安,心癢難耐。在這樣下去定會出事的!他心中暗想,随後憑着僅存的一絲清醒硬是克住欲念,起身往外走去。就在這時,只聽“嘭咚”一聲架子突然散了,他不自覺地轉回頭,就見小妹裸着半身木讷地站在那兒,手上還拿着一件半濕的內襯。

緞似的墨發滑過香肩掩住了半側裸/胴,火光之下,玉脂似朝霞映雪,隐約有股淡香;那片胸/乳豐盈嬌嫩,尖上凝着一點玲珑紅丹正如相思鳥的喙兒微微上翹。意識恍惚而過,欲念瞬間清醒,蕭墨徒然睜大雙眼,喉頭發緊,呼吸也随之急促。他的目光鎖在她身上半點都挪不得,深藏在心底裏的野獸正在張牙舞爪,蠢蠢欲動。

卿卿怔在那兒,早已忘了冷,身子繃得緊緊的,手心也冒出了汗。她不知這架子怎麽會倒的,只不過輕輕碰了下它就垮了,而哥哥正巧站在那兒。見到哥哥在看,卿卿如夢初醒,回過神後不由尖叫,連忙将手中內襯遮住春/光。蕭墨被這聲音叫回了魂兒,一下子滿臉通紅,急急忙忙轉身避開,一時間尴尬不已。

卿卿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躲也不是逃也不是,剛才實在令人難堪,想着想着都快哭了。蕭墨也是心亂如麻,他極力穩住心神,故作鎮定地轉身彎腰撿起木枝架好,接着把地上衣袍一件件重新挂上,自始至終不敢斜視。

“沒事了,早些睡吧,哥哥會看着的。”

他低聲而道,說完就打開包袱拿件幹淨內袍鋪在地上退回另一邊。卿卿臉紅發燙,忐忑不安,一時半會兒都不知該怎麽辦好,好不容易平複心緒,她只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小心翼翼地挂起衣裳,然後躺上衣袍折起一半蓋住身子,接下來便是死一般的寂靜,她不敢出聲,蕭墨也沒出聲。

“噼啪”,柴堆裏爆閃出幾顆火星,火苗熾熱耀如白晝。卿卿凝眉望着翻來覆去,腦子裏都是先前光景,她知道哥哥在看,而且看得失魂落魄,想來就覺得羞人,可不知為何心裏并無不悅,反而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卿卿不明白這是什麽,越想越是煩亂卻難以自制,她不禁有些慌張,忙不疊地将古怪念頭甩開硬逼自己睡下。

聽不見小妹那邊的聲音,蕭墨暗松了口氣,他側首往那邊看去,擋在他們間的屏障被火光暈成一團豔紅,就像她胸前凝丹嬌媚撩人。這一刻血液翻騰,他恍恍惚惚,意亂情迷,心中欲/火快要将他燃盡,想撓卻撓不得。蕭墨閉上眼睛不願去想,可睜眼閉眼都是她的婀娜,近在咫尺,觸手可及。這真令人生不如死,他煩郁難安起身坐到洞口邊好讓冷風把自己吹醒,可這刺骨寒風拂到面前卻成了她的雙手,輕柔地擁着他、攏着他。

“卿卿……”他喃喃低語,伸手想擁她入懷,可剛要觸碰,眼前就多了道血染的門。心愛的小妹不見了,他心急如焚,就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轉,然而無論往哪兒走都找不到出路,漸漸地又餓又渴,兩條腿似灌了鉛擡也擡不動。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放眼望去有群小娃兒和他一樣迷失在此,絕望地尋找出口。衆人之中有人倒下了,瘦小的身子被人踐踏着,他情不自禁走上前蹲身抓住那人的小手。那人眼露乞求,似乎希望他能幫他一把,可是他很餓,餓得燒心燒肺,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活下去找妹妹,他見到臂上嫩肉竟神差鬼使地咬了上去,像狼一般地嚼吞,那道門在慘叫聲中緩緩開啓,擡頭只見卿卿站在那兒未着片縷,凝脂似的肌,玉雕般的乳,如初蕊含嬌半羞半澀……

蕭墨驀然睜開雙眼,晨曦刺目,他連忙伸手遮住額頭擋開強光,額上一片密汗,像是剛被人潑了水,他昏昏沉沉頭痛欲裂,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神。好像剛做過個夢卻不知道夢到了什麽,蕭墨想了很久只記得卿卿在這兒,他撐起身子往旁邊看去,火堆已滅,衣袍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那兒,而小妹卻不在這裏。他心頭一緊,忙彈起身走出去,剛出洞口卿卿就走了進來,兩人一不小心撞個滿懷。

