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拓跋朔
穿過宮側甬道,過了中庭門便到了王子住殿, 好久沒走這條路, 重新踏上白石磚, 心境又與以往的不同。說來拓跋朔還算她半個夫子, 他有一手好字,措詞用句嚴謹, 每當收到其書信,卿卿都會揣摩這妙如畫的墨跡以及平時不常用到的西夏文。信中他以你我相稱, 字裏行間親切坦誠, 毫不做作, 他視她為知已又尊為師長,所以卿卿也不好意思不回, 免得傷了他一片苦心, 當然趙墨見了自然不悅, 只不過沒有明說而已。
正想得入神,一道龐大黑影突然撲到她跟前, 卿卿吓了一跳連忙往後退。緩過神後,她定睛一看, 只見一頭小騾子般大的黑狼正呲牙咧嘴地盯着她,背上黑毛根根豎起,似乎她再多走一步就會成為他的腹中肉。黑狼聞到生人味兒滾出一聲沉沉低吼, 它猶如門神在殿前徘徊,無論走到哪兒兩只閃着綠光的狼眼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安侍官也被攔在了外面,他哭笑不得地彎腰皺眉, 以商量的口氣和黑狼說:“這是主子請來的客人,放我們進去好不好?”
“嗚~呼!”黑狼鼻子噴出一團熱氣像是不同意,安侍官回過頭為難地朝卿卿擠出一笑。
“吉旺,進來。”一聲輕喚,黑狼豎起耳朵,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歡地跑了回去。卿卿三魂掉了兩兒,七魄只剩一半,她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狼,以前在山裏也沒見過,若沒記得它就是那只臭臉小家夥吧?
“趙醫士,裏面請。”安侍官把她的魂魄喚了回來,卿卿吞了口口水,捶幾下發軟的腿,牽強扯起淺笑和他進門。剛跨過門檻就見一少年立在廊下,身姿挺拔;氣宇軒昂,身上立領素袍恰如這月色,無意間暈上一抹潋豔火光。腳邊的黑狼正伸長脖子眯眼享受主人的輕撫,少年擡頭見她彎起眼眸,連忙拄起手杖一拐一瘸地走來。
“趙醫士。”他十分興奮,笑得異常燦爛,琥珀色的雙眸璀璨如星,只是嗓子粗得像鴨,說話聲音比鴨叫還難聽。沒想到大半年沒見,他竟然比自己還高,卿卿看看他的腳又擡頭看向他的臉,曾經陰郁少年大有長進,一張娃娃臉脫不了稚氣,不過舉止倒有了王族的風範,不像從前只會嘟嘴耍脾氣。
“參見王子殿下。”卿卿依制捧心施禮,此時她也非常高興好像見到老友激動難安。
“你太見外了,快些進來。”說着,拓跋朔歡喜地引她入殿,那只黑狼也跟着想進去,誰知拓跋朔忽然停下腳步指着它嚴聲道:“不許!誰讓你不聽話,你就呆在這裏好好反省。”
眨眼間,冷酷大狼就溫順了,它睜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擡頭看他,嘴裏還滾出嗚嗚哀鳴,見拓跋朔不理,它只好無趣地舔下嘴,宛如嘆氣似地趴在地上蜷縮成團閉眼小睡。卿卿忍不住發笑,這不聽話的家夥如今被訓得服服貼貼,可愛得讓人想摸。不過她剛靠近,黑狼就睜開雙眼兇相畢露,卿卿不得不把手縮回去。
安侍官見人入座,忙不疊地命奴婢奉上茶點。這麽久沒見很多話無從說起,不過卿卿還是先盡醫士本份替拓跋朔把脈。他恢複得比預想的好,腿也不像以前纖細無力,但是能像常人這般行走自如,還得再下一番功夫。卿卿正琢磨着如何行針,拓跋朔就在旁側偷睨,她依然溫婉可人,手上帶着股淡淡藥味,不知不覺他就入了迷,目定神懾紋絲不動。
“殿下,該服藥了。”安侍官忽然出聲,拓跋朔回過神後頓時知道失了分寸,不禁面紅耳赤從他手裏接過藥碗。卿卿并未注意,她一邊收起脈枕一邊笑問:“這段日子感覺如何?”
