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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檢查考生的衙役往手心哈氣,看着坐在火盆邊取暖的女獄卒,心裏生出一絲羨慕之情。雖然年年這幾個人都來守着,但也沒有哪一次真用得上她們,出工不出力,白拿工錢誰不眼饞。

衙役面無表情地揭開眼前考生的考籃,仔細翻了個遍,又在扒了衣服的考生身上上下摸索了半天,沒發現什麽異樣,這才放行。

後面一個考生順位排過來,衙役正要上手去摸,就見那考生後退了一步,衙役登時不耐煩,擡起頭就要呵斥,卻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高挑的姑娘。

“大膽,考院重地,也是你一個小女子進得來的?趕緊出去,不然挨了板子也怪不了誰!”衙役的語氣稍微緩和一些,但仍舊冷着一張臉。

“官爺,我是來參考的,不是來胡鬧的。”許清元一本正經地回答。

“你這話不是胡鬧是什麽?趕緊走趕緊走。”衙役還是不相信,直到許清元拿出報名憑據,衙役仔細看過後才相信,“喲,還真是,對面的嫂子們,你們的活來了。”

随後一個女獄卒站起來将她帶入旁邊的一間小室,讓她脫至中衣,而後也是一番上下摸索,确定沒有問題後才讓她出去。

許清元第一次見到古代考場,這裏是文考區,每個考舍都是隔開的,且以天地玄黃作為舍號區分,進來的考生老實地等待縣衙官員點名唱保,她心裏可惜地想:還沒摸清楚太多情況,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其餘四人也都陸陸續續進來,她們好奇地東張西望,即便不能參加考試,可來到這麽一片曾經專屬于男人的領地之時,每個人都覺得既生澀又驕傲。

縣衙官員挨個唱保,确認無誤後再給考生發考試票,許清元她們即便再不情願,也終于被念到。

“淮陽縣許家村考生許清元,聯保人數五人,無廪生認保,細情待察。”

許清元眉心一跳,橫豎她程序上是不過關的,查什麽細情?

而接下來,晉晴波等四人的唱保說辭也都是“細情待察”。五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生手,不知道這是套路化的程序還是有什麽蹊跷之處。

五人一直站到近兩千名考生核準入場完畢才又被人記起,唱保的官員來來回回掃視了她們好幾眼,最後将她們領到大堂前,堂上坐着的正是淮陽縣令柳大人。

本來縣試相比院試、府試就不是非常嚴格,縣令的事情又多,大多數時候縣令監考只是走個形式,類似于吉祥物的性質,縣令大人無聊了也可以在考生間逛逛,看看答題情況,但如點名、唱保、發卷等事都是下面人去做的,她們五個人怎麽會得到被縣令親自詢問的殊榮呢?

縣令柳大人是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的氣質跟許長海很像,但年齡稍長也就少了一份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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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唱保的官員收集了她們五人的報考單,恭謹地提交給柳大人。

縣令接過細看片刻,鋪開一張紙,将五人的信息謄寫下來,然後拿出官印蓋了上去。

許清元摸不準縣令到底要幹什麽,但她現在卻能肯定一件事,她們的困境正在迎來轉機。如果不是對她們另有安排,知縣怎麽會如此慎重?

縣令寫好後将其裝入信封,接着示意下屬将她們帶去領取試卷。

五人面上均流露出難以置信的驚喜,想要交流幾句又怕觸犯禁忌被趕出去,許清元和晉晴波各自對視了一眼,勉強平複心情。

取到考卷後,許清元找到自己的考舍“玄字叁拾”號,乖乖坐了進去。周圍一圈人都是男考生,她們五人被分得很遠。

她深呼吸十幾下,讓心情暫時平複下來。過于激動和過于失落一樣,都會将注意力從題目上分散,十分不利于發揮。

無視對面考生探究的眼光,許清元小心翼翼地揭下寫有自己名字、體貌特征等信息的浮簽,仔細攤開試卷,她先仔細認真地将基本信息填寫完畢,然後粗略看了一遍試卷題目。

本次為縣試第一場考試,共有三種類型的題目,首先是一組帖經題,形式類似于現代語文考試中的古詩詞填寫,題目給出上句填下句,或者給出下句填上句,或者取中間一句,考生填寫上下兩句,總而言之,這一部分主要考察考生的基礎知識牢固程度,要想在這裏出彩,必須卷面、字體、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

第二種類型的題目是墨義,主要是圍繞四書五經提出的簡答題,這類題目一般都有規範的參考答案,比如官方或大儒作出的注解就是非常權威的答題模板。

最後就是八股文了,她瞅了兩眼題目,不是截搭題,中心圍繞着民生來寫會比較穩妥不出差錯。

簡而言之,前兩類題目都是基本題型,但題目非常多,因而也更加能篩下去一些基礎不紮實的人。八股文會将考生之間的差距進一步拉大,是排名的重要參考。

許清元在開始答題的指令發出後,沒有急着寫字,而是将雜物都整理在地下,防止弄污卷面,然後才蘸好毛筆,認真書寫。

她寫的不快,但只求穩、準,不允許自己出現批劃的情況,因此答的非常慢。反觀其他經驗不足的考生,見到自己會的題目恨不得立筆揮就,急中出錯的也不少,考院裏時常響起一聲聲痛苦的低嘆。

這一寫就寫到了黃昏,她中午沒有吃飯喝水,直到距離交卷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之時,才剛剛寫完。她輕輕吹幹墨跡,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和脖頸,耐下心仔細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什麽錯誤後,許清元又反過來再次檢查,這樣一直到傍晚交卷時間,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情況,她慢吞吞地落在交卷隊伍的後面,交完卷出來,天都黑透了。

一出來就看見晉晴波和艾家姐妹正站在不遠處的一顆枯樹下讨論的非常熱烈,許清元走過去的時候聽到艾春英十分懊惱地說:“完了,那兩道相似的墨義題答案我給答反了。”

許清元恍惚間像是回到了高考考完一門出來的情況,她記得當時老師嚴令禁止對答案來着,要不要跟其他人說說,大家保持好心态還得迎接下一場考試呢。

“清元姐姐,你怎麽才出來。”艾春菲見到她眼睛一亮,問道:“墨義的第二十道題你答的是溧陽先生的注解還是佩齡先生的注解?”

還不等許清元答話,她自顧自接道:“我和晴波姐姐都是照溧陽先生的注解寫的,可大姐二姐卻默上去佩齡先生版本,哎,都是一個先生教出來的,怎麽會答的不一樣呢?難道我平時聽課漏聽了什麽?”

許清元張張嘴,想了想,轉移話題道:“都這麽晚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費了一天的腦子,自然是困倦的,可是成功參考的經歷讓衆人還有點亢奮沒有消退,許清元不說的時候大家不覺得,一說出來,也紛紛覺得累得慌,便都同意早早回去休息,明日再聊。

許清元到了客棧卻沒有馬上休息,她正盯着買來的那張桌子發呆,這時門被從外面輕輕叩響,晉晴波的聲音傳進來:“清元,睡了嗎?”

“沒有,進來吧。”許清元沒有起身,繼續撐着腦袋發呆。

晉晴波推門進來坐到床邊,看許清元這副出神的模樣,她略有所感,問:“你是不是也在想,為何縣令大人會準許缺少廪生認保的我們參加縣試?”

“啊?”許清元回神,眨眼道:“沒有,我在想考中後這桌子該怎麽處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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