四目相交,卿卿頓時臉頰飛紅,趕忙低頭往後退了半步。蕭墨也有些不自在,東張西望就是不敢正眼看她。兄妹兩僵立在那兒,過半晌,卿卿才小聲說道:“我去外面晃了一圈,采了些果子回來,可甜了。”

她拿裙擺兜了許多野果,兩手髒兮兮的還擦破一塊皮。蕭墨低頭看見不由生氣起來,眉頭一擰将小山果放旁邊,然後取出帕子替她把手擦幹淨。

“誰讓你到處跑的?遇到刺客怎麽辦?摔傷了怎麽辦?被狼吃了怎麽辦?以後不準跑出我眼皮子底下!”他一本正經地教訓着,神色嚴肅認真,語氣也比以往重,卿卿聽後卻忍不住咯咯直笑,一邊笑一邊說他比老頭還啰嗦。見她毫不當真,蕭墨越發不悅,一改沉默寡言之色,狠狠說了她一通。小妹直接回他一個鬼臉,弄得他哭笑不得,落敗收場。昨夜尴尬就這般悄悄淡去,誰也沒有提及,像是都忘光了。

裹腹之後,蕭墨便帶着卿卿繼續趕路,一路上他都緊緊牽着,生怕她會掉似的。卿卿跟在他身後翻山越嶺,再累也不吭聲。為了躲過追殺,兄妹倆不分晝夜拼命奔波,餓了就采些野果烤幾只小獸充饑,累時就在山洞或樹上歇腳。得了閑空,卿卿便替蕭墨捏肩垂腿,說幾個小笑話解解悶,見她笑得歡暢,蕭墨真覺得這不像在逃命,說是游山玩水更為恰當,若能一輩子游玩隐居倒是件樂事,可蕭家不願意放過他們,殺手刺客接踵而至,惡戰幾乎不斷。危難之中,卿卿只能忍住血腥和哥哥同進同退,一次次闖過鬼門關。走了大半個月,他們終于出了山路,途經官道直至落陽關。

落陽關是入天水的必經之路,此地守衛重重,耳目衆多。蕭墨料到蕭家定會派人堅守,所以在進城之前,他拿出兩張□□與卿卿喬裝成祖孫混入人堆。城門處查得甚嚴,兩排重兵立左右兩側,只要臉上有疤或有胎記的就不分皂白統統扣下。看到這般陣勢,卿卿不由慌張起來,兩腿像被焊住無法動彈,蕭墨連忙握緊她發顫的手,在她耳邊小聲道:“不必害怕,凡事有我。”聽到這話,心頓時着了地,卿卿深吸口氣,牢牢記着哥哥囑咐過的話,緊跟在人群後一點一點朝城門靠近。

城門官拿着兩幅畫像比了許久,一會兒看下蕭墨一會兒又看看卿卿,兩人相貌與畫中之人相差甚遠,但城門官仍有些不放心,伸手拽了下蕭墨的花白胡子。蕭墨忙按住唇須,裝出老者模樣顫聲道:“哎喲,官爺輕點,我這一大把年紀了可受不住喲。”聽到這般聲音,卿卿心裏發笑,可又不敢笑出來,那城門官又細查了番,終于點頭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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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城門,卿卿大松口氣,蕭墨仍柱拐棍顫顫悠悠地朝前走,一邊走一邊不忘注意四處,到了間不起眼的客棧前,他停下腳步,然後呶下嘴遞上眼色,卿卿收到之後便扶着他入了小客棧。掌櫃見之殷勤迎上,為了不讓人起疑,他們只要了一間房,準備住一晚上就走。

小二帶他們入了客房,擺上壺茶後便退了出去。這間房不算大,一張通鋪夠睡兩人,蕭墨往窗邊窺探幾眼又檢查下過道,确認沒有可疑之後才站直身子恢複常态。卿卿不知臉上面具是什麽模樣,進房第一件事就是找面鏡子照照,當看到鏡中人之後不由吓了一跳,這張男娃臉真是其貌不揚,扔進人群裏絕對找不到。她伸手摸幾下面具,感覺就和真臉一樣,回頭看到花白頭發的大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這玩意真有趣,從來沒有見過。”

