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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為父分憂,實乃孝女。”寧知府點了點頭,笑道:“那你再說說,這對策如何解決眼下的困境?”

“是。”許清元應諾,而後道:“其實說來也簡單,如今商人讨生活,無外乎以下兩種方式:一是行商,小到販夫走卒,大到出海貿易,将某地特産便宜購入,高價售出,缺點是所費時間頗久;二是具有實體店鋪的商戶,利潤不像行商那麽高,但時間成本卻大幅降低。但是,還有一樣隐形條件卻不是人人都具備的。”

寧知府想了想,感興趣地接道:“是經商的天分。”

“大人明鑒。如施行此法,好處有三:一是可聚多人之財力,經商的門檻降低許多;二則背後的股東不必親自經商,只需雇傭會經商之人,自己只偶爾參與決策讨論,略有距離也不算太大問題;三是法人以獨立的財産對外承擔責任,極大降低股東風險。如此一來,即便本地商戶并無增加,但外地商人、豪富聞有此法豈不心動,橫豎只用投入一筆小錢罷了,照樣子投上十筆,只要有幾筆成氣候,那就有利可圖,且昌樂本地商戶為了獲取外地股東資金支持,也必須将自己的産業做精、做強,如此一來自然比別家更有競争力,創造的利潤更上一個臺階,外地人見了更樂于注入資金。良性循環下來,大量金錢湧入昌樂,也會帶動本地工農業的發展,官府的稅收也有了保障,一舉多得。”許清元吐字清晰,語速很慢,但卻說的直白又切中要害。

寧知府聽了不禁撫掌叫好:“許姑娘真乃不世出的奇才!”

“小女不敢。”許清元學着許長海謙虛的态度,又道:“然對于本法而言,雖然好處衆多,有一個問題卻是致命的。”

寧知府長嘆一聲,臉上表情平靜許多:“不錯,連這你都顧慮到了,可見确是你的心血之作。”

許長海雖然已被女兒的話刺激了半天,但還保留了思考能力,忖度片刻,出言道:“行此法,需專設司職部門,且必然會産生大量糾紛。”

許清元點點頭,見寧知府再無別話,又出言道:“前幾日大人看到的只是小女的初步構想,還有條文尚未補全,另有一本‘合夥企業法’還未動筆,兩法結合或許效果更好,但确實需要官府單獨監管。”

“就是你側批裏提到的?”寧知府顯然記憶不錯,問。

“是。”

寧知府含笑看了她一眼,側身對下人道:“去把上個月收到的筆墨紙硯拿來。”

下人聞言臉上略有吃驚,但仍依言去取了。

而後寧知府寬泛地誇獎了她幾句,又跟許長海說了些政務上的事,父女兩人臨走告退之時,寧知府贈送了許清元那套筆墨紙硯。

許長海看清贈禮後,臉上真切地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他再三推辭不過才收下。

回去路上,許清元忍不住問:“父親,這筆墨紙硯是很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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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筆杆上、硯臺底刻了什麽字。”許長海道。

許清元仔細端詳了一下,果然見到筆端和硯臺底部有兩個小小的金字。

“清珑。”她默默念出,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裏聽過。

好像是……好像是什麽封號,是誰的呢?許清元腦中靈光閃過,想起曾經聽到過的閑言碎語。

“難道是清珑公主?”許清元驚問。

許長海點頭。

怪不得呢,現在知道了這一點,許清元也忍不住小心翼翼起來,生怕摔了碰了。畢竟清珑公主可是當今聖上唯一的後代,換句話說目前除了皇帝、太後、皇後就屬她最尊貴了。

許宅。

房奶娘從月英那裏領了月錢,倒也沒急着走,而是坐在下頭和她聊起天來,開頭說了幾句許菘之的事,後來又議論起了別的。

“要我說咱們家這位大小姐,主意可真大。”房奶娘唏噓道。

月英理帳的手頓了一下,而後輕描淡寫地說:“老爺疼愛小姐,誰又能說什麽。”

“可不是,那天那麽吓人,老奴還以為老爺怎麽也要懲戒大小姐一番才是,誰想到過去了十幾天,倒親自把人放了出來,今天還帶人出門見知府大人去了,真個要去也得是咱們少爺去才對。”房奶娘不平地說。

月英揉揉額頭,問:“奶娘看着菘兒在功課上怎樣?我雖然是親娘,實話實說,他确實太不像樣了。當年老爺怎麽樣我沒見着,可看看大小姐的樣子就知道這才是認真讀書的人,那小書房屋後頭陰冷潮濕,連張桌子也沒有,冬冷夏熱,可她能在那學上五年,我心裏也佩服她。菘兒在屋裏曬不着吹不着,可至今孟先生還總是打他手板子,晚上回來就知道玩,哪有一點心思在功課上?”

