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醒（一）

雖然在同一學院，她和簡寧見面的機會并不多。她是因為自己的研究課題和大學物理學院主任的課題契合才得以申請交換生資格的，初到幾天的适應期過後，她開始進入正軌模式。課題組的工作并不輕松，她沒多少空餘時間。難得項目告一段落，中午課題組的學長學姐們準備出去慶祝下。

酒足飯飽，雖然學姐們還意猶未盡，但也不好出來太久，幾個人往學校走。

吳靜雅可不像她的名字那般靜雅，一向是課題組八卦中心，學校裏的有什麽風吹草動她總能知道。此刻她正兩眼發光的指着馬路對面咖啡店裏靠窗而坐的兩人，“哎哎哎！那不是咱們學生會長和他女朋友麽！”

“還真是啊！簡言你不知道吧，當年那個場面可真是盛況空前呢！”孫詩詩笑着轉頭對簡言道，“一個女生有那樣的勇氣，還真……換了我……”

“可不是，外國語學院的校花在新生晚會後當衆向咱們學生會主席表白，這題目聽上去就已經夠勁爆的了，不然怎麽能把咱們的小學弟搞定呢。”兩人一唱一和，熱火朝天。

江之航沉穩冷靜，算他們這組研究生的組長了，皺眉道，“你們盡可以看下去，大不了今天晚上再繼續加班。”說着自顧自的往前走去。身後哀嚎一片。不要啊……我約好女朋友看電影了。

是啊，今天是2月14號了呢。

樂心找到簡言的時候，她正坐在學校水邊的長椅上。她們兩個singlelady本來說好一起去看場電影然後吃大餐的，可她晚上就一直找不到她。她松了口氣，還好自己锲而不舍的打電話打到她接起來。

簡言安靜的看着冰凍的湖面，表情似乎并無不妥。樂心有些小心翼翼的在她身邊坐下，沒有開口，安靜的陪着她。

“宇淩向簡寧表白的時候，你也在麽？”簡言淡淡開口，聽不出什麽情緒。

樂心嘆口氣。還是把雷蒙如何拖住簡寧、确定他的位置，她如何在散場時放氣球吸引出來同學的注意，楊宇淩又是如何大庭廣衆表白告訴了她。只是過程輕描淡寫。

簡言安靜的聽着，始終望着眼前那片結了冰的湖面。

她想說什麽，卻終究沒能說什麽。或許她早就知道結果了，只是自欺欺人……這個夢足夠長了，也該醒了。

“都過去了。”樂心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滄桑。

簡言站起來，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雙腳，重複她的話，“都過去了。” 看到她滿是擔心的臉，拉起她笑道，“電影看來是沒戲了，但是大餐還是可以的！走吧，我們兩個singlelady情人節哪能委屈自己啊。”

簡言似乎更忙了，有時候樂心睡了她才回來。項目在她夜以繼日的進行下提前進入收尾階段，離開也提上了日程。她沒有避開或者瞞着誰，只是沒有特意告訴而已。就這樣吧。

也只能這樣吧。

“對不起，學校學生會裏有事，我來晚了。”楊宇淩風風火火的進來，一邊道歉，看到他什麽都沒叫，便叫過服務員上了咖啡。

其實這是這個月她第一次見他。自從她那次破釜沉舟、驚天動地的表白以後，簡寧雖然沒有正面回應，但也并沒有拒絕。只是他們見面的次數和一般情侶比也算是屈指可數了。上次見他還是情人節她說以前他們一起去海邊的照片她去複制了幾張，拿來給他。這次是簡寧主動約她的，還是在他學校外面他們常去的那個咖啡店。從在玻璃窗前看到簡寧安靜的側臉以後，她現在都覺得心還在砰砰亂跳。

“你最近很忙吧，那個研究還順利麽？”楊宇淩問得有些小心。

簡寧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談話很快就沒能進行下去。他們并肩出來，安靜的走。

“我想，我們就這樣吧。”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也不想再繼續下去，造成更大的傷害。

楊宇淩睜大眼睛望着簡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那樣認真而期盼的望着他，仿佛希望他那就話只是自己的幻聽而已。

片刻，她低下頭去，“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喜歡的不是我，當時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誰。”

那聲音竟是出奇冷靜，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氣，奪聲道，“是簡言麽。”

簡寧沒有開口，但也沒否認。

楊宇淩不可思議的望着他，有些歇斯底裏。“你怎麽能這樣！她……她是你妹妹！”

“我父母都不是她父母。”

一句看似不合語法的話生生把她定在原地。

“這怎麽可能？你們……你爸爸明明開你們倆兒的家長會，你們明明住一起……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對不起，宇淩，”簡寧看着眼前的楊宇淩，有些心疼。“我不想傷害你。”

楊宇淩再忍不住淚水，“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簡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這不是他預見的。他不願看到宇淩的眼淚，但他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接到樂心的電話的時候，簡寧正從實驗室準備回去。這幾天的不在狀态讓忍不住教授今天旁敲側擊的提點他。他有些懊惱，收拾東西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上好幾個未接來電。

“簡言呢？”簡寧面色有些不善。

楊宇淩已經泣不成聲，她後悔了，不應該為了氣他一個人頭腦一熱來這種地方，“小言她讓我先出來，她，還在裏面。”

楊宇淩無意識的拉住簡寧，他剛剛看她的那一眼太過冰冷，她模模糊糊有種預感。

簡寧拉開她的手，“你先回去。”頭也不回地跑了。

楊宇淩愣在原地。

他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簡言放下空酒瓶。

“我喝完了，也希望你信守承諾讓我們走。以後不要再找我朋友麻煩。”她語氣平靜，眼神亦平靜的望着對面的人。

“你倒是很勇敢，我當然會信守承諾。只不過一會兒可能是你自己不想走。”對面人隐在房間的陰影裏看不清面目，聲音去低沉而誘惑。片刻便起身，從黑暗裏一步一步向她走來，“這酒你既然替你朋友喝了，那你想不想知道這酒裏面有什麽？”

“你怎麽到這種地方來？！你的家教呢？”背後傳來憤怒而嚴厲的聲音。接着她被一股大力拉得一個踉跄。

簡寧将她拉遠，側身擋住，“這就是我們教你的麽？教你這樣不——知——自——愛——？！”

不知自愛？！

她低頭不想讓他看到，她拼命忍着，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她想解釋，想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想得那樣的。張口，卻無從說起。

他上來就劈頭蓋臉的罵人，是想讓對方産生厭惡。他本以為不會善了，那人卻輕易放了他們走。他不再多想，快速扶着她向外走去。

她似乎已經很醉了，腳步虛浮。

快步走出club，見沒有人跟了，他才舒了口氣，“你怎麽那麽傻？！如果不是樂心告訴我，你知道後果是什麽麽？！”

他氣自己，和楊宇淩弄得糟糕，氣楊宇淩不知糊塗，卻更氣連累到她。他說不好這是種什麽感覺，在聽樂心說簡言告訴她楊宇淩找到了，他松了一口氣。在聽到楊宇淩去那種地方的時候，他并未多想，卻在聽到她追着楊宇淩去了的時候一腔憤怒，轉而恐慌。他不敢深想，便一路沖了過來。楊宇淩站在他面前，衣着暴露，頭發有些狼狽，卻沒有見到簡言，他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如果他來不及，如果他趕不上，小言被人帶走，他不敢想那樣的後果。

看到她面前一桌的空酒瓶，他氣急了，本來做給別人看的戲碼他卻當真。她那樣單薄的站在那裏，他心裏最軟弱的角落像被刺穿般的痛。

罵她，也是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