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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仙女當下臉色一黑,恨這老天不給我面子,擡手護住頭,拉着石崇往一旁山洞中跑去:“那就跑啊!你傻哦!”

石崇與我進了雪蓮池一旁的山洞中,回身看了眼已然挂成水簾的幕布,語氣裏染着半分挑釁:“看來此處作法的,還有別的神仙呢!且是仙女不認識的神仙。”

我頓了頓,仍嘴硬道:“我好久沒有上天上看看了,這些整日裏胡亂下雨的神仙,都是新來的!”

石崇悶聲一笑,手上敷着的蓮花瓣于剛剛奔跑時掉落不見,傷口處複開始汩汩冒出血花:“明月姑娘,你莫不是,真的認為,自己是個仙女吧?”

我眉毛一挑,複回歸安然态度,與之道:“你什麽意思?我本就是仙女啊!”

石崇将身倚在一旁黑石上,漆暗之下,衣襟袖管處的金絲線熠熠閃爍:“那仙女你能給叔叔我證明一下,你如何是仙女嗎?”

我甩了甩手,與其嘴硬道:“我姥姥和舅爺都說我是,我娘是吃了雪蓮生下我的,我就是仙女!就算我不會法術,不會飛,也不能一直不老下去,我也還是仙女!”

石崇見我急了,語氣柔軟下來:“原來如此,其實是個…和凡人一般無二,只是好看些的仙女。”

我仰起頭,一時語塞,固執不再講話。

石崇卻又湊過來,與我道:“明月姑娘長得這樣好看,在下自然相信你是仙女,不會覺得,你是個精神有問題的姑娘的。”

我狠狠別過頭去,努力不與對方目光相對:“我本來就沒有問題,我就是個仙女!”

這樣堅定不移地說着,我的心也不免打起轉轉來。忽想到之前姥姥戳着我腦袋說的那些話。果真是看我現在長大了,卻還是抱着自己是個仙女的心思不放,想要來戳破我一向堅信的東西。可是,既早晚都要戳破,為何當初還要與我說出那樣的話呢?如果事實真像是王寡婦所說,那麽我爹是誰呢?

一想到自己其實是個野孩子,我便不免憂傷起來,轉而一門心思,便繼續堅信着,自己是個仙女。

低眉間,我忽又望向石崇,但見他雙腮緋紅,一雙明亮諾大的眼,如兩團溶溶月光般攝進我心,倒是與我舅爺給我的親切感覺,不甚相同:“在想什麽?”

我賭氣着搖頭:“沒什麽。”

石崇複靠近我些,全然不在意手上傷痛,與我乖張道:“我相信你是仙女,別生氣了。”

我卻不免口是心非:“我沒生氣!”

石崇“哦?”了一聲,眉宇間湧起一陣柔柔溫暖:“哦?既如此說,那麽叫聲叔叔聽?”

我但覺怪異,反問道:“做什麽?”

石崇道:“沒做什麽,就是覺得,仙女叫我叔叔時,很好聽。”

我故意打趣:“其實我真心覺着,叫你爺爺更加合适。”

石崇頓住,原本傾過來的身子往後一扯,臉色也灰下去:“在明月姑娘眼中,在下真有這麽老嗎?”

我自然點頭道:“你看來與我舅爺差不多大,不過好在,沒有白頭發,我舅爺想姑娘想的愁苦,你看上去,自要年輕些。”

石崇臉色驟緩,與我複試探着問道:“那麽…不知仙女今年芳齡幾何?若是我這個年紀的,你可願意喜歡?”

我即刻摸到他心思,擡眼望了望那張俊朗面容,恰巧與那些來我家提親的男子臉上,挂着一般謙遜又渴盼的面容。本來我這不通凡心的仙女,心間竟小小抽了一下:“你胡說什麽?你難道不知道,仙女是不會喜歡什麽人的,更是不會嫁人的嗎?”

石崇眯着眼睛,半分打趣,複與我問道:“這一輩子都不嫁嗎?”

我搖搖頭,堅定道:“自然了!待我在這世上功德圓滿,就能羽化成仙了!”

想必石崇當時嘴裏要有一口水,當下就能噴出來。那表情似是聞到沼澤惡臭般,苦悶難言:“哦?那若是一輩子不羽化成仙可怎麽辦?”

我莫名自信:“肯定會成仙的!我只消等着便好了!不管是生前還是死後,我都能羽化成仙!”

石崇被我阻的沒話說,轉眼望着那石洞前的水簾幕布,陷入沉默時,眉頭不禁一蹙。

我偶然瞥向他那受傷的手,于幽暗光芒中,卻見那傷口漸漸暈染開,紅裏竟泛着黑,湊近時,将他手拉到眼前:“咦?你的手……”

石崇是因我堅持羽化成仙,語氣裏也沒了生氣:“嗯?有些疼,倒還好。”

我故自搖搖頭:“不對啊!你這手上的傷口開始現出黑色了,好似中毒般,不像是單純被刮破的。”

石崇思索間,與我追溯道:“我忽想起,是被那森林中的倒刺給刮到的,不是樹枝。”

我眼睛猛地一睜,倒将石崇吓到:“什麽?倒刺,那樹林中只有毒藤有倒刺,你怎麽不早說?”