房奶娘忙道:“話不能這麽說,大小姐學的再好,那不還是女子,難道老爺能讓她去考功名?少爺現在年紀小,自然調皮愛玩,過幾年就好了,将來這家裏還是得交給少爺,難道不讓親兒子管,卻讓遲早嫁出門的姑娘管不成?”

月英撇去猶豫,心裏一狠心,對房奶娘道:“以後菘兒若再被孟先生責罰,回去後誰也不許伺候他,他要鬧脾氣盡管讓他鬧,不然就讓他來見我,此外,早晨須比往常早起一個時辰,就是按也要把他按在書桌前溫習功課。房媽媽,我把這事托付給你,你可一定要辦妥。”

房奶娘想起平日裏許菘之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自己如何能管的住?但老爺對大小姐的态度實在是奇怪,她也不由自主産生了一絲隐憂,便一口應了下來。

時隔半個月,許清元重新坐在了許家的飯桌上,甭管別人拿什麽眼神看她,她心裏只在思索今日寧知府的态度,在她暗示自己還有一本法律沒有展示之後,寧知府卻沒有深問,是覺得這些理論終歸有些天方夜譚了,還是考慮到可實施性太低才沒有進一步探究呢?

而她本來想借此機會在寧知府面前展露才能,好讓寧知府對她另眼相待,若能借此博得科舉的機會就更好了,可現在寧知府的态度卻讓她有點坐蠟。

許清元食不知味地吃了這頓晚飯,晚上回去練完一篇大字,側坐在椅子上開始發愁。

狗洞已經被堵的嚴嚴實實,她現在就是再想偷學也無計可施,而那天被她氣到昏厥的許長海最近對她的态度與往日自然大不相同,她忖度了半天,覺得許長海可能是在考驗她。

她如果能證明自己的天分,說不好許長海就會給她那麽一個機會。

想到此處,她也不再糾結,坐正身子鋪開一張新紙,憑借着自己的記憶開始總結《合夥企業法》的內容。

是夜,許長海獨寝,他将這幾日的事情翻來覆去地過了好幾遍,尤其是寧知府的态度和話語,最令他捉摸不透的是寧知府送的那套文房四寶,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就算是賞賜小輩,也不應該送這麽名貴的啊,除非……寧知府有所求?

不,那樣寧知府直接吩咐就是,他身為下官豈有不從命的呢?

或者說她不好直接吩咐?是了,雖然寧知府是他的上峰,可歸根究底跟他女兒沒有幹系,總不能命令他女兒為她辦事啊。

許長海腦中靈光一閃,掀起被子就要出門,可等到他看見外面漆黑的天色,這才意識到天色已晚,女兒大概早就歇息了。

許清元這個時候卻還沒睡,《合夥企業法》一共就一百多條,抛去附則及某些不适合出現在古代的條款,她按定好的構架一一默寫下來,并未追求一字不差,但力求言簡意赅,除此之外就是注意法律用語必須要防止出現歧義。

等她默完檢查一遍,這才揉揉幹澀的眼睛,爬向了溫暖的床。

次日一早,她照常梳洗完畢去跟家人一塊吃飯,許家飯桌上的習慣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語,倒是正合她意,昨晚熬了點小夜,這會兒還想打哈欠,看來生物鐘不是那麽容易修改的。

飯間許菘之一直老大不高興地看着她,她無辜地看回去,卻只得到了一個“哼”和一個扭過去的小胖側臉。

許清元吃完早飯準備回屋,許長海卻示意要跟她一起過去說點事,兩人前後腳踏出廳門,誰也沒看見許菘之幽怨的小眼神一直注視着她們。

明明往常吃了早飯父親都會留下他詢問功課的,可是今天他居然把姐姐給帶走了,雖然以往每到這個時候他都心驚膽顫的,按說今天逃脫了詢問他應該開心才對,為什麽會這麽生氣呢?

對了,他今天早晨早起了一個時辰,坐在書桌前認認真真地把昨天的課業看了一遍,他本以為今日可以讓父親刮目相看,可是如今,他又該把這份辛勤的成果展示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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