“當然,這可貴重得很,小心別弄壞了。”蕭墨說得煞有介事,卿卿聽後再也不敢去碰,就對着鏡子嘟嘴揚眉,一個勁地做鬼臉。

拾掇好一切已近晌午,正好是用飯的時候,蕭墨念着這些天風餐露宿就想帶上小妹去酒樓補頓好的。卿卿聽後自然樂得不行,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入了酒樓,她就迫不及待要吃肉,蕭墨皺眉苦笑,然後叫來小二上幾道廚子的拿手菜。小二連忙道好,接着替他們斟上茶水,拿上一籠饅頭先墊着。

看到白面饅頭,卿卿兩眼放光,忙不疊地伸手抓上,誰知饅頭燙得抓不住,她嘴上喊燙手裏卻舍不得扔,就像猴子取火栗來回換手不停吹氣。這還是蕭墨第一次見小妹這般,雖說換了張臉有些難看,可模樣有趣得很,他心裏暗嘆沒能看着小妹長大,真是少了不少樂趣。

小二陸續端上幾盤葷食,卿卿這裏夾塊肉那兒夾塊雞,見哥哥不動筷子,她就随便往他碗裏塞了點菜。正當兩人吃得高興,旁邊一桌聲音大了起來,看着都像是酒喝多了。其中一人更是旁若無人,滿臉通紅猛拍案面,随後扯着破嗓子大聲道:

“我說吧,蕭瑞是被他的小娘兒們害死的,你們還不信。”

桌上衆人神色各一,可都是聽得津津有味,連連起哄欲聽下文。那人得意起來,放下酒盞故作神秘湊到中間,可說話的嗓子還是一樣的大。

“那娘兒們可厲害呢,不但把蕭瑞迷得暈頭轉向,還和他兩兒子偷偷幹過,結果東窗事發,她就下毒把人害死了。你們別以為這樣就完了,那娘們兒還有個奸/夫是她親哥哥!”

話音剛落,衆人嘩然,有人不信便說:“此等家醜咋會被你知道呢?人家好端端的倒被你給弄臭了名聲。”

“這咋會亂說呢?都城內可是人盡皆知啊,這家越大啊烏七八糟的事就越多。再說了,那娘兒們聞着臭吃起來香,要不蕭家父子咋會如此受用,一個褲子還沒穿上,另一個便上了。”

“哈哈,怕是一起上的吧。”

衆人哄堂大笑,他們說的話一字一句原封不動地入了蕭墨的耳朵,他擡頭看向卿卿,只見她坐在那兒垂着眼眸啃起手中饅頭,看上去無動于衷,可是她最愛吃的那幾道菜再也沒碰過半下。蕭墨不由握緊雙拳,招手叫來小二結帳,小二見之皺眉說菜還沒上齊,他直接讓他把菜退了,然後扔上一錠銀子,拉起卿卿的手就走。

一路上,卿卿都沒說話,到了客棧入了客房,蕭墨把門鎖好,接着撕下臉上面具,當他伸手去撕小妹面具時,這才發現她淚眼朦胧,哭得傷心。蕭墨見之無比心疼,連忙伸手拭去她臉頰清淚。俗話說人要臉樹要皮,一個姑娘家被說得如此不堪,怎能受得住呢?聽到那樣的話誰都不好受,他只恨自己封不住世人的口,心疼寶貝妹妹被人糟蹋,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勸她別哭。

卿卿無言以對,雖然不像那人說得淫/亂,可她也沒好到哪裏去。其實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并不重要,怕只怕哥哥知道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定會以為她太不自重。想着越是難過,可不敢在哥哥面前大哭,甚至連看都不敢。卿卿心中有愧,自覺無臉對他,她急急地吸下鼻子,然後轉身抹去眼淚硬是把哽咽吞回腹。

“沒事了哥,我不哭。”

她靜得突然,淚還沒擦幹,笑就挂上嘴角。蕭墨知道她愛哭愛撒嬌,一下子變成這般反而不太習慣,他情願小妹像麥芽糖似的黏着他,也不想見她冷靜得異如常人。蕭墨凝眉而望,冷愛之色溢于言情,他伸手輕摟住她單薄的身子,貼着她的耳畔柔聲而道:“一切有哥哥在,你不用害怕,也不用理會。”

觸碰這熟悉的溫暖,淚水又忍不住奪眶而出,卿卿埋首在他胸膛輕聲啜泣,小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蕭墨扶住她削瘦的雙肩眼神變得幽暗深邃,他本想放棄恨意隐于市井,好好地過為數不多的日子,可如今看來不得能便宜了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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