石崇卻像個孩子般,固執反嘴道:“我剛開始以為你真是仙女,便沒與你解釋太多啊!”

我将他手氣憤扔到一邊,他順從着一甩,傷口便狠狠撞到一旁黑石之上,血澤流淌而出,一滴滴掉在紫金繡鞋上。

我吓得後退一步,卻仍壯着膽子與其道:“我本就是仙女!可仙女也不可能什麽都知道的啊!你可真是……那毒藤的毒性很大的,你知不知道啊?”

石崇卻與我一笑,悠哉道:“不是剛剛敷了雪蓮花瓣嗎?”

我氣的跺腳,也不知為何。許是我這仙女真心太過于善良,忽緊張起對方的生命來:“雪蓮花瓣哪裏治得了這毒藤的毒啊!你等着,我去外面給你找草藥。你不許走!在這裏面等着我哦!”

話音剛落,也不待對方阻止,我便沖出了山洞。走進樹林中尋覓半晌,輕松找見了甘草與水蘇兩樣祛毒·藥物。

握着草藥回到山洞中,石崇卻上前緊張起我來,擡手将袖管蓋在我額頭,悉心擦拭:“你沒事吧?這麽大的雨,怎麽就……”

我将手中草藥放在石崇眼前搖晃半晌,樂哉與之道:“看着哦!本仙現在要給你用草藥祛毒了!”

話說這識別草藥的本領,倒還是得益于我當初,胡亂找尋草藥往臉上敷的渾事。一次次的失敗經驗,讓我開始不得不将每一樣草藥記在心上,這根醜陋的地瓜藤有良用,那顆漂亮的花蘑菇則是毒·藥……待将綠羅村上上下下的花草全數谙熟于心時,舅爺還與我打趣說:“再這樣下去,沒準能成另一個神農。”

我用石頭将甘草與水蘇搗碎,和着頭頂岩石上滴下來的雨水,敷在石崇傷口上,一邊與之細細交代:“你待這草藥全數幹在了傷口上,再去洗下,否則的話,這藥汁若是吸收的不充分,恐怕還會有殘毒留在身上的。”

石崇默然良久,才與我柔聲應道:“知道了…仙女。”

我淡淡擡眼,眸子婉轉間,不住笑意深深。也是不知為何,每逢望見這石崇時,都不免心中異樣,可堪我是個仙女,否則的話,說不定還真會喜歡上他。

将草藥全數敷上傷口後,我避過石崇目光,故作悠然道:“好了!現在就等雨停吧。”

石崇卻又湊到我身邊,擡起另外一只完好的手,順了順我額間發絲:“你身上都濕了,這樣會着涼的。”

我擺了擺手,随意道:“沒事的……阿切!”

然而我的身體如此誠實,望着石崇那雙狼一般的大眼睛,不禁紅起臉來。這方從石崇神情中,看到一絲慈悲親切,低頭卸下身上外衣,蓋在我身上:“暖一暖吧。”

我低下頭,望向肩上那流着金線的漂亮衣裳,逞強道:“我雖然不能飛,也不會法術,但我認得所有的草藥哦!而且我還能…占測,一眼就能看出,叔叔你,一定是個有錢人。”

石崇呵呵一笑,與我卸下之前那幾分防備的态度後,令我越發想要靠近:“是是是,我相信你是個仙女了,而且畢竟,你還救了我的命,我石季倫,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你的。”

我難掩幸福神色,回眸間,與其好奇問道:“不過…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看你如今說話,慣成字號,倒像是有幾分學問的,可卻要拜訪馬員外,沒記錯的話,那馬員外真是個俗人的,你怎麽會和他相熟?”

石崇與我反問道:“誰說我與他相熟了?我去拜訪他,不過是職務所需,實在話,我可是連他本人都沒見過,不過聽仙女如此說,我竟不免也厭煩起他來。”

我哼了哼:“他本該招人厭煩的。”

石崇複笑了笑,不知何時,身子已緊緊與我挨住,我未有察覺,待不多時,山洞外雨聲間歇,我便将衣服匆忙還給他道:“雨停了!我要回家了。”

石崇跟着起身,與我追問:“你不是還要送我去馬員外家門口嗎?”

我自想要幫他,心中卻莫名抗拒起來,恐慌他那雙諾大好看的眸,更加恐慌于自己心間流淌而過的情愫,與之搖手道:“不行啊!你自己往前走便能找到馬員外家了,很近的!看這時辰,我真要回去了,不然的話,我姥姥和舅爺,該以為我提早羽化成仙去了!”

話畢,我匆忙跑出山洞,盛着小雨,急急往回家途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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