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醒（二）

她扶着自己的腦袋，眼前一片眩暈模糊。耳邊好像很嘈雜，又似乎很清靜。

她好像記得她有很重要的話要對誰說，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他将她半抱在懷裏才勉強扶住，塞進車裏。聽她斷斷續續說着，“宇淩……不可以出事……不可以……宇淩……你不能去……”

他又好氣又好笑，低頭幫她扣上安全帶，卻聽得她呢喃，“……因為你對哥哥很重要……”

他僵在那裏，不可思議的看着她。那聲音太低，若不是給她系安全帶……但他還是聽到了。

他怔怔望着她，她雙眼緊閉，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眉頭皺着，滿是痛苦的表情。

他的心突然有什麽清晰起來，卻又很快隐在迷霧之中。

“熱，好熱啊。”她在副駕駛有些不安穩。

“很熱麽。”他将空調打開，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的确有些燙。她這個樣子還是不要讓樂心他們看到了。他加快了速度，“別怕，很快就到家了。”

她明顯已經不能自己走，他俯下身将她抱在懷裏。

好熱啊。一陣天旋地轉，有什麽在她身邊，她貼上去，好涼快，好舒服啊。

懷裏的人體溫有些不正常的高，他心裏一陣煩躁，腳步不由加快。她将她的臉貼近他的頸窩，微涼而濕潤的嘴唇狀似無意的劃過。他慌忙将她放到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去拿空調的遙控器将溫度又調低了兩度。

“這酒你既然替你朋友喝了，那你想不想知道這酒裏面有什麽？”

那人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他有種不好的預感，那酒裏不會放了……

他僵在原地，腰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抱住，身後隔着襯衫傳來她的柔軟而美好的觸感。她驚人體溫快要将人融化了。

她毫無意識，只覺得自己快要熱死了，唯有抱住面前的人，才好過一些。

他想推開她，卻僵硬了身子。她纏着他，她的身體緊貼他的，他甚至能感覺到，豐滿而姣好。“小言，別這樣。”

她的表情懵懂而無辜，一向清澈的眼睛此刻卻滿是迷惘，有着致命的誘惑，“你不想麽？”

他只感覺心中似乎升起一陣火。簡寧的臉在他懷中摩挲，連帶着……她一向清湯挂面，身體卻過分火辣。

醫院……如果去醫院，小言的名譽就……他一把抱緊她，止住她進一步的動作。“小言不要怕，我帶你去洗澡，沖個涼水澡就好了。”

他将她帶到自己房間的浴室，因為她扭動的無法支持他抱她去更遠的。

他咬了咬牙，将冷水開到最大，兜頭罩臉澆下去。她蜷縮起身體不住顫抖，卻也安靜下來。他暗暗松了口氣，用浴巾将她包起來，隔着衣服幫他擦了擦，慢慢扶她出來。

她露在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臉上。這是的公寓，此刻傭人都不在，屋裏也沒半個旁人，也只能就讓她穿着濕衣服了。

“去哪兒呢。”她的聲音透着股奇異感覺。

他探她額頭臉頰，溫度不減。“別怕小言，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醫院？”她無意識的貼過來，“去醫院做什麽？”

随着她的動作，身上的浴巾滑落，濕透的衣服緊貼她，他忙側過頭。那是種太奇怪的感覺，她滾燙的身體，潮濕的衣服。楊宇淩也曾，只是他推開了……

清晨來臨的時候，她頭疼的睜開眼，卻被眼前的情景定在當場。腦中還有昨天的片斷，她無措的捂住臉。

怎麽會這樣。

她慌張的穿上衣服，只想逃離這裏。

她再也沒臉見宇淩，沒臉見樂心，沒臉見雷蒙……

怎麽會這樣。

“你怎麽會這麽不——知——自——愛——？！”

她跌坐在地，捂住臉，怎麽會這樣？！

她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他……

樂心姐:

很抱歉不能親口道別，我走了。真正的感情不會因為距離而疏遠，對麽？

我愛你們！

簡言。

當樂心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坐着飛往倫敦的航班上。其實交換生的身份早已結束，此刻回劍橋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将自己丢進研究和學習裏，讓頭腦滿負荷運轉，這樣才不會去想。