“和以前差不多。”拓跋朔擰眉服藥,還時不時地偷瞥她兩眼。
“嗯,恢複得确實不錯,不過再加兩味藥會更好些,明天太醫來之後麻煩把這個給他,他看了自然會明白。”說着,卿卿提筆寫下一方子交給安侍官,安侍官雙手接過後便恭敬退下,留這二人獨處。
拓跋朔兩眼眯起一直在笑,而卿卿是哭笑不得,思量着該與他如何相處,如何把握其中分寸,其實她很喜歡這小子,視他為胞弟,但是拓跋朔的心思比她複雜,所以這也叫人為難。
“都城好玩嗎?”拓跋朔伸手取出金盤中的葡萄遞給她吃,看來他還不知道他們此行有多麽艱辛。卿卿也不想多事,微微點頭笑着道:“還成,不過我更喜歡這裏。”
“嗯,聽說皇帝老兒脾氣差,還不如在這裏自在。”拓跋朔懶懶地靠上軟墊,手撐額處随心而道,他似乎沒把燕皇放眼裏,不過拓跋氏族稱霸一方,除了名號和疆土其餘與燕氏不相上下,傲也有傲的道理。如今新君急于除掉拓跋氏,戰火一觸即發,他這般淡定好像有些過頭,局勢不穩想必他應該清楚,或許少年不知愁滋味,卿卿猜不透他的心思,難得相見她不想讓煩心事擾了愉悅,只字未提明日出征之事。
“聽說明天你要走,是嗎?”不知怎麽的拓跋朔突然問起,兩眼汪汪地看着她就和剛才吉旺一樣,只差沒多副尖耳和毛茸尾巴。他年紀還小,喜怒全都浮在臉上,卿卿頗為意外,因為這事沒幾個人知道,不過看他失落惆悵,她不由莞爾而笑,微微點頭。
“是的。”
“你太弱了,怕會受不住。”拓跋朔皺起眉頭,兩眼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她一回,然後無奈搖頭。“勸你別去了,随軍醫士多得去,況且你還是女兒身,不方便。”
“多謝殿下關照,可事關緊急,我必須得去。”
“是因為你喜歡的那個人嗎?”拓跋朔盯着她的雙眼直言問道,卿卿心裏咯噔頓時語塞,見她吃驚,拓跋朔已經知道了答案,孩子氣似地嘟嘴哼哧一聲。
“我知道是誰了,一定是翊衛騎裏的‘怪才’董副将。”
拓跋朔說得煞有介事,卿卿則漲紅了臉,完全不搭的一個人硬是湊她頭上,不過這樣也好,只要沒猜到那人是哥哥,無論是誰都可以。如今人人都知道趙墨與她是兄妹,就算不是血親他們也違了倫理,若是被發現定會遭世人唾罵,到那時不知如何收場,雖然她想與哥哥光明正大,但是時局不對,她也只好繼續瞞下去。
“我怎麽不知董大哥還有這個名號。”卿卿彎起雙眸,笑得無邪。拓跋朔更加不悅了,嘟嘴皺眉就是副吃醋模樣。
“聽說他足智多謀,滿腹怪招,所以說是‘怪才’,他不是常往你家跑,你怎會不知道?”他的小兒脾氣又上來了,盡顯尖酸刻薄之本色。卿卿擰起眉頭,故意往他膝處穴道一按,按得他嗷嗷直嚎,把門外的吉旺都引來了。
“多日不見,你皮癢未變,是不是沒被我舒筋活血,心中不痛快?”
卿卿把手指捏得咯咯直響,吉旺以為她是要對主人動手,呲出大牙豎起背毛猛撲過來。卿卿被吓住了,拓跋朔連忙大吼一聲:“停!”
已經飛到半空的黑狼來不及收爪,重重地砸在卿卿臉上,直接将她壓趴在地。拓跋朔見之沒心沒肺地大笑,稱贊吉旺為他報了仇,吉旺就一屁股壓住卿卿,得意地甩起尾巴舔着嘴。卿卿被撞得頭昏眼花,起身之後自然找阿朔報仇,兩人一狼嬉鬧一陣之後,安侍官突然走來掃興地橫插一句。
“主子,時候不早,該讓趙醫士回去了。”
笑聲似被裁去,一下子就沒了,吉旺還在舔阿朔的臉,并不知道他收了笑。拓跋朔拍拍它的腦袋撐地起身,然後撫平袍上衣褶,側首朝卿卿微微一笑。
“謝謝今天你能來,我知道留不住你,此次一行,望你珍重。”
原來他是想留住她,怕她不小心丢了性命,可三言兩語過後他知道她心意已決,就沒有再提出征之事。拓跋朔比她想的成熟,也比她想的懂事,見到那雙真誠而清澈的眸子,卿卿不知道該怎麽回他,只是從心底裏發出一聲輕笑。
“望殿下早日痊愈,您也要多多保重,臣告辭。”話落,她跪地行一大禮,然後随安侍官身後出了殿門,這次她沒回頭去看,因為實在不喜歡這樣的告別,也不想心裏多個牽挂,雖然她知道阿朔仍站在廊下,和那時一樣默默相送。
回到府中,卿卿硬是甩到不快,速速将行囊整好,然後搬出安夏王所賜的寶铠。若不是新君宣戰,此時她早已和趙墨相擁而眠,回首不見畫眉人,相思情更濃。次日天還未亮,卿卿就打點好一切出了門,她用布裹胸故意打扮成男人模樣,可是身型擺在那裏,與高大的異族将士相比實在太嬌小了,索喀見到她咂嘴搖頭,橫看豎看不稱心,兩手環抱胸前就在那裏嘀咕:“別人還以為我無兵可用,竟然讓個乳臭未幹的小童随軍出征,唉……算了,把這個塗上。”
說着,索喀拿出一罐黑膏,聞起來有些臭。卿卿看眼黑膏又看看他,異族人喜歡在臉上畫圖騰,一來是震懾敵方;二來祈求老天賜福;三是有護臉之功效,好少些風沙侵襲。不過她不知道索喀臉上的圖騰是何含義,所以就照自己的意思在左右兩頰各畫了三道線,看着就像……貓胡子。
索喀額上爆出三根青筋,他手下的戰士個個勇猛,臉上圖騰也是駭人無比,很難想像一群兇神惡煞中突然冒出個兩眼無辜還挂着貓胡子的小矮個,這多麽剎風景,多麽滅威風!他氣憤不已又懶得教她如何把臉畫得可怖,想着便挖了坨黑膏直接“啪”地糊在鼻子上,一個黑鼻外加六根胡子,看來不像貓了,可比先前的更加不如,連索喀都忍不住抽搐嘴角。時辰已到,沒時間再畫,卿卿只好頂張可笑的鼠臉戴上頭盔往索喀身邊一站,就算是他的副手。號角聲起,城門徐徐打開,索咯率軍出了城門。旌旗飄搖,铠甲铿锵。見到東方晨曦,卿卿不由深吸口氣。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