他盯着床上那一片鮮紅。直到此刻，他終于清楚了自己的心，原來那裏的人一直是簡寧。

對楊宇淩，他承認他是欣賞的，是喜歡的，就像對其他有美好品質的人一樣。他願意跟她一起，學習也好，工作也好。但如果有進一步的親近，他會別扭。本來他以為他只是還沒有習慣這種親密，但現在才明白，因為不是那個人，親密動作永遠不可能自然而然。

他和楊宇淩在一起，永遠是她刻意尋找話題，本來他以為他只是還沒有習慣朋友到戀人的角色轉換，但現在才明白，因為不是那個人，沉默相伴永遠不可能舒服坦然。

對簡言，她低落的時候，他會拉着她的手拖她去跑步，她傷心的時候，他會想要擁抱她給她一個肩膀。在一起即使不說話，他也會覺得安心自在，看到別的男生糾纏她，他會憤怒，看到她生病或者有危險，他會害怕。他總想在她身邊，開始他以為這只是對待一個家人，她是他認定的妹妹。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不是親情或者友情，甚至不是喜歡。

這是愛。

想明白這一點，他心裏卻有一絲沉重。原來愛上一個人這麽簡單，甚至可能只需要命定的一眼。但愛一個人卻很難。

他為什麽現在才發現，讓她傷心了那麽久。她愛他，卻不能告訴他。在看到他和楊宇淩在一起的時候，她會是什麽感覺。

“你！你還有臉來問我，我還想問你，”樂心收起笑臉，面無表情，“如果不是你，小言會走！你到底做了些什麽？！”

是啊，他都做了些什麽，明明不愛楊宇淩，卻又要和她在一起。她甚至為了他只身去救楊宇淩，他卻說他不知潔身自好。

是啊，他竟然說她不知自愛。

他發瘋一樣在她可能去的地方找她，卻哪裏還有她的影子。

一周後，是樂心帶着雷蒙到他家找到了他。

幾天沒見，他瘦了很多，臉上滿是胡茬。他正收拾行李，動作慌亂，哪裏還有平時的冷靜。樂心見他這個樣子有氣，将一個本子兜頭蓋臉的丢在他身上，那張簡言夾在本子中他們的合影便掉了出來。

她曾在無意中見過，簡言那時收回本子時的動作略顯慌亂。

樂心看着此時面前狼狽的簡寧，鼻子一酸，險些掉下淚來，“你這又是幹什麽，你這樣小言就會開心麽。”

雷蒙拉了拉她，自己走到他面前坐下。良久，才緩緩開口，“這張照片我們曾經見過，就夾在她随身的那個本子裏。”

“那時雷蒙開玩笑，那是小言喜歡的人吧，你們兩兄妹還真是，談戀愛都一起。小言聽到也只是低頭笑笑沒回答。”樂心緩緩說道，“那時，別人沒有看到，我卻看得清楚，那是你現在手裏的這張你和她的合照。”

“自那以後，她再沒用過這個本子。她從來沒想過破壞你們。”

樂心早已跟他們坐在一起，此刻拉了拉他的衣袖，雷蒙側頭對上她擔心的眼神，點了點頭，“簡言從不是軟弱退縮的人……你該尊重她的選擇。”

他将頭埋在兩膝之間，雷蒙拍拍樂心，示意他們離開，留他自己在這裏靜一靜。

“有些人，錯過可能就是一輩子。”

“沒看出來，一向大條的雷蒙也能說出這麽感性的話。”樂心好笑的調侃他。卻良久未見他回嘴。

“我只是感同身受罷了。”

樂心知他想起了楊宇淩，也不知如何安慰。路燈明滅透過車窗打在他的側臉上，讓他整個人晦暗不明。她正待開口，卻聽他恢複了那種懶懶的口氣，“好了，別光為別人擔心了，我們也跑了這麽久，不知樂大小姐賞不賞臉讓在下請你吃一頓？”

“果然還是不正經。”

“我哪裏不正經，請你吃飯是最正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